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宠物全是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徵白
33、百鬼夜来
余姨娘的房里从接到噩耗起的时候便已经闹起来。
屋里花瓶铜镜被摔了一地,
余姨娘失魂落魄地伏在雕花圆凳上,眼泪一刻也没停过,双眼哭得肿成两个包。生烟想过去扶她,
被她一把甩开,
指着生烟的鼻子呵道:“滚,你滚!别碰我!”
生烟的脸也是肿的,被余姨娘给扇肿的,她心里恨也不敢说出来,
生怕再遭余姨娘一顿打,她只敢跪在一旁,
惴惴不安地劝道:“姨娘,您节哀。”
“节哀?”余姨娘瞪向她,目光凶狠无比,如同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节什么哀?他们定是骗我的!我儿怎么可能出事,他才那么小,怎么可能会出事!”
瞧着余姨娘状似疯癫的模样,
生烟心里害怕,便没敢再多嘴。
府里哪个不知道,朱垣是余姨娘的命根子,
当作小祖宗地宠着,
连句狠话也舍不得跟朱垣说。且余姨娘受宠的根源便是她生下朱垣这个朱府唯一的男丁,如今一朝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是一时半会能缓得过劲来的。
生烟垂头在一边跪着,冷不丁听见余姨娘梦呓般地喃喃道:“定是朱绛颜那个小贱人!丧门星!她自己命不好,
连累了我刚归家来的孩儿,才把我儿给克死的!不行,我要去找她,我要为垣儿报仇!”
说着,余姨娘便发疯一般地跑出门去,生烟连忙跟在余姨娘后头,瞧见余姨娘朝朱绛颜院子的方向跑,想着朱绛颜今晚怕是要遭殃,心里不禁开始幸灾乐祸,脚下故意落后几步,想算着时辰等余姨娘折磨完朱绛颜后再进去。
这时,朱绛颜刚送走容与,躺到床上闭眼准备入睡,蓦然察觉到府中混入一股诡异的鬼气,她复又披上衣服,翻窗跳出去,循着那鬼气走。
没走几步,她远远看见映花湖那头隐约闪过一道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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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似有人提着灯笼奔过来,便跳上树避开,没想到上树之后被她瞧出那鬼气的端倪。
她脚下的湖畔小路空无一人,但映在水里的时候,却映出无数人的影子,或是佝偻着腰背行走,或是在地上艰难地爬行,这条空空荡荡的小路上,像是挤满了看不见的“人”,嘶嚎着挣扎着往前行走。
朱绛颜目光一凝。
这是百鬼夜行?
不对,百鬼夜行不应是这样,这群鬼倒像是逃难中的难民,惶惶无助,似有什么东西在后边逼得他们往前走。
朱绛颜蹲在树上,想要再仔细看时候,突然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她抬头望过去,看见余姨娘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坐在地上,脸上挂着难以名状的惊恐,往后退了下,缩起腿脚,浑身发抖。
她以为余姨娘是撞见那群夜行的鬼,却余光瞥见余姨娘对着的大树阴影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晃了下,便停下动作看过去。
树影底下缓缓走出一个人,动作僵硬,行动困难,嘴里发出古怪的低吼,朝余姨娘走过去。
余姨娘蜷缩着身子发抖,泪水糊了满脸,边哭边往后退,嘴里不停喊道:“垣儿,是谁害的你,娘为你报仇,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听到余姨娘的哭喊声,朱绛颜微微一愣,她跳到另一根树枝上,借着透过云层的昏暗月光朝那人望去,竟看到了朱垣那张青白的脸。
朱垣脸上毫无血色,显得死气沉沉,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余姨娘。他脖子上有圈明显的红痕,正是被斩断的那处,甚至此时还往外渗着血。他对余姨娘的求饶毫无反应,迈着僵硬的脚步往她逼近。
看朱垣的执念程度,不像是滥杀的厉鬼,倒像是来找余姨娘寻仇的。
朱绛颜坐在树干上,一时间没有想通。
若是朱垣真变成厉鬼,或者诈尸,来找她寻仇她都能理解,可为什么偏偏找上余姨娘?朱垣生前最疼爱他的人便是余姨娘,对他可算是有求必应,朱垣找谁也不应找上她。
那处重重树影里,朱垣一步一顿地往余姨娘挪动脚步,余姨娘被吓得涕泗横流,拾起脚边的石块朝朱垣砸。那些石块全砸在朱垣身上,但他仿若毫无所觉,依旧朝着余姨娘走。
就在朱垣快要走到余姨娘面前时,小路尽头传出一声惊叫,一盏灯笼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燃起明亮的火光,映出生烟惊恐万状的脸。生烟顾不得掉落在地上烧毁的灯笼,在见到树影里走出来的那人时便无法控制颤抖的脚,捂着嘴惊道:“垣少爷……”
她的下一句话没能说出口,面前一阵风掠过,她被转眼移动到她面前的朱垣拖进后边的树丛里,没过多久,里面便传出令人毛骨悚人的咀嚼声。
看到全部经过的余姨娘没忍住伏在地上呕起来,边呕边吓得痛哭流涕。
朱绛颜确认下来,出现在这里的不是朱垣的鬼魂,他确实在死的时候已经魂飞魄散,现在看见的是朱垣的尸体,他诈尸从县衙跑回来,特地过来找余姨娘。
风中弥漫开刺鼻的血腥味,朱绛颜掩住口鼻,皱起眉。
就是不知,朱垣的诈尸跟路过映花湖的那群夜行鬼有什么联系。
待到朱垣从树丛里出来时候,脸上衣襟上都是血,朝余姨娘吼了几声,用模糊不清的声音磕磕绊绊说道:“姨娘,我怕,陪我,陪,我……”
余姨娘歇斯底里地拍打着他的手臂,尖叫道:“你已经死了,你好好去,娘会为你烧纸钱,你要什么娘都烧给你,你别过来,别碰我,滚开!”
朱垣拽着她的脚踝,她便用尽全身力气踹向朱垣,试图挣脱他的手。奈何朱垣力气极大,如同铁铸一半死死拽着她的脚,他手上还沾着生烟的血,将余姨娘的脚抹上一片瘆人的猩红:“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你!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为什么我被赶出家门时候你不帮我?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直漂泊在外,你跟朱绛婷那丫头却心安理得地享受荣华富贵?为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余姨娘哭得妆都花了一脸,狠命踹着朱垣试图挣脱:“你要找,去找朱绛颜,还有甄雪梅那个贱人,你不要找我,我不想死,你放过我!”
可朱垣偏执太深,如今不知为何一朝诈尸,体内没有魂魄,也就没有意识,只有被那丝来路不明的鬼气勾起的怨恨驱使行动,他想要报复所有在他生前哪怕有一点点不如他意的人。于是他伸出手去,拧住余姨娘细弱的脖子。
没过多久,余姨娘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无力地垂下手脚,失去生机的眼依旧不甘地瞪着朱垣。
朱垣站起身,拖着僵硬的脚步往甄氏所在的院子走去。
他刚走几步,映花湖旁突然传来窃窃私语,这私语声越来越大,像是有无数人挤在湖畔,挤在他身旁,对着他耳朵说话。朱垣受不住这种声音,疯狂地朝周围挥舞着手臂,他想逃离这里,脚下突然被什么绊倒,狠狠摔在地上,半晌都无法动弹。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拖着他的脚,一点一点拖进黑暗里。映花湖畔重归平静,水面上映出的那些个鬼影不再暴动,重新垂下脸,继续缓慢而沉重地往前走去。
朱绛颜从树干上站起来,叹口气,准备下去的时候,脑后冷不防袭来一阵风,她脑后挨上一记重击,眼前一黑,从树上掉下去。
其实她原本是不会晕的,但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便装作被敲晕,掉下树的时候还从袖子里伸出手在树上推了下,尽量让自己温柔且不失风度地掉在地上。
当然,这一摔是万不可能将她摔疼的。
树上偷袭她的也随她跳下来,走到她旁边,用手里的棍子戳戳她的脚,又戳戳她的腰眼,再三确认朱绛颜已经昏死过去。才放下警惕,将她扛到肩上,借着夜色掩护飞快溜出朱府。
偷袭她的是个少年,身上穿着褐色的麻布衣裳,头发用一根褪色的红绳束在脑后,身手矫健,力气也大,朱绛颜被他扛在肩上狂奔丝毫没感觉到颠簸,甚至还有闲心偷觑了眼少年脚下,即使现在月黑风高,影子不太看得清楚,但这少年是有影子的,不是鬼。
出城之后,再过不久,少年忽然缓下脚步,朱绛颜连忙闭上眼,鼻间嗅到一缕药草略带苦涩的清香,而后就被少年小心翼翼地放下,将她靠在石洞的壁上。
山洞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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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温和的声音,问道:“阿拾,怎么才回来?”
这道声音有些耳熟,朱绛颜回忆了下,似乎是那晚来找燕难的那个红衣鬼魂的声音。
名叫阿拾的少年连忙奔进山洞深处,焦躁道:“你身上伤还没好,别起来!”
红衣鬼魂笑了笑:“我好多了,起来走动走动,不妨事。”说罢,他顿了下,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带着冷厉:“阿拾,你身上为何有仙气?你出去做什么了?”
阿拾闻言顿时手足无措,试图解释:“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红衣鬼魂没有理他,径直往外边走来。
他出来时候,朱绛颜正悠闲靠在洞壁上,见他出来,弯着眉眼笑道:“好久不见。”
阿拾手里的草药糊糊“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震惊地将她瞪着。
34、一城之人
不怪名叫阿拾的少年如此震惊,
任谁从外面敲晕一人带回来,发现那人好端端的根本没晕,都会油然生出被欺骗之感。
少年刚想说话,
便被红衣鬼魂拦住,
他推了一把少年的背,而后振袖行礼,恭敬道:“高荣明,见过帝姬。”
少年被他推得上前一步,
心不甘情不愿地效仿他作了一揖:“见过帝姬。”
朱绛颜摆摆手:“不用拘礼,我也不会怎么这孩子,
我对你比较有兴趣。”
红衣鬼高荣明尴尬一笑,不理会阿拾递过来担忧的眼风,半抬着眼,恭敬又不失警惕地注意着朱绛颜的动向。
他做了一百多年的鬼,该知道的也全都知道。这位小帝姬素来与地府那位判官齐名,是最能与鬼混在一起,
但又最克鬼的两个神。而地府判官素来端方平正,按规矩办事,承下判官位的几十万年里都不大见得他出手,
但能做成判官的能有几个好相与的?那可是地府里头除却府君这一位尊神之下最高的位子,
唯有品行最端正,且最强大的鬼才能承下这个位子,故而在鬼魂当中,判官有着足够的威名。
而这位帝姬为人耳熟能详的,
却是凶名。
或许是年幼时父君与母后羽化,她孤苦无依受尽欺侮的缘故,这位帝姬素来不太与过于弱小的计较,反倒是比她仙位高,又在传闻中战力不弱的那些个神仙魔族等,或者是极恶之鬼,若是欺负她或被她瞧见残害别人,打得倒是一个比一个狠。被她砸烂整座仙府,用自家门口的树给砸进地里的那个仙君便是前车之鉴。
而他不走运地被这位小帝姬瞧见引诱朱珍兆,而后朱珍兆便怀上孩子,成为堂流噩梦的开始。
高荣明嘴里有些发苦。他那回鼓起勇气去朱绛颜府上看一眼燕难,那时朱绛颜没追过来,他庆幸了许久,没想到这次居然被阿拾给绑回来。
朱绛颜瞧着他苍白的脸色,又见他比上回要瘦上一圈,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的病弱身子,问道:“很少见到鬼会生病,你病得不轻,或是……伤得不轻?”
高荣明沉默片刻,缓缓点下头。
“因为燕难?”朱绛颜又问。
高荣明看了眼阿拾,对他道:“你出去玩会。”
“可是,先生……”阿拾显然满脸的不情愿,警惕地瞪着朱绛颜,见朱绛颜朝自己笑,笑得比他见过的人都要好看,于是脸上浮现一抹羞恼的薄红,扭头气鼓鼓地往外冲。
待到阿拾走后,高荣明才深吸口气,对着朱绛颜又是一揖:“阿拾年幼不懂事,望帝姬莫要跟他计较。”
“他又伤不了我,何况我在凡间无聊得很,被他绑来不过是陪他玩,不会同他计较。”朱绛颜懒懒道。
高荣明显然心下一块大石落地,松口气。
“倒是你。”朱绛颜瞧着高荣明的脸色,道:“跟上回我见到你时候,精神差得远,这回阿拾又特意将我绑过来,可是为了你?”
“是。”高荣明承认,心里清楚在这位可以看到鬼魂记忆的帝姬面前,所有谎言都是徒劳。
“是跟燕难,还有当初那场洪水有关?”
高荣明闭上眼,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半晌才幽幽叹道:“是。”
“关于朱珍兆,关于燕难,你有什么,要同我说的?”朱绛颜倚在洞壁上,杏眸半抬,漫不经心地问道。
高荣明坐到朱绛颜身旁,垂下头,将眉心露在她面前:“不如帝姬亲眼去看。”
朱绛颜抬起眉,将手按在他眉心。
她看见一路宝马雕车,灯火煌煌,长街之上挂满玲珑精致的花灯,偶有衣着浓艳的女子走过,回眸一笑,便是十里春色。
不知何处浮动来幽微的暗香,她循着香走过去,看见一间富贵堂皇的酒楼,酒楼上站着一位红衣公子,手执酒壶,倚栏而望,微垂下的凤目脉脉含笑,端的是面如冠玉,风流俊雅。
从酒楼里间走出一个公子哥,长得倒是不赖,就是全身都是酒气,举止言行也颇为放浪,扑过来抓住红衣公子的手,含糊不清地笑道:“高,高公子,出来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给爷几个再弹首曲子,助助兴!”
记忆中的高荣明抽回手,嘴角含着一抹秾丽且略带疏离的笑,道:“好。”
那放荡的公子哥还想伸手去摸高荣明的脸,被高荣明身后的一个小厮挡住,小厮护着他,道:“高先生是我们玉容楼的乐师,不卖身!”
“你,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滚开!”那公子哥一把推开小厮,怒道。
高荣明微蹙起眉,想去劝他们,眼前蓦然一黑。
不是他眼前黑,而是整座城在这一刻陷入了无边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即便是尽在眼前的那个公子跟小厮都看不见,只能模糊看见两个黑影站在他身旁,并且身边的所有声音都随之戛然而止。高荣明扶着栏杆避免摔倒,缓缓往屋里走,他耳朵一贯灵敏,尤其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听见有什么东西顺着酒楼墙壁爬上来,窸窣作响,他猛然朝前面一扑,躲开从墙上袭向他的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却不注意撞在门上,发出更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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