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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百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自在闲人

    将这些东西搜查出来的时候,六局二十四司的人都跑过来围观,人人倒吸冷气,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孙茹虽然平日不苟言笑,对人冷淡了些,可谁也未想到,竟是个女巫?!巫术这种东西还是离她们太远,不少人纷纷回想自己曾可得罪过孙茹,万一她偷偷摸摸照着自己的模样扎个娃娃,再……想想就后怕。

    唯一没在场围观的,是尚宫局的云棠,因为大家听说,这孙茹得以被捉住,还得亏了她的作证。

    而此时此刻,云棠正恭恭敬敬站在延英殿皇帝的书房中,身旁站着国师玄同子,大理寺卿蔡知义,少卿黄守仁,刑部尚书曹万里,侍郎赵叔礼,当然了,还有丁泽。

    上方坐着的是皇帝,下方跪着的是孙、吴两人,俱被印满了符咒的麻绳捆着,动弹不得。

    皇帝手中拿着只翡翠的貔貅,估计是经常把玩,光滑的很,就这么一边摸着,一边瞥向孙茹,“孙大人,这些东西你可认得?”

    孙茹狐眼轻瞄,瞧着地上各式各样的“巫蛊之物”,不禁噗嗤一笑,又是张狂又是淡定,竟又大笑开来。

    笑声极尖,叫人心里头无端的难受。

    见孙茹不说,皇帝又看向云棠,“姚女史,说说你见到的罢!”

    “回陛下……这事还得从微臣刚入宫的时候说起,那时候微臣对宫里头不熟悉,所以要日日出去认路,有一日就迷了路……谁知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太液池,微臣看见……梅娘娘和一个大人正在那儿,似乎是吵了架,微臣觉得这是上司和娘娘的私事,就绕了路走了……谁知第二日竟……再后来,就是微臣到尚功局要拴钥匙的缨子,然后就见到了孙大人,微臣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时虽是黑夜,可好歹月圆……”

    皇帝极为严肃,“那你为何不早说?”

    云棠赶紧下跪,“因……因那日除了孙大人和梅娘娘外,还有吴大人站在远处望风,我不知她是不是看到了我,怕她报复……请陛下赎罪啊!”

    “姚云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跟着孙大人去过太液池望风!”吴鸢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当真冤枉的紧。

    “吴鸢!你闭嘴!”随着皇帝一声大吼,吴鸢才闭了嘴,皇帝又看了看丁泽,“丁先生,你呢?”

    丁泽上前一步,“臣知道的,就是洛姑娘遇害的前一晚,我在梨园阁门前,见到了吴鸢吴大人,看似是往洛姑娘的住处去的……除了我,教坊的雨燕也是见了的,只不过她只见到了黑影,没臣看的清楚。”

    这下吴鸢不再喊冤,倒是皇帝又问了一句,“吴鸢,这回你可有什么话说的?”

    吴鸢不再说话,而孙茹一直狂笑,跟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似的。

    皇帝大呵一声,“孙茹,你死到临头了,笑什么?”

    孙茹傲视着坐上的皇帝,“陛下的栽赃还是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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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些,你当我是什么?用得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用亲自把人约到湖边?”

    “在宫中施用巫术,你这是承认了?”

    “对,我是承认了,皇帝既然想诬陷,就已做好将我置于死地的打算,微臣再去狡辩还有什么意思呢?梅香儿,验尸的老头子,洛水碧,当年的苏彩蝶,郑青青,许飞鸾,都是我害死的。”

    这里有许多名字云棠都是未听过的,难道就是李连说的那些早就被巫术害死了的?云棠心中怦怦直跳,她真想替这些人问问,这孙茹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对这些人如此?

    “孙茹,那朕再问你,你为何要对这些人如此狠毒?”云棠那边想着,这边皇上就替她问出来了。

    “无可奉告!”

    “那朕再问你,你可知南诏的南山公主?”

    孙茹倒是对这有些诧异,可随即又笑了笑,“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瞒着了,我是,你要杀便杀。”

    “倒是承认的痛快,可你若是心中有恨,为何不冲着朕来,非要残害于那些无辜的人?你可知你如此,害得多少人为自家亲人痛彻心扉?”

    她心中有恨,自然就是杀父之恨,当年凤伽异对她宠爱异常,想是她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因,这才来伺机报复。

    当然,在场除了皇上、云棠和丁泽,没有人知道这话中的意思,不过这些人混迹于官场,早练就了一身不该听的不听的本领。

    孙茹依旧含笑,“陛下,你才是那个始作俑者罢?若不是你将她们纳入后宫,她们早已安安心心的相夫教子了,这些人日日独守空房,留着也是痛苦……”

    皇帝气结,“岂有此理!那刑部的吴慎又哪里招惹了你?”

    “没招惹我,那老头子有身好本领,我看不惯。”

    她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极为骇然,这世上为何有这等心狠之人?

    “那当年的林才人……可是你施展了巫术……支配她谋害于朕?”皇帝说到林才人,面上又现出抑制不住的愧色,他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是又如何?你后悔了吧?哈哈哈哈哈,林才人,林才人,她不叫林才人,她叫林画兰!苟且于这活死人之地,还不如早早死了的好!”

    奇怪的是,这孙茹似是对林才人极其怜悯,本一直含着笑的狐眼,此时竟流下两行泪来。

    皇帝闭上了眼睛,心中回想林才人的一颦一笑,他是多情之人,他爱着独孤婧,可对林画兰,他也是极爱的,甚至在她谋害他之后,午夜梦回的时候还能经常见到佳人的笑语嫣然。

    “罢了,各位爱卿,可还有什么见解?”皇帝睁开了眼睛,为人君者,又如何能沉浸于儿女情长呢?

    刑部尚书曹万里上前一步,“陛下,此事已再清楚不过,不过有些事情刑部还是要审,既然如此,就要将这两个妖妇关押起来,可又因这两人特殊,刑部实在不敢确保关押时候不出乱子,不如还是寻一单独地方,叫国师大人管着。”

    国师玄同子道法高深,若不是交由他管着,估计这宫里头没人能睡着觉了。

    皇帝点了点头,“好,那就如曹卿所说,国师,交给别人朕实在难以放心,还是要辛劳你,这两人狡诈,国师也不要掉以轻心呐!”

    玄同子微微一拜,“邪不压正,陛下无需忧心。”

    待到孙茹被人捆着带了下去,却斜着细眼冲着云棠狂狷一笑,害得云棠头皮都麻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升官儿

    一直到走出了殿门,往尚宫局走的路上,当云棠再见了外面的太阳,这才从惊惧中缓过神来。

    “鬼爷,那孙茹看得我浑身发毛,她不会是恨我污蔑她,再来报复我吧?”

    “她想报复你还得看自己有几分能耐,玄同子师承太素真人,非等闲之辈。”

    “可,我还是难以安心,我自己倒罢了,只怕家人朋友再受牵连。”

    “嗯,这事还是谨慎些好,既然如此,我便叫子虚带着几个兄弟,到姚府守上一段。”

    云棠也没说谢,“嗯,主要护着姚府东院爹娘和小允,不过其余的人也看着些,虽然我不喜欢他们,可好歹别因为我的事受了牵连。”

    “好,你放心。”

    对宫里之事一无所知的姚府人,更不会知道马上将要有几只孤魂野鬼在自己的家里长期驻守。

    “孙茹就是南山公主,是为了进宫报复皇室的,也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可凤伽异死时南山才多大?即便凤伽异死时身边只有南山,可他又怎会跟自己的女儿说这些事?”这一关节,云棠怎么想也想不通。

    她不懂的也是谷夏觉得蹊跷的,不过他已有了些许猜测,“我倒是了解些消息,貌似能解释,可毕竟只是猜测,还不能下定论。”

    “你说。”

    “有一日你已入睡,子虚来你房间找我,我便又派他去了趟南诏,一是确认孙茹和南山为同一人,二也顺便打探打探关于南山的其他事情,还真打探到了这么一桩奇事。”

    “什么奇事?”

    “表面上是这样:南山公主十二岁那年,母妃许玉萝病逝,随后才出门游历,再未回过家。可经过子虚再一番调查,却发现原来许玉萝在病逝之前,南山自己先得了场大病,险些要了性命,她生病的那段日子,许玉萝想遍了各种法子,终是没有效果,南山公主越来越虚弱,终是咽了气,可就是在当日晚上,竟又奇迹般地出了生机,甚至醒了过来。”

    “还有这等奇怪之事?难道那巫术真能叫人起死回生?”

    “可南山重新复活,许玉萝却生了怪病,有脉跳有呼吸有温度,就是醒不过来,一直那么躺了一月,才因摄食太少,活活饿死了。”

    “这……这这,还有一命换一命之说?”

    “这倒未必有,不过在那‘许氏毕摩经’里,却有换魂一说。”

    是了,子虚之前就说过,那毒书里的系魂之术,练到炉火纯青,甚至可与人交换灵魂,“你是说,许玉萝跟女儿互换了灵魂,而因着女儿南山公主马上就死了,所以许玉萝自己的身子就没了灵魂入驻,这才变成了一副空皮囊。”

    “这样猜测,才能解释的通。”

    “可那是她亲生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在生死边缘,她竟有心情计较这些?”

    “据说,许玉萝此人少女时候就极其狠戾冷漠,她母亲去世之事也未掉一滴眼泪,将葬礼安排的井井有条,待人接物宛若常时,没人知道她是如何想的,是善于隐忍还是真正凉薄,她这一生只执着过凤伽异,凤伽异死时却是哭的极为凄惨,甚至还大病了一月,后才得以好转,如此看来,她能在女儿的逝世之时霸占了女儿的身子,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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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呢?如此淡漠,难道只为青春美貌?”

    “在南诏,女性有着天生的修炼巫术的优势,或者说,女性在修炼巫术上有着特殊的灵性,可这要求她们要洁身自好,唯有保持处子之身,才能在巫术之上继续拥有此等天赋。”

    云棠苦笑,“若真是如此,那许玉萝也真是可怕至极,女儿早逝,本该伤痛之时,她却只想着取用女儿的身体,而另一面,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慢慢死亡……对自己和亲身骨肉都如此的狠毒,怪不得,她能在宫中做出这些恶事。”

    “这世上你想不到的太多,其实你,姚云棠,虽是要面对姚府里的那些恶心之人,却有慈爱的父母,相依的弟弟,这已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了。”

    这话把云棠的情绪拉了回来,她想想家中一心为她着想的爹娘,又想起虽淘气却又知心疼自己的小允,眼睛就笑成了两弯月牙,“是啊,想想我曾经活的苦大仇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李连昨夜睡的晚了些,今早也就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到醒来才发现云棠不见了,气愤的是有人告诉他云棠与丁泽一齐回宫去了。

    和丁泽?什么事情这么紧急,连告诉他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他可不信,他们俩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怕他赖着非要跟他们同行罢了。

    李连火冒三丈,真是气的不行,他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抛弃了,自己的一片赤诚也被人践踏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直到他回到宫中才得知,原来宫里头出事了,那些个离奇之事的真凶落网了,而作证的人,竟然是云棠?恼怒一下子变作了担心,她知不知道巫术到底是什么?这不是一般的杀人罪犯,若是国师都困不住她,等那老巫婆出来,不找她找谁?

    又直接朝着尚宫局去了,正巧碰上紫宸殿的御前太监杨桓在宣读圣旨,“姚氏女云棠,原属尚宫局司闱处女史,克己奉公,责有攸归,对上忠贯白日,殚诚毕虑,对下不矜不伐,温良恭俭,又因纠举巫妇有功,特擢为宫正司典正,望其不负朕期,抗心希古,秉公为人。主者施行,大历七年五月初二日。”

    “臣……接旨……”

    一直到将圣旨捧在手中,云棠仍有些昏头昏脑,克己奉公,温良恭俭,说的可是自己?擢为宫正司典……典正?这是什么概念,她从一个九品芝麻官一下子升到了正七品?荣姐姐也才从正七品升上去……

    云棠只顾着发愣,一时忘了别个,还是荣大人替她跟杨桓道了声谢,又笑呵呵的奔着云棠过来,“云棠,你升官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云棠仍有些不信,她才入宫来几个月?难道真就是……走了狗屎运?遂拉了荣大人手腕子,“姐姐,刚刚那公公说叫我去宫正司,可是真的?”

    荣大人掐了掐云棠脸蛋,“悄悄,这丫头乐傻了不是?真的!真真的!瞧我带出来的好徒儿,比她师父强!”一双欣喜的眸子中充斥着亮闪闪的欣喜,是真心的为云棠而高兴。

    整个尚宫局的人都跪下接旨,这回圣旨宣读完都站了起来,听见荣大人和云棠的对话,不少人觉着好笑,俱是捂嘴笑了起来,另有几个荣大人的同僚,忙着打趣,“荣大人真是厉害,带出的人才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将云棠夸的脸蛋滚烫,不好意思抬头。

    “姚云棠,你跟我来一下。”本热热闹闹的场面,却不知是谁,站在远处喊了一声,叫气氛立马安静了。

    众人朝着那边望去,瞧见了站在几步之外的李连,又纷纷俯了下去,“微臣拜见殿下……”

    这么多人跟自己行礼,李连却不理,迈着大步走向云棠,就那么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位新任的典正给带走了。

    李连腿长,步子又迈的大,云棠只得跟着小跑,心想着估么着他是因着自己不辞而别生气了,一直被拽到了清净处,这才停了。

    “殿下,您别气,我这也是有事,不是故意不跟您打招呼就走。”云棠放低了语气,又试着去拽他袖角。

    “姓姚的,你就这么想升官发财?连命都不要了?”

    云棠也气,什么叫姓姚的?还说要跟她平等相处,瞧瞧,还不是皇子的脾气?云棠上来脾气也犯倔,说出的话却还是好声好气的,“微臣出身低卑,爷爷只是地方小官,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帮扶,所以微臣只能靠自己,我就是爱升官发财的俗人,殿下若是看不起微臣的人品,那就无需再与微臣来往。”越说越气,最后竟忍不住夹枪带棒了。

    李连苦笑,她连语气都没什么波动,却句句把自己贬的什么也不是,她出身卑微,一切得靠自己,那就是说他因着摊上个好爹,所以就能作威作福了?头一回见她一本正经耍小性子的本事,竟是不怒反笑,“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爱升官就升官,爱发财就发财,你怎么着都可爱,可你总得解释解释,你好几次跟我打探林才人的事,可是别有用心?我怎么觉着自己被人利用了似的?”

    云棠微赧,忽然心虚的很,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那那那怎么能呢,我不过是好奇,你也知道的,我们姑娘家都喜欢这样的事……你你你……别瞎想……”

    “我我我信你,云棠对我一片真心,诚信与我结交,又怎会利用我呢?”李连靠近了一步,见她低了头,又是轻笑,“定是皇后娘娘见你修缮芙蓉园有功,这才在皇上面前美言了几句,再加上你这次立了大功,这才给你升了官儿,云棠日后……离平步青云可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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