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四季,见过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深井冰的冰
季随吐出一口烟,说:“你挺能跑。”
倪莱张张嘴,没说话。
季随眼神从她脸上略过,向旁边女人们身上扫了眼,她们穿的都是单衣,外借不了。
他深吸一口烟,干脆利落地脱掉防护服上衣,拿在手里甩了甩上面的水,偏头对倪莱说:“你穿这个。”
倪莱正低头拧着毛巾,听到他说话,身体一僵,不动了。视线从他沾满污泥的双脚上慢慢上移……停在他手里的外套上。
外套极其宽大,她穿上应该能到遮到膝盖。
季随拎着外套没动,又说了句:“里面是干的。”
倪莱咬了咬唇,攥着毛巾上前移了两步,低头接过来,无意识地撩了撩里层。
季随突然在她头顶说:“里面没绣字。”
倪莱呼吸滞了下,指尖蜷缩,拎着外套猛抬脸。
头发贴着脸颊往下滴着水,因为体寒,嘴唇微有些发紫,衬得一张素净的小脸尤其的白。一双眼睛黑漆漆,干净清澈。
一如当年。
当年在面包店门口,他塞给她一个装着热水的矿泉水瓶,她也是这样猛仰起脸,然后弯起眼睛对他笑。
季随咬着烟,拧成一团的眉头倏忽展开,他哼笑了声,说:“别傻愣着了,去里面把衣服换上。”
倪莱抿唇垂眸,拎着外套低头快步往超市里面走。她心脏砰砰砰地一个劲儿乱跳,走到挂满泳衣的货架前摸黑找了套泳衣,然后再走到最后排货架,躲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开始脱湿衣服。
外面嬉闹着,好像是在开她和季随的玩笑。
她竖着耳朵听,听到季随笑着骂了声,说:“老子的衣服香。”
二大爷:“我衣服也湿了,你借我条裤子穿穿。”
季随:“滚。”
二大爷:“见色忘友,非爷们也。”
季随:“你二大爷。”
倪莱默默用毛巾擦干身体,脸颊一身发烫,她穿上泳衣,套上他的外套。
外套肥大,衣摆盖在她膝盖上,晃晃荡荡。
她往上举了举胳膊,一双小手从袖口里露出来,衣摆下的拉链头剐蹭着她的大腿,心跳不由快了两拍。
外套里都是他身上的汗味。
有那么一瞬,倪莱不太呼吸的上来。
她平静了好一阵,收拾着脱下来的湿衣服和鞋袜,忽然听到超市门打开的声音,他们要走了?
倪莱光脚跑过去,季随他们抬着马六夫妻两个走出超市,阿水和二大爷正在关超市门。
有人说了声:“季爷让你天亮雨停了再回去。”
倪莱走到窗前,一眼看见了季随,没戴头盔没穿外套,和阿乙抬着一个木板,木板上搭着雨衣,不知道上面躺着的是马六还是马六他妻子。
即将消失在窗前视野中时,季随突然扭头,往这边看了眼。
雨冲刷在他脸上。
这一瞬,倪莱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短暂一瞥后,季随转过脸,消失在黑夜里。
二大爷走过来,瞧见倪莱没穿鞋,说:“我记得超市里有拖鞋。”
阿水啊了声:“有,我去找。”
倪莱的两条腿白细直,晃荡在松垮的男式防护服里,非常的令人……眼热。
阿水给倪莱找来一双洞洞鞋:“样子丑了些。”
“谢谢。”倪莱双脚伸进鞋里,“我明天一起付钱。”
阿水:“好说,都是自己人。”
几个男人在倪莱身上打量了下,全都有默契地去超市另一角里待着去了。就连二大爷也没说什么调侃的话。
女人们哼了声,看着倪莱,打趣道:“这帮臭男人,全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个个没出息的很。如果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不是季爷的,后半夜你一分钟都安生不了。”
话里意思很明显,她穿了季随的衣服,就是季随罩的人。
倪莱手指放在外套上,低头揉搓。
禾子,她的禾子。
*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晌午,他们在超市里待到下午,直到街面上的积水消的差不多了,才离开超市。
倪莱结了账,走出去。
二大爷跟上来:“我送你回去吧,季爷昨晚说了,让我送你回去。”
倪莱:“不用,谢谢。”
二大爷:“反正就十几分钟的路,我就当遛弯了,看着你进到院子里我就回去,万一院子被水淹了你进不去。”
倪莱没再拒绝:“谢谢。”
二大爷:“你跟我客气什么,以后都是亲戚。”
倪莱:“……”不知道这亲戚是怎么算的。
9号院这条街地势稍高,下水道设施也很完善,街面的积水才没止脚腕。
倪莱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院门,院子里的水也还好。
二大爷:“那我就回去了,回头没事去小酒馆里来玩。”
倪莱应了声,进去院门,身体顿了下,又跑出来,大声喊:“二大爷。”
二大爷已经走出去两米,听到喊声,转身。
倪莱:“你能给我拍张照吗?就在这里。”
二大爷愣了半秒,立马拿起手机折返回来:“好的呀好的呀。”
倪莱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用我的。全身照。”
二大爷:“我的手机有美颜功能。”
倪莱:“就用我的。”
二大爷走过来,看着她这张冷淡无波的脸,伸手:“拿来吧。”
倪莱把手机递给他。
二大爷:“全身?你照这个干嘛使?”
倪莱:“我给季随发过去。”
二大爷:“…………”
*
倪莱把穿着季随外套的这张照全身照发给季随,一直到两天后,她才收到回复。
如果那晚时间够,我就直接拿针给你缝个毛巾裙了
倪莱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画好了一幅画。
男孩骑单车载着女孩,这次有脸。
她咬着画笔回:你今天有时间回来一趟吗?
季随:一个小时后
倪莱:吃午饭吗?
季随:刚吃过
倪莱:好
倪莱跑回卧室,换了套衣服,蹦着脚去洗手间洗脸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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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化了个淡妆。她跑回厨房扒了几口冷饭,灌了一大杯水,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
还有半个小时,好难熬。
倪莱想了想,蹬上鞋直接出门,去救援队基地。
这种心情说不上来,像是约会,又像是……
倪莱盯着基地大门,又像是去幼儿园接……儿子放学。
什么鬼?!
季随冲过澡换上便服,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伸手去够爬到窗台上的乌龟时,看见院门外正在单脚蹦跶绕圈的一个人影。
他眯起眼睛看了会儿:“傻驴。”
他把乌龟拿回来,放到水盆里,丢进去几块肉,乌龟伸脖子游过去,他蹲着看着乌龟吃进去两块肉,这才站起来,拿了根烟点着,重新走到窗前。
一根烟燃尽,倪莱还在蹦跶。
季随大约瞧出来,她这是在玩……跳房子?
想象着她一脸面无表情地在瞎蹦跶,样子就格外诡异,还有……可爱?
季随摁灭烟,转身走出去。
第26章 欠踹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被指导员叫住。
季随站定:“我回趟家。”
指导员往外掏烟:“这两天不分白天黑夜连轴转,加起来都没睡够一个小时吧。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歇歇,后天再来队里。”
“我刚抽过。”季随摆手没接烟,“回去修理下院子,今晚就回来。”
“岛上只剩下零碎工作,不是紧要的事情,你不用这么拼——”指导员走下一段楼梯,望了眼窗外,不说话了。
季随斜他一眼,抄着裤兜抬脚要走。
指导员抡拳砸在他肩上,笑:“什么情况?”
季随也笑:“能什么情况。”
指导员:“好上了?”
季随抄着裤兜快步下楼:“好上我晚上就不会回来了。”
指导员跟了两步,趴在扶梯上往下探脑袋,大声问:“到底什么情况?”
季随没回应,一口气走到院子里。
管他妈什么情况,就往前走吧。
他去车棚里推出自行车,跨上去蹬着骑出院门,倪莱还在蹦跶,这次是背着手在蹦跶。她穿了件翠绿的连衣裙,蹦跶的时候,裙边随风摆动,使他想起带刺的仙人掌球。
季随捏着闸,双腿着地,车轮停在她脚边,很突兀地问:“院子里的仙人掌开花了没?”
倪莱脚尖抵着车轮停住,抬头看见季随,愣了两秒,说,“还没,不过看样子快了。”
季随看着她,若有所思道:“我也觉得快了。”
“啊。”倪莱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有所指,随口应了声。
季随:“不冷?”
暴风雨影响,这几天温度有些低。
倪莱:“有点儿冷,所以才蹦跶着热身。”
“……”季随下巴往车座方向指了指,“上来。”
“嗯。”四声调。
倪莱欢快地蹬着支脚,跨坐在后座上,犹豫了下,双手到底没有去扯他的外套衣摆,改为抓住车座下的撑杆。
季随蹬着自行车,往9号院骑去。
“禾子。”倪莱叫了声。
季随没吭声。
倪莱空出一只手,去扯他的外套,歪着头去看他的侧脸,又叫了声:“禾子。”
季随回头瞥她一眼:“我是你季爷爷。”
只这一个眼神,说不清为什么,倪莱心底所有的不安彻底消失。她的脑袋往前一栽,顶在季随后腰上。
季随咬肌鼓起,一路沉默着骑回9号院。
倪莱从后座跳下来,拿着钥匙开院门:“家里有棵树被吹掉了根树杈,还有根树杈已经断了,但是还没掉下来,我试着往下拽,没拽掉。花草什么的我能够得着的,已经重新填了土弄好了。”
季随把自行车支在院门口,跨进门槛,抬头看了看,去库房拿了锯,三两下爬上树,把断裂的那根树杈锯掉,又修理下几根长歪了的可能会挂到房子的树杈,从树上爬下来,沿着院墙走了一圈,修葺了几个缺口,又检查了下排水系统……
倪莱拿了瓶水过来:“先歇一歇。”
季随就地坐在锯掉的树杈上,接过水拧开瓶盖灌了几口,重新拧好瓶盖,把瓶子放在脚边,从兜里掏出烟和火柴,叼上一根,擦火点着。
“你等我一下。”倪莱转身跑回屋里,拿起那张刚画出的有脸单车画,跑回院子里,在季随脸上展开,“我画出来了。”
季随拿着画,对着那张脸瞧了两分钟,原来自己那个时候长这样。
倪莱坐在他身边,把脸凑过来,问:“像吗?”
季随没有评价,他把手指夹着的烟塞回嘴里,再把画布团了团在手里拿着,侧脸看了倪莱半秒,问:“头还疼吗?”
倪莱以为他在评价画,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愣着没说话。
季随叹气,抬手盖在她脑袋上,补充道:“想起来的时候,你的头还疼吗?”
倪莱忽闪着睫毛,轻轻摇头:“不疼。想起来就不疼了。”
“那就好。”季随放下手,笑了下,“你还真是欠踹。”
欠踹,是指……踹单车吗?
倪莱抿了抿唇,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我问你租房的时候吗?”
她也清楚记得,最后一别时,她对他说,禾子,等下次再见,你给我找个能待的地方。
倪莱双肘支在膝盖上,说:“我很喜欢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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