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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六郎的媳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瘦肉猪肝汤

    少年焦急道,“母亲,你怎知她不是歹人?”

    妇人摇摇头道,“之前有下人来报,说西郊虎啸林里,发现了残破的衣衫,可能是被猛虎咬死的,你父亲推测是那拐子的,而且这位娘子,当日并不是本府的客人。虽不知经过如何,如果不是这位娘子,恐怕六郎也要惨遭不测。”

    她这才接过娃儿,仔细地抱着哄着,爱怜之情,溢于言表。

    我滴个乖乖,还有老虎,吓死本宝宝了!

    正首的汉子,端然起身,远远朝我一拱手道,“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杨家上下感激不尽,请上座”,说着抬手虚指东面首座。

    我也就不客气了,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看来事情搞清楚了,就等着你们报恩呗。

    妇人将娃儿交给奶妈,带了下去,才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温和地问我,“小娘子贵姓,打哪里来?”

    这是要追查底细了,我很想作一句,“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却怕被当作疯子赶出去,丢了这么个金饭碗。

    我只好按着预定的剧本走,深吸一口气,泫然欲泣道,“小女子韩梅梅,身世飘零,不幸流落荒野,天下之大,实无处容身。若能侥幸投靠大人,谋得一栖身之所,如何不感激涕零?”

    考验台词功力的时候到了,说完还不忘双目闪闪,殷殷期盼,瞥向那当家的汉子,掌握话语权的人,一定要卖力讨好。

    少年刚刚在西首坐了下来,此时听闻我的话,瞪大双目,一脸惊诧地上下打量我。

    怎么了,小鬼头,我的语言能力好吧,是不是把你的语调,学了个实足实。

    夫妇二人对望一眼,那妇人大义凛然道,“将军,小娘子是六郎的救命恩人,又身世苦楚,她虽衣衫褴褛,却品貌端正,想来是良家女子,我与她一见如故,她又如此仰慕您的声名,如何不成全了她?”

    哎呦,当家的竟是个将军,想必府里待遇不错;哪里褴褛了,我这件睡衣雪白如新,还缀有绒毛,厚实得很,要不然这两天早冻死了,不过下半截蓝衫结扣,确实有一股浓浓的混搭风;一见如故,呵呵,夫人太过抬爱;等等,后面是什么意思,怎么总觉得不对呢?

    那将军决然道,“你我二人夫妻情深,患难多年,我从未动过纳妾之念,这救命之恩自当好生报答,可是这纳妾一事……”

    wtf,我啥时候说要给他作妾了,能不能不要随便脑补,正待辩解,却被妇人打断道,“将军您瞧,小娘子脸都白了,您当慎重考虑,若把话说绝了,她今后该如何自处?岂不是害了她?”

    “不如夫人将她认作义妹,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把我这个当事人,放在眼里,我实在忍无可忍,颤颤巍巍道,“感谢二位好意,小女子我早已许过人家,不过先夫早丧,是我福缘浅薄,实在没脸面嫁予他人。”

    做人就得,勇于把自己往死里黑!

    那将军似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夫人,小娘子如此可怜,咱家应竭诚相待,以后权当作家人般相处。”

    妇人盈盈走来,握住我的双手,愧悔道,“好妹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好好住下。”一边吩咐了婢女,带我下去梳洗休息。

    阿弥陀佛,总算结局美满。

    临走前,我正好瞥见那张桃林结义图,桃花树下,刘关张三人,言笑晏晏,望向这厢,六眉弯弯,好似在说,“好一场狗血大戏!”

    ☆、九寸金莲

    之后,婢女将我引到西厢,令我任择一处院落居住。我挑了西北角一个荼靡苑,地处偏僻,环境清幽,正北有一双层阁楼,古朴雅致,院里荼靡架上,白花盛开,下有石桌石凳,非常适合我这种养老心态。

    我歇下没多久,少年就来敲门,并带来了一叠衣物,将其搁置在圆桌上,他躬身作揖道,“母亲让我送来衣物,并责令我向您道歉,今日的种种,实在失礼了!”

    我忙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少年郎怎么称呼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于一时。

    “杨家大郎,名延朗,母亲说以后,大家就唤你梅姨了,你也可以随母亲,唤我朗朗!”他见我不加怪罪,反而和颜悦色,谦逊地答道。

    额,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坐在钢琴前十指翻飞的包子脸,呵呵,“我还是唤你大郎吧!”

    等等,延字辈,又有一堆儿郎,又驻扎边境重镇,这杨家的情况,当真像极了杨家将,不会那么巧吧?

    耳边立马响起了小时候,atv“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旋律,“斜阳下战云密布,未曾令我退一步”,那是我生平头一次,知道杨家将的故事,而陈秀雯的英姿飒爽,令我印象深刻,那完全就是穆桂英本人。之后又有“杨门女将”,“少年杨家将”……

    我急切问道,“你父姓甚名谁,可是北汉降将?”

    大郎的脸堵成了猪肝色,恼道,“我父杨公,虽受当今官家招降,时任代州知州、并州观察使,但多年兢兢业业,镇守边关,契丹人闻风丧胆,号‘无敌将军’……”

    死小子,话说一半急死人,到底你老爹是不是,杨老令公杨继业啊?

    我打断他道,“我自然对将军十分仰慕,那你母亲可是叫佘赛花?”

    他皱眉道,“母亲闺名怎可轻唤!母亲姓折,折枝之折,府州团练使之女,系出名门,与父亲恩爱甚笃,如果你还想打父亲的主意,趁早死了这份心!”

    我没空理他,又问,“杨八妹呢?”

    “你胡言乱语什么,母亲刚怀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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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七弟还是七妹,都不知道呢!”

    额,我一拍脑袋,细节不重要,契丹人都怕的,不是杨家将还有谁?

    我突然满怀同情地望着他,这个以后将随着父亲,战死在雁门关的孩子,当下也没那么可憎了。

    大郎被我的目光盯得毛毛的,将衣裳一推,告辞道,“梅姨看看是否合适,母亲那边我好回话?”

    我才将视线转回桌上,层层衣裳上,躺着一双绣鞋,青底镶花,甚是精致,可怎么总觉得不对呢。

    大郎瞥了眼绣鞋,又往我足下一荡,轻咳了一声道,“这双鞋我还是带回去吧,这已是府里最大的一双,我一会儿禀明母亲,想来她定会为您赶制一双,请告知大郎尺寸!”

    这死小子,句句隐含赤果果的鄙视,我拿起那双绣鞋,细细比对,羞愤道,“我又不曾缠足,哪里来的三寸金莲,顶多就比这对大一半!”

    大郎艰难道,“这不是三寸金莲,母亲出身将门世家,自幼天足,她身材高挑,鞋是六寸,那梅姨应是九寸吧!”

    只听“啪”的一声,绣鞋落在地上,无数的草泥马,在我的脑里奔腾而过。

    死小子,小姐姐我一米七,比你妈还要高,现代营养好不成啊,用得着这么气我嘛?还一口一个梅姨,小姐姐我有那么老嘛?

    大郎见我脸黑,迅速捡起鞋子,道了句“告辞”,拔腿开溜。死小子,跑得可真够快的,战场上也这么会逃命就好了!

    之后,我在杨府住了下来,也渐渐熟悉起来。

    杨府是一个三进院落,第一进是正厅忠义堂,我来时拜访过的,为议事待客之所,庭内遍值梧桐树,亭亭如盖;

    第二进是不言堂,是杨府日常用饭之所,堂前是宽阔的广场,隔为两块,东为演武场,旁列十八般兵器,西为射技场,竖有六个草垛;

    第三进则为后院,分东西二厢,以月门相隔,东厢占地更广,有将军夫妇的风雪阁,各位郎君起居的雁鸣阁,还有几处空置院落,西厢则是客房,有荼靡苑、芙蓉苑、桂香苑、兰雪苑,四个院落,常常未有人居住。

    听说,之所以让我择西厢而住,是杨将军的意思,府中流传的说法是,怕我贼心未死。小姐姐我才不桑心,一个人霸占西厢,要多爽有多爽。

    而我进入杨府的过程,令太原城流言满天飞,有两个版本风行一时。

    一版是:一位来历不明的轻浮女子,以小少爷的救命之恩相要挟,自荐枕席,被杨将军严词拒绝,杨将军感她可怜,权作收留;

    另一版是:杨夫人欲将远房表妹,嫁予将军为妾,却被将军逼问出,她早已为人妇,女子当场羞愧无地,不敢再提。

    我内牛满面,说不准哪一个版本更好些。

    ☆、谁说男孩纸不爱折纸

    待到荼靡花事了,原来又是一年,暮春时分。

    我在杨府的生活很是惬意,上午晚起,看儿郎们耍刀弄棒,下午午睡,到西厢各处走走逛逛。

    我虽未有奴婢伺候,但是杨府上下俱是如此,奴婢是公中的,只负责送饭送菜,将脏衣拿去清洗。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又安逸又自由,简直是猪一样的生活。

    杨家儿郎就没那么幸运了,除五郎六郎还小,其他人卯时(5点)起床,打三套□□长拳,再各练半个时辰的刀法和枪法,再习几轮射箭,然后才可自由活动;下午一律丑时(1点)出门,去离家不远的官学念书,大概酉时(5点)才回。

    杨将军军务繁忙,常常夜宿城北大营,每十日休沐一次,那一日,儿郎们也不用上学,全家会在不言堂一块用饭,相当于聚餐了。不过不要以为,那日就轻松了,杨将军的例行考核伴随而来,那才是儿郎们的噩梦。

    这一日正值休沐,演武场上,大郎和二郎正在比试,贴身肉搏,拳拳生风; 三郎独自演习剑法,游龙摆尾,剑光闪闪; 四郎在教五郎拉弓,五郎刚满五岁,刚刚加入生力大军,胳膊短短,连特制的小弓还拉不满; 六郎则赖在我怀里撒娇,七郎出生后,杨夫人的重心转移,他这是找我弥补呢!

    杨家儿郎们演武,身着棉布短打,白衫蓝裤,黑带束腰,袖口扎紧,显得十分英姿勃勃。

    其实杨府家教真是严呢,五岁以下的孩子,养在母亲膝下,五岁后统统搬入雁鸣阁,吃饭穿衣,独立起居,兄弟间彼此照顾,这可是军事化的管理模式。

    大郎和二郎比完,用白布巾一抹额头颈脖间大汗,快步行至我的面前,气喘吁吁道,“六弟,不要总赖在梅姨怀里,男儿郎,像什么样子?”

    六郎不高兴地撇嘴道,“不……梅姨,她……小姐姐!”

    哈哈,小家伙这一年来,说话利索了不少,深得我心。

    大郎一脸无语,二郎漫步过来,劝道,“算了,大哥,六弟还小,恋母也是有的。”

    我刚想大赞二郎,深明大义,却在听到“母”字时,立马绷住,呜呜,你们都不是好银。

    四郎五郎那边也停了,跑来凑热闹,四郎性子活泼,嘻笑道,“梅姨,你上次用竹纸,折了个小太师椅,送给六弟,可不可以教教我?不过那个椅子看起来,又长又窄,给两个人坐也罢,就怕卡在一半,坐不进去,可不可以改良一下?”

    咦,我怎么不记得,折过太师椅来着?貌似十天前吧,我确实是送了个玩艺,哦,想起来了,你个傻瓜蛋,那是一架钢琴!好吧,这年头的孩子没见识,姑且不和你计较。

    “那你带纸了没?”

    四郎往怀里一掏,还真掏出了一沓,泛黄的硬竹纸,果然是有备而来,我心里计划着,把长宽的比例等同,试了几试,就把四郎想要的太师椅,折了出来。

    不仅四郎欢呼雀跃,其他人都一脸崇拜地望着我,当然除了旁观不语的大郎。

    谁说男孩纸不爱玩折纸,他们一样爱得死去活来。

    也许是因为,纸张刚刚在宋朝普及,大家都把它当成,十分珍贵的物件,不敢随便糟蹋。

    为了博杨家将一笑,糟蹋一回又何妨?

    于是,我又折了小船、飞机、青蛙、老鼠、宝剑、纸盒、纸鹤、花朵……

    当我需要裁剪时,我就先把纸痕折好,四郎负责摊开,三郎手举利剑,沿着折痕轻轻一挥,一分为二,干脆利落。

    之后,每个儿郎都选了自己喜欢的折纸。二郎是个和事佬,挑了纸盒;三郎英武果敢,挑了宝剑;四郎活泼跳脱,挑了青蛙;五郎羞涩腼腆,挑了花朵;六郎还小,就是调皮爱闹,只见他的两支,短粗粗圆嘟嘟的手臂一揽,剩下的全包了。

    至于大郎,他什么也没要,也许是不好意思,和弟弟们争抢,他这人性格嘛,实在太复杂,我也没啥好说的。

    在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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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大郎轻轻捻起纸飞机,往远方一射,飞机滑向半空,划了个弧度,飞了几十步远,众人皆拍手称快,大郎问,“这是什么?”

    这是灰机,可惜你没见识过。

    “大鸟”,我暗笑道。

    ☆、秀才家的女儿受尊重

    是日中午,杨家人在不言堂一块用饭,分两大桌。我们这桌上,将军夫妇正北而坐,我一人东首,对面是大郎和二郎,下首是三郎和四郎;其余的娃儿,由奶妈们伺候着,在令一桌。

    所谓“不言堂”,古人曰,“食不言,寝不语”,那真是要吃得无声无息。

    我打小就吃相难看,爱大嚼大咽,常常被一起吃饭的朋友,取笑为“吧唧嘴”,所以最怕的就是聚餐,只好吃得少一点慢一点。

    我只匆匆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碗箸,偷偷打量着旁人,杨将军虽吃得极快,却有条不紊,杨夫人自是慢条斯理,而儿郎们好似吃得不多,大概是担心饭后的考核,有点食不下咽。

    等到众人吃完,杨夫人领着仆人,把碗碟撤下,五郎以下,都回了屋子,今日我却留了下来,想看看热闹。

    只见将军面色一沉,一通喝斥道,“书本功课不可一日荒废,你们是本将军的儿子,刀枪武艺自然不在话下,切不可因此轻忽了学问!”

    四位儿郎纷纷站立,低头称是。

    哈哈哈,杨令公竟然是基因决定论的拥护者,这胡吹大气的豪气,真是绝了!这一上来先骂一通的教育方法,不知道会不会给娃儿造成心理阴影?

    他又道,“要知道本朝立国之初,就定下‘重文教,轻武事’的国策,我辈武人见到同级文官,尚要避车而让,而你们日后若想在军中立足,更要通过文试考核。”

    好落魄的形势啊,难怪北宋军事弱,打不过!

    之后,他拿出论语一书,随手翻了翻,问道,“学而时习之?”

    这是要考背书了,我还以为有多难呢!

    大郎答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我要举报,这小滑头明摆了作弊啊,只答半句,偷工减料,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二郎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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