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而始终追在她左右的司马润也看见她脚踝上醒目的乌金链子,和王瑄相识了两辈子,他岂能认不出这条自王瑄出生后便一直佩戴,从不离身的链子?前世早年,王瑄曾说过,待到将来,他遇上一个心仪的女子,就拿这条链子锁住她,可后来他和谢菀成亲多年,这条链子还在他手腕上挂着……这辈子,竟一早就锁上了卫戗?
拿回花球,谢过翠娘,长裙改短裙的卫戗,行动果然轻便不少,拔腿就跑,追上桃箓,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你此番出现,是冲着阿珏而来的吧?”
桃箓脚下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先前的节奏,半晌,叹了口气:“对错是非,有时候还要看自己身处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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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角度,你若觉得心里不舒坦,那就怨恨我吧!”
这分明就不是好话,片刻工夫,卫戗脸上血色尽失:“他并无害人之心,只想与我白头偕老,你们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去害他。”
桃箓断然否定这个指责:“戗歌,你误会了,我们并无害他之心——”又叹一口气,“只是委屈了你。”
卫戗表示难以理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已经来到牵引车站台,刚好有一辆牵引车停在这里,桃箓没有回答卫戗问题,直接迈步上车,卫戗忙抬脚跟上,车厢里不少人,谈话也不方面,桃箓三缄其口,卫戗也没硬逼他。
这趟牵引车的终点站设在映秀峰区域,待卫戗他们下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桃箓前方带路,步行不多时,卫戗便听到风送过来叮铃脆响,这个声音她听过,当初络渊台上的檐铃被风撩动,就发出这样的声响。
“叮铃、叮铃——”清脆悦耳,但在卫戗听来,却犹如在鼓奏招魂曲,不由加快脚步。
不管卫戗是快是慢,走在前面未曾回头的桃箓始终和她保持相距两三步的距离,两侧的白纱灯笼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随着他们拾阶而上,次第点亮,越登越高,随处可见黄底血字的符咒,十分深刻地昭彰着,此处正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法事……
终于抵达石阶尽头,眼前是一处地面刻着符咒的圆台,台上用婴儿小臂粗的绳子绕了大、中、小三圈,绳下等距离缀满符咒,经风一吹,上下翻飞,发出簌簌声响,衬得周遭环境愈显阴森,但卫戗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孑孑独立于圈中的清瘦背影,不由自主收拢五指,攥紧手上花球,下意识往腰间一摸,才想到今天她要给谢菀做伴娘,怎么可能佩戴龙渊剑呢?
她的阿珏就在那里,没剑也要往前冲……卫戗拔腿就要跑,结果被桃箓和司马润一左一右钳制住,司马润急切道:“戗歌,危险,莫要上前。”
大约是感应到卫戗的来临,王珏转过身来,在这般诡异的环境中,又身着尤显清冷的银蓝色衣衫,长发批垂下来随风飘扬,但这一幕并未现出孤魂野鬼的可怖,反倒在他二人的眼神对上后,王珏的嘴唇忽然一勾,真真的皓齿明眸,异常妖冶:“嘻——终于等到你来!”
这一句再次催动卫戗的激烈挣扎,但她身手再好,对付一个身体条件好过她太多的练家子已经勉强,何况还有一个非人类从旁掣肘,实在挣脱不开,卫戗怒目圆睁地瞪向司马润:“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放开我!”
但司马润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回道:“抱歉戗歌,我不能让你涉险。”
尚存一丝理智的卫戗知道司马润决定要做一件事,边说是何等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不再尝试攻克他,把希望寄托在说出“委屈自己成全那群白眼狼,何必呢?”的桃箓身上:“师兄,你抓得我很疼,拜托你放开我好不好。”
桃箓目光闪烁片刻后,咬咬花瓣般的嘴唇:“戗歌,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你对他也算是了解,知道他有为祸人间的能力,如今他甘愿入局,我还违背原计划,带你过来见他最后一面,所以拜托不要再做让我为难的事。”
“最后……一面?”卫戗连连摇头,“不,这是在干什么,你们要把他怎样?”
桃箓视线从卫戗脸上转到王珏身上:“你且放心,我们只是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叫卫戗如何放心?反手抓住桃箓:“哪里是他该去的地方?”
桃箓没有回答,而是仰起头,望向太阳位置,隐隐有光线透过来,那是黑暗即将结束的征兆,他眼睛一眯,高声喊起来:“时机到,师兄动手,渡守、渡引,撒网——”
随着这声高呼,便见络渊台后面的岩壁上瞬间亮起如萤火虫一般的冷光,且像繁星一般地闪烁,伴随着亮光,成百上千的铃铛同时摇响,铃声如潮水似的涌过来,一黑一白两只大鸟在他们身后凭空出现,自上而下俯冲向络渊台,靠的近了,经灯光一晃,可见它们叼着一张细密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网。
“我已束手就擒,还搞出这么大阵仗来拿我,真是叫人没话说!”仰头看鸟的王珏粲然一笑,收回视线正视卫戗,缓缓张开双臂,“戗歌,我爱你!等我——”
眼见那张网朝着王珏而去,目呲欲裂的卫戗爆发出惊人力量,她竟挣开司马润和桃箓的钳制,疾步冲上络渊台:“阿珏,你要的花球,我给你抢来了!”
然而她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两只神鸟,只见它们叼着那张网,刷地一下掠过她头顶,抵达络渊台上,翅膀尖几乎扫过王珏手指的滑翔过去,竟是畅通无阻——那张网,非但肉眼不易察觉,并且好像也网不住实体,掠过王珏身侧,那两只大鸟并未停留,而是直奔那岩壁上的冷光飞去,随着他们的靠近,那边铃声简直可以说是响震天际……
但卫戗顾不上他想,她眼里只有仍然保持展臂动作的王珏,手扯不断那绳子,于是矮身抬绳钻进去,扑进王珏怀中搂住他的腰,结果他却被她的冲劲撞得向后仰躺下去,卫戗环抱住他的手上还攥着那捧花球,要是这样倒下,花球肯定被压坏,也容易伤到王珏,卫戗本能地想要去挽救,可已经错过先机,只能改变身体重心,带着王珏双双侧躺倒地。
跌得生疼的卫戗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口,她紧张地查看王珏着地的肢体:“阿珏,伤没伤着?”
结果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不安地去看王珏的脸,发现他眼睛虽然睁着,可先前灿若繁星的双眸,此刻却是一片黯淡无光的死寂,卫戗颤抖的手爬上他的脸颊:“阿珏,你怎么了?”仍旧没得到回应。
被“吞掉”的太阳又被“吐出”,四周的白纱灯笼黯淡下去,岩壁上只余下由小铃铛拼成的符文,还有站在这巨幅“符咒”顶点上的鎏坡,至于那两只叼着网的神鸟,也全都不见,要不是先前听桃箓喊出它们的名字,卫戗没准要认为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个恐怖的梦……
☆、背信弃义
但这终究不是梦, 王珏就在她怀抱中, 无知无觉, 仿佛一只被抽掉牵引线的人偶。
“阿珏……阿珏你醒醒!阿珏……阿珏,不要吓我!阿珏……”到最后, 甚至威逼恐吓, “阿珏, 我卫戗平生最恨背信弃义,你曾给过我那些承诺, 我一句都没忘, 全都放在心上, 倘若你违背誓言, 我一定会把交到你身上的心意尽数收回来,从今往后, 再不相见……”
然而王珏仍然无动于衷……
桃箓缓步走过来, 祭出羽毛扇,抬手一挥, 圈绕在络渊台上的三圈绳子和几百张符箓瞬间化为飞灰,纷纷扬扬向空中飘去,他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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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戗身侧,眼神中透出一点怜悯, 叹息道:“戗歌, 他已经走了,不要为难自己。”
跪坐在地,怀抱名为王珏遗蜕, 实为王瑄肉身的卫戗,湿漉漉的眼睛斜向上瞟着桃箓:“为什么非要针对他?”
桃箓沉默了片刻后,在卫戗身侧蹲下来,漫声道:“想来你大约已经猜到,小生的真身,实为一棵桃树。”
此刻眼底心中只有王珏的卫戗,哪有闲情在意桃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只想知道:“要怎么做,你们才肯把他还给我?”
桃箓仍兀自倾诉:“你猜,家师缘何收小生为徒?”
卫戗咬牙闭眼:“我让你把他还给我!”
“夸父逐日,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此后,桃木成为伐邪制鬼的上品。”桃箓轻笑一声,“其实那一日,你最先看到的,分明是我。”
卫戗快眨几下眼睛,刷掉眼眶里再次蓄满的水泽,疑惑地盯着桃箓:“什么?”
桃箓口气轻松道:“六月的天,我灼灼盛开,你当自己在做梦——”抬手一捋鬓角碎发,“还攀折下小生的桃枝去细看……”
卫戗想起她和王瑄的初相见,那棵藏在迷阵中,老干粗大,虬枝盘曲的大桃树,有些愣怔:“你?”
桃箓再次笑笑,视线转向眼神空洞的王瑄:“因有‘辟邪消灾,震慑妖邪’之功用,家师才助小生提前幻化为人形,将小生收入门下。”
卫戗却联想起她当初闯阵的目的——藏在桃树洞中的金丝楠乌木盒,她眼睛亮了一下,当初王珏曾嘱咐她收好那块雕着“珏”字的血玉……思及此,也懒得继续听桃箓讲述他,不对,是“它”的成长史,鎏坡已经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帮人,他们自然不会让“王珏”躺在冰冷的络渊台上,几个身手利落的汉子,小心翼翼将王珏移上担架,步调稳重抬下山去。
看到王珏变成这样,桓昱和谢菀两夫妻十分不好受,特别是谢菀,因为王珏是在卫戗去抢花球时被带走,更是无比自责,桓昱很心疼她,于是找到卫戗替谢菀解释,说卫戗是女儿身这件事,是王珏告知他们的,并且邀请卫戗给谢菀做伴娘,也是王珏提出的。
王珏说很喜欢这里的氛围,也想要一个像桓昱和谢菀这样的婚礼,只可惜暂时无法实现,所以想要偕同卫戗一起参与进桓昱和谢菀的婚礼,亲身感受一下。
其实婚礼的各项细节已经安排好,可是鎏坡事先特意交待过他们,如果王珏提出什么要求,一定要竭尽所能去满足他……
翠娘曾提到过“吊桥效应”,大意是说人走吊桥,因为担惊受怕而心跳加快,在此期间,恰好邂逅一位异性,很容易令其错将因环境而导致的激烈的心理活动曲解成对对方滋生出了爱情的情愫——要知道卫戗和王珏经历过的,可是比走吊桥更惊险刺激的啊!
因为一颗心遭受司马润重创,所以卫戗总是小心维护,不让它再次受伤,可她一次又一次涉险,每每都有王珏陪伴左右,爱情的萌芽早已端倪可察,只是一朝被蛇咬,再遇玉带也惶恐,长久的克制伪装,在进入这样静谧祥和的环境中,又被刻意引导,终于突破枷锁。
看着王珏在她眼前倒下,卫戗心魂激荡,可直到听完桓昱的话,方感觉悲从中来——相识这么久,除去小打小闹地纠缠之外,王珏几乎没对她提过什么实质性要求,但他亲口对她说过,想要在这里与她成亲,结果却被她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他嘴上爽快地回她:“好吧,听你的。”其实内心还是报以无限憧憬。
一如前世出征前,诺儿抱着她的腿哭求:“娘,不走,要抱抱!”还有最后一次与芽珈生离,芽珈双手紧紧揪住她的箭袖,连连摇头,“戗歌……不要走……求你……求求你……”她狠心拒绝,又抛出承诺,却再也无法兑现……带着缺憾的别离,更是锥心刺骨!
卫戗安抚了桓昱,又宽慰了谢菀,获悉桓昱已经下定决心,要带谢菀出境,毕竟卫戗是受桓公所托进来寻他,却搞成这样,叫他和谢菀如何心安理得在这里躲下去?回去让桓公知道,卫戗不负他所托,至于将来何去何从,到时候再说。
桓昱和谢菀走后,翠娘也过来他们暂住的公寓,还带来一堆她的“珍藏”,说是知道卫戗即将离开,送给她一些纪念品,感谢她和王珏的帮助,让翠娘美梦成真。
看卫戗的脸色,翠娘在斟酌后,首先讲起了她们一帮姐妹的私情,翠娘由衷感叹,自己比雪海幸福得多,虽然相中一朵高岭花,但毕竟还有摘取的可能性,哪像雪海,爱上了却是镜中花……又絮絮叨叨地评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帮子姐妹,其实大半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都痴迷过鎏坡,单看皮相,比鎏坡更招眼的,在桃花源里也不是没出现过,可能力盖过鎏坡的,却是绝对不存在的。
试问这样一位神秘超脱的创世之神,怎能不令怀|春少女为之倾倒?但水中月再美好又能怎样,即便是凫水的高手,也捞不起那月,何况她们这些个旱鸭子,一旦下水,怕是小命都给折进去,遑论其他?
所以许多女孩只是在浅浅的肖想过后,便另寻目标,而翠娘更是从小就追在谢亦辉身后,渐渐由亲情转化为爱情;唯有自视甚高的雪海,又有近水楼台这个便宜可占,才越陷越深,如今受到当头棒喝,还没从失恋情绪中走出来,镇日无精打采,形容憔悴,让这帮姐妹看着很是心疼……
见卫戗仍旧没现出烦躁神色,咳了咳,翠娘继而又向她解释了先前的行为,相识之初,王珏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获悉翠娘有当着谢亦辉的面,向俊美少年郎“表白”的癖好,于是说出谢亦辉他祖父谢同舟曾被带到魁母门下,拜她徒弟为师,学得一身好本事,如果翠娘跟王珏合作,还是不能打动谢亦辉那颗冥顽不化的石头心,那就带她去拜魁母为师,和鎏坡做同辈人,镀得一层真金后华丽归来,让谢亦辉尊称她为太师姑,每每见到都要躬身施大礼……
翠娘听完后捧腹大笑,笑够了调侃王珏年纪虽小,口气却大,鎏坡大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而鎏坡大人的师父,别说拜师,见上一面都难,这是把她翠娘当成缺心眼了?
结果王珏却正色庄容地告知翠娘,他与魁母渊源颇深,相识更在鎏坡之前,又因魁母与他有点小恩怨,别说要求魁母收个徒弟这样的小事,就算要求她逆天而行,魁母也张不开嘴拒绝他。
这就更扯了,但翠娘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就相信了王珏,且完全遵照王珏的指示行动,万幸一切正如王珏所料,谢亦辉果然应允了翠娘,待到翠娘年满二十周岁,他二人就会结婚。
倘若王珏还在,听完这些,没准她要罚他夜里滚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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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然而这会儿听到,却只是好笑得扯扯嘴角——嗯,这就是她接受的黑心小鬼!一笑而过后,诚心向翠娘贺喜,并说如果有机会,待到翠娘成亲,她与王珏一起来喝喜酒。
翠娘见到卫戗的笑容,明显松了一口气,又畅想几句,终是到了临别时,翠娘告辞,卫戗起身去送,到了门口,翠娘突然驻足转身看向卫戗:“对了,我今晚过来,主要是向你转达当初王珏托付我的几句话。”
卫戗一愣:“什么?”
翠娘眉目间浮现一点困惑表情:“当初王珏告诉我,倘若有一天,发生什么变故,让你不要彷徨,打起精神,继续完成既定旅程。”
卫戗感觉心口一跳,看着一头雾水的翠娘,感激地微笑起来:“我明白了,多谢你。”
待翠娘离开后,卫戗想着桓昱准备回境外,她也卸除一桩心事,可以毫无顾虑的带着王珏出境去了,又有翠娘捎来的话,感觉又有了精神,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准备翌日天一亮便出境。
不想翌日一早打开门,竟瞧见司马润,看到这厮卫戗就来气,态度如何能好:“敢问殿下一早过来堵门,可是又有何新指教?”
司马润沉默地盯着卫戗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别在背后的手移到身前,递给卫戗一个盒身镶嵌拨轮的金丝楠乌木盒:“这个,给你。”
看到这盒子,卫戗心脏咚咚跳了两下,伸手接过,解码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块巴掌大的血玉牌,抬头瞪眼:“你翻我东西?”
☆、物归原主
司马润连忙摇头:“不不, 戗歌你误会了, 这盒子是裴让托我转交给你, 里面究竟装了何物,我全然不知。”
卫戗仍是一脸狐疑:“既然是我大哥让你转交的东西, 早先怎么不拿出来, 这会儿才交给我?”
司马润又道:“他说一旦出现变故, 想来你可能需要此物,若无变故, 便由我收着。”
卫戗冷笑:“真是活得久了, 什么稀罕事都会看到, 哈——谁能想到, 唯我独尊的琅琊王,有朝一日竟会对我这个小小武官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言听计从。”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 哪里顾得上修补漏洞, 但司马润也没揪着几个疑点不放,只是更卖力地解释:“戗歌,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连裴让对你的忠诚也要怀疑,不怕叫他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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