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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王阁秘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姵璃

    西岭月随李成轩来到安国寺。

    说起这座寺庙的来历,乃睿宗李旦登基之前的王宅旧址。李旦是高宗李治和武后的幼子,曾两次登基为帝,但他生前一直为武后所掌控,算是个傀儡皇帝,二次登基后又遇上儿子李隆基和妹妹太平公主争斗,被迫禅位给了李隆基,做了太上皇。

    玄宗李隆基登基之后为表孝心,便将睿宗以前的王宅修建成寺庙,想要为父亲祈福。之所以起名“安国寺”,也是因为睿宗登基前的封号是“安国相王”。

    因此,自玄宗朝开始,安国寺便一直受到皇室供养,后来历朝天子多加扩建,直至如今已占据了整个长乐坊大半的位置。再加上其北面是大明宫,离太极宫也仅仅隔了两个里坊,四周又是宗室贵族聚居之处,故而安国寺乃当朝政要名流、大德之士首选的集会之所,在长安城的寺庙之中地位超凡。寺内香火鼎盛,僧侣人数迄今已过三千,更有胡僧长驻。

    此时刚过晌午,庙里正是人流如织的时候,香客络绎不绝,在大门外便能闻到浓浓的香火气。西岭月和李成轩随着香客们步入寺庙,一眼望去,寺中楼阁高耸、檐牙高啄,大殿门外已被香烛氤氲出一道道白烟,显得仙气袅袅

    。

    西岭月这是头一次见到皇家寺庙,却没兴致游览,急匆匆跟着李成轩一起去往观音堂。据秦瑟所言,当初她就是命神策军把三十箱生辰纲抬进了观音堂后殿,才去找住持手抄经文的。

    眼见香客众多,西岭月和李成轩只得尽量低调行事,两人一路来到观音堂,见此处仍有许多香客,便以上香为名勘查,想瞧瞧这里有什么偷梁换柱的玄机。

    然而这里人实在太多了,众目睽睽难以下手,西岭月遂提议道:“王爷,白天人多眼杂,不如找个时间夜探此地?”

    李成轩正欲开口表示赞同,却见观音堂内众人突然蜂拥而出,个个虔诚地跪地叩头。

    两人顺着人群看去,是一个住持模样的中年和尚领着数名弟子走了过来,看样子就是来找李成轩的。

    李成轩立即低声说道:“机会来了。”

    言罢不等西岭月反应,他已经快步走出去,双手合十迎上前:“广宣禅师,多日不见一切安好?”

    “阿弥陀佛,承王爷吉言,贫僧一切都好。”被称为“广宣禅师”的和尚也是双手合十,与李成轩微笑见礼,又道,“王爷多日不曾光临敝寺,若不是小徒眼尖,贫僧险些怠慢了。不知王爷驾临有何贵干?”

    “只是为了些私务,没想到惊扰禅师了。”李成轩谦虚回礼。

    “哦,我还以为您又是来找贫僧斗诗的。”广宣禅师故作严肃。

    李成轩朗声而笑。

    此时人群都

    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纷纷朝李成轩见礼,有些胆大者甚至上前恭维逢迎。广宣禅师见状便提议:“此处说话不易,还请王爷随贫僧移步东禅院,恰好有位高僧在此做客,定能与王爷投缘。”

    “哦?那可真要见见了。”李成轩也不客气,在广宣禅师的引领下往东禅院走去,还不忘转身招呼西岭月,“你还不跟上?”

    西岭月对拜见高僧实在没什么兴趣,但想到自己重任在身,还是不情愿地迈步跟上。

    广宣禅师也转头看了她一眼,边走边问:“这位是……”

    “家中奴婢,”李成轩刻意笑问,“怎么,难道禅师的禅院不允女客?”

    “哪里,”广宣禅师摆手,“既是王爷的人,贫僧自然欢迎。”

    两人遂聊起上次相见的趣事。西岭月在他们身后听着,隐约听出个大概——原来这安国寺的住持广宣禅师诗名卓著,无数文人雅士曾慕名而来,更有不少信徒求诗。而在半年前,李成轩来安国寺游玩,曾误入广宣禅师的诗会,与他斗诗斗茶,最后打了个平手,两人却也因此结交。

    西岭月听两人一路在说作诗,深感无聊,此时见广宣禅师拐道往东进了一间禅院。她随两人迈步入内,入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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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汪碧池,并着两处花圃,隔断了前往正房的路,唯有西北方向辟出一条曲折的通廊,连接禅院内各处屋舍。

    最令她惊喜的就是那通廊的墙壁,竟然绘满了

    佛家壁画,是八只人面妖兽,或面容祥和,或目露狰狞,或安静慈悲,皆栩栩如生。西岭月赞叹之余,下意识地寻找落款,赫然发现这些壁画竟是“画圣”吴道子及其弟子所画,画的是佛教的八部天龙!

    西岭月是头一次离画圣的真迹如此之近,心中激动不已,忍不住触摸着壁画,驻足流连。待回过神时,只听李成轩在前头无奈地喊她:“西岭?西岭?”已不知喊了几声。

    西岭月恋恋不舍地答应,随两人穿过连廊来到禅院正房。广宣禅师还未进门,已然高声笑道:“安成上人,贫僧与你引荐一位贵人。”

    只见屋内站起一位年约而立的年轻僧人,他着一袭灰色长袍,手持一串佛珠,文质彬彬、双目有神。

    广宣禅师引着李成轩入内,朝他介绍道:“上人,这位是今上的同胞手足,福亲王。”

    然后又向李成轩介绍道:“安成上人,遣唐大使空海大师的嫡传弟子。前年空海大师返回扶桑之后,安成上人因仰慕大唐文化,自愿留下。”

    “原来是空海大师的弟子。”李成轩礼貌地道,“本王祖父在世时,曾两次接见空海大师,本王也曾有幸与大师倾谈,可谓受益匪浅。”

    “哪里哪里,”安成上人双手合十,笑着回礼,“鄙人来大唐学习,才是受益匪浅。”他的汉话说得不错,但有些僵硬之感,语速也稍显缓慢。

    西岭月是头一次见到扶

    桑国人。扶桑国又称东瀛、日本国,沿海一带还有一种蔑视的叫法是“倭国”,因其人身材矮小。可今日一见,这位安成上人的身高还好,大约到她的下颌处,也不似传说中那般夸张。当然,在中原人士里算是瘦小了。

    几人互相见礼之后入席落座,西岭月因是李成轩带来的“奴婢”,只能站着。寺中的小沙弥适时上茶,茶汤清澈,叶如雀舌扁直,西岭月在旁看着,脱口问道:“蒙山雀舌?”

    广宣禅师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这位女官好眼力。此茶正是安成上人从蜀中带回的蒙山雀舌,还是今年的新茶。”

    蒙山雀舌,乃蜀中茶之精品,自玄宗年间便被定为贡品。西岭月长在蜀中,此刻闻到这茶香,蓦然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和对身世的感怀。

    她略有黯然:“安成上人刚从蜀中回来吗?”

    广宣禅师替安成回道:“前年扶桑使团回国之后,安成上人自愿留下游历,这两年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五日前才回到长安。”

    “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西岭月很是羡慕。

    “饶是如此,贫僧也只领略了大唐文化的皮毛。贵国地大物博,文化博大精深,实在是敝国所难及。”安成上人边说边露出赞叹的表情。

    李成轩则问道:“安成上人日后还回扶桑吗?”

    “自然要回,贫僧会随下一批来唐使团一同回国。”

    “下一批来唐使团会是什么时候抵达

    ?”西岭月追问。

    安成上人却摇了摇头:“不好说。按照以往的惯例,少则两三年,多则二三十年吧。”

    “二三十年……”西岭月简直难以想象,让一个人背井离家在异国生活这么久,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离开西川还不到半年,如今都已经思乡情切了。

    可她也知道,安成上人能作为遣唐使者,尤其是学问僧来到大唐,要在扶桑国内经过重重选拔,这百余年间,扶桑人都以来大唐游学为至高荣誉,学满归国之后也大多在扶桑国内担任要职。端看安成上人对大唐风土的赞叹与羡慕,甚至在不知归期的情况下长住在此,想来此言并非夸张。

    “上人在长安有住处吗?可需本王安排?”李成轩也关切地问道。

    安成上人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多谢王爷关怀,贵国德宗皇帝在世时,曾在长乐坊为家师安排了一所宅院,如今家师归国,贫僧便打算住在那里。只因那宅院久无人居,需要修缮,故而在安国寺借住几日。”

    广宣禅师忙道:“王爷宽心,贫僧已安排人手为安成上人修缮宅院,不日便可搬迁。”

    李成轩点头:“那就好。”

    几人说到此处,忽听一位小沙弥进来禀报:“阿弥陀佛,住持,上人的行李又到了二十几箱,请问该如何安置?”

    “还是搬来东禅院吧。”广宣禅师命道。

    小沙弥称是告退。

    李成轩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开口笑问

    :“上人带回很多行李吗?”

    安成上人点头:“是啊,贫僧在外游历两年,与当地一些达官显贵、文人雅士交往,留下不少诗赋、游记,还有各地友人馈赠的珍贵文集、书画。贫僧每到一地总要增加一两个箱笼,待启程返回长安时才发现,竟有数十个箱笼之多!”

    李成轩听到此处,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西岭月。

    西岭月立即会意,也问道:“这么多行李,上人是如何运回来的?”

    “多亏贵国朝廷在各地的驿馆啊!”安成笑着解释,“贫僧每每启程,总是苦于行李太多,后来偶遇一位兵曹大人,才得知遣唐使团只要出示印信,便可以寻求驿馆帮助。”

    “原来如此!”西岭月故意笑言,“上人就可以轻车简从地回来,将行李交给驿馆运送了。”

    “是啊,”广宣禅师也笑,“上人随行带回三十箱行李,前几日又到了二十箱,今日再来这许多,上人,我这东禅院快要放不下了啊。”

    安成上人连忙摆手:“真是冤枉,这其中有一些是甄罗法师的私物,她得知贫僧找了驿馆帮忙,便委托贫僧带回来。”

    “甄罗法师倒会找帮手。”广宣禅师低笑。

    西岭月听到此处,眼珠子一转,已然想到一个主意,便故意当众对李成轩道:“王爷,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府用晚膳了。”

    李成轩故意蹙眉,转头斥她:“急什么,本王与安成上人一见如故,还

    想与两位高僧秉烛夜谈呢。”

    “这有何难,王爷今夜在敝寺歇下便是了。”广宣禅师顺势挽留。

    “这……”李成轩看似很犹豫,“可是本王俗家毛病多,少不得人服侍,恐怕会给贵寺添麻烦。”

    广宣禅师双手合十:“王爷言重了,敝寺受皇家香火供奉,岂能这点规矩都不晓得。王爷既有意留宿,大可将府中下人带来,贫僧自会安排。”

    “如此甚好。”李成轩满意地点头,这才看向西岭月,交代她,“听见没有?你回府替本王打点,让郭侍卫、既明、阿翠、阿丹都过来服侍,本王要在安国寺‘小住’几日。”

    他重重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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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住”二字,西岭月笑回:“是,婢子这就回去打点。”

    西岭月快马加鞭赶回了福王府。

    萧忆和郭仲霆去打探神策军的消息,此时还没有回来;不过阿翠和阿丹已从宫里回来了。西岭月想起李成轩的交代,说是让这对姐妹花也去安国寺,可见她们是李成轩的心腹,足以信任。

    于是她把两姐妹找来,没透露太多,只道:“王爷要在安国寺小住,你们准备一下,随我过去。”

    阿翠和阿丹都很意外,后者问道:“王爷怎会到安国寺去?”

    阿翠则问:“王爷要住几日?”

    西岭月模棱两可地回:“安国寺来了一位遣唐学问僧,扶桑国人,王爷和他一见如故,说是要在寺里小住。至于住几日嘛……”她想了想,“少则

    一两日,多则六七日吧。”

    阿翠一听,忙道:“婢子这就去告诉方管家,让他着手准备。”

    两姐妹说着便匆匆去了后院。她们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还要替李成轩准备衣冠,故而时间很紧张。

    西岭月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去大明宫小住时打包了行李,今日被阿翠和阿丹带了回来,正好可以接着用。她把自己和萧忆的行李原封不动拿到前厅,伸直了脖子等待萧忆和郭仲霆。

    两人是赶在晚膳时分回来的,西岭月连忙把今日在安国寺的发现告诉了他们,推测道:“我怀疑县主去安国寺的时候,箱子就被人偷梁换柱了,换的就是安成上人的箱子!”

    郭仲霆有些疑惑:“可是,安成上人的箱子里也不会是一堆石头啊。”

    “你傻啊,”西岭月急得口不择言,“自然是有人先把安成上人的箱子换掉,再去偷换生辰纲啊!一个遣唐使的行李,只要买通驿馆的人,不就轻轻松松换掉了嘛!”

    “那封条和印鉴又怎么解释?”郭仲霆还是不明白。

    西岭月恨他迟钝,直跺脚:“模仿县主的字迹多写几张封条不就好了!印鉴更方便,钱司珍不就可以偷拿出来嘛!”

    “对啊!”郭仲霆一拍脑袋,“那日尚功局的印鉴就是随身带着的,还是小舅舅亲自盖的印。”

    西岭月连连点头:“如此一来,这案子就有头绪了。定是有人事先得知县主会去安国寺,便把安

    成上人的行李换成石头,再去偷换生辰纲。钱司珍里应外合,找人模仿县主的字迹伪造新的封条,再把尚功局的印鉴拿出来,封箱之后重新盖上,这不就天衣无缝了!”

    郭仲霆听到这番分析,一脸敬佩地看着她。

    萧忆方才一直没作声,此时才附和道:“月儿的推测极有道理,今日我和郭郡公去调查神策军,也发现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西岭月急忙追问。

    “你猜怎么着,”郭仲霆抢先答道,“护送生辰纲入宫的那队神策军,四日前已被调去换防了!”

    “换防?”西岭月很意外,“去哪里?”

    “安北都护府。”

    “去了北疆?!”西岭月倍感震惊。

    神策军原本就是戍守西北的一支军队,自从代宗时吐蕃进犯长安,神策军从西北赶来驰援之后,就留在了禁中成为禁卫军。而德宗时发生“泾原兵变”,事态扩大,以至他出逃长安,自此他便不再信任文武百官,而将神策军的统领权交给了宦官,并将神策军分为左、右两卫。

    后来,神策军的管辖范围从禁宫扩展到京畿地区,最后扩展到关内道。而安北都护府正属于关内道,神策军换防到此地也是正常的。

    “等等!”西岭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县主来接收生辰纲那天,就是长公主来找我那天,是六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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