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肉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阿筆
「哪个她?」他问,将我载往他住的方向。
「中午跟你说话的人。」我说。想起他们互动的神情,那女人整理被风吹乱的褐色长发时的风情万种,以及手指拂过他脸庞时的自然熟稔。他们不是普通的关系,可能认识很久了。
「她是……同类。」他说,找了个方便的形容词。
「只吃肉的人?」我问,从没想像过他跟同类在一起,会作些什麽事。
「嗯。」他似乎不想多说。
「你们在交往吗?」我问,蠢问题。
「没有。」他说,过度冷淡。
「她很漂亮。」我说,她带着睥睨一切的神情,仍显得优雅、美丽。完全不同的境界,我的头忍不住往车窗上一撞。
「你在干什麽?」他吓了一跳,我回过神来,呆呆望着他。他皱着眉头,彷佛天底下的麻烦事全找上门。我呢?看起来是不是更凄惨?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我问。他将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迫不及待地将我拉进电梯。
「别在外面说太多。」他一路握着我的手,直到进入公寓才将我放开。
公寓内部简单朴素,一张单人床、一张矮茶几,地上随意摆着坐垫,一张放着noebook的书桌、一台冰箱、一间衣橱、一套卫浴、一个精疲力尽的男人。
他让我坐在床上,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将一半倒在玻璃杯中後把瓶子给了我,自己则坐书桌旁的椅子。窗帘紧闭着,室内的灯只开了一半。我应该要害怕,对吧?我应该要拿水瓶丢他,然後逃出扭曲的幻想世界,永远不回头。但是,我想看他的心,看他逐渐崩坏的外壳底下,是怎样一颗柔软的心?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但现在是时候让你知道自己处在怎样的危险之中。」他说,侧坐着椅子,身体左侧斜靠在椅背上,左手撑着歪斜的头,手肘放在椅背上方,像个拍杂志内页广告的模特儿。他总是知道如何摆放肢体,无论如何怪异不自然的形状角度,他都能散发出迷人的气质,引诱人掉入陷阱。现代人会担心饮料中被人下药,他呢?早已用身体将人蛊惑。
「危险?」我问,几个月前娜娜提过,後来不了了之。我知道我身处危险,但谁不是呢?一场地震海啸,夺走了多少人的毕生心血?豪雨成灾呢?龙卷风呢?火山爆发呢?地球暖化呢?有毒食品呢?
「你的外婆是我杀死的。」他突然说。我盯着他痛苦的表情,他并不後悔,痛是为了我。
「我知道。」我说,宝特瓶身的雾气让手掌湿湿凉凉的,不舒服。我将水珠抹在长裤上。
「我盯上她一阵子了,在住家附近找她攀谈,藉口帮她提东西回家。次数多了,她没了戒心,跟我聊起家里的事。」他说。
「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我想起外婆的样子,她看我的责备眼神,她跟我说话的不屑语气。我不要想起这些,他为什麽不肯停止?
「她恨杀了她女儿的凶手,也恨那个存活於世的小女孩。怨恨支撑着她,让她的生存有了目标。她恨你,以折磨你为乐,她以为这样是正义,是替她女儿讨回公道。她恨不得让你崩溃自杀或做出疯狂失序的行为,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证明自己是对的,把你关入精神病院或监狱,无害地度过下半辈子。我该吃了她的,但我只杀了她。她的怨念令人难以下咽,她的存在是种浪费。我以为她死了你会过得好一点,这种想法实在太天真了。」他说,手指伸进凌乱不堪的发丝中,无用地搅动着。
「人并不是单独活着,你杀了她,牵动了许多人的生命。我难过并不是因为她死了,而是她的死带给我的家人的影响。该死的人,是我才对。」我说。他一拍桌子,发出了震耳巨响。他站起来怒视着我,我抱着水瓶,动弹不得。
「我随时可以吃了你。」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有优先权可以选择对象,我选了你。」
「优先权?什麽意思?」我问,事情的走向远远超越正常人可以理解的程度。
「我是计画负责人,可以从预期食用的目标中保留一个人以供自用。我们这次的计画是不可告人的俱乐部里,三分之二的成员。」他说,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沉默的空档似乎是为了让我消化听到的事实,我呆坐着,望着意兴阑珊的杀人凶手、幕後黑手……望着液体流入他口中,向下经过喉咙,收缩的肌肉将水往下带,进入渴求滋润的境地。
「吃了他们吗?」我问,声音在发抖。我试着打开水瓶的瓶盖却力不从心,张开手掌发现手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他在我身边坐下,替我打开水瓶。我喝了一口水,呛得无法吞咽。
「嗯,吃了你们。」他拍着我的背,却令我更加紧绷。我和他处在不同的分类之中,我却一直试图忽略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为什麽找上我们?」我问。他叹了一口气。
「我们喜欢乾净健康的食物,但现在越来越不可得。被污染的空气、水、土地、植物、动物,人类变得奇毒无比。食品添加物、生长激素、化学药剂,测试自己的极限似的将各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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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摄入体内。我们是吃肉的族群,事实上,我们以吃人肉为主。但人类自我残害的情况真的太严重,我们不得不插手。」
「所以你们打算杀光我们?」我问,越听越离奇,这场对话朝着不合理的方向急速奔驰。
「不,我们创立了不可告人的俱乐部和许多类似性质的组织,试图藉此培养出正确观念和习惯的人,进而影响外界的其他人。」他的表情不像在骗人,但我无法相信。
「娜娜、雪姨他们都是人类,跟你们不一样。」我说。难道我们是被妥善喂养的猪只,有朝一日拿来充饥之用吗?
「创始人是我们的同类,不过如今俱乐部已自行经营得相当顺利。现在,因为粮食缺乏,我们必须从各个地方组织中收取一些成果。」他说,似乎也不喜欢这个主意。
「所以之前才会有会员失踪?」
「他们做得太明显了,否则依照指示,等有人发现时我们早就收手了。」他说,对於同类也有诸多不满。
「为什麽会牵扯上会员的家人?」我问,上回娜娜提到会员家人也闹失踪的事,莫非也有关联?
「我们必须利用所有能获得的资源。」他说。
「所以你才找上我外婆。」我真佩服自己的联想力,在一片混乱的情节中找出一丝与自己相关的细节。
「没错。就她的年纪而言,是个健康的人。」
「但你没吃她,浪费了。」我说,他发出不耐的鼻息。
「你知不知道我在对你解释什麽?你现在身在危险之中,还有时间关心这些没意义的东西吗?」他生气了,黑色的眼珠像要冒出火来。他为什麽要在乎我呢?对他而言,我不是只是食物吗?
「要吃我的人,不是你吗?」我问。如果他现在就吃了我,我会有什麽反应?我也很好奇。
「很多人,都想吃你。」他说。他生气是因为我的无知,还是对他的过度依赖?他在他们之中是个怎样的人物?
「虽然有我挡在前面,但他们仍伺机而动。表面上嫌我迟迟不肯下手,实际上是想趁我不注意将你吃了,来个先斩後奏。」他说,握紧了拳头。他也在发抖,因为愤怒。
「如果真的要被吃的话,我希望是你……」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话!」他对着我大吼,让我无法吐出任何一个字。他抢过我手上的水瓶往墙上砸去,瓶子破裂,水撒了一地。「你可不可以尊重自己的生命?我们吃人是因为不得已,你呢?成天等着别人来杀吗?」他的双手搅着头发,让混乱变得更加混乱。
「我早就不想活了。」我从没说出口过,我是不被需要的,连我自己都不想要。
「为什麽?你漂亮、温柔、开朗、迷人,我很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他向我逼近,我用力摀住耳朵。不要听,那些迟早会变质的话,那些让心跳加速却毫无责任感的话。他抓住我的手,我死命抵抗。别再说了,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我要你在我身边。」他扳开我的手,所以我听见了。眼泪拼了命似的不断掉落,我的心很痛,他用尽力气想闯进来。没看到我在唱空城计吗?去别的地方吧!我才不会被你打败。
「多久?」我问:「这样能维持多久?」
「能多久就多久。」他说。
「不够。」我使劲逃出他的掌握,站起却被他从後抱住。
「跟我在一起,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他的气息喷在我耳边,我不知自己为何哭个不停,是因为痛吧?
「你要如何保护一个不要命的人?」我问。
「生命中有很多美好的事。」他指的难道是他吗?还是我们?
「会消失的。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消失。」我说,无论是他还是我们。
「在那之前呢?」他问。我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把我放在床上的,他的重量在我身上,我动弹不得。他吻着我的额头、脸颊和脖子,我的身体随之震颤。眼泪让视线模糊,我忘了自己有没有叫喊。
他为什麽不直接吃了我?为什麽要用这种方法折磨我?他将我翻过身来,除去我的衣裤,他火热的胸膛贴着我的背脊,包覆住我冰凉的皮肤。然後,他缓慢地进入我的身体。
情绪激动的他此时显得异常温柔,我以为自己会因反感而奋力抵抗,身体却未因他的入侵而有所排斥。我们极其自然地结合,他在我之中,我也身在他怀中。
就是这种感觉吗?传说中的男欢女爱,**翻腾、水乳交融……厚重的喘息浸湿了我的皮肤,断续而黏稠的吻在肩颈来回游走,喉咙深处传来的低鸣令我不自觉地回应,确认着彼此的需求与渴望。
我回过身来想看他的表情,他如夜般深沈的眼睛和优雅美好的脸庞。他迫不及待地再次进入我,逐渐加强冲击的速度与力道。我的四肢缠绕着他的身体,手指深陷於他的背部肌肉中。
他说他爱我,我用吻封住他的嘴。
爱是什麽?接受他给予我的一切吗?
一阵紧迫的感觉急速爆裂开来,我的肌肉紧绷,脑中一片空白,眼睛上翻,喉咙发出陌生的呻吟。他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持续将我推向一波又一波的高峰。
我们究竟为什麽相遇?为什麽无可逃避地迎向对方怀中?他所谓的爱是什麽?我想和他在一起吗?
他枕着我的胸口,我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间游走。我不爱他,我对自己说。他的背上留有我的抓痕,清晰可见的红色。
「leo?」我说。
「别走。」他又再一次猜出我要说的话。
「已经太晚了。」我说,超过十点了。
「我送你。」他说。
「嗯。」有什麽好拒绝的呢?
最终夜
00:59
am
(leo)
(内含血腥场景,请自行斟酌)
她留着一头长发,不是纯黑色,在光线下呈现带有红棕色的暗褐。发丝如海浪般弯曲,彷佛拿不定主意该直还是该卷,随意地四处批散着。
我喜欢她的样子,骗取人心的纯真表情,透露着哀伤的水润眼睛。她瘦了,这阵子东奔西跑、作息混乱,我破坏了她的生理机能,还妄想用爱填补所有的伤口。
她心中的伤不是我能治癒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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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我拨开碍事的长发,亲吻她光裸的肩膀和脖子,她发出小猫般的呢喃,转身面对我。
「几点了?」她问,在乎的只有这个。
「刚过一点。」我说:「催人精。」
「我觉得我们好像一整天都在重复同样的事。」她说。我想,她说的没错。
「今天以後,我又会像个行屍走肉。」我说,没有了她,我将如何存活?
「那我还死得真不值得。」她说,翘起了嘴巴。当一具行屍走肉的食物?听起来的确很糟糕。
「你有没有什麽想做但还没有做的事?」我问。她若成了我的一部分,我想要为她而活,就算一点点也好。
「呃,我想跟几个很辣的女人上床,然後去结婚生小孩。」她满脸怪笑地说,我捏了她的脸颊,令她哇哇大叫。
「别闹了,我不会结婚的。」我说,未来的世界不是个生养後代的好地方。
「那……帮我好好咬jckl几口。」她说,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你不说我也会做。」我说。她抚摸着我的脸,手指柔软小巧,像玩具人偶,像长不大的孩子。我彷佛听见远处传来了哀鸣,开始行动了,不喜遮掩的嚣张野兽,他们令我分心。
我将她的右手含入口中,吸吮着小指,感受皮肤和肌肉的弹性。
penny讨厌她的右手。她其实是个左撇子,在母亲的严厉要求下在吃饭写字时使用右手,其他时间她还是偏爱左手。因为如此,她的左手掌心伤痕累累,内心亦存有阴影。为了什麽理由可以这样逼迫人放弃本身的长处,训练着愚笨的部份,充其量只能当个平均值。什麽是平均值?什麽东西需要平均值?量产的零件吗?达成他人远大目标的小螺丝钉吗?
她绝不是平均值,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特殊存在。
破坏然後才能建设,死亡可以带来新生,我对她的爱恋由此到达极致。
她发出痛苦的呻吟,血液无节制地涌出。我将口中的断指嚼了乾净,吐出碎骨。她的血喷溅在我脸上,完好的手抓住我的肩膀,忍耐着超越想像的疼痛。
「你想看吗?」我问,舔了舔嘴唇。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我老是让她哭泣。
「嗯。」她咬着嘴唇,用力点了头。
我似乎注定栽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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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
在那之後我们几乎一见面就上床,就算不**也会将彼此的身体吻个彻底。
与其说他喜欢吻我还不如说他喜欢「闻」我,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怕我受伤而很少与我深吻,但我不在意,我并不偏好接吻。
自从上次的长篇自白以後我们很少再交谈,无论是俱乐部的事还是吃肉族群的事。恋爱中的人果真分不清轻重缓急,只管两人世界的经营。我们有在经营吗?根本是及时行乐,其余不顾。我们有在恋爱吗?我们……何时开始自称为一个组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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