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澹博雅
原本还能痛喊,最后没了声息。
交好的同僚刚刚踏出一只脚,便被前排上司的眼神,后排下属的笏板止住。
能够立身朝堂的,极少是个傻子。
户部要钱给钱,要粮,梗着脖子也说三天之内一定凑齐。
大理寺面对着杀人,贪墨,走私的案子,全部一句“斩立决”结案。
都察院弹劾的奏折不痛不痒。
据说连司礼监都提前与阁老打了招呼,除非是军情紧急,让陛下上火的折子得酌情扣留。
满京官员,品得不能再品。
连顺天府接的案子都少了大半。
勋贵、官员子孙当街斗嘴,没一盏茶的功夫,便被赶来的家人劝走。
按照罗编修的话说,“这个时候,谁敢摸龙须呀。”
徐穆嘴角动了半晌,终究笑不出来。
罗钦顺叹了一口气,“你也别着急,宫里太医院基本都在围着坤宁宫转,半个医学院上阵,连安乐堂的吴大夫都被请进宫里了,全天下的良医基本都在,区区一个天花,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福运无双,定能逢凶化吉,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徐穆低头想了半天,突然起身,“允升兄,听说寒山寺的佛祖最灵,小弟去了。”
“唉?你……”
“告辞。”
眼见徐穆眨眼便没了踪迹,罗钦顺放下手,悠悠慨叹,“多事之秋啊。”
是啊,多事之秋。
接到各地发来的情报,牟斌在北镇抚司大堂踱来踱去,极其罕见地犹豫。
天子这段日子就像被捂着的炮仗,稍一点火,便会燃爆。
查明之事,当奏不当奏?
太子殿下得了天花,皇后娘娘伴着,同样性命攸关。
若陛下气出个好歹,别指望谁会给自己好脸色。
眼见快到了宫门落钥的时辰,心一横,扭头直奔乾清宫。
乾清宫中,天子端坐御座,闭目养神。
苗永看着牟斌脸色,心里就是一沉。
对视一瞬,牟斌便知其意。
“牟斌。”
“臣在。”
“有何事奏禀?”
“臣奏,查寿宁侯日前借皇后生辰,将内藏天花血浆的玩具藏入寿宁侯夫人进献的贺礼中,由坤宁宫女官锦绣,指使守夜的宫女放入太子被中,致殿下感染天花。”
顿了顿,“查锦绣,实是晋王府中一名婢女所生,不知其父。”
眼见弘治帝依然不露情绪,牟斌接着奏道。
“晋王前日在狱中胡言,‘一命还一命’,臣讯问无果后,命审讯晋王府众人。一名奴婢说出,似乎与晋王嫡孙有关。臣详查之下,发现确有隐情。成化十八年,晋王嫡孙在晋王府右长史家中,与右长史嫡孙同时误入池塘,后因风寒病死。臣一一排查当时来宾,发现一位令县县令的嫡次子夭折,与晋王嫡孙有关,此县令与万妃兄侄有旧,借势掩盖了痕迹。四年前,其嫡长子酒后无意吐露实情,一家老幼,全部在家中一场突如其来的走水中遇害。”
苗永听罢,心感弘治帝已是怒火中烧,赶紧发问,“即便是与万氏父兄有关,如何与太子殿下扯上干系?都已经杀了一家老幼,还不知足?”
牟斌略抬眼撇了撇弘治帝,只看见下巴,头低得愈深。
“陛下践祚,万氏之祸,只惩治首恶。万妃兄侄……皆得善终。”
苗永愕然,“这……这”
弘治帝原也是怒火燃胸,听罢反而平静下来。
“大伴如何失言?晋王造反之心已久,嫡孙之死不过是个由头,来为自己造反找个借口,安慰安慰自己罢了。他失了嫡孙,便要叫皇考也失嫡孙,叫朕……失去嫡子,朕如何能如了他的意!”
“陛下圣明!”
眼见圣意舒缓,牟斌抬嘴将最后一点上报。
“寿宁侯府与晋王府有金银往来,晋王府左长史入京,曾出入侯府,人证物证俱在。另寿宁侯府几个奴婢的身份关碟不见,多日前,却有官府开具路引,言他们替寿宁侯夫人回山西探亲。臣怀疑,晋王府不见的庶二子嫡子行踪与此有关,正在全力追查。”
“你去吧。”
“是。”
待得牟斌退出殿门,弘治帝忽然开口。
“大伴,取金疮药来。”
“陛下何处受伤?”苗永唬了一跳。
弘治帝抬手,手心血迹斑斑,分明是指甲刺入掌心,深深陷入,而不自知。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坤宁宫,张仪华望着不成人形,只一个劲儿喊疼的儿子,泪如雨下。
却强撑着擦干泪水,命一个最爱笑的小宫女细细鼓励,待额前细汗、眼角泪水被另一名宫女用沸水浸没过的湿帕擦尽,才满含笑意地上前,“照儿最勇敢了,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照儿一定能打败它的。等照儿病好了,母后就让你去你穆舅舅家玩儿怎么样?”
“上元节也要出去,照儿听说上元节街上特别热闹。”
“好。”发现尾音已有哽咽,张仪华连忙微微抬头,张开嘴,想要尽力平复上涌的泪意。
“要父皇和母后一起陪照儿去。嗯……还有穆舅舅。”
周遭宫女忍不住陪着掉泪,相互望见脸上泪痕,小姐妹们一齐别过脸去,深怕太子殿下瞧见。
吴大夫煎完药,递给喂药宫女。示意张仪华出门。
待到殿外,吴大夫劝道,“娘娘,殿下已结厚痂,一月之后,痂皮便会开始脱落,宫中不缺外用良药,说不定最后连丝毫痕迹都不会留下,娘娘须得宽心,天花传染性极强,但凡操劳过度,体质虚弱,便会趁虚而入,娘娘得保重凤体啊。成年人得天花比孩童更为凶险,草民也无十分把握。”
张仪华勉强笑道,“听说,先生给我那义弟徐穆也看过诊?”
“正是。老夫被锦衣卫请入罗大人府邸时,徐大人因落水整夜,也是高烧不退。幸得发现的早,急救措施得当,才救回性命。”
“先生医术高明。”
“娘娘谬赞。”
早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钟铉,其庶子知烊,不事藩务,不守法度,素有异志。谋害太子,危害社稷,以颠江山,赖宗祧恩泽,今除晋王藩,贬为庶人……以儆效尤。”
北镇抚司
“陛下口谕,宫女锦绣等一应人等,谋害太子,其罪当诛,夷三族。”
“至于寿宁侯,陛下有旨,除爵,废为庶人,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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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欲赦不赦,嗣后勿改。念及皇室颜面,便不在朝堂宣读。牟指挥,您收好圣旨。咱家还得去昌国公府、建昌伯府传旨,先告辞。”
“公公请便。”
沉思片刻,牟斌唤道:“沈越。”
“在。”
“你去给张鹤龄传旨吧。”
沈越激动莫名,俯身便拜。
牟斌受了他这一礼。
回首叹了一口气,无人知晓。
诏狱东面第四座牢房。
因知其犯下大罪,绝无出头之日。
囚室内只草草堆了一堆稻草,勉强算作床榻。
被囚车折腾了半天,从未吃过这等苦头的张鹤龄早早囫囵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浑身酸麻的打颤。
但再不想睁眼,身下冰凉的触感,酸臭的气味也在提醒他。
这里不是他气派非常的侯府。
触及周身环绕的铁链,面前冰凉的门栏,思及前事,张鹤龄猛地扑向牢门,用力捶打门栏,大声嚷道:“放本侯出去!本侯是被奸人陷害!本侯是被奸人陷害!听到没有!放本侯出去!”
狱卒巡视牢房,听见张鹤龄又在耍浑,啧啧笑道:
“这位侯爷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少年得志,自然张狂几分,只可惜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可是这位恣意的资本,居然也被他害了。若是我家中出了这等不肖子孙,非得活活打死。”
“要说这人也甚是奇怪。害了太子殿下,不是自己给自己埋座坟么。”
“这张了年岁,又不一定长了脑子。”一位年岁较高的狱卒开口。
“皇后娘娘也算是尽力教导了,前阵子自个儿抄了寿宁侯府,连一张地契都没给他留下,豢养的奴婢、家妓通通发卖出去,整个侯府只有寿宁侯媳妇一个院子没怎么动。被娘娘鞭子一抽,足足一年都没出去祸害人。可惜啊,谁能料到他这么蠢,竟替藩王卖命。”
“什么!头儿!果真?”
“富贵迷人眼啊,十箱金银财宝,竟就能舍出命来,替藩王做事。”
年轻的狱卒傻眼。
几人正唏嘘,剑眉星目的千户走来,瞥见男子凄惨行状,只觉心头一口浊气终于吐出。
“罪人张鹤龄接旨。”
张鹤龄勉强跪下。
“寿宁侯张鹤龄,自封爵以来,霸占良田,豢养家妓,横行街市,骚扰百姓。不思悔改,竟妄图颠覆社稷,谋害太子,罪不容诛。念及朝廷颜面,除爵、废为庶人,终身□□诏狱,遇赦不赦,嗣后勿改,钦此!”
唏嘘的狱卒略略感慨几句,恶有恶报,囚室中的张鹤龄只觉脑袋嗡嗡作响。那字字句句,都像鞑靼的刀剑,仿佛一下子将自己剁成肉泥。
除爵……
废为庶人……
更重要的是“遇赦不赦,嗣后勿改!”
这八个字,注定了自己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不!
一定是奸人陷害!自己怎么可能谋害太子!
一定,一定是在假传圣旨!
对!
皇后是自己亲姐,太子是自己亲侄,母亲是国公夫人,弟弟是堂堂伯爷。
自己乃当朝国舅!
怎么可能!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
沈越笑了。
本就是一张俊容,笑起来真叫人面红耳赤。
别说是女子见了会暗暗发呆,就连在诏狱呆了大半辈子的狱卒,猛瞅见千户大人这万年不动的“僵尸脸”突然解冻,也是满脸不自在。
“弘治二年,你在京郊纵马,与一农户家牛车相撞,农户年仅六岁的稚女,当场丧命。”
眼见沈越笑容越来越大,眼神越来越冷。张鹤龄只觉自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那赤红的信子,仿佛下一刻便会擦过自己的脸,咬断自己的脖子。
“尊贵的前寿宁侯,那名女童便是在下亲妹。”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沈越的眼睛越来越亮。
“您尽管放心,在下一定稍有空闲,便来好好招待您。”
男子身形苍健,俊眉修目,端的是一派风流。
可张鹤龄盯着那艳红的薄唇,只觉一张大口在向自己扑来。
人在绝境时,为自我保护,大脑会自动屏蔽对自己不利的信息。
张鹤龄颤抖着转身,拖着疲惫的躯体,只管一个踉跄,缩在阴暗的墙角,仿佛要将自己藏到另一个世界。
“本侯是冤枉的,本侯是冤枉的,本侯是冤枉的……”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寒山寺。
山花烂漫,香客如流。
大雄宝殿内,金身佛像神情悲悯。
跪在黄色的蒲团上,徐穆第一次虔诚地企盼,企盼佛祖保佑,保佑仪华姐与小太子渡过难关,从此逢凶化吉。
进香完毕,徐穆便拦下一位年轻僧人,“敢问师父,不知寺中可有一名姓田的师父?”
僧人合手,“阿弥陀佛,佛门只有法号,俗世之名从不提起。施主可还有其他消息?”
“额,寺中近日可有人刚刚从宫内太医院回来,年岁较轻,姓田。”
僧人恍然大悟。
“施主说的或许是寺中的田代先生。”
“田代先生?”
“正是。田代先生在宫中有幸救了贵人,得陛下一诺,今年必定前来寺中进香。”
听闻僧人口中的贵人,徐穆忽然摸了摸鼻子。
就自己这三天两头倒霉的运道,说“霉人”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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