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国舅的太师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澹博雅
看见徐穆一人出来,王逸很是紧张。不料却被一名差役直接堵住了嘴。
被称为“畏雅”的老者捻了捻长须,道:“你是何人?”
少年人正要开口,忽然院内又疾步走出两个仆役模样的孩童,“少爷,您慢点儿!”
两个孩童走到少年身前,其中一个看着年长些的,半是埋怨道:“少爷,若让夫人见到您这般衣着不整便出门,小的们又得受罚了!”
少年人半是不耐,“知道了知道了。”
回头朝众人施了一礼,问道;“不知诸位前来,有何指教?”
随即又看到跪在地上的刘氏和小童,顿了顿,道,“即便有何过节,也不必令嫂嫂和侄儿跪在地上吧。”
负责拿人的差役看向领头的人,男子刚要站出,却被一旁的老者暗暗拦住。
“老夫还是刚才的话,你是何人?”
少年浅笑,“晚辈徐穆,大同府人,此番来兄长家小住。若非事情绝无回转之地,还望诸位高抬贵手。”
领头的男人早等得不耐烦,“小子,实话告诉你,这王家今年的谷子没交足,本官正要将他们押入县衙大牢,识相的,一边呆着去!别挡着本官办差!”
“哦?”
少年挑眉,“小子不才,在学堂念过几年书,知道朝廷田赋除了征收谷、麦,若实在交不出,也可直接交银,不知是否有误?”
当下一名中年人出言,“不错。”
“那不知兄长一家未交足的谷子价值几何?”
“约二两。”
“胡说!分明是二十两!”
此言一出,不只四下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连主持的老者也略略皱眉。
男人环视一周,众人纷纷躲避视线。
见此,男人暗黄的眼底闪过得意,嘴角现出轻蔑。
“怎么样?要不要替你兄长交了钱,也好让他们免去牢狱之灾,说不定还有皮肉之苦呢!”
少年不慌不忙,盯着人群,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这是自然。还望大人行个方便,引徐某入县衙交银。”
男人一愣,抬起下巴,“何必这么麻烦,直接交给本官就行。”
“既是如此,敢问大人身领何职?”
少年面朝北方,恭敬拱手道:“我朝定制,纳赋三万石以下之县,知县大人为从七品,公服着青色鸂鶒袍,腰束素银带,县丞大人正八品,着绿色黄鹂袍,腰束乌角,主簿大人正九品,着绿色鹌鹑袍,同样束乌角,但大人您……”
少年清澈的眉眼似满是困惑,看着男人一身再明显不过的差役服饰,疑道:“恕小子眼拙,不知大人所穿是何种公服?”
众人或低头,或转身,皆暗暗嗤笑。
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腰际麻绳,少年接着道,“观大人腰带质地,倒像是麻绳呀。”
抬起头,少年的语气颇有些奇异,“难不成,大人是假冒的?”
男人立时涨红了眼,看着四下里暗暗嘲笑的众人,将徐穆满眼的讥讽记在心头,男人嘴角绷紧,目光森然,俄而朗声大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穆眉梢高挑,脑中警铃嗡嗡作响。
如此羞辱,竟还能笑得出来。
此人必是心狠手辣之徒,一旦爬至高位,必成大祸。
正是神经紧绷,严阵以待,男人忽然拱手,面露愧色,“在下本是县衙差役,倒真不是正经的官,话说得不对,还望徐小弟原谅则个。天色已晚,只要徐小弟替王逸交了这二十两银子,在下立即将手下带走,不知徐小弟意下如何?”
徐穆示意徐光,徐光上前,递上二十两白银。
男人颠了颠重量,满意笑道:“徐小弟爽快!我们走!”
说着带着衙役们离开。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顾,也相继散去。
徐穆等人连忙将王逸一家扶进房中。
刘氏擦了擦眼泪,哄着受惊的孩子。
徐光、徐明赶忙给受惊的一家三口递上热茶。徐穆特意取出肇庆府中人给自己备的米糕递给刘氏,“夫人可给憨憨用些。”
刘氏接过,忽然给徐穆跪下。
“夫人!夫人快起来,徐某万万受不起!愣着干什么,赶紧扶夫人起来!”
“贤弟今日之举,便是救我一家三口性命!理应受此礼!”王逸说着,扶着怀中孩童的头,一同跪下。
“唉,使不得!使不得!”
待硬生生受了王逸一家一礼,徐穆赶紧道:“徐光徐明,你们送夫人回房,我与王兄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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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待到妻儿回房,王逸才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见屋中似不见张载、赵义,便道:“贤弟可看见张兄与赵兄?”
徐穆笑道:“他二人武艺高强,许是起了个大早,又去别处练武了,王兄不必担心,到了饭点呀,他们自然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想到刚刚发生的事,王逸忽然叹道:“贤弟呀,你此番救下我等,却也为自己惹上了麻烦!”
“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愿闻其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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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贤弟有所不知,此地县令姓符,不只陵水,附近的乐会,黎亭县令俱姓符,符家自永乐年间宜伦县令符添庄平判有功,为朝廷所信,如此近一甲子过去,其宗族子弟遍布琼州为官为吏,方才那县衙差役便出自符家旁支,因其生母为朝廷罪臣之后,在家族中曾极为受排挤,不料不过三四年,其嫡亲兄长竟相继亡故,符家这才扶他入县衙为吏,此人极善伪装,虽性情残暴,却深得县令信任。”
端起茶盏,王逸沉声道:“当年曾祖父在祖父七岁时意外去世,世袭抚黎土舍官之位落入符家之手,当时符氏之女为侧室,生有四子,与曾祖母素来不和。曾祖父死后,符氏百般刁难,祖父险些命丧,曾祖母无奈之下,只得将祖父带回山东娘家,以求避祸。若非景泰六年,代宗皇帝以祖父‘学魁两监’,特下恩旨为祖父在家乡修坊,加之祖父浮沉宦海,在士林中素有名望,只怕便是回归故土都成奢望。成化年间,我王家有骄子得中亚元,符县令亲自为众生送行,临行前的那杯水酒,偏偏在三日后发作,又遇上盗匪作乱,那位族叔得不到及时救治,竟就此命丧!符氏!”
王逸脸色越来越黑,手臂青筋突起,用力捶打桌案。
“可恨我王氏子弟自此沉寂,近二十载竟再未有人得中进士!”
徐穆眼露复杂。
王佐年少成名,当时阁臣李贤甚为器重,然科考之上,依然为忌者所黜。在太学待了近二十年,不得中进士,八年后,代宗才命人赴广东为其修‘礼魁’坊,却依然不重用。之后的宪宗、孝宗朝同样不得升迁,官途全是在偏远贫穷之地任一地同知,正五品。虽然官声很好、政绩卓著,却经年不得升迁,分明蒙两朝阁臣欣赏,收为门下子弟,按礼说,官途不该被阻,难不成忌讳之人非殿下之臣,而是丹陛之君?
脑中转过百般心思,徐穆面上却丝毫未显,“王兄可是担心其会挟私报复?”
“不假。祖父尚未致仕,我王家在琼州尚有余威。他敢在平日对我等多加刁难,但却绝不敢明目张胆的害我等性命。但此番他硬要将我们一家拖入牢狱,这其中必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王逸恨声道,“我王家与符家早已结仇,贤弟却不必趟这摊浑水。江西与琼州虽一路盗匪横行,但若祖父得信,必不会让其奸计得逞!”
此时乃是午膳时分,村庄不少人家屋顶升起袅袅炊烟。
一户人家正房。
中年人走进房中,仔细关好房门,转身朝端坐两侧的各位老者行礼。
“小子见过众位叔伯。”
“齐小子,你着急把我等找来,究竟有何要事?”一老者抚着长须道。
“众位叔伯皆知,三弟数月前遭黜。”
闻言,堂上不少老者蹙眉。
“此事不是已经商讨过了么,圣上宽厚,之明小子到底捡了一条命,如今自己赴滇南向滇南百姓请罪,乃是应有之礼。他和身前的几个娃娃走了快一月了,还有何事需要商议不成?”
一短衣老者不耐开口。
田之明乃其三子,本来自己这一脉有子任国子监祭酒,自己也在家族里挺直了腰板,田家更是水涨船高,一跃而成陵水县有名的大族。族中子弟出门,只要提及自己乃陵水田氏,便是州府的名门望族也会礼敬三分。县内凡遇大事,哪次不是县令亲自派人来请。不料世事无常,田之明一朝被罢黜官职,族中子弟婚事顿起波澜,族中怨声载道。自己正要送上良田充作族中祭田,以求族长稳住局面。三子却言自己身负圣上密旨,若差事做得漂亮,保住田家如今的名望却不难。只是族中人多眼杂,为防止消息走漏,只有族长才知详情,连自己都蒙在鼓里。
“难不成是之明前些日子说的事有了眉目?”
房中有人询道。
短衣老者立即转过思绪,竖起耳朵。
“五伯高见。三弟走前言朝中将派出密使往琼州查察。”
“查察?”
中年人扫过在场一众人等,果然发现左侧末排老者神色有异。
心头划过浅叹,三弟在京中浮沉多年,眼光果然毒辣。归家不过数日,竟看出家中有人与外人暗行阴诡之事,欲置家族于死地。
田家虽是前宋遗民,但却绝不掺和造反之事。符氏在琼州盘踞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不假,但想就此撇开朝廷,自立为王却是白日做梦。
朝中来使查察,必是消息已走漏多时。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想到这里,中年人目光一厉,九叔,若你真的执迷不悟,不肯回头,就不怪小子日后大义灭亲了。
“今日小子便发现了疑似密使之人。”
“哦?是谁?”
“他自言乃王逸的兄弟,此番入兄长家小住。”
“齐小子为何认为他乃朝廷派来的密使?”
“他身边有两个小童,称他为‘少爷’,穿着州府儒生才许穿的儒衫,看着至多不过十五六岁光景,言自己叫徐穆,大同府人。小子特入县衙查阅往年金榜,若名字不假,其正是去年高中榜眼之人。”
老者们面面相觑,一老成老者疑道:“翰林院编修虽也是正七品的官职,但查察之事论理该是监察御史之责,是否搞错了?”
“二哥此言有理。”
“不错不错。”
待众位老者议论之声渐止,中年人方才道:“两月前,廉儿去阳江县办事,听人说起东平港口挖出无数财宝,官府将港口围得水泄不通。听人说,正是一十五六岁少年之功。平日在外行走,皆有数十名军士和县衙差役护卫。”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如何再言。
高坐左侧首座闭目养神的老者忽然悠悠道:“你想要怎么做?”
“那徐穆为替王逸出头,得罪了符离,又出手大方,交了二十两白银以求摆平符氏的刁难,又有王符两家宿仇在前,小子料不出三日,徐穆必有麻烦上身。到时只怕要劳驾叔伯们施以援手。”
“王符两家之仇,我田家素不参与,如此只怕会得罪符家。”
“七弟此言差矣。”
为首的老者负手起身,浑浊的双眼中尽显岁月沉淀后的沧桑与清明。
“三郎此番被黜,五房与符家三女商议的婚事立即有变,若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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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内,我田家再无人为官,别说是维持现在的光景,只怕这陵水将再无我田家立足之地。”
“这……这…怎会?”
“怎么不会!”老者狠敲木制拐杖,发出“咚咚”脆响。
“当年王家世袭土舍,是何等风光。王原凯纳符家女不过七年,便突发暴病而亡。王家的一切顷刻被符家侵占,其正室为官宦之女,却也被逼回娘家,拱手让出本应属于儿子的土舍官之位。难道还不够诸位警醒不成!”
老者扫视众人,“老夫丑话说在前头,值此家族危急之时,若胆敢有人向符家通风报信,出卖宗族,老夫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让他为万人唾之!开祠堂,除名宗族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尾音落下,房中不下五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家姓宗族,乃立世之基,士农工商,便是官场士大夫也不敢轻言舍弃。被宗族除名,等同于不仁不义之辈。除非落草为寇,隐姓埋名,否则必连累妻儿、子孙。
“大哥放心,这孰轻孰重,弟弟们拎得清。”
“二哥说得正是。”
“时候不早,大伙儿散了吧。”
云南
“爹。”
田之明看着脸上已有风霜之色的小儿子,现出感慨之色,“不过旬月,我儿便懂事许多,为父心中甚慰呀。”
“爹又取笑儿子。”送上干粮,自顾在路边一草垛中坐下,随手擦了擦如瀑垂下的暴汗,眯眼瞧了瞧依旧炽热的日头,田辰皓回想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依然是百感交集。
状元楼上一掷千金的畅快,如今想来不过一场可笑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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