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山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紫微流年
陆澜山在沈曼青身旁听闻,接道,“沈姑娘是聪明人,瞧不上此法,我却觉得甚好,旁人没有苏大侠的身手,林子里不知伏了多少行尸,强闯必是伤亡惨重,正合血翼神教之意;如今虽然笨了些,胜在稳打稳扎,步步推进,大伙齐心协力,纵然慢一些,敌人又跑不了,怕什么。”
他一语道完,踏前轰出一拳,震得大树倾倒,又开阔了两分。
殷长歌本是个急性子,给他一席话说得心悦诚服,“陆兄好掌力,我虽自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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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想与陆兄赌斗一把,看谁击倒得多。”
陆澜山豪兴迸发,“比就比,输的人可得罚酒,如何!”
殷长歌大笑,“有何不可,战事一了,定当奉陪!”
山下枝摇尘起,轰响不绝,山上的岗哨一片沉寂,荣隽戴着面具神情难辨,唯有气息异常森冷。
左侯泛起一丝淡笑,“唯天下至拙,能胜天下至巧,你这条路,拦不住他。”
无法可破,无懈可击的千蛛林,居然被江湖人以掌击树,胼手砥足的清出道路。
这种笨拙而缓慢的方式让许多人迟疑,然而最初的焦燥过后,人们逐渐认真起来。
苏璇的伤已经好了六成,依然被众人齐劝,不许他动手,其他内力强劲者轮流伐树,余者戒备两翼,防卫敌人来袭。
林木年头甚久,棵棵粗壮,劈树极是费劲,纵是高手也难免耗损极剧,无异于艰苦的修炼。江湖人好胜,做什么都不免相较,生生弄成了比拼内力的试场,输赢都是一场哗笑。持续数日下来,姚宗敬的四象功居然隐隐有更上一层之势,他任掌教以来琐务缠身,久未寸进,此番竟得以突破,不由大为喜悦,运功更勤。
通路越延越长,士气日盛之余,人们更多了一种劈山填海,无不可为的自豪,连沈曼青也忍不住试了试,不过她以往练功更重剑式,内息的运用远不及殷长歌。
穆冉立在在林深处,听着前方的声音,神情异常难看。
婴瑶现在他身后,“穆冉,教主道千蛛林已无用,让你回守尸魂殿。”
穆冉瞪了她一眼,婴瑶忿然又无奈,“谁想到会用这种办法!再不走,连你也要被隔在外头。”
血翼神教种下了不惧火焚的蛇骨木,育出了与之相生的异蛛,纵然派出军士伐木,也会惊动异蛛袭击,留下大量伤亡,没想到一群武林人万里而来,不必近树就能以内力摧林。
这法子实在蠢到家,然而神教竟然无法可破,神奴几乎全折在益州,能用的已经不多,中原人追来太快,对战又极有经验,穆冉带着长老几次袭击都失败了,甚至险些给苏璇的剑气击伤,只能不甘的看着通道成形。
婴瑶跺了跺脚,“走吧,进了尸魂殿再收拾,他们拆得了林子,不信还拆得动石头。”
穆冉恨恨望了一眼,抑下不甘,随她掠去。
两个时辰后,最后一棵巨木倒下,一条长达数百丈的通道笔直而现,明灿的阳光投落,宛如一根透亮的针贯穿千蛛林,照进这一方数百年未能见光的土地。
江湖人爆出了一阵欢呼,未损一兵一卒,成功踏过了危林。
倒落的大树扬起了尘土与飞叶,惊动数十里外的山头。
曹恪与左顷怀所率的先锋军遥遥望见,顿时引起了注意。
左顷怀立即道,“大哥,你看那边的动静,会不会是先行的江湖英雄弄出来,那座山像不像嫂子所言的恶教之地?”
左卿辞打量了半晌,方点了点头。
一路翻山越岭的急行,总算近了敌人,左顷怀大喜,立时与曹恪商议。
苏云落没有开口,静静的望着左卿辞。
左卿辞捏着她的手,半晌才松开,低声道,“去吧,先保重自己。”
千蛛林外是一片晴空,碧绿的草坡中盛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数十丈外,一座纯黑的巨殿巍然而立,高达六丈,横亘了整个山道,入口雕成大张的兽口,宛如一扇黑暗的地府之门。
人们的喜悦沉寂下来,陷入了静默的打量,殿内是一个隔绝的空间,比千蛛林更为难测。
苏璇纵上殿顶观察,又短暂的入内探查,回来道,“顶上覆满带刺的毒藤,伴生有毒蜂,无法通行,里面是一方迷宫,幽暗深遂,颇多毒物。”
如此巨大的迷宫,里面一定狭窄迂回,处处陷阱,姚宗敬怒道,“这鬼教藏藏缩缩,净弄些阴私诡毒的伎俩。”
苏璇虽有进入,终是太暗,难以看得分明,“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极易迷失,不如我先去深查一番,余人在外等候。”
严陵直道不妥,“谁知道里头伏了些什么,不能让你独往,这么大的迷宫一个人也转不完,不如你我各带一队,有了头绪再领众人入内。”
众人皆以为然,不多时整了两队,扎了火把,苏璇与严陵各领九人进入。
明亮的阳光晒得草皮发烫,殿内散出阴寒的风,挟着腐臭的气息,静森森不闻动静。
姚宗敬虽然不喜黑暗逼仄的环境,但心悬里头的人,在殿口来回转悠,准备一有异声就去支援。
其他江湖人各自休整,气氛正是松散,蓦然间草皮翻裂,地面掀动,一只只腐白的手如森林破出,草下钻出了百余行尸,猝不及防的袭向群雄。
谁也没想到脚下竟藏了这么多尸傀,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不免一乱。
行尸身上泥土簌落,凶残异常,不多时已有人受创,姚宗敬与殷长歌纵声呼喝,让众人互相倚靠,结成小队对敌。殷长歌向最危急之处冲去,一剑直切行尸手臂,行尸脸面已毁,动作却极快,翻掌挟锐风击来,殷长歌回剑一格,尸手夷然无损,顿时让他想起以金兰手的外功而著称的神龙帮帮主,再看尸手,果然呈淡金,遂提起全副心神应对。
姚宗敬的四象功如巨浪吞吐,连击数尸,忽然一尸扑来,四掌一交,双方皆退了一步,姚宗敬知遇上了高手,细看之下,发觉这人赫然是嵩山派掌门杜斟。
杜斟与姚宗敬一般以内功见长,成了尸傀更是难缠,几下硬碰硬的对轰,连姚宗敬也难免气血浮动,他大喝一声不退反进,运起全身功力,再次踏步而上,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杜斟双手齐折,姚宗敬也是脸色发紫,侧翼又有行尸袭来,唯有改了身法周旋。
殷长歌知道周围必有驭控者,然而场面错杂,一时难于分辨,扬声一唤,“师姐!”
沈曼青离得不远,杀近前接下神龙帮帮主,殷长歌得了空隙,飞速掠目,见数十丈外的草坡边缘隆起一道裂缝,露出一线脸孔,立即纵身扑去。
他人还未扑近,草皮下的敌人已经觉察,立刻掀了伪装逃出。
四个穿西南襟衫的男子跳散开去,试图冲入石殿,殷长歌激喝一声,飞鹰堡的洪迈与柴英等反应快的几人动身相截,三人撤逃不成,驱着行尸攻挡,转退向千蛛林。
千蛛林仅有一径通行,其他地方依然满布毒蛛,一旦逃入,群雄便难以追袭。眼看两个步子灵活的敌人退入林中数丈,已将逃去,众人怒喝未止,突然一线银光在金阳下裂现,卷住了其中一名敌人的腿。
下一瞬,这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得横飞而起,半空中双腿断落,鲜血喷溅而出,尖长的惨嚎响彻了四周,所有人都惊骇的怔住了。
另一名敌人骇悚已极,拼命向林深处逃去,然而银光似乎变长了,随之卷上他的腰,一声惨叫未出,人已经被生生拖出林外,脆弱的腹部被银丝绞破,内腑哗拉拉落了一地,洒得碧草大片腥红。
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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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相实在太惨,另两个未及入林的驭奴者腿都软了,一人分神被殷长歌刺中,落得一命呜呼,另一个被围逃无路,直接自尽了。
法引大师不由自主念了一声佛号,人们看着林边多了一个年轻的胡姬,她肌肤胜雪,眉眼深遂,手腕轻甩振去银丝上的血,无表情的一抬目,所有人心底都打了个突。
殷长歌认出来人,惊喜交加,“师妹!你怎么会赶来?”
驭奴者一死,行尸动作顿缓,胡姬银丝一甩,卷下一具行尸的头,“朝廷派大军南征,先锋随后就到,师父呢?”
一听王廷大军将至,还有何虑,众人无不喜悦,殷长歌一指石殿,“师叔进去探路,有一阵了,至今尚无动静。”
当此之际,殿内蓦然传出异响,听来模糊难辨,似人的呼号,又似巨物震坠,群雄无不变色。
胡姬头也不回的掠足而起,直投石殿。
殷长歌大急,身形一展追去,“殿内有许多毒物与陷阱,师叔吩咐了在外等侯,不可轻身涉险!等大军来了再说。”
一言未落,胡姬已经冲入,留下一句,“没事,我不怕毒。”
殷长歌拦不住,哪能让她孤身涉险,当下道,“我随师妹入内,此地就请姚掌门与法引大师费心了。”
沈曼青正在斩杀行尸,闻言急道,“里面危险,师弟不可——”
她话未说完,殷长歌已经没入殿内,陆澜山正巧离得近,也跟了上去!
沈曼青急得冒火,却也无法可想,只有将一肚子火发在行尸上,砍得脑浆四溅。
等行尸除净,一场混乱总算停歇,想到先锋军不久即至,众人心头都安定了许多,只是目光掠过血淋淋的草地和破碎的人尸,不免有一种古怪之感,个个暗自嘀咕。
天性善良,胆小乖巧,从来不爱争斗?
苏大侠的眼光和徒弟,到底哪一个出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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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尸魂殿
石殿从外看极大,通道却异常狭窄,潮湿黑暗,才进数丈就有多个分道,苏璇与严陵各带一队踏入,几个转折后已经难辨方位。纵然试图传声,也因通道深狭曲折,回声混乱,不得不放弃。
有的通道爬满了长蛇,被火把一映鳞光闪闪,宛如鱼群;有的通道漾着腥黑的水,浸着破碎的白骨,不小心沾上,连鞋底都蚀去了一层;还有的通道地苔内藏着毒虫,气劲拂过毒虫跳起,密如一蓬浓雾。
苏璇擎着火把探路,确定无恙才让后方跟上,他身手高绝,反应灵敏,以指劲探拂墙地,窥破了多处陷阱,一路越进越深,当又一次逢弯道,苏璇探路未归,留在原地的汪劲忽然觉出有些不对。
汪劲是点苍派的长老,在门中的地位仅次于掌门顾淮,他身经百战,金钹斩敌无数,才选在队尾断后,莫名的感觉到黑暗中有东西接近,格外警惕起来。
然而湿泞的地面唯有一行人踩出的足迹,通道两头是无尽的黑暗,不见丝毫动静,汪预半警半疑,几乎以为是一种错觉,刹那间惊叫响起,他身畔的魏印不知给什么东西缚住,蓦然被卷提而起,扯向了通道的另一头。
汪劲大惊,将火把掷去,照见一条灰赤色的长物,勒住了魏印的颈臂,偌大一个壮汉被缚得动弹不得,惊恐已极。
汪劲怒喝一声,飞逐而去。
魏印是衡山派的精英,此刻武器也掉了,身上缚得东西力量大得惊人,在黑暗中依然速度极快,魏印挣又挣不开,几次转角撞得口鼻流血,受勒的地方开始生出异感,仿佛无形的须针在透入,让他骇极又痛极。
后方的人全力疾追,奔过一条分岔的通路,队尾被同样的东西袭击,又有一人给缚住拖走,不得不分了两队追逐。
汪劲不知后方发生了什么,只顾拔足猛追,终于一个疾扑拉住魏印的脚,两下一扯,魏印如受酷刑,禁不住惨叫起来,汪劲这才看真切,捆住他的是一根长蔓,灰赤的蔓条生满了细茸茸的针须,立刻挥钹切去,金钹边缘极利,断落的蔓藤流出赤红如血的水液,猛然一甩,抽得汪劲仰跌出数步,赤液洒在头颈一片辣痛。
魏印刚挣起来,长蔓又勒住了他拖走,汪劲头颈辣痛,几疑有毒,连忙擦拭,后方的同伴赶紧取水囊冲淋,复用火把一照,见赤液洒过的地方发红,竟给蚀掉了一层薄皮,不禁骇然。
耽了一瞬魏印已经不见踪影,地面一路拖痕,他们被怪腾引得在迷宫兜转,分道时又被拖去一人,江湖人几乎气炸了肺,一路穷追下去,及至穿出一条石道,四下猛然一亮,瞧见眼前之景,个个都抽了一口冷气。
迷宫中深处赫然有一方露天的空庭,地面生满鲜绿的青苔,空气湿冷而腥臭,中间生长着一株巨大无比的树,足有数丈之高,赤灰色的藤蔓如乱发垂落,盘错相绕,树下散着人或动物的骸骨,堆得宛如小山,被拖走的三人都在其中,给蔓条捆得粽子一般。
一名江湖人悚然脱口,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汪劲头一个回过神,怒道,“管他是什么妖怪,赶紧救人!树液有毒,都小心些!”
人们惊醒过来,立时上前救人,遍地长蔓如有感应,群起向人扑来,一时间仿佛密林绞压而来,四下为之一暗,更可怕的是树后的通道涌出了数十具行尸,与长蔓一道袭来。
妖树只攻击活人,对行尸毫不理会,怪蔓力量极大,一旦被勒几乎无法抗衡,江湖人持兵刃挥砍,斩得长蔓红液四溅。
妖树不知有多少年头,有些枝蔓甚至比人腰还粗,被斩后犹如激怒般狂舞起来,不断有蔓条从迷宫的通道撤回,枝条越来越多,宛如无数赤灰的蛇蟒在地面盘移,大概平常都在迷宫中卷噬活物,主干受了攻击才撤回来。
江湖人虽是精英,却从没见过这般怪物,既要留神长蔓,还要应付行尸,躲避溅液,犹如与七八个对手作战,给逼得异常狼狈,连个立足之处都没有,不多时就有人被行尸所伤,还有两人被长蔓捉住,半空悬吊起来。
汪劲飞钹脱手,斩断一蔓救出一人,自己失了武器,情势更糟了。
另一个被七八根长蔓绞裹,拖去了树干上方,给妖树的枝蔓绞得惨叫起来,眼看着口鼻溢血,竟似要被活活勒碎。
众人大急,要救又冲不过去,骤然庭中激起凌厉的剑风,一个神风飞越的身影如沧龙腾空,碧虹凌日,摧裂了乱飞的长蔓,穿过飞溅的红液,一把接住落下的人,抛到了安全之地。
汪劲等见是苏璇到来,登时大喜,只见他衣衫给红液浇淋数处,宛如染血,神情凝冷,对着漫天袭来的巨蔓,碧剑一挽凛光骤起,宛如九天惊雷直亟而下,随着一声震天般的裂木异响,妖树轰然颤抖起来,从顶到根坍成了两半,无数长蔓瘫垂下来,终于不再动弹。
苏璇一剑毁树,望了一眼场中形势,冲入了行尸涌出的通道,不出片刻传来一声惨叫,行尸威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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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想是苏璇找到了驭尸者。
人们七手八脚将余下的行尸斩了,拖出了受困者,除了被苏璇所救之人仅是受了勒绞,性命还算无恙,其他几个已经没了气息,他们一路被长蔓拖行,不知受了多少毒物噬咬,面色已然漆黑如墨,哪还救得过来。
转来转去似乎无尽的黑暗迷宫,让严陵不知第几次生出燥怒,又强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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