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宵禁时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枕
窗外是春季的景色,天空泛白,植被有种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新鲜感,凝固,又带着些许凉意。
艾莉尔盯着窗子看,出神间感到有人摸了摸她的头发。浑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她转过头,法布利的目光还是停留在电视上,只闲来无事地掐了下她的脸。
“奥利维呢?”艾莉尔坐起来,小声问道。
法布利终于低头看她,出乎意料,他垂下眼眸,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这才回答道:“他说要弄点吃的给我们。”
身后是柔软的靠枕,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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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尔眨着眼睛,想着会是什么好吃的,鱼、牛肉,还是炸鸡?
在那种安静的氛围里,法布利忽然开了口,他声调平和地问道:“你愿意住下来吗?”
艾莉尔一开始觉着无所谓,反正明天是周末,她默默点了头,却对上了法布利探寻的目光,沉思两秒,她意识到对方并不是这个意思。
“您是指?”她张了张嘴,惊讶极了。
法布利瞥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放回到屏幕上,淡淡然讲道:“这房子有些大了……”
艾莉尔等着他说下去,可半天不见后话,她转头看他,法布利蹙着眉,一副沉思的模样。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心理状态有什么不对,在这片王国的土地上,与泛滥的集体主义精神相对比的,是个体明显孤单封闭的内心世界。这很正常,普遍而不值一提,法布利向来不在乎,可不知为何,现在他忽然觉得有点难堪,哪怕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情况,直接说出来,也是很羞耻的。
空气静得几乎要让人窒息,艾莉尔坐了起来,无视了纠结万分的他,说道:“我去倒杯水。”
在那光线冷清的屋子里,他看着艾莉尔踩在地毯上,倒了水,端着杯子到窗边,一口口喝掉了。
他时常觉得累,回家后一句话也不愿意说,而艾莉尔不需要他费心应付,他喜欢这种沉默却又安心的感觉。
在最初的诧异过后,艾莉尔莫名有些无所谓,她好像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高官嘛,好像都是这样,对媒体对平民亲切友好无懈可击,换到自己人身上,反而是暴躁不耐烦到了极致。所有压抑的职业都是如此,她心里很是理解。
所以,如果她想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一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他把她当自己人。艾莉尔没什么把握,但也还是拒绝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她摇了下头,“可我觉得这不合适。”
对于她的拒绝,法布利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看着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几个小时前,当他向奥利维表示感谢,而对方要求他给艾莉尔一次选择的机会时,他心里十分不以为然,甚至还报复似的提了一个纯粹折磨人的条件,而对方答应了。
很早前,当艾莉尔跟他说喜欢他,奥利维气愤难当却根本下不去手时,他就知道该怎么拿捏他了。
毫无远见的3p要求,欺骗与信守承诺只是在一念之间,他只是有些惊讶,事情竟然结束得这么突然。而等他意识到自己没法反悔时,可以说是为时已晚了。
门口的奥利维端着餐盘,略显冷淡地看着他。法布利站了起来,按了下他的肩,走出了房间。
艾莉尔茫然地被拉起来,对方声调温软,只告诉她可以离开了。他载她回家,给了她两张银行卡,一张是法布利的,一张是他自己的。
艾莉尔不知道奥利维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之后,她的生活平静了许多。她换了工作,去一家报社当记者,那里很欢迎离职的公务员。她也退了房子,搬到租金更高,也更加宽敞明亮的公寓楼里。曾经糜乱不堪的往事像是缥缈云烟,连带着那些金钱权势,渐渐变得虚幻而遥不可及。
她终于过上了那种平庸但也安定的生活,虽然心理还是有不安,但她相信奥利维,对方保证过她会没事。
至于法布利,那是一个远观起来完美到不真切的人,每次议会直播,她站在街道上,仰望着大楼外墙上的屏幕,心里都隐隐有些期待。在那死气沉沉连发言都被限制的议事厅里,只有法布利的目光带着些许光芒,她看得出来。
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没有在电视上看见过奥利维。
奥利维没有那么理智,或者说,对她理性不起来。虽然他并没有说过,但艾莉尔猜测他原先是不打算打扰她的。可他好像做不到。他偶尔会来找她,送她东西,一起聊聊天,只是再没发生过关系。
艾莉尔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是不想强迫她,还是那天混乱的情况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但不管怎么说,法布利对他的把握都是准确的,他不是那种无所谓的人。
整个夏天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好几次,在夜晚的阳台上,奥利维端着气泡水,和她讲起新闻办的琐事,他从不提自己,只说些有趣的小事。哪位同事升职了,哪位同事结婚了,就连睡眠仓也翻新了,伙食好了不少。艾莉尔莫名有些怀念。
她确实喜欢奥利维,很早之前就是。在这个怎么明哲保身都不为过的时代里,违背上头的命令去维护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说是出于单纯的善意,好像也不可信。
很多次,她都想问问他们之间这算什么,但她不敢,她觉得她一定会被嫌弃的,她有过那样的过往,她也很对不起他,她根本就没有主动的资本。
纠结了很长时间,后来她想说这样也还不错,安宁又没有负担。
王国还是那么压抑,可习惯了也觉得还好,艾莉尔政治敏感度不高,离开新闻办后,更是察觉不到那些微妙的变化。人民被打压得毫无反抗之力,改变只能从上面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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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段时间,艾莉尔觉得生活很平静,这种平静不仅表现在心态上,更表现在环境上。至于这种安定是真实的,还是营造出来的,谁也说不准。
她对记者这个职业没有什么兴趣,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过理想,从来就只觉得工作是为了生存。在这件事上,她和法布利不同,而法布利又和大多数人不同。
王国的意识形态教育很容易让人陷入一种狂热,一切行动都有一个伟大的精神在支撑,过分平静的生活是不可取的,人要追求比生命更加能够长久存在的价值和意义。而当有一天,艾莉尔反应过来这种平静之下的怪异时,她终于感到不安。
那时已是深秋,某天下午临下班时,办公室开了会,领导拿出一篇文章,说是上面要求转引。大家面面相觑,私下猜测着会不会是内阁的指令。
那文章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中间有一句话,原先被删去了,现在又加了回来,大家讨论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留。
“明明是政治概念,却要把它当做普世价值推广。”
艾莉尔把那文章反复看了几遍,总觉得文风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个大概来。
那天晚上通宵加班,第二天又赶着印发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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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已是另一个傍晚,天还亮着,空气凉得像针刺在鼻尖。
回到公寓楼,管理员递过来一封信,艾莉尔觉着奇怪,哪有人会给她寄信。她担心着金鱼,坐在沙发上倒鱼食,边拆开来看了看。
奥利维的字迹一开始还端正清晰,他在信里道了歉,说他不该纠缠不清。
决定重新开始后,有一个知晓自己过去的人一直在身边转悠,艾莉尔也确实不好受,她认同地点了点头,拿出饼干咬了两口,继续看了下去。
“你一定不想见到我,我原本也下定了决心不去找你,可那很难做到,我觉得自己很糟糕。不仅是这件事,从很早前开始,当我知道事情真相后我就不该再见你。但我给自己找了理由,想说我应该和你当面道歉……艾莉尔,一直以来,我差不多是逼迫着你和我维持关系,你本不需要应付我的,我很抱歉。这些天你一定很担心……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信很长,翻来覆去就这么个意思,条理混乱,字写到后面也都飘了起来,到了末尾处,奥利维写道:“我想过和你共度一生,可你欺骗了我,我觉得我再没法爱上什么人,艾莉尔,我很爱你,也非常恨你。”
看到这里,艾莉尔的心颤了颤。好像有这么个说法,呈现在纸上的文字和实际接触到的人总会有些微妙的不同,至于哪一个才更接近真实的内心,那就不好说了。
天花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推开门出去,秋季的夜晚,落叶铺了满地。
王国的土地上,大家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人想在摄像头下长久驻足,只有家才是安全的。而艾莉尔漫无目的地走着,远方不知是什么,身后也没有归途。
时钟指向数字九,街道上空无一人。她站在不知道哪条街的路灯下,惊讶地看着拐角处溢出的温暖光线。
这个时间竟然有商店开着。
久违的好奇心冒了出来,她走过去,探头看了看。那是一家咖啡馆,人很少,但显然是开着的。冷风吹得她直打寒战,她把脸埋到围巾里,犹豫了会儿,还是推开了门。
屋内装潢很是高级,实木护墙板,水晶灯,还有那些高脚杯,艾莉尔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享乐是可耻的,资源的浪费是不可原谅的,她难以置信之余,也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光线暗淡的角落里,几个人吞云吐雾,谈话声似有若无,屏风把一切都隔离开来。
艾莉尔要了杯热可可,等服务员把纸杯递过来时,那些人刚好起身离开,隔着不近的距离,可以听见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声音清脆有力。
艾莉尔莫名有些紧张,等这些人一走,店里除了她就没有别的客人了。她连忙付了钱,匆匆转过了身。
头顶的光线晃了一晃,奥利维的蓝色眼眸哪怕在夜晚也显得晶莹透亮。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带着金丝边眼睛,略略低着头,身旁的人在讲些什么,他安静听着,脸上是淡然的笑意。奥利维并没注意到艾莉尔,只随手把帽子往头上一戴。风吹起他的衣摆,当他离开门口时,黑夜像深渊,一瞬间把人吞噬得彻底。
艾莉尔下意识跟了上去,身后店员撑着柜台,大声提醒她饮料没拿。
可艾莉尔什么也没听见,她跑了两步,心里觉得奇怪,明明没落下多少路,怎么就追不上呢?她指望着他能回头看看她,但这种期望总是会落空。
几个月的报社生活,接触到的都是一板一眼的正面报导,舆论管制下,底下的人比上面还要谨慎,而她也终于明白了分别那天法布利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他有完美主义倾向吗?他怎么可能喜欢你。”
那真是一句能把人折磨致死的话。
她跑呀跑,夜晚的风很凉,她努力镇定下来,一颗心却是砰砰直跳。
完美主义也许称不上,但容不得一丝一毫污点的荣誉感倒是普遍存在的。至于这到底是在捍卫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只清楚,哪怕是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对**的洁癖,对精神的压抑与限制,王国无微不至的纯洁教育深入人心。有时她也觉得,自己只有一死了之,才能对得起女性天然被赋予的天真气质。
可那又不大对,她可以怀着恨死去,却无法带着爱离开。她爱他,她只想见到他。
电车在路口停了一会儿,深夜最后一班车,车厢照例空空荡荡,奥利维转头望着窗外,深蓝的夜幕下是路灯连接起的街道,像蜿蜒的河流,又像悬挂的彩带。
当铃声响起,车门关闭时,他看见了飘起的围巾。
艾莉尔擦了擦汗,车窗外光影交错,跑了一路,她看起来有些崩溃,此时只气喘吁吁道:“我在咖啡馆就看见您了,您为什么走得那么快?”
奥利维愣了一愣,心里莫名空了一瞬。他站了起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信一寄出他就后悔了,觉得虚与委蛇总好过再也不相见。但当他真的看见她时,那种不安的愧疚又冒了出来,拉扯着那原本就不怎么稳定的理智。
语言快过了思考,他呆呆问道:“你一直跟着我?”
艾莉尔红了脸,她仰头望着他,奥利维的眼睛像深海,湛蓝中带着光芒。她看着他笑起来,电车摇摇晃晃,她被拉进了一个怀抱,熟悉又温暖。
“我好想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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