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归离

    时间紧迫，他不能再迟疑，走前只是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然后留一句：“等有机会，我会去北奉。”

    ……

    凌曜走了，门一开便关上了，最后的声音留在门外。

    前一刻两人还在床上厮磨，转瞬房间内只剩苏离一人，她抱着自己在房内墙角站着，突然觉得周身发冷。

    她抬头瞥了眼床上那一包东西，刚才只接了一下手就有些抖，甚至想要立刻冲马桶毁了，但这是重物她必须妥善保管，她得替他做好他来不及交接的事。

    等了片刻，苏离心情稍缓过来，上前捏紧了那包东西，藏到腰兜里揣着，然后趁走廊没人，回到对门自己的房间。

    一关上门，她掏出手机，翻到刚才存下的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几分钟后，房间外面有人声，上头人办事，氛围很严谨。

    苏离走到门边张望，有不少人经过，看出几个便衣，还有刚从不知哪个房间抓出来的男女，其中一个正是先前敲过苏离房门的。

    她默默在门后面看着，但却也没被放过，其中一个办事的人经过时停了脚，指着门问：“307的人呢？”

    经理看了看入住资料，低声答：“没登记。”

    办事人拔高嗓门：“都第几个不登记了？”

    经理一顿道歉反省。

    紧接着，是一阵敲门声。

    苏离做好心理准备，过了五秒后开门，然后一脸平静地看着外面的人，问：“怎么了？”

    “里面几个人？”对方开门见山。

    她声音平稳：“就我一个。”

    对方朝身边的人使了眼色，然后有人擦过苏离的肩进去，每个角落都搜了一遍，没搜到什么人，出来时摆了摆头。

    对方看她几眼没再停留，说了声打扰然后离去。

    苏离等他们走了关上门然后锁死，直接在门边蹲了下来，天知道她刚才的腿有多软，要是让人搜身发现她腰间的东西，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坐了一阵，人还没缓过来，背后的门突然间又被敲响。

    这回，明显有些不一样，很谨慎的节奏。

    苏离趴上猫眼看了眼，是个陌生男人。

    为了以防万一，她挂了锁链，开了一小截门缝，问：“你是谁？”

    对方轻声说：“苏小姐，收货来了。”

    苏离放了心，赶紧解了链条，开门让他进来。

    男人独身前来，进门后自报姓名，叫陆申。

    陆申跟她打上照面后，也不拖延时间，说话干脆利落：“苏小姐，东西在你身上？”

    “在。”

    “拿出来我看看。”

    苏离从腰间里面掏出来，递给他说：“他给我的就这点。”

    陆申进了卫生间，在明灯下眯着眼，很专业地拿着几包东西翻来覆去看，最后默默收好。

    他已将东西转藏在自身上，回头关心地打量她问：“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苏离咬了咬唇，说：“我要回北奉。”

    陆申似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并没多问，说道：“那你收拾一下，我去叫辆车送你。”

    苏离已没有回路，她快速拿了随身的几样东西，包括早前在鞋店里面买的鞋子，无一不落下，最后跟着陆申出了门下楼。

    已是午后，巷子内不似早上那么热闹充满生机，行人三三两两，表情平淡寻常，一切都显得安宁平和。

    她仍旧是后来的打扮，跟着陆申一前一后穿出巷子来到集市大街上。

    陆申低头打了个电话，两人在街上的路口站牌边等。

    先前凌曜走得太急，苏离没来得及说上太多，心里面憋着很多话没问。

    这会儿眼前恰是跟他熟识的人，共同拼着同一个目标，想必已是生死之交。

    她等陆申挂完电话，上前保守问了句：“你们是归属哪个单位的？”

    陆申收了手机，思索了下她的意思后直言：“北奉市禁毒队。”

    原来他就是北奉市的。

    苏离淡声苦笑，又问：“经常在外面吗？”

    陆申点头：“算是经常，有任务会回去，基本上就在外跟人周旋，看他们会在哪儿交易，山里掩人耳目，基本上都来这儿。”

    苏离还想问现在的进度在哪方面，想了想又觉得过线了，他们目前的身份本就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自己没权利去参与跟探讨，也就止言闭嘴了。

    过了会，陆申叫的车来了。

    他替苏离开了门：“上去吧。”

    苏离上了车，陆申并未跟着上来。

    他站在门外弯身，对她说：“放心，师傅是自己人，会把你安全送到的，我还有任务就不送了。”

    苏离笑笑：“没事，你忙你的。”

    她能体会他们的不便，想来想去更多的都是心酸不易，以前曾听父亲浅谈过这个职业，心底就已满是敬重，如今不过暂时接触的半天，就足以让她惊魂未定寝食难安。

    而这样的日子，他似乎已经过了几年。

    她的任何细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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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远比不上他已沉淀多年的高稳心态。

    且不说，夜色之下，还有无数个他们，在砥砺前行，搏命生存。

    车子在山间穿梭，大幅风光像幕布一样往后移动，午后的淡色暖阳照落在雪山之间，化成溪水往底下悄悄流动。

    故事在下雪初时发生了，即便开始融雪，也还没有结束。

    经过数个小镇，车子终于到达北奉与阳林交界处，各车随处可见，路标指向牌也逐渐多了起来。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对她来说就像是去外面走了一遭艰辛的旅程，但是认识了一个叫做凌曜的男人，于她来说已无遗憾。

    苏离一路打开地图参考，始终望着窗外民宿的方向，之前死活记不住的路线，此刻却是一眼熟知了。

    她重新回到了省道线上，经过了那个让她被劫的加油站，仿佛还能看到那天飘下来的雪花，很多事物在倒退着往回走。

    苏离给小刀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自己有事先回去了，车子她会想办法让人去修，让他到时候第一时间赶回来。

    小刀这两天闲着没事做，跟着小剑一直在山路面上扫雪，这会雪铲一收，骄傲道：“姐，你放心，我把咱们那天进山路上的雪都扫完了，接下来车好了我就能帮你开回去了。”

    苏离：“嗯，路上小心。”

    小刀多问一句：“诶？曜哥没跟你一起吗？”

    分开已经有段时间，她也牵挂着他在哪儿，不联系只是不想打扰他让他分心。

    “我们分开了。”

    “他真忙啊。”小刀开玩笑说，“姜哥回来还说他昨天见色忘义……”

    如果换做之前，苏离也会这样想，但现在听不得这些，打断小刀说：“行了，别人的事情别瞎操心。”

    小刀那边顿了顿，试探问：“姐，你们是不是……关系挺不错了？”

    苏离听出他话里有话，关于这些事不想牵扯到不相干的人，索性掐了小刀的联想：“两条道上的人，能有什么关系。”

    小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还以为你们好上了呢……其实我看曜哥人还不错的，你不是不挑人条件吗，昨天看你们以为擦出火花来了……”

    苏离嘴上仍旧不承认，心底说可不是吗，她都跟他擦了不止几回了。

    这个人，能带给她甜蜜，也能带给她刺激。

    突然之间，只要想着他的名字，就感觉心满了。

    ……

    车子一进市区，热闹繁华的景象重新归入视野，一切都仍是那么熟悉。

    苏离的心境却跟走时不一样了，她记住了文森这一号人，不管到哪都感觉有人在盯着她，不得不随时提防着。

    不过对方的反侦察能力显然比自己强，否则怎么会在过去的数月中始终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街边店铺的广播以及堵车的喇叭声不绝于耳，让她很快从山里的心境中拉出来，仿佛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只有她的意念在告诉自己，如果他不来，她会想尝试回去找他。

    苏离没直接回家，回事务所又暂时没事做，索性让师傅将车开到市人民医院门口。

    夕阳笼罩，城市街道边的雪已经被环卫工清扫干净，几乎看不到了，只有矮树丛中尚有几堆雪，证实下过的存在。

    苏离算好汪美怡今天值班，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办公室，于是进了门诊直接往心外科走。

    没想到在半路上就遇见汪美怡，她正跟一个年轻男医生走着，在谈一桩病情，没料到苏离在身后走近。

    苏离提声一喊：“汪医生！”

    汪美怡回头一瞧，见是自己女儿，诧异后笑道：“什么医生，多久没见，妈都不叫了。”

    苏离只能重新喊：“妈！”

    汪美怡这才又缓和，然后对身边的男医生微笑介绍说：“小张，这就是我女儿，跟你提过的。”

    苏离脸色微愣，听出一丝不对劲，正想着要不要先撤退，张医生倒先伸出一只手说：“你好！苏离是吧，幸会！”

    第30章

    30

    张医生已经将手伸到眼前, 苏离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也大方地伸出去握了握，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对方礼貌点头，然后在一旁静静打量她, 表情谦逊温和。

    苏离太熟悉这种异性的目光, 且不谈她自我感觉良好, 光凭她屡试不爽的经验来说，这些眼神中多半无疑是带有好感与欣赏的。

    若是再加上母亲在其中撺掇, 下一步该是什么, 压根不用她多想。

    汪美怡见俩人没下句了, 自己找话说：“那什么, 都没吃饭过吧, 正好到饭点了, 要不大家一块去外面……”

    苏离及时打断：“妈, 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汪美怡见她面色沉重, 这一次来也有些突兀, 便问：“什么事呀？”

    苏离没说话，淡淡地朝张医生瞥了一眼。

    对方居然很会看眼色, 及时退身说：“汪医生, 那你们聊, 我先忙去了。”

    汪美怡客气地点头, 目光送人走远, 回头急急地拉着苏离说：“怎么样？”

    苏离明知故问：“什么怎么样啊？”

    “人啊。”汪美怡指点张医生离开的方向, 开启苏离熟悉的介绍模式, “刚留美回来的，医学博士，长得有模有样，为人谦逊医术也高，别看年轻但潜力很大，跟你年纪配着刚刚好。”

    苏离清咳了几声，有些无奈：“怎么我一来你就说这事啊？”

    “这不刚碰上嘛。”汪美怡近来受身边人感染，对女儿找对象这事比较上心，“你平时一个人，就忙着那些跟踪调查的事情，连约会都没空去，这样下去还怎么找对象？”

    苏离反驳：“我工作上接触的也不少啊。”

    汪美怡心里清楚得很，如今说开了干脆数落起来：“你是有接触，那谈的时间长的有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聊天介绍完名字就没下文了，亏我还跟人说你活泼外向，回头人家还以为我撒谎骗人呢。”

    苏离想起这事来，忍不住讲理说：“那真冤枉，我当时真的有事忙，人家一个劲的发消息，我就说了句暂时忙不想聊天，又不是删了，他自己搁那儿闹别扭，一个大男人还需要我哄啊？”

    汪美怡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连连摇头：“再这样下去，你在别人眼中就是个眼高手低的人，多少优秀的男士被你错过了。”

    苏离懒得再对这事应付一个字，干脆直接讲明了：“妈，其实我已经有了。”

    汪美怡一个提神，眼珠睁大：“有什么了？”

    苏离觉得自己刚才少说了几个字，忙补充：“找到喜欢的人了。”

    汪美怡吊着一口气暗暗释放，又连忙问她：“什么时候找的？怎么没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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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离抓抓脖子：“就……没几天。”

    “什么没几天。”汪美怡想起前几天她说去阳林，便问，“你那天短信里跟我说在山里，是和你一起去玩的朋友吗？”

    苏离摇头：“不是，那是我所里的跟班。”

    汪美怡满心好奇：“那是谁？做什么的？”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苏离不想在这多谈，拉着她往前走：“他工作忙，反正有空会让你们见个面，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汪美怡见她这么神秘，暗笑道：“是怕我不同意还是怎么着，这么藏着掖着？你爸要是在，说不定他自己调查人背景去了。”

    苏离联想到某层关系，也说道：“我爸要是在，说不定直接同意了。”

    “什么意思？”汪美怡面色一沉，“你是说你爸无条件支持你，你妈我就爱反着你的意思来是不是？”

    苏离头疼：“不是，您别瞎猜。”

    汪美怡着实不解：“那怎么着，连个名字都不能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