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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芳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廿三画
咫尺芳菲
作者:廿三画
故事主要描述了在一片虚构的藩镇割据世界里所发生的宫廷斗争、疆场厮杀、游历冒险和术法抗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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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咫尺芳菲

    作者:廿三画

    文案

    故事主要描述了在一片虚构的藩镇割据世界里所发生的宫廷斗争、疆场厮杀、游历冒险和术法抗衡的故事。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百里英、宗元 ┃ 配角:宗珩、公孙靖、赵千忍 ┃ 其它:除魔卫道、情有独钟、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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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烧芳菲阁(一)

    人一生中,总有那么几次会感觉到生理衰竭到达极限。面对死亡,或者在死亡边缘徘徊。

    百里英的生理衰竭早已到达极限。她的眼神开始溃散,没有焦距。她感觉自己悬浮在一个黑暗的维度中,站在体外的某一处,观察自己支离破碎的躯壳,仿佛是一片羽毛。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非常舒服的感觉将她包围。平和,安详,令人愉悦。

    她很安静,四周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似乎都已经与她无关。没有痛苦,没有遗憾,没有挂念。仿佛死亡只是一种远方的旅行,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

    她的视觉、听觉、嗅觉比之前更加灵敏。她从未看得如此清楚过,视力水平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增强。她的眼睛像山鹰一样,看得很远、很远、很远。她看见了殿宇森严、庄重威武的云汉宫,看见了商贩云集、热闹喧嚣的梅州城。最后,她飞过巍峨的群山、广袤的大地和奔腾的河流,目光停留在白雪皑皑、红梅怒放的五老峰上,俯视那一片交错掩映的红白。

    两行清泪从百里英脸颊流下,冲开血迹,冲开污渍,顺着脖颈汇入胸腔,直至与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覆盖、包裹、交融、淹没。一丝浅笑爬上她的嘴角。

    再见了,云汉宫。再见了,梅州城。再见了,五老峰。如有来生,我愿作五老峰的一株梅树。

    不落红尘,只伴青山。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此时的丰州城正是红肥绿瘦、百花争妍的好时节。大路上行人,无论男女老少,头上簪花的不少。还有一些妇人,手里提着竹篮子,三五成群在路旁田野寻野菜,篮子里装满了绿油油的春碧蒿。天上偶尔几只乌黑黑的燕子飞过,叫声清脆,令人愉悦。

    城外的驿道旁边,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酒馆门前竖着一面镶红边的酒旗,偶尔一阵歪风吹过,吹得酒旗猎猎作响。酒馆旁边有一棵歪脖子老榆树,长满疙瘩的树身上系着一头健壮的毛驴,一身黑毛光滑又顺溜。毛驴看上去脾气极差,一脸不耐烦,两只前蹄嗒嗒嗒嗒刨着黄土,两只鼻孔吭哧吭哧喷着粗气。

    老榆树旁边有一大片空地,一群打着赤脚的儿童在那里放风筝。风筝上印着“连年有鱼”“百蝶闹春”“麻姑献寿”的图案,竹骨上还加了哨子,飞在天上哨子吹得呼啦啦的响,十分欢快。风筝下面一群稚童时而叫喊,时而拍手大笑。有时又扭打成一团,打得灰头土脸,衣服撕破了,也没有大人去劝架。

    路上有十里八乡的说春人在挨家挨户的送“春牛图”,二开红纸上印着节气和农夫耕田的图样,每到一家,触景生情、见啥说啥,主要说些春耕和不违农时的吉祥话,直说得主人笑哈哈乐意给钱为止。

    酒馆里面就更热闹了,过路的贩夫走卒围了三五桌,有的吃酒,有的吃饭食,有的喝春汤。两个跑堂的伙计跑前跑后,手脚不停,嘴巴里也吆喝个不停。

    酒馆西边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上,掌柜和伙计家的几个孩子凑作一堆,正在玩“竖鸡子”的游戏。俗话说“春分到,蛋儿俏”,几个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光滑匀称、刚生下四五天的新鲜鸡蛋,轻手轻脚地在桌子上尝试着把鸡蛋竖起来。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拍着手用清脆的声音唱:“春分日、竖鸡蛋,上头光、下头圆,顶天立地保平安!”

    南边有一桌吃酒的,几个人嗓门特别大,说话酒馆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楚。两个跑堂伙计脸上笑嘻嘻,心道:又在说“玉面罗刹”百里英。我且听听,今天胡咧咧的又是个什么版本?

    “你刚说啥?‘玉面罗刹’百里英死啦!”

    “弄啥咧?百里英咋会死?”

    “不信!老子就不信!听说百里英少年时在‘五老峰’学艺,早已炼成金刚不坏不死之身,这十年打的仗比你兔娃子几个喝的酒都多。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他却恁是毫毛都没少一根。怎么会这么容易死?老子不信!”

    “得了吧你,豆腐老子打臭屁!百里英有几根毫毛你知道?我说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金刚不坏不死之身,谁还不是打娘肚子里出来、肉眼凡胎的!”一个酒槽鼻中年汉子拍着桌子说。

    “嗳……真死了?”有人问。

    “千真万确,死了快一年啦!乱箭穿心、死无全尸!”

    “万箭穿心!!!”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忒惨了!快说说,咋回事儿?”

    酒槽鼻汉子见一桌的人都看着他,甚是得意,猛灌了一大口酒,脸上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又故作豪气一摔酒碗,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事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事情是这样儿,我家七表嫂的兄弟的小舅子的外甥在安南王的府兵里混了个步兵校尉的差事……”

    他话刚起头,就有人不耐烦的拿筷子敲碗沿叫嚷:“别啰里吧嗦了,郑老四!赶紧捡要紧的说!”

    郑老四十分不满的斜了那人一眼,才咂咂嘴继续道:“据我这个外甥说呀,一年前,百里英勾结江北赵氏父子,举兵谋逆、犯上作乱。江东王亲自率军围剿,追了两天两夜,终于把‘玉面罗刹’百里英和他的一众将兵堵在了河间地。百里英勉强支撑了一天一晚,寡不敌众,死伤无数。后来,江东王一声令下,弓箭手万箭齐发,百里英站在他手下将兵们堆成的尸山上,浑身挂彩、仰天大笑……”

    “咋样啊?快说,别卖关子了。”

    “还能咋样?挂了呗。到阎五爹那里报到去了。万箭穿心嗳,再怎么牛掰也还是个人。是人哪有不死的?”

    听说百里英真死了,一桌人叽叽喳喳议论不已。

    “弄啥哩犯上作乱,可惜一世英名。”

    “我小时候就听额老爹说,百里英是神人下凡、英雄盖世。如今这江东的半边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咋就叛乱了呢?”

    “俺还听说,江东王小时候也曾在‘五老峰’学艺。说起来,他和百里英还是同门师兄弟哩。”

    “就是就是。我也听说当年百里英志在修道、不肯下山,江东王三番五次相请,才求得他下山。”

    酒馆里一片叹息声。突然有人吆喝:“兔娃子!百里英死了,那‘九指神医’公孙靖咋样了?不是说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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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公不离婆、称不离砣的嘛?”

    有人“呸”了一声,道:“兔娃子,说啥子公不离婆、称不离砣?都是大男人。”

    “嗳嗳,别骂人嘛,俺这不也是听别人说的嘛。百里英死后公孙靖到底咋样啦?”

    “听说一夜白头,抱着百里英的尸身失踪了。”

    “失踪了!”有人惊呼,“那世间岂不是少了个神医。我家有个远方亲戚,当年重症不治,还是求到公孙大人府上,他老人家亲自给治好的呢。”

    众人又各自议论起公孙靖来。论说起来,这十年乱世里,“九指神医”公孙靖的名号比“玉面罗刹”百里英更为响亮、流传更广。

    自前朝倾覆一百多年以来,江北、江东、河东、湘南、黔中、岭南等十多个藩镇各立旗号,成立割据政权。各藩王之间征伐不断,土匪流寇四起,徭役税赋繁重,百姓苦不堪言。

    乱世之下,民不聊生。百里英杀人,公孙靖救人,名声好坏、人心向背,自不用多说。

    酒馆众人叹完公孙靖,话题又转到江北赵氏三姐妹的传奇事迹上去了。酒馆里一会儿笑声一片,一会儿艳羡声一片,一会儿嘘声一片。

    跑堂的伙计给他们又上了几碗春汤,一桌人吃得兴起。有人夸赞老板春汤煮得入味,老板连连称是,脸上笑眯眯的,脑袋里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丰州城百姓素有“春分吃春菜”的习俗。春菜是一种野苋菜,乡人称之为“春碧蒿”,多生长在田野中,细细的一棵,约有巴掌那样长短。妇人们把春菜采回家后,与鱼片一起滚汤,名曰“春汤”。有顺口溜道:“春汤灌脏,洗涤肝肠。阖家老少,平安健康。”人们借此祈求家宅安宁,身壮力健。

    那桌人正在吧唧吧唧喝酒、喝春汤,忽听得“哗——”的一声瓷器碎地声,众人随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是酒馆阴暗角落里,一个年青男子喝醉了,倒在桌上打翻了三四个酒坛子,酒坛子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众人看了他一眼,见不过是个醉汉,不理会他,又继续吆喝着谈得兴起。

    醉酒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身穿一件紫色圆领窄袖袍衫,脚踩一双同色马皮**靴。腰间插着一支极为少见的鹰骨笛,用一种雪山上十分罕见的鹫鹰翅骨制成。

    男子身形健硕,肌肉有力。即便醉趴在酒桌上,也像勇猛的鹰鹫一样,浑身散发出一种“闲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过了小半盏茶时间,紫衣男子打了两个酒嗝,摇摇晃晃站起身,身高竟是比一般人高出一个头。

    他右手抓起桌上一坛没喝完的酒,左手拿起搁在桌上的一柄长剑,似是要走。眼尖的伙计跑过来,哼儿哈儿笑着吆喝道:“客官!您可喝好了嘞!”

    紫衣男子把剑悬在腰上,只见剑身上镌刻着两个清晰的篆字:“千忍”。男子眸光一闪,嘴角泛起点笑意。

    这人生了一双丹凤眼,两条卧蚕眉,容貌瑰杰,英挺俊逸。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两侧脸颊上长了一对很深的酒窝,一笑起来,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让人不敢直视。伙计跑堂多年,也算是识人无数,竟被他一眼瞧得差点站不稳脚。

    男子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朝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落进伙计手掌心,“多的赏你了!”说完一声大笑,大步流星走出了酒馆。

    伙计抓着银子,半天才回过神来,嘴里囔囔道:“喝了十二坛老酒还能走路带风,我今天怕莫是见着神仙了!”

    紫衣男子出了酒馆门,大摇大摆走到那棵歪脖子老榆树旁,摸索着解开缰绳,牵起那头黑毛驴,扯起驴耳朵说了几句话。毛驴不耐烦的甩着尾巴,踢了几脚空。男子见状玩心大起,一手抱住驴头,给驴嘴里猛灌了一口酒,然后拍了拍驴屁股,哈哈大笑道:“走咯!驴兄!”

    ☆、火烧芳菲阁(二)

    紫衣男子他从酒馆出来,牵着驴子正要走。这时,一个鼻子下面垂着两条鼻涕的稚童跑过来,怯生生的拉他的衣角,略带哭腔的哀求道:“大老爷,帮帮忙,风筝挂树上了!”

    男子眼睛一瞪,道:“谁是你大老爷?叫神仙哥哥。”

    鼻涕孩子刚才看见他抱着驴头,给毛驴灌酒,对于这个称号从内心到脸上到鼻涕都写满了拒绝。

    “叫啊。不叫不给拿。”男子拿着酒瓶嘻嘻笑道。

    孩子挣扎了一会儿,极不情愿小声叫了一声:“神仙哥哥。”

    男子哈哈大笑,把一只手放到耳朵边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孩子一个深呼吸,把两条快垂到嘴里的鼻涕缩回鼻孔,仰面朝天用洪荒之力大吼了一声:“神——仙——哥——哥!!!”

    这一声震天吼,惹得其他几个放风筝的孩子都往这边看,酒馆里竖鸡子的几个孩子也都被叫出来了看热闹。

    “收到收到。小点声儿。”男子甚为满意的拍着孩子的脑袋,眯起眼睛朝鼻涕孩子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瞧见一只“百蝶闹春”的风筝挂在了歪脖子老榆树上。

    他从腰间抽出那支骨笛,随手一扔。只见那支笛子像长了眼睛似的,“嗖嗖嗖”的打着转朝挂在树上的风筝飞去。两声轻响,笛子不偏不倚敲中了风筝的两根竹骨,又“嗖嗖嗖”的打着转转了回来,不偏不倚落入他手里。

    风筝掉下来了。落在泥地上激起一层土灰,丝毫无损。

    鼻涕孩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紫衣男子,鼻涕差点又掉进嘴巴里,大声惊叫道:“神仙哥哥你好厉害!”

    紫衣男子挥挥手道:“好了好了,玩去吧。别挡我路。”

    鼻涕孩子点点头,捡起风筝,也不道谢,一阵风似的跑了。

    男子骑着驴,上了驿道。他好像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偶尔用那支骨笛随意轻敲两下驴头,任毛驴走到哪里算哪里。毛驴走了一顿饭功夫,转了两个弯,离开驿道上了一条不知名的乡野小道。

    道路旁边有横七竖八的田埂,远远的有一面大塘,塘边都栽满了榆树、桑树。塘边是一望无际的几顷田地,又有一座山,虽不甚大,却有青葱树木,堆满山上。

    毛驴走了一段,紫衣男子酒喝完了,随手把酒坛子扔在路旁。他拿起笛子,放在嘴边低低吹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吹的是什么调子,声音悠悠扬扬,如梦似幻,煞是好听。几个在田地里插秧的农妇,不时直起身子,红着脸频频朝他这边望过来。

    一场春雨一场暖,春雨过后忙耕田。男子触景生情,又吹了一段《春播》。他一边吹,一边看着远处农田里插秧的农妇和田埂上放牛的牧童,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笛声渐低,直至呜咽。

    此时正是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的春分时节,田埂路旁的草丛里蝴蝶纷飞。恰巧一只小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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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眼前低低飞过,紫衣男子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它,又捞了个空,什么都没抓到。

    男子的目光追随着小黄蝶,飞向远处的山头。

    纵目天涯,浅黛春山处处纱。

    夜色降临。

    紫衣男子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山头前,把毛驴系在一棵树上,拍拍驴头示意毛驴伏在地上休息。他自己背靠着毛驴,盘腿坐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子,仰头看着乡间春夜的漫天星河。

    草丛里传来各种虫鸣,男子掏出腰间的骨笛,横在嘴边,闭眼缓缓吹了一支《山鬼》。

    笛声婉转,不多时,男子听到四周传来一阵阵嬉笑声。睁眼一看,身前的草地上多了大大小小五六个山鬼精怪。有两个道行高的,已能幻化出人形。其他几个还停留在半妖半人状态,踮着两只毛茸茸的脚尖,模仿人直立走路。

    紫衣男子朝他们鞠了个躬,笑道:“打扰各位道友清修。请问诸位,可曾见过一年轻女子的孤魂,名叫百里英的?”

    几个山鬼精怪叽叽喳喳的提问,大约是问模样长相、身形特征。紫衣男子比划了一阵,精怪们纷纷摇头,表示没见过。

    男子也不泄气,又笑呵呵的问他们,最近这山头地头上可有什么稀奇事。山鬼精怪们争先恐后、叽叽喳喳说了一大通,男子听得仔细,脸上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末了,男子笑呵呵的与他们道了谢,又吹起笛子,目送他们离开。

    精怪们一走,四周又迅速恢复了沉寂。男子收起笛子,低声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阿英,你在哪里?我真的……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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