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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酒吧的台桌上,每只细吞口的颈瓶里都插一朵百合,为这个,毛嫂还跟一万三提过建议,一万三摊手说:“嫂子,我当然知道玫瑰颜色更浓烈,但是特殊问题特殊解决,罗韧和小老板娘,都不喜欢玫瑰啊。”

    院子里搭了棚,边上有张长的调酒桌,请柬上写了,伴郎一万三会在婚宴中途,为来客奉上专业级别的调酒表演,什么b52轰炸机,螺丝起子,梦幻勒曼湖,还会推出重量级的一款自创,xxxx。

    棚下两张大的圆桌,据说除了本来计划邀约的人外,住店的客人都收到了请柬——人总是乐意见证幸福时刻,尽管伴娘炎红砂去发请柬时言明不要礼金,届时敞开了吃就好,有人还是硬塞了红包,还有客人外出去逛,说是要买特别的礼物给新婚夫妇。

    外请的厨师已经在厨房就位,婚宴各色食材用菜从屋里摊到屋外,蒸炒煎烹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笃笃笃的剁刀声不停。

    玻璃小书屋辟成了专门的音乐舞台——古城好多背着音箱晃荡的马路歌手,毛哥拽了两个进来,负责婚宴的音乐掌控,两个人正在暖场,抱着吉他调音,套着《明天我要嫁给你啦》的歌词试唱。

    ——“今天我要嫁给你啦,今天我要嫁给你……啦……”

    唱的深情款款一脸陶醉,两大男人,春风都上眉梢,毛哥难免担心,怕他们喧宾夺主:今天到底是谁要嫁给谁啊……

    远处忽然跑来个小毛头,穿着金光闪闪的清朝小地主马褂,脑袋上套个瓜皮帽,叫:“口袋姨姨!”

    居然是岳小峰,木代哭笑不得,弯腰把他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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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小瓜皮帽有点大,歪扣在脑袋上,总是遮眼睛。

    按照神棍拟的仪式,婚礼上要有个小花童,到了新娘扔捧花的环节,岳小峰得捧花上台,递给木代。

    租衣服的时候,店主推荐小孩儿穿的燕尾小礼服,神棍死活不同意,理由是撞衫,但岳峰估摸着,其实是怕岳小峰穿着比他帅。

    他表示无所谓,自家儿子的帅是天生的,绝不会被黯然的衣服遮掩一丝丝光彩。

    “口袋姨姨,你去哪儿啦,我都找不到你。”

    说一句话,伸手推了两次帽子。

    木代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神棍急急过来:“岳小峰,专注排练,今天你是主角,大明星懂不懂!”

    神棍忽悠的功夫,还是一如既往的炉火纯青。

    岳小峰耍了一下大牌:“哎呀,人家累了。”

    神棍说:“那我换人了啊,我让别的小朋友来做了啊!”

    岳小峰在休息和星途之间挣扎了两秒,扭着身子下来了,一边推着帽子一边踢踏踢踏跟着神棍往场上走,神棍一路弯着腰给他串场:“到时候呢,你就从那,走到那,把花捧给你口袋姨姨……”

    木代眼角有点湿,心里头膨胀着丝丝暖意,问正从边上经过的毛哥:“都是神棍安排的啊?”

    “他?”毛哥嗤之以鼻,“他也就证个婚。剩下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和一万三交代着什么的罗韧:“你们家罗小刀牵的头,说是就算条件有限,也得尽量齐备,越热闹越好。这请客、买东西、布置,样样都要钱,我跟你们也不熟,犯不上补贴,他不花钱,谁上赶着办哪。”

    “主意呢,都是你的朋友出的,据说三个人开会商量了一下午,要有个仪式,每个人都要有节目,有表演……”

    正说着,被急急赶过来的毛嫂打断:“新娘子回来啦,赶紧进房准备着,该忙的让别人忙,你负责美美的,就行。”

    她推着木代回房,峰棠间,披挂一新,是今天的出嫁房,也是送嫁房。

    进门之前,木代忍不住回头,把这院子里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

    ——岳小峰在排练,吭哧吭哧的,走过来,走过去,不时地伸手去推瓜皮帽。

    ——神棍手里抱了个文件夹,是的,也不知道他从哪搞了个文件夹,上头密密麻麻写满字,正跟身边的曹严华确认流程。

    “曹胖胖,我发言之后,就是你的节目,魔术表演,2xxxx!”

    ——对面的屋脊上,忽然站起了炎红砂,背后是滑绳的拉环,腰上挎着彩纸拉炮,做着舒展扭腰,说:“我来了啊,我来了。”

    她双臂一张,像鸟儿,顺着房顶上拉开架设的长绳直滑而下,到一半时,长绳被压的内垂,她吊在中央,讪笑,然后从腰上拿过拉炮,拉环一拉,喊:“百年好合!”

    砰然声响中,神棍跺脚:“你要滑过去!滑过去才行!”

    落了一头彩色纸带的曹严华慢吞吞的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画风清奇的3xxxx。”

    ……

    峰棠间。

    房间里装饰过,床单被面都换了新的,毛嫂在外头守着门,让她换衣服。

    没准备正式的礼服,来之前,带了套新衣服。

    黑色的牛津布铅笔裤,乳白色羊绒低领毛衣,穿好了,对着镜子一照,急的跺脚。

    收到消息的罗韧很快过来,跟毛嫂说了一通好话才被放进屋,屋子里,木代急的指领口:“你看!你看!”

    都是他留下的痕迹,领口,颈后。

    罗韧说:“没事,这叫机械性紫斑,主要成因是皮下微血管遇到强大吸力或者摩挲而出血,不致命。”

    木代气的拿枕头抡他。

    罗韧大笑,拉她入怀:“反正婚礼是晚上,看不见。”

    又胡说八道。

    末了,罗韧把她的头发拢散开,遮住颈后,又拖几缕到胸前,拉出那个带珍珠的水手口哨搭在领口边沿。

    勉强能遮住。

    木代不放心:“要不要围个围巾?”

    “欲盖弥彰吗?”

    她咬嘴唇:“那……临时买一套,来得及么?”

    罗韧看向窗外,那里,天色有些暗了,院子里开始亮灯,人声渐渐喧嚣,毛嫂在外头笃笃拍门:“新郎不能再待了啊,接下来,只能放女客了。”

    木代认命了,往外推罗韧:“走走走。”

    按照毛嫂的说法,依着当地规矩,新郎上门迎娶,陪着新娘子的女客,得有几种。

    一是没出嫁的姑娘,算伴娘、闺蜜。

    二是结婚不算久的新媳妇,最好已经生了小家伙,意头好,是新娘的榜样,也有祝新娘子早生贵子的意思。

    三是持家多年的女主人,老成、稳重,代表了长长久久的未来日子,并不只靠夫妻恩爱甜蜜,还要有生活和经受的智慧。

    可巧,几种都能聚齐。

    木代终于见到季棠棠。

    长相是那种让人觉得舒服的漂亮,年纪说不好,乍看上去,木代觉得跟自己差不了多少。

    但眼神不同,她的目光里有一种过来人的沉静,看人时,带柔和的笑,举手投足处,又有女子居家的温婉。

    但炎红砂悄悄跟木代咬耳朵,说:“神棍早上说了,岳小峰的妈妈很玄的,昨晚上跟个女鬼对桌谈判呢……”

    木代吓了一跳:“女鬼?”

    “也不是。”炎红砂说不清楚。

    她从神棍那里零碎听说,说是一个女的,叫盛影,死了之后怨气不散,住进季棠棠的朋友石嘉信的身体里。

    本身是两人共用皮囊,后来不知怎的,盛影占了上风,一个男人的身体,说话做事,跟个戾气刻毒的女人无异,石嘉信痛苦之下,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向季棠棠求救。

    炎红砂咋舌:“说她脸色一沉,一巴掌过去把那个男人打翻,说,你不想活,我就送你死,分了一半的地方让你住,你就得懂规矩。”

    是吗?木代偷偷看季棠棠,像个温柔的姐姐,完全想象不出发怒时的样子。

    岳小峰在门口闹:“我也要进去,妈妈进去了,口袋姨姨也进去了,我也要进去嘛……”

    岳峰的声音传来:“岳小峰,规定好的,女的才能进去。你是岳小峰啊,还是岳小棠啊?你说一句你是岳小棠,我就让你进。”

    没声息了,木代想笑,眼前脑补出岳小峰撅着嘴巴推瓜皮帽的模样。

    最后,估计还是岳小峰胜出了。

    新娘子,得有个妆容。

    炎红砂摊开新买的化妆盒,仔细看木代:“我看看啊,应该画个口红,显得人精神,还应该描个眼影,这样眼睛好看……”

    她忽然有点奇怪,觉得眼前的木代,比平时要漂亮,说漂亮也不确切,是多了种撩人心的柔媚,眼神清亮,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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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极其娇艳,口红盘的色一个个看过去,哪一种都没有她自己的唇色来的好看。

    要当新娘子的人,果然会变美呢。

    季棠棠也过来帮着端详,目光无意间瞥到她领口,稍稍停驻。

    木代敏锐地感觉到了,刹那间一张脸通红,垂下的手攥住衣边。

    季棠棠不动声色取了刷头,蘸着眉米分帮她淡扫眉梢,趁着旁人不留神,声音很低的问她:“那个印子,有24小时吗?”

    木代心头一突,被她叫破了,反而不紧张了,因着秘密共享,忽然觉得她亲切,低声回答:“没有。”

    季棠棠嗯了一声,转头看毛嫂:“嫂子,让厨房帮我煮两个鸡蛋吧。”

    炎红砂听到了,说:“也给我来一个吧,我也饿了呢。”

    鸡蛋很快过来,季棠棠趁热剥了一个,拿纱布包好递给木代:“在有淤的地方滚一滚。”

    木代侧过身子,尽量避开炎红砂她们的目光,低声问她:“管用吗?”

    奇怪,总觉得,问这话时,季棠棠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然后,嘴角浮起温柔的笑,说:“我觉得,挺有用。”

    时间在倒计时,外头更吵了,有吹口哨的,也有起哄的,毛嫂出去了一回,回来时,转达神棍交代的婚礼仪式流程:“我们不搞太复杂,没有拦门什么的那一套,时间到了,罗韧就过来接你,你开门,跟着他就好,其它的,都不用你操心。”

    不操心,就是有点紧张,一想到那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看她,她就觉得发慌。

    毛哥在外头敲门,说:“有情况,娘家人来了。”

    娘家人?红姨吗?木代怔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是大师兄郑明山。

    “要见木代呢,说了,代表师门,有话单独交代。里头的人清场了啊。”

    是要清场,这个时候,娘家人最大。

    除了木代,其它人都出来,门一开,外头的灯光好晃,喜气裹着酒味,还有行将上桌的大餐味道,带得人微醺。

    季棠棠走在最后,出门时,冲木代眨眼睛,像是提醒她别忘了遮掩。

    然后转头。

    迎面过来一个人,敦实的,却绝不虚壮的身形,步子很稳,气场很沉,和她擦肩而过。

    季棠棠忽然停下,垂着的指尖微颤了一下,掌心有细汗,糯糯浸上来。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忽然消音,似乎身在空旷的训练场,脸上钝钝地疼,是刚挨过一拳。

    边上,有个男人对着她厉声大骂。

    ——“你猪啊,不是教你怎么打了吗?”

    ——“你就半年,要撂倒两三个男人,不是两三只公鸡!我哪有那个时间让你消化!”

    一段长久的,她并非刻意忘却但已经渐消渐隐的日子,像堆积天边的云,被猝然相遇的大风吹到面前。

    那些日子,她以为都过去了,但原来过去的永远不死,甚至还没有过去。

    灯光璀璨,化作眼里的些许带彩晶莹,她并不知道,郑明山进门之前,曾经忽然回头看她。

    眼前忽然出现岳峰的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她:“媳妇儿,你傻了吗?”

    季棠棠反应过来。

    她在这里,站好久了啊。

    岳峰笑,并不问她怎么了,只是伸手过来,握住她发凉的手,揣进自己衣兜。

    小腿有扯抱的感觉,低头看,是清朝小地主岳小峰,两只手抱住她一条腿,仰着头看她,说:“妈妈,你傻了吗?”

    瓜皮帽又遮眼睛了,他的小睫毛在帽沿下头扑眨扑眨。

    季棠棠笑起来,对岳峰说:“今晚上,我大概会多喝几盅酒,多敬几个人,要是喝醉了,你得背我回家。”

    岳峰说:“不然呢?我不背,谁背?”

    岳小峰仰头:“我!我!”

    岳峰低头看他,踢了踢他小屁股:“边儿去,自己背自己媳妇儿去。”

    他拉着季棠棠入席,岳小峰站在原地,又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瓜皮帽,气鼓鼓的。

    “人家不是还没有嘛!”

    郑明山给木代带来一套嫁妆。

    红色的绸布包着,缎面上,一侧绣鸳鸯戏水,一侧是天女散花,取的都是吉祥美满的好意头。

    绸布有点褪色,泛着经久年月的气息。

    木代小心打开。

    是一套银饰,长久放置,银面上都罩了氧化的灰色,仔细摊开看,有项圈、手镯、戒指、耳环、吊坠、领花、袖扣。

    几乎所有的银饰上,都有凹刻的梅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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