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不——”缓过神的卫戗直冲过去:“哥哥,哥哥,你不要吓我——哥哥,哥哥,我是戗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哥哥,求求你,不要死……”
“戗歌——”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呼唤,他慢慢抬起头,缓缓睁开眼,冲她吃力的一笑,抬起血淋淋的手摸她的脸:“戗歌,你终于来了!”随着他开口,又有许多血涌出来,但他全不在意,只是摸她的脸:“我一直在等你!”
卫戗跪坐在他身侧,手忙脚乱的替他擦血:“我来了我来了,你不要说话——嗯……”她胸口一阵刺痛,跟着也呕出一口血来,茫然的低头看去,就见之前插在裴让胸前的那把剑,此刻已经没入自己心口。
裴让伸手接过她栽倒的身体,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们发过誓,要同生共死的呀……”
在她无力的闭上眼睛前,看到他翘起了嘴角。
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司马润震怒的声音:“都是一群废物,养你们何用?”
“殿下,时值秋冬交季,天气反复,正常人都易染病,何况是本就体弱多病的小殿下,王妃不管不顾,就这样带他出去……能保住小殿下性命已属万幸!”
他不耐烦听这些解释:“来人,把这群饭桶给本王拖下去砍了!”
“殿下三思而行呀,您的仁义之名远播万里,岂能因一时之气,做出令自己抱憾的错事!”间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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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杂着轻缓的脚步声:“再者说,此时真要追究起来,怕最该受罚的还是‘王妃’啊!”
好熟悉的腔调——卫戗猛睁开眼,就看见卫敏站在对面,正一脸仁慈宽厚的开解着盛怒的司马润。
她们姐妹两个相距不过一步之遥,卫戗看卫敏,那是一清二楚;但卫敏却看不到她!
随着卫敏出声,司马润竟慢慢收敛扭曲的表情,最后好像平静下来,坐回矮榻,沉默了。
卫敏转身一挥袖摆:“还不赶紧再去给小殿下好好诊诊,都愣在这里是要给殿下添堵么?”
跪趴在地的一群人连连道:“多谢卿园夫人!”然后爬起来倒退着出去了。
等到彻底清净下来,卫敏弯腰附在司马润耳畔,柔声细语道:“诺儿他外祖母,当年就是病身子,也是不顾妾身父亲劝阻,非要怀孕生子,最后到底丢了自身性命,戗歌已经算是万幸,若不是当初遭遇南公,怕早跟她娘去了,但芽珈病得太厉害,就连南公也是束手无策的,当初戗歌怀着诺儿时,我娘便担心她会生个不好的孩子,是以日夜替她祈福,老天可怜我娘的良苦用心,保佑了诺儿这些年,但老天的福泽总有用完的一天,穷人家的孩子,有发热一晚上就没了的,自然也有热傻热残的,但诺儿生在王府中,最后还变成这样,只能说,戗歌实在不是个有福的,诺儿摊上那么个亲娘还有什么都不懂的姨母,变成这样在所难免,殿下怎能迁怒无辜旁人,葬送这些年累下的仁义之名?”
变成什么样了?
卫戗抬手便要抓卫敏问个清楚,结果却抓了个空,眼前画面随着她的动作,如一池被划开的静水,瞬间扭曲起来,不多时,隐约传来芽珈的声音:“诺儿……叫娘……”
卫戗迎声跑过去,便看见王府那处清冷的院子里,芽珈举着一个手缝的,勉强能认出人形的粗糙娃娃,摆在诺儿眼前,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教他:“诺儿……喏……戗歌……叫娘……叫娘……娘啊……”
而她的诺儿,嘴角淌着口水,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不说不动,如一个木雕娃娃,僵硬的倚坐在软榻上。
她走的时候,诺儿明明会抱着她的腿哭求:“娘,不走,要抱抱!”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卫戗张开双臂,俯身来抱他,结果眼前画面同样被她拨皱。
“诺儿……诺儿……”卫戗耳畔又传来芽珈惊慌失措的叫喊。
“快来人啊,小殿下落水了!”
一声惊呼,蓦地揪紧卫戗的心,等她眼前复又明亮起来,就见卫敏一手拖着踉踉跄跄的芽珈,一手指着水中沉浮的诺儿,冷声道:“芽珈,戗歌把诺儿托付给你,你怎么看的,竟把孩子给看进河里去了,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还要让大家叫你王妃,身为卫家人,我都觉得丢脸!”
芽珈拔高嗓音一声尖叫,接着挣开卫敏的手,毫不迟疑冲向她尤其畏惧的河水:“诺儿……不要……戗歌……会痛……不要……”
眼睁睁的看着芽珈跳进河里,卫戗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一口血喷出来,她想上前,却无力移动脚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
努力向前探出手去,却只是像先前那样将画面搅乱,又抓了几次,终于抓住一个温热的物体,她蓦地收拢手指,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将它死命攥紧了。
“你呀,还真是不叫我省心,一时看不住便要闹事,这可如何是好?”
叮铃,叮铃——是塔铃声!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金刚经》
☆、暗室欺心
悠扬的铃声配合着婉转的嗓音, 组成一首曼妙乐曲, 荡涤她驳杂的思绪, 使她绞痛的心口得以舒缓:“嗯……”她发出一声长叹,又能顺畅的呼吸了。
随即便有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贴上她的唇瓣, 停留片刻后, 开始沿她的唇形, 轻柔细致的描绘起来,有点像在涂口脂, 但感觉却是天壤之别, 她颤栗了, 有些畏缩, 却退无可退,因她的后枕骨处被一只手给兜住了。
她有撤退的想法, 却因外力制约没能成功, 反倒促使那东西攻城略地——它挤开她的唇,探进她口中, 咦,还夹带着粮草?
“乖,咽下去!”温热的气息扑进她耳道,这次听得清楚些, 日渐熟悉的嗓音里, 透出前所未有的微喘。
她从前很“乖”,却总也得不到好果子吃,所以她现在不想“乖”了, 她要崛起,要顽抗到底。
“你还真是……”宠溺中透出一点莫可奈何的低笑。
然后,那东西又贴上来,强势的迫使她就范,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留给她,就令她一败涂地。
那颗有着特殊味道的“粮草”滑入她咽喉,一路向下,沁着清凉,滚进她胃里,不多时,力量迸发出来,由那一点源源不绝的输往四肢百骸,她撑开眼帘,尝试着抬手,却没能办到,她之前脱力的很严重。
苍白的脸,染血的唇,在晦暗灯光衬托下,呈现出几分诡异的妖娆。
“你也死了?”这是卫戗的第一个念头。
王瑄莞尔一笑,朝她伸出手来,曲起的食指托住她下巴,拇指捋过她的唇,擦掉残留的血迹,而后转身挨着她倚靠祭台坐下,对自己唇上的血迹却是满不在乎,伸手揽住她肩头往自己这边一带,让她的头枕他肩上:“怕要叫你失望了,虽然我现在很不舒服,但还不至于死掉!”歪头贴上她的发顶,补充道:“何况,我现在还不能死!”
她斜眼瞄向他的唇,想着那大约是她的血,至于怎么沾到他嘴上的……她板起脸:“你刚刚对我做了很失礼的事情吧?”
他轻描淡写:“你想多了,只是口渡而已。”
这个解释实在不能令她信服:“渡什么渡?”
他坦诚道:“你中了幻毒,那是解药。”
她蹙眉:“那也用不着……”
他打断她,一本正经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须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又有些不满的抱怨道:“而且我救了你,你不感激也便罢了,怎的反要质疑我的动机?”
被他这么一说,卫戗反思一下的行为,好像的确不应该,是以无话可说,只好沉默。
见她沉默,他微微一笑,又道:“我太累了,你让我歇一会儿!”得寸进尺,更加偎靠向她。
卫戗因“有错在先”,不好意思直接推开他,但又有些郁闷,便斜眼看他,眨眨眼——先前她囫囵看去,以为他穿了一件白底红花的衣服,此刻细瞅,才发现那红花竟是鲜血染就,并且很多地方也被利刃划破:“你这是?”
他不甚在意的轻笑道:“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此乃王家禁地,即便是我,在没成为族长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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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例外!”
“那我……”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除了因呕血滴淌上的痕迹外,再无其他:“怎么回事?”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忙张望寻找,却没看见裴让身影:“我哥哥呢?”
王瑄不答反问:“那个裴让?”
卫戗勉力站起身:“你把他弄哪去了?”
王瑄仍坐在地上:“我没有看见。”
“怎么会,他刚刚明明就在这里的。”
王瑄叹息一声:“原来你的心魔之中,还有这个人。”
“什么意思?”
“你中了幻毒后,又在塔里上上下下跑了几圈,促使毒性发作,然后便放出了潜藏在你内心深处的魔,也就是说,假如你刚刚看到了自己受伤甚至死亡,便是你曾诅咒过自己得到那样的结局。”扶着祭台站起来,伸手来摸她头发顶:“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展臂将她拥入怀中:“有我在。”
她冷笑:“你自己都弱成这个样,在不在又有什么用?”虽是这样说,但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她却觉得异常安心。
他没有反驳她,只是收紧手臂,将她拥得更紧,半晌后,积存出少许力量,才又漫声解释:“此塔仿照天竺国的窣堵波建造,虽从外面看来只有三层,但往下却有占据半座山的地宫,进塔之后,有三道虚门和三道实门,虚门对心魔,实门对机关,我还算幸运,只闯了两实一虚三道门就将你找到了。”叹息一声:“不找到那个裴让,你是不会出去的,所以你容我缓口气。”
听他这话,她双手撑在他被血水浸透的胸口,拉开两人距离:“多谢你,不过接下来你只要教我怎么走就好了,我自己去,你留下来,桅主管说过,他已经差人去找你太公了,等你太公回来,他就会把你带出去……”
“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卫戗震惊:“可你是王家十一郎啊?”
他浅笑:“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卫戗难以置信:“不知道你还要硬闯进来?”
他叹息:“可以想象,假如我等太公回来,十之九成,你已经把自己变成一具遗体——找个自己真心实意要娶的女孩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没经过我允许,怎么能由着你随随便便去自残呢!”
他来得早,所以她获救了;那她去太迟,裴让会怎么样?
她低垂着头,还在继续推拒他:“对不住!”抬腿便要走,却王瑄抓住:“好吧,我不缓了。”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去石祭台旁边摸索:“你干什么?”
“暗道!”话音刚落,沉重的石祭台缓缓移开,露出通往下面的阶梯,他拉起她:“跟在我后面就好。”
“为什么?”
他回过头来,粲然一笑,拇指按住她的唇:“嘘,别扰了大家休息,会被见怪的!”
虽然两人都没什么经验,但他终归是王家人,听他的总是没错的,所以卫戗屏息跟上。
狭窄的阶梯两侧都是浮雕,好像是通过壁画讲诉什么,但卫戗心里搁着事,无心观赏。
下了阶梯,又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途中虽遭遇机关,但都由走在前面的王瑄以诡异的身法逐一化解,跟在他身后的她全无用武之地。
又打开一道石门后,进去一看,里面的布置竟和之前的大厅一模一样,因有过重复爬楼梯的经历,让卫戗忍不住出声:“又回到原点了?”
“这里的门在明处。”
听到这话,卫戗再看,才发现原来大厅六面墙上各有一扇门,之前的大厅进入后,六面墙只能看到壁画:“这里是?”
王瑄侧头对她微笑:“之前是地下一层,那里就跟普通地宫一样,供奉舍利子;这里是地下二层,是王家的宝库,要不要进去瞧瞧?”
卫戗蹙眉:“我要找我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他摊手:“那好吧!”
闭眼做聆听状,片刻后,复又拉起她的手:“这边。”
这次却并不是走中间的祭台,而是推开其中一扇门走了进去。
进到宝库前,各种凶险,而正常情况下,进来的人一般都会在宝库里止步,所以后面也就不需要什么机关了,反正这一路十分通畅,比之前用时少许多便到达目的地,王瑄看着雕花的石门,淡淡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裴让有可能在这。”
“那还等什么?”卫戗说着便要挣开他冲过去。
但王瑄并没有松开她,而是说了句:“戗歌,窣堵波原本就是坟冢。”
卫戗的心一抽:“你想说什么?”
王瑄虚弱的笑笑:“先进去看看吧。”他总要走在她前头,拧开旁边机关,让石门自动开启。
出乎卫戗意料,这里虽然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却并不十分宽敞,看上去像间卧房,那边有架子床,金丝银线勾勒花形的厚重床帷垂下来;这边有矮榻,上面还铺着绣花垫子:“地下三层?”
王瑄拉着她走到架子床前,伸手撩开床帷,卫戗顺势看去,就见裴让横躺在床沿边上。
“哥哥!”卫戗挣开王瑄,上前一步,首先探他鼻息,她的手都是抖的,好在他还是活着的:“哥哥?”再看他身上,至少从表面看来,没有受到外伤:“哥哥,我是戗歌,你醒醒啊,我来接你回家了。”但他就是没反应。
王瑄伸手轻推开卫戗,俯身捏开裴让的嘴,塞了一颗药丸进去,然后托着他的下巴合上他的嘴,完活!
卫戗瞪圆眼睛,老半天才出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用口渡了?”
王瑄平静道:“嗯,他服的这颗药和你那颗不同。”
“怎么不同?”
王瑄煞有介事道:“这颗入口即化。”
卫戗:“……”但不管怎样,裴让没事便好,她泄了勉强撑出的底气,一下子瘫坐在地。
王瑄也是不顾形象的挨着她坐下来。
卫戗的眼角余光瞥见他衣服上的血迹,咬咬唇,小声咕哝道:“不管这样,这次都要谢谢你,我欠你两条命,日后……”因不自在,目光乱飘,却在不经意见发现一个不同于卧室的地方:“什么?”眯起眼睛:“王珏,十郎,生:丙申年;卒:壬寅年……”架子床对面竟停着一口水晶棺材,棺材下的基座上刻着这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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