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卫戗冷笑:“你那儿子太优秀了,我高攀不起!”
司马瑾蹙眉:“你不想嫁他,是因为也做噩梦么?”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回答,他又轻柔而慈爱的补上一句:“但阿润已经知道错了啊!”
“主公?”
门外有人恭谨而疑惑的轻唤,心神不定的卫戗闻声落荒而逃。
回程已是日薄西山,暮霭沉沉,卫戗策马扬鞭,一路飞驰,这一幕与当初凯旋时何其相似,但目的却是截然不同。
彼时是迫切回归,此刻是拼命逃离!
回到卫府西墙外,不出意料,裴让像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等着她。
见她这模样,他吓坏了,惊慌失措道:“戗歌,你怎么了?”
卫戗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裴让,在裴让伸手来接时,她突然盯住他眼睛,盯得他更加无措,她趁机开口:“哥哥,禄园夫人是不是很该死?”
裴让澄澈的眼睛泛起迷茫:“禄园夫人?谁啊?”
他不善伪装,所以是真的不知,卫戗为自己的神经质感到赧然,自嘲的笑笑,信口扯谎道:“刚才在街角听来的故事里的坏女人。”
裴让回望她红红的眼圈:“真的?”
卫戗点头:“嗯。”想了想,又一脸诚挚道:“我还想吃板栗酥,结果跑了很多地方都没买到,再看看太阳就要落山了,一时间感觉特别惆怅,突然有点想念师父他老人家了。”
看她表情,裴让信以为真,还宽慰她道:“等你成亲后,可以让世子殿下陪你一起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宽慰得她越发揪心,捂住胸口闷闷道:“哥哥,姨婆还等着我呢,我先进去了。”
祭出姨婆,裴让连连点头,卫戗提气上墙,这里很僻静,所以她没什么顾虑的直接落下,没曾想刚走不几步就听到“哑——”的一声低唤,她现在没心情跟这只嘴贱的渡鸦周旋,所以听而不闻,直接路过。
“救命!”
卫戗一愣,停下脚步,循声望过去,就见渡引蹲在繁茂枝叶后,只把小脑袋探出来对着她,哎呀那双小眼睛呦——比撒娇耍赖时的噬渡更水汪汪。
渡引见成功吸引住她的注意力,便沿着树干一点点挪爪,直到把身体完全移到枝叶外才停住,最后还扭转一下角度,将它那不自然的耷拉着的翅膀展示给她看,并再次哀求:“主母,救救阿引!”沙哑卑微,楚楚可怜到了极致。
“谁是你主母,不要乱叫!”盯着它翅膀上干涸的血迹,拧眉:“怎么,王瑄那小子终于忍受不了你这张嘴,打算宰了你烤烤吃肉,结果却被诡计多端的你给逃了?”
渡引哆嗦了一下,缩头缩脑,都快成一团黑色大毛球了:“才不是主君,是十郎……”
卫戗眉头拧得更紧:“什么十郎?王十郎?从来没听说过琅琊王氏还有个十郎。”话音落后方觉失言——有十一郎自然就有十郎,她没听说过可不代表人家不存在!
渡引听她这话,怏怏的挪着小步将身体转过去:“阿引不能说。”竟开始尝试扇动受伤的翅膀,果然没扇几下,伤口裂开,鲜血沿着翎毛淌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树根下草皮外的青石板路面上,十分醒目。
卫戗磨牙:“你赢了,跟我进来。”
渡引看似笨拙的身体却如麻雀一般灵活的跳转过来,天真烂漫的歪着脑袋:“主母!”一双小眼睛熠熠生辉。
卫戗扭头就走:“别管我叫主母。”
渡引从树干上跳下来,拖拉着翅膀,倒腾着碎步,追上刻意放慢脚步的卫戗:“好的,主母。”
“我再说一次,别管我叫主母!”
渡引欢快道:“遵命,主母。”而后一通阿谀奉迎:“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主母大善,他日阿引定当为主母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医个翅膀就能让它肝脑涂地,王瑄养的鸟还真好收买!
“阿引还要替主母誓死守护主君清白,不让像珠玑一样的野女人占到主君便宜!”
对了,珠玑被司马润送给了王瑄,此时的珠玑,名义上是太原王骏的义女,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管怎样,还是要给王骏留些颜面,所以司马润把这只烫手山芋丢给了王瑄,还假惺惺的对外宣称是对王瑄的看中,一箭双雕,好计!
幸好这里足够偏僻,鲜少有人经过,不然被人看到有一只个头超大的乌鸦追在一个陌生少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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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絮絮叨叨讲个没完没了,还不被吓个半死?
避开人多的地方,直接钻进芽珈房间,姨婆因做贼心虚,提心吊胆,为避免东窗事发,来回奔波在听讲的“戗歌”和休息的“芽珈”之间。
卫戗进门后,姨婆也回来“探视芽珈”,见到卫戗,明显松了口气,不等说些什么,又发现渡引的存在,伸手指向渡引:“戗歌,这鸟是你带回来的?”
“这个……”
“我听人说,王家十一郎养了这样的一只鸟!”
卫戗为自己的心不在焉,大意疏忽感到懊悔不已:“姨婆,你听我说……”
姨婆纠结不已的看着戗歌:“戗歌,这不是路上那会儿了。”
“嗯?”
姨婆苦口婆心道:“想吃什么,你只要开口说一声就好了,至于大费周章跑出去逮一只鸟回来,就算真那么想吃,你也不能逮这种鸟,何况还是王家的……”
卫戗嘴角抽搐,这误会也太离谱了,她想姨婆最近还真是越发老眼昏花了,难道都没瞧见,她所谓的“猎物”就像等待喂食的雏鸟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长叹一声:“姨婆,这只可怜的鸟受伤了,恰好落在我们院子里,我就把它捡回来,给它包扎一下,不过这鸟毕竟有些不同,你千万不要出去声张啊!”
得到这个解释,姨婆松了口气,双手合十:“谢天谢地,不是我家女郎造的孽就好!”
她就那么不值得信任么?
姨婆这边放下心,接着又马不停蹄赶到那边守护芽珈去了。
“哑,夭寿了,臭臭,快把你那无脑蠢物给我轰出去!”
正在翻药的卫戗额角鼓青筋,她是不许它叫她“主母”,但更不想听它喊她“臭臭”,这只蠢鸟,亏它刚才还舌灿莲花的给她下了那么多保证呢!
一扭头,果然看见噬渡两只前爪攀着渡引所在高架的架腿站起来,正盯着渡引垂涎三尺。
卫戗笑了一下:“嗯,今晚你就吃它好了!”
“主母,阿引知错——主母,救命!”
知道服软就好,后来,渡引倚在卫戗怀中,乖乖的任她给它清理掉伤口上的碎毛,上药,包扎……
这一天,芽珈为初次装扮卫戗而兴奋,并为成功完成卫戗的嘱托而开心不已,虽说卫敏出了那种事,但这天晚上,她继母还是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除去卫敏之外,全家人再次坐到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东院发生了那种事情,为免晦气,她继母特意交待下来,她想住哪就住哪,于是卫戗留在了芽珈所在的西院。
也就在她们回到西院没多久,就见方婶跌跌撞撞跑了来:“不好了不好了,这下真出大事了!”和白天差不多的说辞,但表情明显更为凝重。
☆、油尽灯枯
姨婆白眼相向:“怎么着, 天塌了, 叫你这样一惊一乍的?”
“是……”见卫戗正好奇的盯着她看, 方婶尴尬的笑笑,施礼道:“二女郎!”
姨婆等了一会儿, 不见方婶接续, 遂不耐烦的催促:“你倒是说啊, 究竟是什么大事?”
方婶又看了看卫戗,才低声道:“大女郎上吊了!”
姨婆错愕的抬眼, 默了片刻, 由衷赞叹:“真是个烈性女子。”但随即又道:“虞姜又不是个蠢的, 所以阿敏应该没事吧?”
听出姨婆对虞姜的轻慢, 方婶微微皱了下眉头,却没提出任何异议:“主母就是怕大女郎想不开, 出事后一直陪着她呢, 还多派了两个有经验的身前身后跟着伺候,没想到, 主母离开吃顿饭工夫,她就拿了由头把人支走,然后用衣带自缢,好在主母及时赶到, 才没闹出人命来。”
卫戗撇撇嘴:如此一来, 确实赚到贞烈好名声,但成亲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说了!
马维虽是个大男人, 但那心眼小的就跟针鼻儿似的。
许是被司马润刻意压制,所以这辈子马维名号不显,但要知道,一个能借势将珠玑扶植成司马润如夫人的谋士,想来也不会是个好拿捏的。
马维比司马润大六岁,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他是成过亲的,传说中他那原配夫人,心宽体胖,奈何嫁他将将半年,猝然吐血,倒地而亡,因他和官府中人多有走动,事发后,他请仵作去了一趟酒楼,使上两个金锞子,便顺利将他原配收敛了。
他岳父心有不甘,几次三番登门去找,结果被他一顿好打轰了出去,他岳父连伤带气,回家后瘫在榻上不到半年也去了。
他虽顶着一个鳏夫名头,家中却储着一窝小妾,数量直逼前世的司马润,嗯,很是热闹……
不过,自杀未遂,值得方婶这样大惊小怪?
姨婆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唉,事到如今,米已成炊,还能怎样啊,幸好照你的说法,那个马维相貌堂堂,足智多谋,出身也还可以,等他们两对小夫妻成亲后,他又和世子殿下成了连襟,谋个光明前程也不是什么难事。”
方婶干笑两声,眼神又一次瞟卫戗,也跟着叹气:“这个事,恐怕没那么容易。”
姨婆终于留意到方婶的视线,跟着仔细瞧瞧卫戗,也没什么特别的,忍不住出声道:“怎么不容易了?”眼珠一转,恍然大悟:“你来找我恐怕不是说阿敏的事吧?”
方婶表情一滞,没承认也没反驳。
“说罢,到底出了什么事?”姨婆直言道,看着方婶视线又往卫戗那边移,姨婆表情凝重起来:“是关于戗歌的?”
方婶咽了口口水。
卫戗面色一凛,冷然命令道:“说!”
方婶一哆嗦,是她莽撞了,竟被这个事的正主撞上,但转念又想,这么大的事,不等明天早上估计就会被传得尽人皆知,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稍事酝酿便道:“回二女郎话,是王府那边刚刚派人来,说是要把这桩婚事给退了。”
卫戗先是一愣,俄而便感到心中泛起百般滋味,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她都快要绝望了,事情突现转机,叫她如何能淡然处之,忍不住追问一句:“退婚,要退谁和谁的婚事?”
方婶看着卫戗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坚定道:“是要退了世子殿下和女郎你的婚事。”
卫戗又问:“是司马润主动提出要退婚的么?”
方婶摇摇头:“不是世子,是琅琊王的意思。”
卫戗默默赞叹:司马瑾——果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好人!
震惊的姨婆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捂住胸口,颤声道:“好歹也是堂堂琅琊王,怎么能出尔反尔,再说成亲这种事又不是儿戏,筹备那么久,眼瞅着后天就是正日,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说着说着便哭起来:“大婚之前把我家女郎给退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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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女郎怎么办——闺誉受损,今后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好人家?”老天爷的忠实信徒此刻开始质疑它:“老天爷,你怎么不开开眼呐……”
方婶接续道:“主母一时间也不能接受,竟仪态尽失的拖着来人要个说法,最后主公出面才将她劝下,但她难以平静,现在已经和主公一同赶往琅琊王府,看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急火攻心的姨婆不想再克制,是以抹着眼泪冷哼:“又不是她的亲闺女,会这样担心,莫不是又在作伪吧?”
卫戗却不认同姨婆这个说法,她觉得虞姜的慌乱是真心实意的。
她也是回来后才听说,对于这门亲事,起初她父亲并不大同意,是虞姜极力促成,即便不能把卫敏嫁过去,那退而求其次,把她嫁过去也是可以的。
虞姜是卫敏的亲娘,更是卫源的亲亲娘——对于卫敏,虞姜是想方设法替她谋划婚姻幸福;而对于卫源,虞姜却是竭尽所能替他铺垫出光明前程。
所谓联姻,便是两个家族之间的携手合作,把她嫁过去,他们卫家和琅琊王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姻亲关系……虽然非亲生的女儿嫁得比亲生的还好,肯定会心有不甘,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虞姜还是拎得清的!
如果有可能,卫戗还真想当面去对良心发现的司马瑾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奈何姨婆悲痛欲绝,她哪能到处乱跑?
急于知道结果的姨婆坚持要到正门外等着她爹和虞姜回来,此时府内灯火通明,早该休息的仆从还都站在院子里交头接耳,见到卫戗和姨婆,纷纷噤声,想也知道他们都在议论些什么。
临到子时,马车终于回来,但只有垂头丧气的虞姜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她爹却不见了。
姨婆挤过去,一把拉住瑞珠的手:“事情怎么样了?”
瑞珠一脸不耐烦的扥开姨婆的拉扯:“你们死心吧,这桩婚事彻底完了!”抬腿便要走,被姨婆再次拉住:“怎么会彻底完了的?”
姨婆抓得死紧,瑞珠这次没能挣开,表情更加不耐烦:“白天时还和往常一样留在书斋画花的琅琊王,连句遗言都没留下突然薨了,当年一出生就克死亲娘,现在没过门又把公公给克死了,这样的丧门星谁家敢要?反正当初也是为了冲喜才匆忙定下的婚事,如今退了也是合情合理!”冷笑两声:“再者说,你还巴望着孝名远播的世子殿下在亲爹薨了的第三天,灵柩还停在堂上,就欢欢喜喜来抬你的女郎过门?”
“怎么可能?”姨婆瞬间脱力,再也抓不住瑞珠,被她趁机挣脱,而姨婆只是喃喃的重复:“老天爷怎么那么不开眼……这下怎么办……我家女郎该怎么办?”
瑞珠还站在一边絮絮叨叨说风凉话:“你那女郎啊,她一回来我就看她不像个有福的,多亏有个好继母,帮她争取到这么一门好亲生,可她自己不争气,带累继母跟着费心劳力。”还要倒打一耙,明明是她们技不如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怪罪到她头上:“还有呢,她亲姐姐也差点被她给克死,这才回来几天,就搞得鸡犬不宁的,我看你还是带她回山里去蹲着,一辈子都别回来,省得再害了别人……”
姨婆被她气得浑身打颤,回过神来的卫戗见此情景,抽出那把路边摊买来的短刀,看也不看,随手一挥,刀刃端端停在瑞珠嘴角,成功逼停她的絮叨后,卫戗才偏过头来,斜眼睨她:“别忘了,这个家是姓卫的,你个虞氏的走狗,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这个卫家的嫡女品头论足,恣意侮辱?呵……别跟我扯什么‘费心劳力’,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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