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已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玉橙
“当然了,”他正暗自诧异,却见她一拍胸脯,一龇牙,笑开,“有我子兮在,无需担心。”
“咳咳!”兰彧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再次毒发
子兮一行人匆匆离开了锦州,然他们短暂的停留却使得小小的锦州城为之躁动许久。
之前那些胆大的女子被子兮吓得好几日都不敢出门,因她们不知子兮一行人早已离去,生怕碰到她们,惹的一身麻烦。
被子兮“杀鸡儆猴”的那位少女,经过医者诊治,早已无性命之忧。若是当时子兮没有出手,她必死无疑。
这日,她正在房中休息,听得仆人禀告,父亲来看她,她被人扶着坐起,想要起身行礼,却牵扯到肩上的剑伤,疼的冷汗直冒。
这一耽搁,锦州城主已入得房中。
“见过父亲!”她强忍着痛意道。
“嗯。”锦州城主略一点头,道,“不必起身。”
“谢父亲!”有俾仆拿来靠枕,扶她坐好。
她看向逆光而坐的父亲,他鼻梁笔直高挺,高眉大眼,因眉骨突出,更显得眼神深邃,脸部线条如刀削般坚毅,她看不清他神情。
她是有些畏惧自己的父亲的!
“现下如何了?”终于,父亲开口了,她微微松了口气,恭谨回答:“已无大碍!劳烦父亲担忧。”
“无碍便好!”他声音很轻,让人觉得有些虚无,不知为何,她竟看出他的几分不自然。
“那日伤你之人可还记得容貌?”他又问。
女子闻言有一瞬间的讶异,事发当日,父亲不是便亲自带人去捉拿她们了吗?怎么今日又来问自己这个问题?她想不明白,便认真回想那日的几人,因为连日的恐惧,她已经不大记得他们的容貌了,只知几人皆是品貌不俗。
“你再仔细想想!”看她不时皱眉,男子淡声道。
“是!”她俯首应了,又紧锁起眉头思索。
“取纸笔来!”她心中想了一个大概,想着自己可以画出来,是以,出声唤仆俾准备笔墨。
她的画技一般,只是画了一个大概。
北齐女子本就不注重修身,近些年来世道有些乱,却也带的交易互通,使得一些女子附庸风雅,她也学过一些,是以,虽比不上那些才女的画技,却也能画个似模似样的人物像出来。
看着一位年轻的公子出现在画纸上,男子微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心道:“果然是他!”随之而来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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惋惜,还是去晚了一步,没有见到。之前听人描述,便猜测是他,这次来问女儿,只是来确认自己心中所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安抚了几句尚在伤中的女儿,便出去了。既然他来过了,那有些事也要开始准备了。
子兮选了一个离锦州不远的城池暂居,原因无他,只兰彧的毒发之日将近,不适宜赶路。
城池名唤昌黎,地处锦州西北,比之略大,仍属于齐国。他们赶在夜里进城,子兮与兰彧带着云承率先进城,子兮似乎对昌黎很熟悉,夜里城门紧闭,本无法进城。昌黎城外有座青山,子兮带着兰彧七绕八绕地,走进了一个山道,一个经年自发形成的山体隧道,一般难以有人发现,然子兮却熟门熟路。她道,此处民风更为剽悍,若是他们大摇大摆地进城,必定还会引起一番骚动,且想必他们在锦州的所作所为亦会传至昌黎,虽然会起一定的震慑作用,却也是暴露了自身,是以,他们此次需得小心行事。
因马车进不来,是以,子兮令宁聿与离落次日从城门进城,且还得做一番乔装改扮,以掩人耳目。
“你来过昌黎?”现如今,他们居住在一家大宅院里,眼下的一切倒是勾起了兰彧的一番好奇。
“嗯。”子兮坐在一边配药,闻言头也不抬,“幼时跟着师父云游四海,爬了不少山头,这青山来来回来走了有四五次。”这是回答了她为何会发现青山有山道的。
“这宅子也是那时买的?”他又问。他们当夜进城后,子兮便径直待他来了这里,他心下奇怪,却知她必有安排,然,当她敲了几下门,便有人来开门,且还恭恭敬敬地请他们进来后,他甚是惊奇。
“想多了!”子兮白他一眼,“这大伯是师父曾救治过的病人,大伯为人低调敦厚,又家资颇丰,然他的几个儿子皆在外地谋生,偌大宅院难免空落,是以,我们来了昌黎之后,便在此处落脚。”
“这样啊……”兰彧点点头,露出了然的神色,然眼眸深处却深谙一片,让人看不懂。
子兮每日照应兰彧的饮食,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她都一一细心叮嘱。每日吃的药也都做了细微调整,以应对此次毒发。
这日半夜,熟睡中的兰彧突地皱眉,神色难掩痛苦,他蜷缩成一团,紧咬牙关,全身止不住地冒冷汗,只他一声不吭,下唇已被他咬出丝丝血渍。
“松开!”清冷的命令声响起,他蜷缩的身子一僵,微睁开眼眸,看到眼前之人紧皱起的眉头,脸上隐隐含着焦急。
不想看到她皱眉的样子,他想伸出抵在胸前的那只手,抚平她的眉头,然,尚未有所懂动作,只觉得喉间一甜,一口黑血喷薄而出,子兮眼明身快地避开。
抓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棉布塞进他嘴里,子兮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好些了?”她拭了拭额头不知何时冒出的汗珠,轻声问道。
还是觉得身心剧痛,痛的他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然,他还是勉力挤出了一丝笑意,安抚她一直提着的心。
见他还有意识,站在床边的离落也松了一口气,又稳了稳心神,开始清理沾着黑浓血液的地面。看着这与往日不同的血,离落不禁暗暗心惊,公子之前毒发皆是痛苦难当,受了不少罪,起初还备些使人昏迷的药物,然,后来这些药物不起丝毫作用,往往刚昏迷过去,便又痛的醒来。可这一次,看上去好了许多。
子兮拿出一颗夜明珠,把房间照亮,又拿出早已备好的银针,扎在兰彧的几个穴位上,他瞬间觉得疼痛减去不少,只这时仍是承受着非一般人能承受之痛。
“痛就叫出来吧!”良久后,子兮紧绷的神色才逐渐缓和过来。
“已……好了……许多……”兰彧扯掉嘴里的棉布,虚弱一笑。
“何必……”子兮若有似无地叹息,语气中带着她自己也未察觉的痛惜。
兰彧本已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分,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气由胸肺而上,堵在喉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我已无碍,你且去休息吧。”他费尽全力,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无妨。”子兮摇了摇头,道,“我施针压制了你的痛感,然这只是麻痹你的神经,治标不治本,需得维持到毒性过去。”见他又要开口,眉头便忍不住皱起,“你方才抵抗毒性,已费了不少心神,想必此刻已是累极,歇息片刻吧!”
“放心,不会睡不着,”见他嘴唇蠕动,一个苦笑尚未露出,子兮便猜到他要说什么,遂抢先道,“你这几日的药里,我都添加了安神之物,又加之麻痹痛感,应减去大半痛苦……”她略垂眸,顿了顿又道,“应是睡得着的。”
兰彧微阖着眼皮看她,神情专注,终是笑了笑,不再多话,由着子兮把他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缓缓合上眼眸。
看着细密晶莹的汗珠坠在眉梢,子兮拿出帕子轻轻擦拭,末了,几不可闻地一声低叹,这般丰神俊逸的人物,却要遭这种罪过。
“姑娘,”离落端着热水进来,见兰彧已睡下,脸色也好了许多,看向子兮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感激,几分敬佩,然更多的还是担忧,遂忍不住问她,“公子的情形可算好转?”
子兮看了一眼被子上残留的血渍,颜色深黑,缓缓摇了摇头,眉眼间又添了几分凝重。
离落心下大痛,一股酸涩袭来,眼窝胀胀的难受,他也不再言语,沉默着为他家公子净面。
“也不能算是毫无起色,”子兮突然出声,看着眼神精亮地看着他的离落,略扯了扯唇,“只是从这毒血的颜色来看,有些毒,比我预想的要重许多,然这一口血,却也把这种毒去了七七八八,只下次毒发前,再加重些药量便好。”
“真的?”离落大喜。
“嗯。”被他期待的眼神看着,子兮不禁露出一丝笑意,“解这寒水炎川并不难,难的是同时解中毒之人身中的其他毒。”她忍不住幽幽一叹,似是自言自语,“也不知你家公子得罪了多少人,竟从幼时起便接连中毒,且都是霸道无比的毒,解毒之时并未清理干净,后又中这寒水炎川,却还是不停地中毒,唉!”
离落神情晦暗,眼神几番明灭,却皆重归于平静。然,安然的神色下,一颗心却又时起时落,不知心中滋味如何。
☆、洛阳赏花
东方风来满眼春,花城柳暗愁杀人。[1]桃李芬芳的时节,一年中难得的好时光,子兮自不会浪费这大好春光,耗在一院一隅之内。
把兰彧的身子调养的差不多后,子兮与兰彧告别,找了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照顾兰彧,虽然兰彧说他不需要,子兮还是强硬地留下了人,用还是不用全在兰彧。而她则带着云承南下洛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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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出了昌黎南门,云承便忍不住好奇。
“不拘去哪儿,到处都是好风光。”子兮一扫前几日的烦闷,看着心景色,心情还算不错。
“那你不管兰公子了吗?”云承眨巴眨巴眼睛,眼神精亮。
“暂时渡过难关,他这半年都不会有碍。”子兮回答。
“实在太好了!”云承似乎为此开心不已,忽而又皱了眉,“可承儿看兰公子好似不太高兴。”
“是吗?”子兮歪歪扭扭地坐在马背上,一脸的漫不经心。
“嗯。”云承煞有介事地点头,“今日他都没来送姐姐呢!”何止啊,自得知姐姐要离开昌黎的消息之后,他就再没同姐姐说过话,不过,他很开心,哈哈哈!
“是吗?”子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回答地越发漫不经心,她眼睛微微眯起,似是极享受这春风。
昌黎城内,还是那座院子,兰彧独坐小亭,离落侍立在侧,看他杯已见底,又给他添了一杯茶。兰彧神色淡淡,一手执杯轻抿,薄薄雾气氤氲,沾湿了他长长的睫毛。
离落不禁气闷,公子哟,您这是做什么?好似您真的品得出来这茶水的味道般!
他正暗自腹诽着,却见兰彧放下了杯子,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宁聿快步走来。
“说吧。”兰彧淡淡道。
“子兮姑娘已同云公子出城了。”宁聿道,“走的南门。”
“嗯。”兰彧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又吩咐:“不必跟着。”
“是!”
“公子为何不同子兮姑娘一起?”看他又若无其事地抿着茶水,离落终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兰彧淡淡瞟他一眼,未语。
“子兮姑娘也真是,去年与公子一路同行,前不久先是不告而别一个月,今次竟又撇下公子一个人四处游玩,唉!”离落唉声叹气,眼神却偷偷瞥着他家公子,果然见兰彧的脸色沉了几分。
“我方经历生死大关,身体需要静养,不宜舟车劳顿,她考虑的很周全。”兰彧语气平平,似是说给离落听,又似自我劝解。
“嗯,离落亦深以为然。”离落心下忍笑,面上却煞有介事,“然子兮姑娘却放心把方经历过生死大关的公子丢给我们,心也忒大了些。”
兰彧脸色一阴,转瞬又恢复自然,斜斜地看了离落一眼,似笑非笑道:“南歌赋一百遍。”
离落一声哀嚎,后悔不跌,却不敢再说一句话,闷闷地垂手而立,不时拿眼神瞟着宁聿。
宁聿则眼观鼻鼻观心,好似看不到离落投来的求救目光。心中为离落默哀的同时,亦忍不住感叹他活该。谁让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总想着打趣公子,尤其今日公子心情似乎不爽,他这不是上赶着挨罚吗?
“公子,刘伯来了。”离落提醒沉思中的兰彧。
“刘伯何事?”兰彧抬头,果然看到一年迈老人走近,正是此宅子的主人刘伯。
“兰公子。”刘伯走近前,作了一个揖。
离落连忙扶他起来,并在兰彧对面坐了,又拿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茶,刘伯笑着推辞:“小老儿是个粗人,不懂风雅,可是糟蹋了公子的好茶。”
“刘伯请用。”兰彧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把杯子推向刘伯。
“哎哎!”刘伯满脸带笑,“多谢公子。”
“不知刘伯前来,有何指教?”待他一杯茶细细地喝完,兰彧才笑着开口。
“没什么大事。”刘伯双手捧着白玉杯,不停地摩挲,一副很局促的模样,言语亦不大利索。“姑娘走时,吩咐小老儿切不可怠慢公子,小老儿来看看公子可有什么缺的,尽管让人找小老儿说。”
“哦?”兰彧挑挑眉,“子兮姑娘还说了什么?”
“姑娘还说公子尽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尽可随意,小老儿也不会介意的。平时公子若无事,想看看昌黎风貌,亦无需拘束,可找小老儿作陪,亦可自便。”刘伯说这些话时,一脸地慈祥和蔼,只是眼神却闪烁着精光。
“嗯。”兰彧点点头,“彧知晓了。”笑看一眼刘伯,他的局促不安又回来了,“若有什么需要,真少不得麻烦刘伯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伯连连摆手,起身告辞。
“公子,刘伯此言何意?”离落蹙眉看着刘伯的身影离开小院,问道。
“她这是告诉我她不会管我的事,也让我安心,并未派人监视我,我想做什么做什么,若是遇上麻烦,还可请刘伯出手相帮。”兰彧站起身,面向南方而立,眯眼远看,似乎能看到南方的草长莺飞。
她本可与自己一同慢慢北上,然却把自己先一步送到北地,又南下,他起初不解,如今倒是都明白了。
前次毒发,没来得及细细调养,一直到了晋阳,住进容家,身体才渐渐好转。且在容家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日,身体逐渐恢复,这才能抵抗得住此次毒发。且她必定早已料到自己此次毒发之后,身体虚弱,不适宜赶路,是以,先把自己送到北地,毒发之后,细心静养,以待下次毒发。
兰彧右侧嘴角缓缓勾起,笑容略带苦涩,又含隐不住的讥诮。这便是他的人生,一次毒发,足以给予致命的伤害,调养好身体,只不过是为了下次毒发之时,能够挨得过去。
“公子……”看他笑得苦涩,眼底一片冰寒,离落心下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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