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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百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自在闲人

    云棠羞恼,“你……”还好他没说的那么露骨。

    “想不到父皇到这个岁数,还是如此龙马精神……”

    “你……”怎么跟姑娘家说这样的话。

    “后宫还再不断进新人,估么着过不了一年,这宫里头又要有好几位小弟弟呱呱坠地了……”

    云棠再听不下去,双手捂了耳朵,“圣上的私事,我还是不听的好,殿下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李连忙追了上去,笑嘻嘻地瞧着云棠,心想着还不如趁这机会跟她解释清楚,表明立场,“这宫里头的男人就是这样,因为要延续血脉,因为要保证那个位子不落入他人之手,就要像撒种子一般,确保自己的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像韭菜一样浓密……”

    云棠拿下了手,恶狠狠地瞪着李连,也不知怎么了,她平日里是不敢这么放肆的,可今日他这话着实惹恼了她,“你是不是很自豪啊?因为那么多女人可以围着你转?”

    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这是怎么了,是真的跟他混熟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谁道李连非但没生气,还有些小小的兴奋,“别啊,我说宫里的男人,我又没说我,这宫里头的男人到头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最终坐上皇位的那个,我可不想当皇上,当了皇上啊,这辈子可就毁了,有人逼着你批奏子,有人逼着你上早朝,不能娶自己想娶的女人……我可不想娶那么多女人,我只想早早的有自己的王府,然后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辈子就对她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望着云棠,眼睛里头干干净净的,像是春日的湖水,荡漾着金灿灿的光辉。

    云棠差点就陷在那湖水里头,直到感觉到湖水沾湿了自己的脚尖,这才回过神来,震惊变作嗤笑,“就你?愿意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好?”

    李连连连点头,眼神又化作认真,“那是自然。”

    “哈哈,可你们男人的心最是不可信,若是有机会,你们会对一百个女人说这话,且每一次都是真的,你们对谁都是真心实意,只可惜这真心实意变的太快,可怜的只有女人……古语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是男人的劣根……”

    她说这话时调皮的很,可偏偏眼神中闪着认真,李连从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却说的像是个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成熟女人,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把这解释清楚了,他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也状似玩笑,“那是你对男人的偏见,你当女人就好到哪去?秦始皇他娘赵太后,孝明帝他娘胡太后,南朝山阴公主刘楚玉,就算只说咱们大唐,当年的女帝武则天,曾经的安乐公主李裹儿,太宗爱女高阳公主……哪个逊色于现今三妻四妾的男子?可见女人一旦有了权势也不过是如此……”

    云棠气的面色发白,懒得听他鬼话,头也不回往前走,却被李连拽住拉了回来。

    “我不是为了和你争论,我只是想说,这世间的男子虽是那样,可却不是男人的劣根,这是人性的劣根,可我相信这世上有真情存在,两个人能保持纯粹的感情多久,不在于其他,而是在于……那个人在我心中到底扎下多深的根,在于我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叫她伤心……这世上可能会有不同的状况,比如现在,这是个男人掌握着天下大势的时代,像你说的,你厌倦于男人三妻四妾,可我信这世上有爱,深深的爱,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都无法超越它……”

    云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他眼神中藏着的东西太过认真,她有一瞬间的迷惑,不知这样诱人的情话是不是跟自己说的。

    李连低了低头,“其实缘分也真的很奇妙,这道理我从前也不懂,我以为我会像所有的王公贵族那样过一辈子,以为我会喜欢许许多多的女人,然后将她们都纳入王府,喜欢着每一个人,却给不了每一个人幸福……后来我才知道啊,原来这都是错觉,一个人怎么会爱上那么多人?若是真的爱上了,那就只有一个。”

    外公告诉云棠,有的时候要学会装傻,她有一种猜测,那就是李连的话是对她自己说的,可她不想承认,她甚至就要信了他说的那些话,多么深情啊,可是稍一琢磨,她又怎么能信呢?就算是他发自内心,可她还是不愿意赌,有时候她对男人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大概是因为他父亲是庶出,所以就要接受那不平等的一切……

    所以她选择了装傻,云棠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瞧着李连,“是啊,想不到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若是真的,那你喜欢那姑娘可真是幸福。”见李连又要张嘴,忙把他话堵了回去,“殿下,我才到新的位子,还有许多事要做,今日就先不跟您在这逗留了,我……告退……”

    李连勉强笑了笑,“嗯,好……”

    云棠点了点头,直接转身,一直拐过宫墙拐角,这才长呼一口气,脸颊一凉,竟是有两行泪的。

    ☆、诬陷

    云棠想不到自己会哭,李连跟她想象的王子皇孙不一样,在她的印象里,那些人都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

    只说她自己家那些个好几辈儿的男人,哪有几个是好的?区区一个地方长史的子弟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帝的儿子?

    她天生对这些贵胄们有着一丝不信任,做朋友尚且要鼓足勇气,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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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什么也不敢了……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第一次回家的时候他亲去接她,自己利用他打探林才人的事他不怪她,长疹子他给自己请御医,还有刚刚,他对自己的关心,他愿意一辈子只对一人好,虽是不知日后如何,可他在一个那样的位子,还愿意这样想,已是很可贵了……她怎能不心动?他那样的人,愿意屈身和自己交好……

    可她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她真是怕啊,怕有一天真的愿意为他万劫不复,若是他说的真心转瞬即逝,那她又该如何面对?

    轻轻合眼,泪却忽而不止,也不知是为着自己对他也动了心,还是感叹这世界对人与人的不公。

    “你若是真喜欢他,不妨试试。”谷夏沉默了许久,终是在这时出了声音。

    “试试?我承认我怂,我不敢……”

    “你一直把自己胆小的根源归结于这世界的不公,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你自己太不相信自己?”

    云棠泪眼迷离,“我怎么不信自己?难道叫我奋不顾身,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是我活该被人抛弃?”

    “云棠,你是个有脊梁的人,为了这根脊梁,你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不要它受一点伤害,但其实这根脊梁真正的作用是,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想,就不用去束手束脚,即便真的崩塌了,还有你的那根脊梁在,只要它在,你就能站得直直的,谁也压不垮你。”

    谷夏说的有道理,可她听不进去,她心里乱糟糟的,她甚至对这说法有些许的排斥,这跟她以往想的都不一样,所以她该好好想想。

    擦干眼泪继续走,却看到前方来了个人,玄色的衣裳,月白的玉冠,五官生的甚是精美,尤其是那双眼睛,沉稳而优雅,在高高鼻梁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邃,这人她识得,就是跟李连关系极亲的李邈,皇上曾经的嫡长子,崔妃的儿子。

    崔妃是当年杨贵妃的亲外甥女,杨贵妃美貌惊人,崔妃自然也不逊色,生出来的儿子也真真是好颜色,宫人们私下里谈论最多的皇子也就是郑王李邈了。

    人走近了,不得不打招呼,云棠一揖,“下官拜见郑王殿下!”

    “你是……云棠?”

    云棠万万想不到他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只跟着别人远远的偷看过他,哪里晓得他竟认得自己,微微抬起头来,“正是……下官。”

    李邈轻轻笑了笑,把云棠虚扶起来,“我认得你,你也不必惊讶,其实是因为我那六弟,也不知画了多少张姑娘的画像,今日我瞧见了姑娘,可不就是那画中人走出来了?”

    云棠又羞又惊,李连竟时常画她?可到底不是扭捏的时候,连忙解释,“六皇子与下官玩笑惯了,他私下里画我……也不知又要怎么捉弄,叫郑王殿下取笑了。”

    李邈见她脸红,也不反驳,“没有关系,连儿他自小不爱学习,近日瞧着画技倒是长了不少,画中的姑娘惟妙惟肖,可见是用了心的……这还是姑娘你的功劳。”

    云棠耳根倏地发烧,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哪有……“也不知脸颊是不是熟了,甚至不敢抬头瞧李邈的眼睛。

    李邈莞尔,也不戳破,“连儿是顽皮了些,可却只是表面上而已,这宫里头哪有什么真正的无所事事?我是他哥哥,也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其实他心思很多,性子也够执拗,他决定了的事情也绝不是说说,只要下定了决心承诺,就愿意一直去坚守。”

    说完这话看了看云棠神色,见她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说,“我还有些事情,今日就先告辞了。”

    云棠如释重负,忙又行一礼,“下官恭送郑王殿下……”李邈只笑了笑,又摆了摆手,这就转身走了。

    云棠则定定站在原地,一直瞧着李邈拐了个弯,身影不见了,这才使劲儿摇了摇头,忽又想起李邈的话,想着李连描绘自己的样子,心中也不知是什么破土而出,叫她既欣喜确幸,又不知所错。

    而另一面,感受到她的悸动,谷夏想起了自己,谁没这样过啊?可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个女孩子初次心动的感觉,那感觉有些像春日里发芽的豌豆苗,绿油油的,娇嫩嫩的,叫人莫名的欣喜。

    谷夏懒洋洋地劝,“你才只有十五岁,这个年纪,着实不该想太多,凡事按照想做的去做,等到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想随心所欲一次都晚了……”

    云棠仍心跳的厉害,也懒得理他,只加快了步子往宫正司赶,也不知道这么急切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只想快些找事情做,才能叫躁动的内心平静下来。

    谁知刚到宫正司,就看到一队刑部的人,瞧见她到了,为首一人瞪圆了眼珠,朝她一指,好大一声呼喝,“给我拿下!”

    真真风水轮流转,这场景怎么恁地熟悉?

    被带走的时候,她瞧见了戴雨的焦急,穆霄的疑惑,还有戚罗敷那一票人的幸灾乐祸。

    云棠手脚被缚着,现在仍是懵了的状态,瞧了瞧为首那人,“大人,还不知你们抓我是因为什么罪名?”

    为首那人带着个官帽,面皮不白,嘴上还长了颗绿豆大的黑痣,眼睛一眯,“哪那么多废话!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态度甚是嚣张。

    我……做了什么?云棠还真不知道……

    却不是直接叫她入狱,刑部的人压着云棠,又到了皇帝的延英殿,而后朝她后背猛踢一脚,叫她老老实实的跪下。

    上面站着的自然还是皇帝和皇后,除此之外还有大国师玄同子,玄同子的两个弟子隐利和隐贞。

    这是什么架势?云棠微微抬头,眨巴眨巴眼睛,“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叫微臣来……所为何事啊?”

    “姚云棠,你放走了重犯孙茹,还在这里装傻?”皇帝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云棠瞠目结舌,“什么?我放走了孙茹?”又转而看向独孤婧,“娘娘,孙茹跑了,还是我告诉您的呢!国师大人说他要来跟您解释的啊?”

    又看向玄同子,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跟她有甚么关系?

    “陛下,那孙茹跑了不是因为国师大人的弟子……”

    “姑娘,我青云观的人耗了如此大的心血将巫女关押,只为守得天下安宁,本极信任于你,谁知你……哎……”云棠的话还未说完,玄同子就冒出了这么一句,一脸的无奈与感慨,仿佛她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猜到了玄同子可能为弟子开脱,可她没想到他会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亏她还替那师徒两个瞒着。

    云棠恶狠狠瞪着隐利,“隐利,你如何说?”

    “姚大人,我去了趟茅厕的工夫,你怎么就破了阵法,把那巫女放走了呢……”隐利的眼神闪烁,话却说的爽利。

    云棠真真哭笑不得,“我又懂什么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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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贞,你也同意他们说的?”

    隐贞眨巴眨巴眼睛,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姐姐,师父叫我去给你带路到伏妖塔,谁知你竟知道其中门道,我还不知怎么回事,你怎么就将巫女放走了。”说着竟用手背开始抹眼泪,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

    这玄同子竟然这么厉害,能把稚龄孩童带的这般虚伪狡诈?

    玄同子又接着添油加醋,“陛下,那伏妖塔是前人用了阴阳八卦之学,费尽心思打造出来的,寻常人根本不会懂得,可姚大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独孤婧本站在云棠面前,此时却后退一步,凤眼望向皇帝,“陛下,她放走了孙茹,可见这两人有关联,再加上她竟懂得这些东西,不会她其实也是……”

    皇帝拍了拍独孤婧肩膀已示安抚,自己上前,“姚云棠,朕再给你次机会,你与孙茹是什么关系?”

    云棠本泪眼模糊,此时却觉得有些讽刺好笑,“易经八卦乃天下之通理,人人都可探知其中奥妙,会这就是巫女?若是这般,那这道貌岸然的玄同子不也是巫者?再者说,即便我真与孙茹是同伙,我为何还要先助娘娘将之绳之以法?我是有病不成?”

    这话说的太呛,皇帝皱了皱眉头,他又怎会不觉此中矛盾?可国师大人一向洁清自矢,说的话也是极可信的,这期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然而关系到整个宫廷的安生,无论如何不能大意……

    “国师,此事貌似还有蹊跷,可这姚云棠……到底不能确为巫女,还是先关押刑部大牢,还请国师派两个弟子,到刑部帮助看守。”又瞧了瞧云棠,“姚云棠,此事若是有冤,朕也会还你一个清白。”

    云棠无话可说,倒是玄同子,微微作揖,“臣遵命,请陛下放心就是。”

    被带下去之前,云棠狠狠瞥了眼玄同子师徒,她突然想起孙茹瞥了自己的那一眼,越来越觉得这场景如此的相似,她甚至觉得今日之事与当日之事必有关联,可孙茹那厮到底是通过什么法子,让玄同子诬陷自己呢?

    感觉到那些人压着自己的肩膀,云棠耸了耸肩,环视一圈,“不用压我!我自己会走!”

    刚出门就瞧见了匆匆赶来的李连,李连似是极气,一双极有棱角的剑眉紧紧皱起,先是呼喝一声,“慢着!”又趁着众人怔忪的关头拉过云棠,迅速护在自己身后,怒目圆睁环视着四周,“叫我看看,谁敢动她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放心放心,不会虐的,俺会还云棠一个清白!

    ☆、谷夏

    见李连这样,众人更不知如何下手,这丫头怎么恁地厉害,叫这位主儿如此护着。

    “李连,不得胡闹!”伴随着皇帝一声呵斥,大家伙儿又纷纷瞧着延英殿的门口,反应过来后才全部跪地,大声喘气都不敢了。

    独孤婧这个嫡母还算称职,连忙缓和父子矛盾,摸了摸皇帝的胸膛,“陛下别气,先听听孩子怎么说。”又看向李连,“连儿,你作何要护着这巫女?”

    李连却对她的态度甚是不屑,“她是我朋友,怎么就成了巫女了?”

    皇帝更气,手指着李连,“竖子!如此皇子,如何担当重任?”

    李连则是讽刺一笑,仿佛这就豁出去了,“你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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