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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在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陆路鹿

    神宫监的人见她失踪了几天,还以为她也和之前的董文一样,又是凶多吉少,所以重新见着她后关心得不得了,七嘴八舌地问着事情的经过。

    在宫里,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们都必须得警惕起来,免得下一回遭殃的就成了自己。董文那次他们是没有机会问,就算想要用作前车之鉴也是空谈。可这次不同了,锦一还好好活着。

    但她也不能如实相告,只能支支吾吾的,装作不愿再提及的样子,回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出来好让你们取笑么!”

    “你不光彩的事还做少了么。”旁人哪管她是不是丢脸,取笑道,“你快些说,我们也好引以为戒啊!”

    锦一恼羞成怒,挥了挥手中的扫帚,“不就是走路脚滑,落进了湖里,没被冻死,又爬着回来了,有什么好引以为戒的,你们只管走好路就得了。”

    他们还以为能知道些新鲜的秘事,没想到还真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哄然大笑了起来,不少人还安慰起她来了。

    可是欢笑中冒出了一句不算大声的问话,“可前些日子不是还有人瞧见你从坤宁宫出来么,你是去见皇后娘娘了么?”

    这话突兀得让笑声戛然而止,气氛变得有些不自然,他们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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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觑,连带着看锦一的眼神也有了异样。除了歆羡,当然还或多或少有嫉妒。

    在这种地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每个人都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越爬越高,见她就快要过上好日子了,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想当然不会是替她高兴,而是嫉恨。

    毕竟于他们而言,能去坤宁宫侍奉皇后娘娘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不知比呆在这永无出头之日的神宫监好上多少倍。

    在这里,不管你做的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很会洒扫太庙的小太监,可在皇后娘娘身边就大不同了。若是灵醒些,懂得逢迎她的喜好,把她伺候得开心了,那日后就不单单是一个只会看别人眼色做事的奴才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般微妙,就算上一刻还在其乐融融地谈笑,下一瞬也能立马把你当作敌人。

    锦一知道这安静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却也不想多说什么。

    “你们围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干活?想被掌司罚么?”

    打破僵局的是张嵩,仗着唐掌司重用他,经常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甚至打骂,好过一把当主子的瘾。这不,见他们聚在一堆偷懒,又扯着尖细的嗓子教训了起来。

    听见他的声音,他们一时间也对锦一的回答不感兴趣了,都赶紧散了去,不想被张嵩揪着不放。

    她也松了口气。

    要她在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说,而且还不是善意的目光,她还真说不出口。反正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何必现在说呢,只会给自己添堵。等她去了坤宁宫,任他们在背地里怎么说她,也传不到她的耳朵里去。

    虽然闹了些不愉快,锦一也还是万般留恋神宫监的,觉得在这里的最后几天过得出奇得快,一转眼就到了旧年的最后一天。

    依照大明的习俗,自大年三十起,每晚在都要在乾清宫的丹陛下扎烟火。宫里所有人都会凑去看热闹,希望能沾沾喜气,来年过得顺心如意些。

    锦一是不喜欢看烟火的,因为总觉得那声音堪比雷声,震耳欲聋,还很吓人,所以就连睡觉都是捂着耳朵的。

    不过今年例外。她想,如果真的能带来好运的话,就算是耳朵被震聋,胆被吓破,那她也心甘情愿。

    今晚的月色还算不错,雾气凝聚成的团云没有遮住月亮,稀疏的星子零散得点缀着广袤的天空,只不过这寒星冷月同地上的热闹比起来,可就冷清得多了。

    乾清宫的丹陛左右早就设好了万寿天灯,此时已经点亮,映得悬挂在后的万寿宝联金光四射,而当烟花绽放之际,霹雳一声开夜色,九重星斗九重天,年味比那烟火味还浓烈。

    而在乾清宫内,皇上设了家宴,同后宫嫔妃享受着欢愉。宫人们虽只能聚在乾清宫外,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欣喜的,沉浸在这一片的欢声笑语中。

    锦一也像是被感染了,心情舒畅了许多,看来出来走走总归是没错的。

    可是这个想法在下一刻就灰飞烟灭了。

    这里人本就多,推挤是难免的,可她总觉得有谁在往她身边挤,有些不舒服,正想着回去,却突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语速极快,像是很怕被人发现,等她再回头去看时,已经找不到人了。

    烟火声很大,锦一听得不是很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傅大人”三个字。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加上了这三个字,就不会好了。她很想要装作没有听见,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都会碰面的,躲一个萧丞都够累了,还是不要再惹怒傅川为好。

    因为她没听清地点,从人群里退出来后就一直兜兜转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胡乱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正茫然地站在长街上,就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拐了不知几个弯,最后把她带进了一间屋子里。

    这手法简直和那天她被带到诏狱里一模一样,就差没把她打晕了,难道锦衣卫就只会动手不会不动口么!

    傅川正闭目假寐,听见动静后睁开了眼,还是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让傅大人久等了。”锦一立马端着笑脸转过身,赔礼道歉道。

    他不吃这一套,也不太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指了指旁边椅子,“公公请坐。”

    锦一迟疑了。

    和萧丞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害得她现在每次面对这些好意,脑子都会自动绕几个圈子来揣摩对方到底是真的在示好,还是只是在下套。

    更何况傅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还是应该小心行事。

    见锦一还愣着不动,他皱眉,再重复了一遍,“我同你这样说话脖子疼,请坐。”

    “……多谢傅大人。”没想到在这方面他倒是比萧丞光明磊落一些,锦一敬他是条汉子。

    “公公迟迟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她刚在心底夸完他,傅川就兴师问罪来了,“听闻你前几日被萧厂公折磨得差点连命都丢了?”

    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才多久就已经被他知道了。

    “傅大人误会了,是奴才自己做错了事,才会受罚,同萧厂公无关。”

    锦一并不是诚心想维护萧丞,可是为了避免被傅川看出端倪,也怕他追问那晚的事,只好违心地这么说了。

    “做错了事还能活着?”谁知这回答倒让他更好奇,扬了扬眉,问道,“萧厂公什么时候这么心慈手软了?”

    “……”

    虽然傅川说话不会咄咄逼人,可是像他这样不徐不疾,有条不紊,字字戳中要害,比起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被抓住漏洞的锦一一时语塞了。

    看她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傅川也耐着性子等着,等得实在是失了耐心,才又催促道:“公公还没想好怎么敷衍我么?”

    说话就不能给人留点退路么?

    “傅大人冤枉奴才了,奴才岂敢敷衍您。”锦一打结的脑筋终于顺了些,“其实并不是萧厂公心软,是因为皇后可怜奴才,才留了奴才一条命。”

    这下傅川不搭话了,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只是盯着她看,好像她的脸要比她说的话诚实似的。

    他们这类人总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眼睛更是比火眼金睛还厉害,仿佛只需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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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一也不闪躲,依然面带微笑,可放在桌下的手已经快要被她给捏断了,生怕下一秒就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来。

    就这么和他干瞪眼了半天,屋外突然一阵响动,吓得她的身子一抖,循声望去,只看得见一道影子从窗外飞快地掠过,下一刻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傅川吹灭了灯,引子还在冒着青色的烟。

    “傅……”

    锦一想用最小的声音叫他,却被傅川捂住了嘴。他的手很凉,冰得锦一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都快憋背过气去了。

    可外面很快就又重新变得平静了,然而越静越是让人心底没底,总觉得一开门就会被杀个措手不及。

    她还在憋气,傅川终于松了手,示意她坐在原处不动。

    现在他们可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见他这就要走了,她既不能跟着去,更不能帮他什么,只好睁大了眼睛替他看看周围有没有潜伏的危险。可是一晃眼门就开了,她还什么都没看清楚,傅川就已不见了人影。

    锦一本来不太害怕的,可是檐上的灯未点亮,而风又吹得门一开一合,干涩的吱呀声拉得长长的,她的心也被这声音弄得砰砰直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把门关了,于是猫着腰一步一步往门边走。

    可是等到锦一小心翼翼走过去时,突然迎面走进来一个人,她弯着腰又看不清脸,吓得差点叫了出来,却被那人被捂住了嘴。

    这个动作让她以为是傅川回来了,可是又觉得这手分明比刚才的要暖,而在空气中浮动的暗香更是熟悉得让她的心一沉。

    正文 第11章 夜归人

    就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锦一还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儿看见萧丞。

    他不是应该正在皇上的跟前伺候着么,怎么会在这儿,该不会也是为了追那个不速之客吧?

    可是话还没问出口就被他抵在了这门上,无法动弹。

    窗外烟火五彩的光透了一些进来,映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间,只让锦一看清了他眼中的冷意。

    他该不会是看见了傅川从这里走出去吧?

    “唔唔唔……”锦一被心中的问题憋得难受,想问他,可是又被捂着嘴,什么都说不了,于是想伸手把萧丞的手扒拉下来,却又被他钳住了双手,反剪在身后。

    锦一真后悔当初没有去习武,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落得个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的下场。这下好了,全身上下都被他禁锢着,没一处是能动的,真的成了人家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挣扎得累了,锦一也没力气再动了,只能被他这么压着。

    萧丞又靠近了她几分,近得额头都快贴上她的了,瞳孔中的眸光比烟花还要璀璨,哪里寻得见半点阴狠之色。

    锦一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眼睛上,竟以为刚才看见的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心生侥幸。说不定,说不定他是真的偶然路过这里罢了。

    然而萧丞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侥幸全都成了泡影。

    “薛公公在这儿做什么?和傅大人叙旧么?”

    他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就像是刚抽芽的柳条,轻轻痒痒的,可声音出奇地冷,听得她后背发凉。

    不知道他是无意间撞见了她和傅川,还是有意跟来的。

    若是早就知道,傅川该不会就是被他故意引走的吧?可为什么要把他引开,人证物证都在,不是更好对质么。

    她想说话,可是萧丞捂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分毫,似乎并不打算听她的回答,甚至扣着她手腕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疼得锦一直皱眉,“唔唔唔”地叫喊着,嘴唇刷过他的掌心,比初生的花瓣还要软。

    萧丞的眼底暗波涌动,随即又恢复了常色,缓缓欺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薛公公好像也不太听得懂咱家的话,可咱家又舍不得割了你的耳朵,你说如何是好?”

    他看上去比那天晚上还要危险,锦一在他的怀里,整个人都紧绷着,如惊弓之鸟,却迟迟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还以为就这么算了,可耳侧一阵酥麻,似乎是他的唇正顺着她的耳廓一寸一寸往下移,最后含住了她的耳垂。

    这个认知在锦一的脑中轰然炸开来,炸得思绪一片空白,脸也红得像是被蒸熟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羞愤难当,却又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虽然她成天都在太监堆里打滚,而萧丞也只称得上是半个男人,可毕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又那样……不管她再怎么劝自己想开一点,也总不可能当作是被一个女人亲了吧。

    她的耳垂生得圆润可爱,冰冰凉凉又细润如玉,比这世上最香醇的酒还要醉人,萧丞却一直清醒着,清醒得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心中微恼,忽得咬住了她的耳垂,恨不得咬落似的,都能尝到一丝腥甜的血味了。

    锦一还陷在在羞恨之中,却被自耳根传来的疼痛刺醒了,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实在是太疼了,疼得眼泪不受控地往外冒,一颗颗掉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能烫出窟窿来。

    就算萧丞是真的想就这样咬下去,让她知道疼,看她以后还会不会听话,可到底还是舍不得的,又将渗出的血细细舔净,只余下一圈深深的牙痕,像是烙在她身上的印记,然后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

    可锦一还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双手重新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就算泪水汨汨不止,模糊了视线,她也不敢松手去抹。

    萧丞叹了口气,抬手替她揩去眼泪,然而说话声中却又听不出心疼,“薛公公不是说你的命任咱家处置么,哭成这样,难不成是想反悔?”

    一听他提这茬,锦一先是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怪不得那日他没有再多追问什么,原来就是在等着她跳进坑的这一天,这线放得可真长啊。

    反悔反悔,要是真能反悔,她巴不得把五年前的所有都一起给悔了,也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多的祸根子!

    再看看自己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可笑,捂着嘴又有什么用,要是他真的想,难道还有做不到的事么。

    “奴才倒不知道厂公还有咬人的癖好。”锦一把手放了下来,尽力把呼吸捋顺了再说,但难免还是会抽噎几下,“您要是舍不得割奴才的耳朵,奴才自己割了给您送来,犯不着像刚才那样,奴才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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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犯不着么。

    “对你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咱家拿来又有什么用?”他的嘴角微沉,凝目审视着她,“不知道有什么是薛公公不愿意给的?”

    在这言语上做文章有什么意思,就为了割不割她的耳朵么。锦一听不明白,也不想和他周旋,“奴才脑子不好使,转不了多少弯,厂公有话还请直说。”

    末了,又害怕他不肯罢休,遂补充道,“若您只是想问奴才同傅大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想必该知道的您都知道了,奴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早先拼了命地掩饰,如今反而不打自招了,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说了,他还以为她要一直这样装傻下去。

    虽然这话头转得萧丞不甚满意,却还是陪着她唱完这出戏,“薛公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爽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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