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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百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自在闲人

    这边姚庸一脸的忐忑,那边众人更是神色各异,有惊诧的,有嫉妒的,有怀疑的,更有对云棠刮目相看的。

    不过所有的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心里藏着一丝的不满,这六皇子也忒不会办事了些,既然来了姚府,自然就要顾及到一家之主的体面,这姚府里当家的自然就是姚禧,这倒好,就算你是冲着云棠来的,可也不能把正经的老爷凉在一边儿,对那姚庸却是又搀扶又聊天儿,还若无旁人的送了盒儿荔枝,这也太明显了些。

    不过这不懂事儿的可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谁还能说些什么?

    李芳菲站在一旁,瞧着自己的丈夫尴尬地瞧着那盒儿荔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往挤出个大大方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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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前,一双雪白的手腕将锦盒接了过来,“殿下跟小女云棠交好,今日还特带来礼物,这等稀罕物什咱们还是第一次见,既然殿下赐给咱们姚府,那就好好带下去洗了,各屋儿分一分,也算托了殿下的福尝尝鲜儿!”语中说的是赐给姚府的东西,自然也就免了几分的尴尬,又忙叫下人接过锦盒带下去收拾,这才又回头跟李连致谢。

    李连似是没听出什么异样,只是冲着李芳菲礼貌微笑,又进正堂喝杯茶水攀谈了几句,这才要告辞回宫,当然,得带着云棠。

    姚庸李芳菲夫妻两个虽是极舍不得,可毕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叫丫鬟收拾好了云棠的东西,亲眼瞧着女儿上了马车,往宫里头去了。

    ***

    而这头云棠正端坐在马车里头,正疑惑着李连此行来的目的,却见车帘儿忽地被人掀开,李连呲牙笑了一笑,径直钻进马车坐在了云棠的对面。

    从姚府出来的时候两人是分乘两轿的,就算民风再过开放,可毕竟男女有别,同乘一车就有些说不过了,如今李连这么一来,直把云棠吓圆了眼睛。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李连瞧着她那皱眉瞪眼的模样就觉好笑,仔细瞧着,那两弯细眉之上被皱出了两只小坑儿,因着皮肤本就白皙,真真可爱至极。

    李连噗嗤一笑,“你是问我跑上你的马车,还是问我到你家来捣乱?”

    云棠更气,她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个无赖?不过他和她到底地位不同,还是谨慎行事的好,“殿下,我不是已与你说好了?你今日这么一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连嘴角上扬的厉害,“什么意思?自然是接你回宫……”

    云棠甚是无奈,遇上这样的人,打不得说不得,本就身份特殊,再加上那张厚脸皮……“殿下,您今日特来接我,下官实在是受宠若惊,可日后……还希望您万万不要如此了,这……与您身份不符,况且……”

    李连知道她心里头想着什么,“况且,还那么不通人情世故,那一盒荔枝送的,叫你父母在姚府更加成了众矢之的?”见她不再出声,知是自己猜对了,又抿嘴含笑,“可你该是不知,这世上的人可不都是你想的那般,事实是,在有些人面前,你越过谦卑他就越想要压你一头,时间久了,那些人成了习惯,非但不会对你更加友善,反而会蹬鼻子上脸,贪婪成性……”

    他这话说的极为认真,云棠瞧了瞧李连的脸面,又连忙低头,不觉暗暗心惊,她果真不会看人,本以为这李连是个缺心眼儿的纨绔,今日才知这宫里头长大的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可听他这语气,该是对自己的家庭了如指掌的,他住在宫里头,又是怎么知道这岐州姚府的琐事呢?

    而且……他今日突然造访,还帮了自己,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难不成他还对自己有什么心思?自己背上的伤疤,他真个不在乎?

    云棠轻轻地抬头,“殿下……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您今日来,到底是所谓何事?”

    李连腿长,这轿子毕竟是女官儿做的轿子,两人面对面坐着就有些狭小,之前他一直是把脚放在一边,这时候又不得劲儿,还没答她的话,先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膝盖又重重地磕了下云棠的,他那膝盖硬的很,把她撞的生疼,云棠到底没敢吱声儿,悄悄往一边儿挪了自己的,等着他回答自己。

    李连终是摆好了姿势,这才摸了摸下巴,“姚大人,你可不要想多,我今日是找岐州的刺史有事,又想起你该是在家,这才顺便来接你回去,不过你放心,我李连可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既然姚大人看不上我,我也早死了那条心,只不过实在是欣赏姚大人的性子,又不舍得错过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儿,如果旁的关系不能有,姚大人可否愿与李连做个朋友?”

    朋友?云棠仔细瞧了瞧对面这人的眉眼,实在是看不出是真是假,堂堂的六皇子,竟然要与自己做朋友?

    可如果是假,他还能图自己什么?笼络人心?自己的祖父不过是个岐州的长史,连朝堂都上不了,而自己呢,九品的看门儿小官,他是脑子进了水才来笼络自己,若是还图着之前的念想?自己也把丑陋的一面给他看了,若是他还惦记着自己的这副皮囊,说出大天她也不信……除了这些,他还能图自己什么?

    难不成,是真的想和自己交朋友?可自己与他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与他交朋友,真的靠谱么?

    “殿下身边青年才俊如此众多,为何……”

    “我说了,是觉得你有趣,那些个死读书的有何意思?就算不去死读书,也爱搞那些骈散诗文,我又不会,还不如跟你聊天儿来的实在。”

    “可我……哪里又是实在,不过是有些傻气,连人都看不准,殿下不过是觉得新鲜,等再过两年,我也不过和其他人一样……”

    李连笑了,瞧着她说话时候腮边若隐若现的酒窝儿,渐渐的就有些痴迷,忙收回了目光,“你说你外公喜好老庄,说来我也研读了不少,虽不敢说精通,可也算有些造诣,庄子有一句说的好,古之人,外化而内不化,今之人,内化而外不化。”

    顿了一顿,又接着说来,“虽说我俩并无太多的交集,可我总有一种预感,你和我是一样的,大概是灵魂上的契合总是容易被感知,我从你的眼神中体会的到……能活于这纷杂的世上,聪明也好,痴傻也好,王公也好,平民也罢,我只求别为别的改变了自己,所以语冰,可愿忽视你我的身份地位,只求在这世上能不必孤身一人,给我一次机会,我们相伴而行?”

    语冰?亲密的友人之间才可互称表字……古之人,外化而内不化,这果真也是云棠坚守的东西,他又是如何知道?难道真是因为契合?也不知怎的,她竟有一瞬想要答应,可理智还是将她拉了回来,“殿下,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

    李连目光点点,嘴角含笑,微微点了点头,“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云棠被那冉冉的目光迷惑住了,竟一时忍不住拒绝,等到反应回来自己已经鬼使神差的点了头,这才发现后悔已经晚了,可再去看着那双清澈明朗的眸子,又突然鼓足了勇气,他的一切都比自己更加优越,他这样的人,还能图自己什么呢?做个朋友……倒也好……

    李连眯起眼睛笑了,笑的竟有些像个孩子,“语冰,日后就唤我不器罢!君子不器才可语冰语海,看你我二人这表字,都是这般的有缘呢……”

    “不器……”

    “语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棠儿啊,亲妈告诉你,千万别信他,其实都是套路……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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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套路……

    ☆、南山公主

    这次云棠回到宫来,得了两个不得了的消息,一个是周司闱到了二十五岁,早就提出了要离宫,现下上面终于同意了,而荣大人作为六个典闱里头最精明能干的,自然就补了上去,此为荣大人升官儿。

    第二件事儿,就是子虚他们回来了,与云棠谷夏几乎是前后脚儿,一回来就赶紧找到谷夏,禀告了他们这几日的见闻。

    “谷爷,您叫我找到跟蚂蟥有关系的偏门巫术,我到了南诏一路探查,终于找到了南诏副王那一脉。”说话的是甄乌有。

    “副王?此事与王室有关?”

    “对头,谷爷,咱们到了南诏,先找了几个巫蛊大族,最后锁定了巫蛊世家南诏许氏,这许氏后辈修习巫蛊之术者甚众,却良莠不齐,有修明派正道的,也有修旁门左道的,其中有一脉出了个女人唤许珍,这许珍天资聪颖,却修的旁门左道,不仅是修,还把那害人之术记成了书,大言不惭唤做’许氏毕摩经’,说起她来,也算是许氏一族走偏门儿的鼻祖。”

    谷夏嗤笑,“经者,亘古不变之语也,这女人还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谁说不是?”乌有又讲,“  这‘许氏毕摩经’我还打探了一番,民间对其传说甚广,修歪门之人更是趋之若鹜,据说分五大邪术,尤其以‘系魂’之术最为精辟,这系魂术又分几大境界,若是对谁施展了,轻到可改人秉性,重者可摄人心魂,练到大成,甚至可与人换魂!

    后来,这许珍招了个男人入赘,生了个女儿随自己的姓氏,取名玉萝,许玉萝就是从小跟娘亲修习巫蛊之术,其中就有一门名为食血术,这食血术也是在那毒书之中,不过是不如系魂术有名气罢了。”

    “食血术?”

    “是了,那食血术真真邪恶的很,修习者往往需要饲养大量食血之物,类似于蚊子、蚂蝗、蝙蝠此等,施法者以巫术驱使,叫它们去吸食所定之人的血液,直至此人血脉被吸干,而这还未完,此人被吸成无血的干尸,灵魂也不得安宁,会被施法者拘束在蚂蟥、蝙蝠的**之中,变成新的害人傀儡,一般来说,这些傀儡攻击性更强,却需要更多的人血来投喂……”

    云棠想起梅婕妤肚子里的那些个蚂蝗,胃中又是一阵翻腾,不禁皱了皱眉头,“真是恶毒,然后呢?”

    乌有接着说来,“后来这玉萝嫁于南诏副王凤伽异做侧妃,甚是得宠,风光了好一段时间。”

    “凤伽异?此人天宝年间来过大唐,玄宗对之礼遇甚重,还配了贵女为妻,谁知他后来叛变,唐军不防,竟被他攻去三县。”

    “是了,谷爷,您说的对,就是他,那凤伽异败了唐兵,回到南诏时自然受到父王阁罗凤的嘉奖,当即赐为南诏副王,南诏与唐撕破了脸皮,那个大唐贵女的媳妇儿自然就不能要了,就是这么着,凤伽异丢了妻子,自己回到南诏,马上又娶了独锦蛮女子李氏作为王妃,又纳了巫蛊许氏的许玉萝为侧妃,说来这凤伽异也是厉害,不过一年,这一妻一妾就分别生了孩儿,李氏生的自不必多说,就是如今阁罗凤最疼爱的孙儿异牟寻,咱们只说这玉萝生的女儿。”

    甄乌有说的口干舌燥,忙叫一旁儿赶过来听故事的小葫芦去找茶水,又示意贾子虚接着讲,这才在一旁翘着个二郎腿歇了。

    贾子虚只得接着他说,“咱们说到许玉萝刚嫁给凤伽异,也是当年就怀了孩子,所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许玉萝生了个女婴,被祖父赐为南山公主。”

    这贾子虚说起话来跟讲书似的,把云棠逗得咯咯直笑,“子虚大哥,您生前不会是说书的吧?”

    贾子虚瞧了云棠一眼,嘻嘻一笑,“被你说中了,咱们从前就是个说书的,这事先不急,先说这南山公主……”

    “嗯,您说!”

    “这南山公主还不到五周岁,父王凤伽异就中毒死了,小丫头虽说是南诏贵女,可到底随了她娘亲,从小就对巫术异常的好奇,长到六岁,就已能施展出许氏家族简单的巫术,长到十二岁,母妃病逝,当年便离宫游历,至今未归……御风进宫偷了南山公主的小像出来,谷爷您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又招唤着御风。

    御风本也在一边歇着,这才凑了过来,从袖口拿出个卷轴,迅速地舒展开来,单手一举,“谷爷,您看……”

    这小像一亮,连云棠也吓了一跳,“这……怎么与孙大人这般相像?只是年纪小了许多……”

    大家也都看出了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竟是无人再说话,安静了许久,才听谷夏又问,“你们说凤伽异中毒身亡,可知是怎么回事?”

    “只知凤伽异出事之前来过一次长安,来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从长安回去之后,还没超过七日,也就一命呜呼了,据说死前正在带南山公主泛舟,所以只有南山公主留在近前……”

    “鬼爷,您说……这孙大人跟南山公主是什么关系,还是说……”实在是生的太像,让人不得不怀疑。

    “云棠,接下来,可能还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鬼爷,您说,只要我做得到。”经过这次回去姚府,云棠对谷夏的感激更增加了几分,她这人最讲义气,若是有人对她好,她恨不得十倍的还回去,现下听了谷夏一说,自然马上就想答应。

    “我要你帮我去问问李连,上次在含凉殿,他说的宫闱秘事到底是什么。”

    哦,云棠想起来了,上次她以为李连真的崴了脚,去含凉殿送膏药的时候他与自己说的,后来又卖上关子,若是谷夏不说,她早就不记得这茬儿了。

    谷夏见她犹豫,以为是有难处,“此事毕竟是有求于李连,你若是不喜,倒也不必为难……”

    “不不不,我没有不喜,只是您说的这事我一时忘了,这才回忆起来,您放心,我与他已是朋友,没有什么为难的,既然您需要,那我就去问问,只不过他也说这是宫闱秘事,告不告诉我就不一定了……”

    “好,那就多谢你了!”

    ***

    当天,云棠就去含凉殿找了李连,这才知道原来这人还会武艺,怪不得在翰林院撞到他的时候觉得他身子硬邦邦的,原来还是个练家子。

    云棠到了的时候,他正在青青细柳前打着拳呢,步子灵活而多变,一双有棱角的手时而握拳,时而变掌,时而又划过身侧变作勾手,一身黑色的袍子已被汗浸湿,湿答答地黏在后背上,似是瞧见她来了似的,故意把一套拳法打得爽爽利利,威风凛凛。

    果真,云棠也的确有些看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李连有些帅气,一张本就生的干干净净的脸面,再耍上这么一套拳法,哪能不帅呢?

    可也偏就是这个时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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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套拳法打完了,李连呲牙笑了笑,脸颊上还挂着汗珠,把那口牙齿显得尤其的洁白整齐,竟让云棠有些脸颊发烫。

    “语冰,你怎么来了?可是想我了?”

    云棠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清了清嗓子,“殿下,我来是有事求你……”

    李连有些不满了,“什么殿下不殿下,叫我表字,你说吧,什么事求我?”又赶紧叫近旁的小螃蟹去沏茶水,俩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面对面坐了,这才开始讲起正事。

    “不……不器,那次也是在这儿,你跟我说的林才人的事,听说她后来是失踪了,你可知道……她去了哪里?”毕竟是有求于他,他若想听,唤一唤倒也无妨。

    李连肃了肃脸面,“你问这做何?”

    “我……我……真的有事……你相信我……”这叫她如何解释?说是一堆鬼魂叫她办这事,说了他也不能信呐!再看李连,依然是肃着脸面,知道这事多半是不好说出口,“殿下,若是不方便,就无需说了……”

    妥了,他刚沉默了这么一会儿,马上又换回“殿下”了,她当他不信她?李连这才舒展了眉头,又换回平常的面色,“瞧你,我又哪能不信你,其实这事也没什么,若是当初你没坐着坐着就跑了,说不定我那天就告诉你了……”

    又斜眼瞧了瞧云棠,果真脸蛋红扑扑的,多半是想起那天的事,心里就有些美滋滋的,“我就是在想,你为了这事专门来我这一趟,到底是要做什么,毕竟这宫里头可不如你想的那般单纯,我是怕你初生牛犊不怕虎,作出什么事情对你不好,不过你不想说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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