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将悲伤流放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步飞烟
恐怕没有人能想到,当初一句不经意的玩笑,酿就了一生的苦果。
知道了又如何?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会死,还不是一样在过日子?
街边的音响店,黑色的招牌,门面很小,装修俗气,正在放张学友的一首老歌:
烟花璀璨无比,一瞬间归于沉寂。
飘雪纯白天地,转眼溶化没痕迹。
流星闪亮飞驰,只留下点滴记忆。
彩虹五光十色,可惜拥不进怀里……
飘云对着冻红的小手呵着气,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习惯性的把她搂在怀里。飘云下意识地挣了挣,却被抱得更紧。
脸贴在寒城的胸口上,隔着棉衣,听到一颗受伤的心脏疲惫的跳动着,听到那颗心用悲伤的声音对她说,不要走,不要走……
我和你在时空的这一点相遇,能不能把所有的美丽延续下去?
要坚持,我爱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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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不离不弃。
多珍惜,只怕终于会过去。
但愿这不是一个奇迹……
忧伤的歌声犹如明灭起伏的潮汐,寒城在浊浪排空的间歇对她说:“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你明明答应过的…”
寒城没有哭,飘云却哭了。因为无言以对,所以痛彻心扉。
飘云闭上眼睛,记忆是船,载满悲伤,长了翅膀,寻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
她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他们一起吃过的食物,看过的电影,说过的故事。想起了他们心酸的玩笑,甜蜜的亲吻,温暖的拥抱。
想起了他们一起畅想的未来。
想起了他们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对她这么的好,她怎么忍心负他?
两难,两难,抉择的人最难。
“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他,我想跟他在一起。”还是要说的,她不想委屈他,也不想委屈自己。
这一刻寒城终于明白,原来疼痛不是疼痛的目的,而是等待疼痛的过程。
最残忍的话,从最爱的女人嘴里说出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寒城托起飘云的下巴,声音是轻的,像天上的雪花,一片一片的飘落,柔软而无情:“你爱他?可是他伤害过你。他用暴力强迫你跟他**,让你哭,让你疼,让你流血。你被他逼得几乎走投无路。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你都忘记了吗?”
寒城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带着某种居心的。他了解她,所以知道她伤口的位置,知道该往哪里撒盐,撒多少才会让她疼,才会让她害怕,让她放弃。
飘云的身子颤抖着,天太冷了。她一向怕冷,所以对温暖的火焰总是抱着飞蛾般的热情。
然而这次,他错了。
“寒城,记得我对你说过,不要拿仇恨当堕落的借口和追求的目的,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宽恕。”
飘云摇摇头,看着他悲伤的有些残忍的眼睛:“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忘。没错,他让我失去了一个孩子,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可是他是谁?他是那孩子的父亲。我的痛,你看得到。他的痛,谁知道?那天他跪在雪地上,眼睛看不见还在磕头。那样的一个人,被人豁开了肚子也没服过软,却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你知道他当时说些什么吗?”
寒城只是看着她,没说话,飘云含泪笑了笑:“他说,就算拼了命,也要把我送回你身边去。可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吗?我宁愿自己死掉,宁愿一辈子不见你,也不要他这么委屈自己。别问为什么?爱一个人没有道理。”
寒城感觉自己好像笑了一下,的确是笑了一下,绝望中的微笑,比哭更绝望。
“知道吗?我们当初在一起,其实是因为你。我不想让他伤害你,所以委曲求全。我一直以为事实是这样,可是我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个可笑的借口。真正爱一个人,绝对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离开他,即使那个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所以……”
飘云轻轻拥着他的身体,流着泪水,判了他的死刑。
“对不起,我以为我很爱你,可是,我还不够爱你。”
寒城笑着,用衣袖擦掉飘云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飘云,让我死吧。”
五十九章 天佑,我送的礼物还中意吗?
龙天佑突然感到心慌,肋骨下边第五条神经疼的厉害。向外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乌云密布,整个城市白雪皑皑,这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龙天佑觉得今天的雪尤其的白,森冷森冷的,有些恐怖。
雪厚重,路很滑。所有的车辆都成了裹小脚的老太太,跟在前车的屁股后面,挪着小碎步,亦步亦趋。
安全驾驶,珍爱生命。反正广告上是这么说的。
也有胆子大的司机,速度不减,横冲直撞,仿佛急着跟上帝见面。这样的天气,往往是交通意外的高发期。
正想着,隔着玻璃就瞧见对面马路上一辆加长的货车打了滑,醉汉似的冲到路边,好像撞到了什么人,雪太大,看不清楚。
只见那人没躲,不知道是来不及,还是想不开。旁边好像还站着一个人,一直拉着那人的手,或许是一对情侣,这么情深义重。
惊天动地的刹车!
货车在雪地上蹭出五米远。那两个人也跟着蹭出五米远,血肉横飞。女人的半截身子被碾碎在车轮下,像被砸烂的核桃,惨不忍睹。男人趴在地上,身子是完整的,只是,头没了。
雪地上一条五米长的血线,车轮粘着一些红的发黑的东西,好像是磨碎的脑壳和肉末。
有人尖叫,有人围观,有人呕吐。不一会,救护车来了,警车也来了,把奄奄一息的女人抬上车。剩下的人,等警察处理完现场,把地上的残肢断臂收拾收拾,直接送太平间。
龙天佑看得一阵心寒,有种莫名的恐慌。
“哥怎么了?”兄弟们都喝高了,都变猴子了,只有宗泽勉强还算清醒。
“车祸,死人了好像。”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飘云怎么还不打电话给他,这散伙饭吃的也太慢了吧。
“是吗?我瞧瞧。”宗泽向外看了看,正好看到穿着白制服的工作人员拎着黑色的袋子往车里送,袋子下面还在滴血,紫黑色的浓血。车子上用红字写着“第二人民医院”,还有急诊室的电话号码。
“真够惨的。来,哥,咱俩接着喝。”
龙天佑摇摇头:“不,我想回家。”飘云会在家里等他吧?
正想着,电话响了。龙天佑楞了一下,接起来。
老爷子矍铄的笑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响亮的有些刺耳。
“天佑,我送的礼物还中意吗?”
龙天佑看了看放在玻璃盒子里那只一斤重的小金鼠,淡道:“舅舅,您太客气了,我代三子谢谢您。”
“呵呵,没事,兄弟们辛苦,应该的。天佑,明天回来吃饭吧。我叫他们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烤全羊,新杀的小羊羔,刚刚喂好料。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一口气能吃半只,真把我给吓坏了。当时我就跟你爸爸说,想这孩子长大一定有出息,这么小就能气吞山河了。唉,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岁月不饶人啊。”
龙天佑多少有些内疚,说实话,隋家一向待他不薄。
“舅舅,隋洋他……”
“我听说了,天佑,没事,我已经劝过他了。自家兄弟,有什么弯转不过来。尽管回来,有什么事,你们兄弟当面说清楚就是了。”
“好,舅舅,我明天就回去。”
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早晚要短兵相接,索性坦然以对。
自家人?如果没有这三个字,一切都很简单。有了这三个字,四周都是栅栏。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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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对自家人逞勇斗狠吗?你能跟自家人快意恩仇吗?你能对着自己的恩人磨刀霍霍吗?
要是你,你也做不出来。
何况是龙天佑,重情重义、铁汉柔情的龙天佑,飘云喜欢的龙天佑。
他做不出来。
“老爷子?”宗泽向来善于察言观色。
龙天佑点点头,又看了看手表,这丫头,难道真的吃了回头草,高兴的不愿意回家了?童飘云,你敢!
“哥,有什么打算?”
龙天佑笑笑:“还能怎么样?把这几年赚得跟兄弟们分分,然后带着我的女人,找个风景好气候好的江南小镇,结婚生孩子去。做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
宗泽很是吃惊,酒吓醒了一半:“哥,这里的地盘是你拿命拼回来的。我们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你放得下?”
“除了你们这帮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没什么放不下。”
龙天佑看着那个笑得很傻很天真的兄弟,被大家轮着灌酒,还不忘逗逗老婆怀里的孩子。
“你看三子,有了儿子,都开心成什么样儿了。你以为大家不想上岸吗?有钱有知识有文化,谁愿意干这行?当然……“龙天佑又看看宗泽,“你是个特例。”
宗泽挠挠头:“话是这么说。不过,哥,你平时前呼后拥、呼风唤雨惯了的。突然要金盆洗手,带着个女人浪迹天涯,听着倒是挺浪漫。可那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你受得了吗?”
龙天佑摇头:“正相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累了,大家都累了。我们这帮人,刀口上讨生活,赚得是卖命钱。平时看着风光,背后的苦只有自己知道。以前烂命一条我不在乎,现在有人疼了,就觉得自己矜贵了。总不能以后带着兄弟砍人的时候,还想着回家喝汤吧。所以是时候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曲终人散,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正好三子带着老婆孩子过来敬酒,龙天佑塞给孩子一个大大的红包,嘱咐兄弟,以后就是当爹的人了,要好好过日子,不许喝酒,不许打老婆,不然我抽你。
孩子像个粉红的小肉球,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奶香奶香的。龙天佑看得眼馋。
“来,让我抱抱。”
孩子转眼就到了龙天佑手上,一双大眼滴流乱转,咯咯笑着,还没长牙齿,露出粉红色的小牙床,一点都不怕生。
龙天佑真是稀罕到家了,忍不住在孩子小嫩脸上亲了一口,羡慕的说:“三子,你傻小子好福气,真是好福气。”
三子嘿嘿傻乐,憨憨的,脸上的刀疤都笑开了花。一点都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打手,以后会是个好爸爸
龙天佑也嘿嘿的笑,眼前出现飘云的脸,摇晃着小脑袋,说着大道理,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么恭喜你,你被骗了。这丫头最擅长的就是四两拨千斤,用无辜的眼神,温柔的小手,杀人无形。
他又看看手机,屏保是飘云的照片,今天早上抓拍的。穿着白纱睡衣站在窗帘旁边做伸展运动,张开手臂仰望天空的模样有点像天使。金色的晨曦中,阳光是一朵朵盛开的山茶花。
年轻漂亮的脸孔,充满自由的神气。
龙天佑轻轻抚摸手机上的飘云的脸,默默念着:小妖精,我把自己的一切都扔了,就为了能配得上你,你可千万别离开我。
否则,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呸!我们都不死,好好活着,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是不是?
人越希望什么,往往离什么东西越遥远。希望死的人永远不死,希望飞翔的人只能仰望蓝天,希望幸福的龙天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心莫名其妙的慌起来,那号码似曾相识。
“您好,龙先生吗?这里是第二人民医院……”
啪的一声,龙天佑的手机掉在地上。诺基亚,品质的象征,质量的保证,据说可以用来砸核桃,所以掉在地上也没碎,还能说话。
“龙先生,你还在吗?龙先生……”
宗泽看看脸色死灰的龙天佑,又看看外面雪地上紫黑色的血迹。想起救护车上用红字写的医院的名字和电话。
他的手一抖,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红色的葡萄酒血一样洒了一地。
窗外大雪纷飞,人潮渐渐散去,雪白血红,长长的血线殷红的刺眼,慢慢的,消失了……
天佑,我爱你,不需要怀疑。只有灾难和死亡才能让我们分离。
宿命,就是这样对我说的……
六十章 天佑,我们结婚吧。
龙天佑赶到医院的时候,腿一直在打颤,揪住一个护士,扯着嗓子吼得惊天动地。
小护士被他恶鬼似的模样吓得哇哇直叫,至于他问什么一句没听清。宗泽和几个兄弟跑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开疯了似的男人。
小护士很感激,宗泽走过来,相貌英俊,斯文和蔼,笑容可掬。
“小姐,他问你抢救室在哪?”
小护士脸一红:“前面,左转,走到头就是。”
这件事告诉我们,男人光帅不行,还要会笑会放电,没有人喜欢一只咆哮的北极熊,却对彬彬有礼的眼镜蛇青睐有加。
飘云坐在抢救室外面,看着自己的脚尖。寒城回家拿钱,很久没回来。柳阿姨旧病复发,正在里面抢救。
她轻轻的叹气,老天爷整天都在忙什么?从小就听大人说,这世界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事实却正好相反。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
突然有点冷,飘云抬起头,看到一双怒目金刚似的眼睛,男人喘得像牛,两个鼻孔冒着粗气,样子好凶。
飘云缩了缩脖子:“别凶我,冷。”
龙天佑咬牙:“死丫头,今天不教训你,我龙字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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