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已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玉橙
“她不知我身份,亦不怎么忌惮我,只当我是一个病弱书生,定不会冒险下剧毒之物,只是普通的致死毒|药罢了。”兰彧微微一笑,并不把此事放在眼里。
“我看看。”子兮二话不说便拉过他手腕,再次把脉,这次她前所未有地认真,虽然她知道她昨晚把脉不会出错,然此刻却又真的生怕自己错过了一丝一毫的变化。万幸真的无事。
☆、知与谁同
“谢谢你教导承儿。”确认他无事,子兮也放了心,轻声道了句谢。
“无需客气。”兰彧看着她,眼神专注,“权当感谢你为我操劳。”
子兮淡淡一笑,正欲端起粥喝,却又被兰彧截了去,她不解地看他。
“离落。”兰彧把碗递给离落,“粥凉了,热一热。”这句却是看着子兮说的。
“那我吃什么?现在很饿啊!”子兮苦着脸道,“菜也凉了。”
“姑娘莫急。”离落笑道,“锅里还有一碗粥,一直热着,姑娘先吃着。待会儿离落把菜也热一热,姑娘再吃也不晚,只是味道怕是不太好了。”
“无妨。”子兮恍然,“你知道我会因询问承儿的事,而耽误了吃饭?”
“不知。”兰彧失笑摇头,“离落熬的粥味道不错,我想你尝过之后,应会想再喝,是以便吩咐离落多做了些。”
“原来如此。”子兮点点头,此时离落已盛了另外一碗粥过来,她接过,不紧不慢地吃着。
“你怎么处置的刘萍?”她又问,“不会真的什么也没问出来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兰彧微微一笑,道。
“有何发现?”子兮也来了兴致。
兰彧并不急着说,而是看了她手里的碗一眼。子兮无可奈何地笑笑,只得继续吃。
“她是燕国人。”兰彧道。
子兮淡淡一笑,这个她已猜到。
“她受燕帝之命前来。”兰彧又道。
“呵!”子兮轻蔑一笑,眼神极冷,“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斩草不除根,非明智之举。”兰彧道,“他又何必徒留祸端?”
子兮不置可否。
“我已放了那刘萍。”兰彧接下来的话倒是让子兮忘记了吃粥,兰彧复又盯她一眼,双唇一抿,那意思很明显,你不吃,我便不讲。
子兮撇撇嘴,只得继续吃。
“她通身皆是邪功,于她自己而言,亦是祸事,废了倒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她日后再也做不得恶。我并不是放虎归山,只是让她回去给燕帝传个话。”兰彧淡然道。
“哦?”子兮眉头一挑。
“既然他云承是你子兮誓死要保护之人,那我兰彧为了能清除身中之毒,似乎也只有与你同仇敌忾了。”他说这话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意,逗得子兮“噗嗤”一乐。
“现在燕帝估计没心思管承儿了。”子兮咽下最后一口粥,接过兰彧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自顾不暇吗?”兰彧边把筷子递给她,边道。
“兰彧公子果然消息灵通。”子兮揶揄。
“比不得姑娘。”兰彧不咸不淡地笑笑,“姑娘一个月前便为了燕国雪灾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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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劳神,彧自愧不如。”
“你怎么知道?”子兮确有些吃惊,自己为了燕国雪灾一事离开,他怎么知道的?
她这反应是肯定了!兰彧眼神一暗。
“你诈我?”子兮心念急转,转瞬便猜出他是诳她。
“你深夜不告而别,只留下只言片语,让我照顾你弟弟,却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兰彧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丝毫没有被她识破心思的窘迫。
“我……”子兮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我直接问你,你又会拿什么借口来搪塞我?”兰彧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只淡淡垂眸。
“那日我走得急,来不及与你告别。”子兮弱弱地解释。
兰彧“哧”地一笑,几分自嘲几分讽刺,“便是有时间,你又会与我实话实说吗?”
“你怎知我不会?”被他质疑,子兮忍不住反驳,“那夜我突然收到风翊的消息,且他又派了人来接我,我亦知情况紧急,而你又已睡熟,只得留下书信以便告知。”
“是吗?”兰彧低低一笑,“那一个月的药丸竟也能在片刻之间赶制出来,子兮姑娘可真是药王的高徒啊!”
“我……”子兮脸色一变,讷讷无言。
兰彧依旧没有看她,离开桌子走至榻边,拿起一本书翻阅,似乎他们二人并未发生争执。
“你只是我的病人,我没有义务向你禀明我的行踪。”子兮突然放下了筷子,腾地站起身,冷冷地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舱房门“啪”地关上那一刻,兰彧手中的书也化成一堆纸屑。
“公子……”离落推门进来时,兰彧正侧头看着窗外,却不见子兮姑娘的身影。仔细看自家公子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以及懊恼。
“给她送去吧!”听到离落担忧的声音,兰彧缓缓回过头来,脸上早已恢复平静。又看到他端着热过的饭菜,淡淡命令道。
这个“她”是谁,离落不用问也知道,只轻轻回了一个“是”,便端着食案退了出去。
看到离落送来的吃食,子兮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兰彧说的不错,她早已知晓燕国雪灾一事,亦知此次机会难得,给燕帝找些小麻烦的事,她当然乐意。离开的时机也是她早已想好的,且又有了刘萍一事,她便想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教导云承的机会,是以,她当晚便离去了,其实她想过当面辞别的,只是怕兰彧问起因由,徒增麻烦,遂不告而别。是以,那些药丸是她早些时日便制好的,且恰好是一个月的分量。是以,离落说宁聿每日为他煎药时,她知那只是兰彧的诱敌之计,因为那些药他都不必喝。
其实方才她那话着实有些重了,二人相识半年有余,虽谈不上知交之谊,然却早已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医患关系。她那句话,分明是指责他多管闲事。
“姑娘。”被离落唤回神思,子兮这才发觉他尚未离开,只见他微微拧眉,似欲言又止。
“何事?”
“姑娘,”离落方才还有些犹豫,却又不知怎地忽地有了决断,“我家公子也是为姑娘担忧。”他道,“那日姑娘突然不见,我家公子很是担心,直到云公子拿着你的书信来给我家公子,公子看了信,方才微微放心,只是一直担忧姑娘所图会有危险,便一直忧心忡忡。”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宁聿并不是被公子吩咐去办什么要紧事,而是公子眼看着一月之期将至,然姑娘尚未有丝毫音信,公子放心不下,是以,便让宁聿出去寻找。”
离落一席话听得子兮哑然,她摆摆手,离落行了一礼,退下。
摸到腰间短笛,子兮微微一怔。
“可送去了?”离落回到兰彧的舱房,见兰彧正斜倚在床榻上看书,听到他进门的声音,眼也未抬,只淡淡问了一句。
“是!”离落回道。
兰彧便不再说话,只专心看书,却不想一缕清音飘至,他神思已远。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忽地笛音歇,清冷的女声低低吟唱。
“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1]
笛音再起,亦带了几分惋惜与伤怀。
这般的子兮真不多见!
他仿佛看到了明年的春日,她独自一人赏花饮酒,孤单寂寥的身影,只是那怎会是她呢?她应是不被世俗之事牵绊,永远都嬉笑怒骂自得其乐的子兮啊!
罢了罢了!
船行五日,到了锦州,所有人在这锦州码头下船,其中也包括子兮与兰彧。
这五日,两人一直不冷不热的相处着,即使相对时,也都无甚多余的话,却也不是不交谈。
这五日里,还有一件小事发生,那便是云承。自子兮归来,她便发现了云承的不对劲,与她冷淡许多。当然,这其中虽然有一部分子兮不告而别的怨怼,然真正的原因却并非如此,子兮看在眼里,却并不刻意化解,只当做不知。
下船的前一天夜里,如她所料那般,云承主动来找了她。
好似两人之间这几日的疏远根本没存在过一般,子兮仍旧对他温和地笑。
“姐姐。”云承一个称呼方出口,便抿了唇。
“有话要说?”子兮含笑看着他。
“对不起!”云承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为何致歉?”子兮并无惊讶,淡淡问道。
“承儿这几日不该疏远姐姐。”云承微微撇开头,既不敢看她,又深觉丢脸。
“哦?”子兮似乎难掩惊讶,“承儿竟与姐姐有所疏远吗?”
“姐姐?”云承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知为何,竟有些气愤,自己刻意的疏远,姐姐竟未发觉!
“承儿这么乖,”子兮揉揉他的脑袋,微微一笑,“这么做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是不是?”
“是!”虽然不喜欢她摸自己家的脑袋,可还是不可否认的,自己的情绪瞬间被安抚了。
“那承儿如今可是想通了?”子兮又问。
“嗯。”他咬咬唇,轻声道,“承儿只是羞愧,是承儿识人不清,竟还险些因歹人与姐姐争吵,承儿无颜面对姐姐的教诲!”
“乖孩子!”子兮欣慰一笑,“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你知道吗?”
“优点?”云承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承儿知错能改啊!”子兮道,“也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这对于上位者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优点。”
“可承儿不是上位者。”被姐姐夸赞,云承很开心,已然忘了自己这次来是要给她下保证的。
“难道不是吗?”子兮高深莫测地反问,未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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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 欧阳修(宋)《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遭遇桃花
云承疏离自己,是因为自己心中有愧,这子兮早已猜到。且她也知道了兰彧与云承说过的那些话,她不主动找他,只是想看看他何时能释怀罢了。
“令弟果然让人刮目相看。”兰彧见她二人的关系已回复如常,并不惊讶。
“哼!”子兮轻声哼了哼,“当初若不是你说了狠话吓唬他,他至于几日都羞于跟我说话吗?”这话虽有几分埋怨的意味,然她神情却并无任何变化。
“呵!”兰彧轻笑,“如此倒是彧的不是了!”
子兮撇撇嘴,未置一词。
河上红霞映红了半边天,有红色余晖照射进来,映着他苍白的脸色有几分异样的红,却也异常的美,美的子兮微微失了神。
“怎么了?”兰彧转头看他。
“对不起!”子兮撇开眼睛,轻声道。
“无事。”兰彧洒然一笑,“那日确实是我逾越了。”
“兰彧公子家在何处呢?”子兮没有看他,而是问起了别的。
这是她第一次询问自己除了病情之外的事情,兰彧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逝,“我是南国人。”他回答。
“难怪!”子兮了然地笑笑,“第一次见你是在南国。”
想起二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兰彧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纯粹的笑意,他低笑道:“当日还以为你是个大胆的女采花贼!”
“怎么?”子兮斜眼看他,“兰彧公子这朵幽兰没有被采,可是失望了?”
“呵呵!”兰彧先是一怔,随即大笑。
“下船之后,我们去哪儿?”气氛难得的融洽,兰彧第一次开口询问他们的行程。
“这北齐民风剽悍,若是有人得见了你兰彧公子的容貌,怕是众女子皆要如狼似虎地与你求一夕之欢。”子兮故意色眯眯地看着他,故作痴迷之态,兰彧看着好笑,稍稍倾身,眯起眼睛看她,压低嗓音道:“不知这位姑娘可有此意?”
他声音被就低沉好听,又故意压低,更添了一分魅惑,子兮忍不住抖了一抖,连忙推开他,跳远了一步,道:“船靠岸了。”
兰彧低咳一声,压下勾起的唇角,拿过离落早已准备好的斗笠带上,遮起了大半面容。
“不若你我假扮夫妻,”看他仍旧遮不住的周身气度,子兮皱了皱眉,走近前,低声提议,“我身形高挑,似十六七岁女子,与你假扮夫妻却也合适。”
兰彧被遮挡的眉毛微微一挑,还没来得及回答,已有人催促着下船。
只不过这话子兮也并未放在心上,其实她最初的打算是带着云承云游四海,多长些见识,历练一番,只是中途遇到兰彧,便只得一路北上。后又出了南国三皇子一事,为免麻烦,借道韩国,后自己必须离开,为兰彧他们的安全着想,便走水路。倒是比预想中的早了好几个月到达齐国。
出了刘萍一事,锻炼云承的想法又加深一层,然兰彧身体不宜长期奔波,是以,她想让他暂住锦州几个月,虽然她不担心兰彧的人身安全,她也没有担心的必要,只是不想多生是非。寒水炎川发作的时日越来越近,她想这段时间不受外界任何打扰,潜心为他调养身体,以压制毒发所带来的痛苦。
一行人刚下了船,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边,看到赶车人,子兮缓缓笑开:“宁侍卫,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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