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之境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廿三画
公孙靖沉声道:“死了十五年以上。有老有小,长者有六十岁往上,年幼的七八岁。都没有中毒迹象。也不是瘟疫。”
百里英不解:“四肢均是完好无损,也没有打斗痕迹。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饿死的呗。”赵千忍手里敲着那支骨笛,四处踱着,“这年月,到处打仗,饿死的最不稀奇。”
说话间,七八只白纸叠成、巴掌大小的纸鹤突然“扑哧扑哧”从四面八方向三人飞来。百里英闭眼默默念了一道口诀,纸鹤争先恐后飞进了她袖子里。
“怎么样?”半晌,公孙靖问她。
百里英睁开双眼,疑道:“怪了。除了这里,村子其他地方都没有人类骨骸。”
“不至于吧。”赵千忍也咂舌,“看这村子规模,住个百来户人家也不足为奇。人都到哪里去了?”
“全部都勘查过了吗?”公孙靖问。
百里英摇头,指了村前那条河,“那里没有。水汽太重,纸鹤没法过去。”
三人对望了一眼,脑海里都闪过一个念头。
“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赵千忍是行动派。
三人骑了马往河边赶,果然越往河边水汽越大,到距离河岸还有三五十步远的时候,水汽竟然连成了一片白雾。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听见“哗啦啦”湍急流过的水响。
赵千忍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三人三骑都停了下来。
周围的水雾越来越重,凝成一团一团的,仿佛要化出形体来。不一会儿,三人的衣服鞋袜都湿了,整个人竟然都像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百里英隐隐觉得四周的水雾好像慢慢起了变化,隐隐透出一股诡异的红色。
赵千忍举起鹰骨笛,横在嘴边,吹了一首《破魔》。笛音悠悠扬起,时而宛若朱雀般轻鸣,宛若天籁之音。时而如刀响剑鸣,充满杀伐之气。
百里英、公孙靖拔出剑,与赵千忍围成一个三角,警惕的防备四周的越来越浓的红色水雾。
水雾里响起一阵阵铜铃声,时快时慢,时大时小。赵千忍的笛声和铜铃声纠缠在一起,相互制约,相互争斗。
水雾在他们周围变幻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形体,奔跑的动物、怪异的植物、扭曲的人物,每种形体看上去都极尽扭捏之态,绝非常态。
水雾里除了清晰的铜铃声,还有声声不绝于耳的小孩子打闹声。有时像在玩笑追跑,有时像在唱念童谣,有时又是一阵叫骂哭喊。
百里英甚至听见有个清脆的孩子声音,围着她的耳朵喊“姐姐”“姐姐”。那孩子湿漉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说:“姐姐,你留下来陪我玩游戏,好不好?”
三人座下的马匹早已焦躁不安、嘶鸣不止。公孙靖听出赵千忍的笛音在水雾里已渐渐压不住那铜铃声,忙低喝道:“勿要缠抖。先离开此地再说。”
公孙靖从怀里掏出一件丝状衣物,扔向空中。
说来奇了,这件丝衣像是有生命力般,将他们三人三骑围裹起来,保护他们不受红色水雾和魔音侵扰,一路朝村口疾驰而去。
“驴球子!我日你个仙人板板。累死爷了。”
赵千忍跳下马,一边叫骂着,一边脱下外衫丢到马背上,撒丫子往溪边跑去。刚才一阵逃命似的奔跑,跑出一身大汗,他额头上、脸上、脖子里都是汗如雨下。
他蹲在溪水边,骂骂咧咧,双手捧起冰冷的溪水洗了把脸,半天才回过神来,又往旁边的草丛里唾了一口,“真他妈邪乎!”
公孙靖和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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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牵着三匹马去饮水。马饮完水后绑在树上,躺在地上休息。这三匹马刚刚跑得几乎脱了力。
百里英取出水囊,喝了一大口水。公孙靖坐在溪水边的一个大石头上,沉默不语。赵千忍手里提着两条鱼跑过来,拉起百里英去树林里捡了些柴枝,生了一堆火烤鱼,烤衣服。
“师兄,你刚刚那件宝贝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赵千忍一边烤鱼,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公孙靖。百里英也忍不住朝公孙靖怀里看去。
“青龙宝衣。江东王赏的。”公孙靖淡淡的说。
“青龙宝衣?”赵千忍哈哈笑道,“不就一件蛇蜕嘛。”
百里英也听说过这件仙家宝贝。前世在五老峰学艺时,听麻仙翁说起过。
据说是一条修炼了一千七百多年的青蛇,蜕下的一件蛇蜕,后来送给了一个有恩于她的道长。道长活了两百多年,死后留给了徒弟。再后来世道变幻,这件宝衣落到了江东宗家手上。
“宗师弟待你不薄嘛,二师兄。”赵千忍揶揄道,“这也算是他宗家的一件传家宝了。”
公孙靖沉默没有答话。赵千忍干笑了两声,“也不稀奇,从在山上起,你俩一直就挺黏糊的。”
百里英道:“刚刚要不是有这件青龙宝衣,我们三人只怕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不至于。”公孙靖道,“一番恶斗难免。”
“那是个什么东西?”百里英盯着远处在夕阳照射下泛着金光的溪水,想着那一声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姐姐”。
“还能是什么?”赵千忍翻着手里的烤鱼道,“水邪呗。”
“不是一般的水邪。”百里英说,“甘家村的变故,看来得从这水邪查起。”
甘家村的蹊跷,百里英他们自然不能去当地官府问,官府不会说实话。能说的,估计也就是“瘟疫说”的标准答案。
“要不,去镇守此地的仙门世家问问?”百里英问公孙靖。
“傻呀你。”赵千忍嘴里衔着一根草叶子,懒懒道,“官府都出面给说法了,那就不是仙门世家能压得住的事了。问了也白问。人家不会告诉你的。”
“齐云楼也没查出点什么吗?”百里英问公孙靖。
“没有。”公孙靖摇头。
“那咋办?”百里英拿树枝叉了几下火堆,带出一些火星。
“咋办?凉拌。”赵千忍伸过来一只手,“吃鱼。吃完挑头去附近的镇上,我告诉你怎么办。”
三人匆匆吃了几条烤鱼,直到天黑,才牵起马,往附近的集镇赶去。
到达集镇的时候,镇上大部分人家已经熄灯就寝了。赵千忍找了一家客栈,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盹。
赵千忍在柜台上拍了几下,拍得“啪啪”作响,柜台上的算盘都吓得跳了起来。
“起来数钱啦!掌柜的!”
“钱!钱在哪里?”掌柜的跳起来。睡眼惺忪,找不着南北。
赵千忍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掌柜的一双眼睛总算找到了焦距。
“唷,这位客官好生面善。这大晚上的,您要几间房?”
赵千忍抱着剑,挤眉弄眼朝百里英贴过去道:“要不老规矩?咱俩一间房。”
前世师兄弟一起下山游猎,百里英的确曾经和赵千忍睡过一间房。只是那时赵千忍还没有识破她女子身份。
百里英用嘴型朝他说了一个“滚蛋”,转头对掌柜的道:“两间房。我一间,他俩一间。”
“那就只能委屈二师兄了。”赵千忍耸耸肩。
百里英提着剑和竹斗笠进了房间,带上门。公孙靖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符,念了一句辟邪咒,贴在百里英房门外。符纸很快隐入木质门里,消失不见。
“还挺细心,二师兄。”赵千忍笑笑。
公孙靖沉默不语,进了隔壁的房间。赵千忍也跟着进去,把门带上,把剑放在了桌子上。
“早点睡。明天到集市上去打听消息。”公孙靖说。
赵千忍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准备上床睡觉。见公孙靖还不动作,便开玩笑道,“手受伤了,不方便脱衣服吧。我来给你脱。”
“不用了。”公孙靖一弹指,熄灭了蜡烛,沉声道,“睡觉。”说完和衣而卧。
赵千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静静的躺到了床上。不多时,他听见公孙靖起了均匀的细鼾声。
呵呵。赵千忍心里冷笑。装得还挺像。
☆、百年甘家村(三)
第二天,三人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正逢镇上赶集,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四起。三人在集市上逛了几圈,买了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
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面前,公孙靖突然问百里英,“阿英,吃糖葫芦吗?”
百里英笑着点头,公孙靖便掏出银钱,买了一根糖葫芦递给他。
百里英低头咬着糖葫芦,赵千忍看着他突然发笑,“阿英,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百里英抬起头,“哪里怪了?”
赵千忍哈哈笑道:“怪好看的。”
“你也不赖。”百里英示意赵千忍回头看身后。
赵千忍一回头,“呀!”大街上一帮姑娘小姐们都惊叫起来。一个小姑娘手里捧着一捧花,羞答答的跑过来,二话不说硬塞进了赵千忍的怀里。
“行情不错呀,六师兄。”百里英嘴里啃着糖葫芦,揶揄他。
“那可不。”赵千忍朝百里英撇过头细声道,“你师兄如今可是抢手货。”说完朝送花的姑娘送出一个飞吻,拉着公孙靖和百里英逃难一样跑进了一间酒馆,酒楼外飘着一张酒旗,上书“甘家酒楼”四个大字。
上午酒馆里人不多。赵千忍丢了几锭银子,叫店小二上了两坛酒,拉住伙计道,“过来陪爷喝两杯。”
伙计陪着笑道:“爷,您看这不忙着呢。”
赵千忍塞了二两银子给他,拉着他道:“坐,跟你打听件事儿。”
伙计收了银子,笑逐颜开道:“客官您想打听什么,尽管开口。我家祖辈三代人都在这镇子上住,这镇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那就好。”赵千忍喝了一碗酒,抬眉道,“甘家村的事儿,你知道吗?”
伙计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甘家村?客官,您打听甘家村干嘛?那地方可够邪乎的。”
“就是邪乎才打听。不邪乎我还懒得打听呢。”
伙计上下打量着赵千忍,又看了看公孙靖和百里英,道:“您三位是外头来的吧?打听甘家村做什么?”
赵千忍把几个碗里倒满了酒,递了一碗给他,“我们兄弟三个昨天打那村子外面经过,老听到有一些小孩子在叫哥哥、哥哥的,四下里又没看到半个人影,还差点给拖进河里去,所以找你打听打听。”
“可不是。”伙计鬼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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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的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那地方可就这么邪。这方圆几十里地村庄集镇上的人,去那都绕着走。也就你们这些不明就里的外乡人,会不小心着了那里的道。”
“什么道?”
“邪魔外道呗。”
“说说看。”
“我可是听我家老头子说的,那甘家村……”
据酒馆伙计所述,很多年前,甘家村也曾是一个祥和安宁的小村庄。
甘家村大部分村民都姓甘,甘氏祖先是一对读书人兄弟。哥哥三十出头时考了个功名,入朝为官。弟弟读书也不错,但官运不及兄长,年近四十还未有功名。所幸弟弟懂些风水之术,靠着家里祖传的一本奇门遁甲、风水堪舆奇书,从书上学了不少本事。在哥哥的引荐下,弟弟在前朝一个将军跟前谋了份差事,哥哥也跟这位将军走得极近。
后来,这个将军在朝廷党争中落败,被革职满门抄斩。弟弟极会审形度势,料到有祸事发生,出事前就说服哥哥,兄弟俩带着妻儿家眷出逃,一路逃到甘家河,才在这里隐姓埋名安顿了下来。
甘氏兄弟临终前,当着所有族人的面,把那本祖传奇门遁甲、风水堪舆奇书烧毁了。又给家里晚生后辈立下遗言,甘家后人三百六十行皆可为,唯独不可做官、与人谋事。
甘氏后人谨遵先祖遗训,安贫乐道,此后近两百多年里再未有出仕者。
百岁光阴过隙驹。前朝覆灭后,世道艰难,甘家村里的年青男人大多被征兵去了边关,留下老幼妇孺,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一些人甚至要经常外出乞讨,才能苟活。
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机缘凑巧,为了谋生,甘家村人把心一横,结成团伙,干起了人牙子的勾当,百年来拐卖男女幼童不计其数,恶名远播。
拐卖儿童又叫“采生折割”,民间也叫“拍花子”。甘家村人扮成乞丐,流窜各地作案,惯用的手法一是迷药,二是邪术。中了这些邪术的儿童,往往身不由己任人摆布。
甘家村人还掌握了一种能把人变成牲畜的邪术,称为“造畜”。最耸人听闻的便是几十年前的“人狗”“人熊”事件。
当时一个地方县令出街,看到街上两个乞丐牵着两条似人似犬的东西在街头卖艺乞讨,觉得不大对劲,遂命人把两个牵“狗”的乞丐押回县衙审问。一番严审之后,才得知原来那两个似人似犬的东西,竟然是用拐卖来的三岁孩童做成的。
甘家村人把拐来的孩子先用药物腐蚀其皮肤,使其尽脱,然后用狗毛粘在孩子血肉模糊的身体上,再敷上药物使创伤平复。日子久了,狗毛和人体长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条狗一样了。
后来甘家村人招供,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方法“十者不得一活。若成一犬,便可获利终身。所杀小儿无数,乃成此犬。”也就是说,这两个已经变成“人狗”的孩子,只是许多遭到剥皮的孩子中,侥幸活下来的两个。
“人熊”案与之类似,区别只在于被剥皮的孩子身上粘的不是狗毛,而是一张熊皮。这样做成的“人熊”会表演杂耍,会做算术题,还会唱念童谣,为甘家乞丐赚了不少银子。最后也是被当地县衙查处了。
当时官府对于此等大恶法律甚严,《刑律》规定“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妻、子及同居家口虽不知情,并流二千里安置。为从者斩。”
“人狗”“人熊”案发后,县令在开堂审理时,还没宣判,站在堂下旁听的老百姓就已经控制不住愤怒,群情激昂,推开衙役冲进大堂,将甘家乞丐一顿暴打,直接海扁成了肉泥。
县令勃然大怒,斥责百姓说,你们冲动将他们打死,等于是让他们有了善终。他们这样的人轮得着善终吗?百姓们反应过来,又无比痛恨,争相往肉泥上吐唾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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