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卫戗心头又是一跳:魁母的徒弟都是活了几百年的妖魔鬼怪,这样的高人,又岂会被凡夫俗子轻易打动?她会出手,必定是有其他目的。
司马润目光灼灼地盯着卫戗:“戗歌,她之所以保留你的记忆,就是不希望你我水到渠成再次结缘。”
卫戗的心吊到嗓子眼。
司马润咬咬牙:“因为,她把你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日出而作
纵使本性淡漠, 又刻意隐忍, 可听到这一句, 卫戗还是显露出震惊表情,疑心自己听错:“什, 什么?”
司马润道:“圣人不仁, 以百姓为刍狗, 生死有命,何须费此心力强加干涉?”
世人皆知魁母对琅琊王氏十一郎青眼有加, 不少人认为, 是因为他家族显赫的缘故, 然而魁母是域外仙神, 人生一世,于她来说, 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王侯将相皆不在其眼中,又何故偏宠一个无实权在身的病弱少年郎?
司马润倾其所知:“魁母本是异族圣女, 修炼逆天之术,不惜以自身作祭,却不想功成之后,反噬全都加诸到自己亲生骨肉身上, 不管她如何努力, 那孩子都活不过七岁,且在亡故后保留惨死的记忆,经年累世下来, 痛苦催生出无边怨念,前世更是重伤其母,挣脱桎梏,为祸人间……”冷笑一声,“其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为祸人间,她的阿珏?卫戗脑子里蓦地跳出几日之前,她倚着踏步床的雕花阑干看地图,有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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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叫它闲着,偏爱枕她大腿的王珏,双手捧着又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大图册,一边看一边絮叨:“据说传宗接代是人类本能,就跟吃奶一样,船到桥头自然就会,但要做到技艺精湛,可就是一门大学问了,戗歌,不要再研究什么桃花源的布局,还是同我好好探讨探讨究竟该如何把人造好,凭你我二人的悟性,肯定双脚一落地,不必学之路,直接狂奔到飞起……”
结果被她拿手中地图册子一通乱拍,他抱着脑袋左闪右避,但无论如何就是不肯从她腿上滚下去,最后哼哼唧唧:“夫人饶命,为夫知错了。”
看着他滚开的前襟,搭配他令人浮想联翩的喘,卫戗感觉自己的脸皮子有点发热,但仍虚张声势地板着脸:“错在哪里?”
王珏轻啜一口气:“那本是为夫的责任,理应自学成才,怎能麻烦夫人跟着劳心费力呢?”
此言一出,自然又讨得她一顿好打,只是到最后,她便稀里糊涂和他滚到一起,王珏像只秀色可餐的八爪鱼,四肢并用缠着她,神情却莫名深沉起来,幽幽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波澜不惊地过完这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她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嗯?”
王珏把嘴凑上来,在她额角印下一个响亮的吻:“因为与我共度余生的是你呀,哪怕被你一天打三遍,心里也舒坦。”
她斜眼看他:“被打还觉得舒坦,这是什么嗜好?”还有更博她白眼的,“你个养在深闺的高门贵子,要想过那田园日子,怕到时候日出而作的那个人是我。”上辈子嫁了,结果为人家东征西讨,死而后己;这辈子不准备嫁,结果却要“娶”回一尊大佛,想要辞官归隐过过翠娘口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但搞不好最后沦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养夫君……
王珏不以为耻,反倒坦然点头:“此言有理,那我们便不随波逐流,另辟蹊径也蛮好,恩恩,待到那时,白日里你就出门赚钱养家,天色一晚你就回来,夜里我把自己洗洗干净,上榻躺平,任你糟蹋……”
她被他给气乐了:“你的梦想就是当个白吃饱?”
然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司马润再一次强调,她那个脑子里装满颠鸾倒凤,把想要坐享其成挂嘴边的鬼夫,是个丧尽天良的祸根?
卫戗觉得自己在很多方面,算得上大度,当然,小毛病也是有一点的,譬如护短——只要被她纳入羽翼下,犯了错误,遭她拳打脚踢也是有可能的,但旁人若是动他们一根手指头,她必定心气不顺,搞不好还要冲上去较个高低……
纵使上辈子王珏当真做过什么,可此一世将将开始,他只想与她悠然度日,倘若真要追究到上辈子,站她对面这位还跟她存在杀妹灭子的血仇呢,她是不是要拔剑出鞘捅死他?
“戗歌,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安静等待老半天,还是不见卫戗有任何表示的司马润,沉不住气地开口问出声。
卫戗抬手揉了揉司马润这一侧的耳朵,漫不经心点点头,随口敷衍:“嗯,知道了。”
司马润脸色越发难看:“戗歌,我把自己调查了解到的情况统统告知于你,你听了之后就这反应?”
卫戗打起精神,冲司马润拱拱手:“多谢殿下坦言相告,若无其它事,下官便告退了。”
司马润自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抓住踏雪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
卫戗将视线从被司马润抓住的缰绳调高至他铺满恼火的脸上:“敢问殿下,何为执迷不悟?”
司马润咬牙切齿:“明知其为妖物,仍要去维护他。”
卫戗嗤笑出声:“依殿下所言,下官明知某些人,将来是会伤我及家人性命的,是否应当先下手为强,提前取了他们的项上狗头?”
司马润一噎,随后回忆一番,她既然也是带着记忆而来,在误会是他下令伤害他们母子及芽珈性命的前提下,与他重逢之前,也只是想法设法躲避再见;遇见宿敌珠玑,也没有斩草除根;还有虞姜和卫敏,要不是她们自作孽,卫戗亦没有半分要把她们如何的意思……是的,她无意报仇,只一门心思想要重新开始,好好活过这辈子!
手里的缰绳,好像突然被注入了什么,千钧沉重,司马润慢慢松开手,但仍将徘徊在脑海里十几年的话说出来:“戗歌,那个时候,你出门在外,不管你在哪里,我知道你还在,心里干什么都轻松快活,因为有你,只要我叫一声,即便天涯海角你都会赶回来,久而久之,甚至让我生出来一种恍惚感,觉得就算天塌了,你都会跳起来为我撑着。”
卫戗循着司马润思路一想,继而自嘲地笑笑:可不是,她就是那么愚蠢,明明他才是个高的那个啊!
“但,你没了,我因不够隐忍而开罪虞家,虽然到最后出于利益考量还是结为姻亲,但他们有所保留,还是当时被我误认为是性情大变,实则已被王珏取代的琅琊王氏新族长助我登上帝位,但从此我却成了一个被他架空权力的傀儡,连想找个人来倾诉都不能,于是那十年,我用回忆你的好来度过,戗歌,芽珈和诺儿是你的执念,那你便是我的执念,或许他们统统都是我们逗留幻象,只有你我才是真实的。”
卫戗微微眯眼盯着司马润的脸,听他这番话,莫名让她想起筑境的水月镜花里那些沉溺在虚幻生活里的人们,要一个真真切切的伤人现实,还是自欺欺人的美好幻境,是要考虑考虑啊!
“什么王珏、魁母,那个幻境这个仙境的,那都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本来就与你我无干,不要再因为别人的一己之私而让自己糟心,跟我走吧!我保证,此一生,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别人,你喜欢诺儿,那我们就再生一个诺儿;你想要解甲归田,我们就找到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建立我们自己的桃花源;还有芽珈,或许也可以给她找个夫君,你觉得裴让如何?”
听着司马润的话,卫戗脑子里却再次跳出王珏的不满表情,他也与她畅想过这些,但他首先想到的却是:“告诉你,我既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亦当还报我以真诚。”
她不解:“哦?”
王珏神情严肃:“不许你勾三搭四。”
她更加不解:“我勾搭哪个了?”
王珏手指颤颤地指向门外:“那个虞濛,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等她能跳能跑后,你立马把她给我处理了。”
她:“o_o”
王珏一本正经:“我跟你说真格的呢,你要是不处理她,等将来你种地回来,非但没有香滑柔软的夫君给你糟蹋,连饭都甭想吃,还要睡地板……”
她:“=_="”
幻境再美好,那也是虚假的,她卫戗这辈子,希望活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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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白,虞濛是一定要救的,还有她的阿珏,那一刻,他分明说过,让她等他……从前还是有些担心的,但设计拿他的是他真正的母亲,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和心血,应该不是为了毁灭他,那他们自然还有重逢的机会!
卫戗勾勾嘴角,视线再次对上司马润:“损及身体发肤,我会痛,失去王珏,我更痛!没有谁是谁的幻想,大家都是真实存在的。平心而论,最初在南山上醒过来,然后下山,我认为自己很好,可那不过是我认为的而已,我不好,很混乱,脑子时常断弦,夜里还会做噩梦,梦到自己带着芽珈和诺儿被追杀,但逃脱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惨死……现在想想,幸好我遇见了他,在和他的缠斗中,我慢慢忘记了心痛,投入到了新的乐趣中。”
司马润一副痛澈心脾的表情,只能讷讷道歉:“对不起戗歌,是我错了。”
卫戗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她又拱了拱手:“抱歉,罗敷已有夫,还请殿下另寻良配,告辞!”拉起被司马润松开的缰绳,拿脚跟轻磕了一下踏雪腹部,驱它绕过司马润回归车队。
把心放回肚子里的卫戗,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在预定时间前赶到魁母所在的仙山下,拿眼一扫,正是山清水秀,碧草如茵的好时节,这里的景致似乎格外澄澈,好像被泉水洗涤过的风景画一般空灵,再往上看,是与地面截然相反的两个时节,雪白的山峰与湛蓝的天空接壤,魁母,就在那上面,还有她的阿珏……
☆、曲终人散
魁母有着异于汉人的面部轮廓, 深刻的眉目微微低垂, 额间有一道很鲜明的印记, 就像是一只竖立的眼睛,虽然住在雪山之巅, 然而却穿着十分清凉, 非但胳膊和腿, 还有大片胸膛与小腹全都显露出来,是颇具西域风情的着装, 不过还是在外搭了件薄如蝉翼的轻纱……
好在已经在筑境那里见识过, 所以久仰大名的圣君有着出人意料的年轻美貌, 卫戗面对她仍是沉稳有度, 落落大方的施过礼后,便直白地道明来意。
救治被锁了魂魄的虞濛, 对于魁母来说易如反掌, 但她说想要唤醒虞濛,得让卫戗奉上先前王珏让她保管的“珏”字牌。
那玉牌原本便是出自魁母之手, 倘若她要收回去也无可厚非,但对于卫戗来说,那玉牌意义非凡,她在迟疑良久后, 忍不住开口询问:“敢问圣君, 缘何要收回那本已送出去的东西?”
魁母倒也不与她兜圈子:“阿珏是何身份,想来你已知情。”
卫戗礼数周全地回复:“他乃圣君独子。”
魁母又道:“此番将他召回,却发现我儿魂魄不全, 想那玉牌上或有残留,你且暂时借我一用,待补齐我儿魂魄,那玉牌自会还归予你,到时如何处置它,全凭你喜好。”
卫戗心下一动,眼珠打了个转儿,并未立刻给出答复,反倒追问起进门之前便想知道的事:“圣君,阿珏他此刻可在这山巅神殿之中?”
魁母倒是有问必答,且干脆利落:“在。”
卫戗抿抿嘴:“我可以见见他么?”
魁母仍是利落地回复:“不能。”
卫戗咬咬嘴唇:“为何连见都不能见?”
魁母:“尘缘已尽,功德圆满,此后你们便各生安好吧!”
这个答复卫戗怎么可能接受,她摇头:“怎,怎么可能?”
魁母坦然道:“我欲登仙,一早便自断七情六欲,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随着我儿降世,那些被压制的情感加倍还报回来,彼时彼刻,即便他神魂不稳,我欲割舍却不能如愿,然则待我意欲保他万载千秋,却察觉他有灰飞烟灭之劫,你亦曾为人母,自是了解那般滋味,对策在手,岂会甘心放弃?”
此言有理,但有一点让卫戗想不通,眼前这位容貌停留在双十年华的圣君,莫非也是重生而来的?但转念又想到,能把鎏坡从他的故乡带过来,想要通晓其他事情,对她而言,也不是多困难的事。
似是看透卫戗所思所想,魁母展颜一笑,复又开口,讲得仍旧是王珏:“那时他虽身死,魂魄尚全,我将其送入轮回,且每世皆选显赫家族,奈何逆天之举必遭反噬,他每一生都活不过七岁,且世世以最残酷地方式的结束。”
卫戗忍不住接茬:“他并未做错什么,却遭受这样的磨难,天长日久,怎能不生怨念?”
魁母点头:“我知,然则实在不欲看他灰飞烟灭,又想过许多办法,且算出此一生是个转机,为人母的,多半难以避免私心作祟,现如今,中原之地,琅琊王氏蒸蒸日上,风头更胜司马氏,我便为我儿选了琅琊王氏,为防万一,又拓了个胚子给他备着,因耗费心血,我法力受限,只得闭关修养,众弟子那几日也各有任务,结果……”
卫戗愣了一下:胚子,王瑄?
魁母叹息:“他身故之后,累世悲惨境遇顷刻回笼,迫使我不得不倾力封印他,留待日后寻得良策再做定夺,不想他在出事之际便偷渡了残魂进到那胚子体内,那胚子原本便是为他准备,想要将其从中剥离出来,绝非易事。”
卫戗垂下睫毛,遮住眼底波澜:王瑄,胚子……
魁母:“上一世,我非但没能将我儿从中剥离出来,反倒遭他算计,酿成大错,在我悔恨交加之际,不想转机竟送上门来,换你是我,抓不不抓?”
稍稍平整心境的卫戗再次抬眼:“圣君同我讲这些,意欲为何?”
魁母盯着卫戗的眼睛:“我知道,你心中是怜惜他的。”
卫戗心揪了一下,表面还维持着平静:“所以?”
魁母:“自是不想看到他万劫不复。”声音放得轻柔,“他亦是望着你好,才心甘情愿,自行踏进那天罗地网。”
卫戗睫毛颤颤:“为什么?”想起司马润的话,又补上一句,“既然没准备让他的感情得个善终,又何必大费周章施与我重生,引我和他相遇?”
魁母:“由繁化简——爱情,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之一,情到浓时,甚至愿意为对方牺牲自己……用浓情压制怨气,不失为一可行之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她的阿珏真正的母亲平淡地讲出来,可还是让卫戗感觉有点受伤,她牵强地勾勾嘴角:“果然如此。”再次对上魁母的眼睛,“圣君这样说,当真不怕我心里生怨,拒不交出那玉牌?”
魁母面色不改,笃定道:“你不会。”
卫戗笑容中透露出嘲讽意味:“圣君如此算计我和阿珏,此刻又让我交出他托付我保管的东西,我怎知圣君殿下拿到玉牌,又会对阿珏做出什么事来?”
魁母勾唇笑了一下:“集齐魂魄,将养些许时日,再以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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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须知晓,自然,你助我儿渡劫有功,我自是要谢你,无论荣华富贵还是拘魂续命,只要你提,在我能力范围内,皆会应允你。”
卫戗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脚踝位置:“王氏阿瑄与圣君,也非完全干系吧?”
魁母:“他脱胎于我儿,自是有些干系。”
卫戗咬咬嘴唇:“倘若我执意不肯奉上玉牌,圣君便不会为我救治虞氏阿濛对么?”
魁母:“你须谨记,这条性命与如今生活,皆乃我之馈赠,除去不能许你与我儿圆满之外,我并无亏待你之处,若你执意扣留我儿魂魄,非但不会与我儿长相厮守,反倒会促使他魂飞魄散,你两世为人,并非真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何去何从自是不会全凭意气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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