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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温柔的声音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佐佐云

    但她读不出他的心思。

    他不懂,她只是喑哑为何就如此卑微,那他呢?他在这世上还能拥有自尊跟空间?还是跟她一样,他的未来也必须如此卑躬屈膝才能活下去……

    不,他不要,也不愿意。

    见他脸上愠色微愈,她暗暗沉寂方才的恐惧,让急遽的心跳迅速平静下来,嘴角轻轻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忙不迭的端起碗放在他手心,又递给他筷子,做了一个扒饭的手语,叫他快吃。

    顺了一口气,翟易匀看著她明亮的眼眸惴惴问:「你爲什麽都不会生气,我这麽讨人厌,为什麽你都不生气?」

    她只能笑而不答,要他赶快吃饭,像做姐姐的安慰弟弟不要生气不吃饭一般。

    她为什麽不生气?每个人都有情绪有谁能不生气的呢?可是,上天付予她听不见一丝声音,莫过於是要她听不见这世上的杂讯和争执,即是强迫她需用优雅的角度看见世间的美好,那麽才能感受她唯一听得到的心跳旋律,这是她唯一能听见的声音,这种旋律对她而言单纯而唯一,因为唯一,在她的心中这即是最美妙的声音,纵使别人无法感同身受,她都无所谓,因为只有她听得见……

    稍晚,桑语柔从翟易匀房里端出空碗盘,翟易非正巧想去探视翟易匀,看他情绪是否已经平抚,用过晚餐了没。看见她手上空盪的碗盘,他看得出一餐未吃的他胃口不错,心安的勾出微笑对桑语柔说:「对不起,意外发生的太突然,他还没不能够接受事实,所以个性难免比较暴躁,请你要多担待一些。」

    “没关系”她摇著头,嫣然浅笑,雪亮双眸露出星辰般光芒,温柔的照耀他的眼睛,让他目不暇及。

    陷入她柔美的眼神中,翟易非有些迷惑。

    桑语柔丽质天生,善解人意、性情温婉,拥有忍人所不能忍之坚毅性格,这点令他万分折服,因此并不因她的残疾而轻视她。

    只是相当惋惜,桑语柔外貌明豔端庄,性格亦完美的无从挑剔,唯独美中不足,她天生喑哑不能言语,彷佛应验世上无十全十美之人一般,若非此因,她足以称之为绝代佳人。

    他家何其幸运能聘雇到她,只是做为看护实在太委屈她。可是这段日子假使没有她,有谁愿意走进他眼前那扇紧闭的门,进去面对随时都可能兽性大发的翟易匀……

    他对她是感激的,不因她的身分而轻视她,更不因她的美色存有亵玩之意,但这些时日以来,他可以肯定,自己已被她深深吸引,只是,只是,与天俱来的自负让他──退却……

    因为,她是哑吧。

    作家的话:

    ☆、03

    周遭歧视的眼光

    听不见声音,桑语柔习惯以黑眸凝视他人唇语,可是翟易非温柔深邃的眸光如同两潭被太阳照射的粼粼湖水,折射进她眼瞳里,炽热的光让她忍不住转移视线,仓卒表明,“我要先将碗盘拿到厨房给周嫂清洗,大少爷有事待会再吩咐我。”

    「你先拿去厨房,我没什麽重要事,忙完你去休息,我去跟易匀聊聊。」

    翟易非看著他的眼神柔和温煦,和翟易匀犀利的像针刺的眸光迥然不同,但两者皆让她心生畏惧,心律急遽,胆小的像受惊的猫咪般欲逃离,却不能逃。

    说完翟易非迳自打开桑语柔身边不远的门走进去,垂下头的桑语柔眼角瞥见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後,赶紧迈开脚擆仰泒,这是她来之後首次看见翟易非在非他发脾气的时间进去探望,之前她极少看见他走进去,除非翟易匀又大发雷霆。

    到翟家ㄧ个月,桑语柔未曾回家探望,一早告知周嫂她即匆匆启程。二少爷仍在休息,她没打扰他,也担心他冷言冷语最後又无法成行,既然决定当天往返,所以,她打算早去早回。

    一回到家,挟窄简陋的包子店里挤满客人,她赶紧凑过去帮忙,不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父亲是否都这样忙碌的照顾生意,想想自己真是不孝,竟离家放他老人家一个人独自生活。

    “一百二十五”桑语柔将包子装入塑胶袋递给客人,带著月弯般柔美微笑用纤纤玉指比著数字,客人回以微笑在钱包里掏出她比的数目,在她温柔眸光护送提著热呼呼的袋子步出包子店。

    每位常客都知道这巷子内卖包子老桑女儿天生喑哑,习惯跟她比手划脚当有趣,喜欢乎拢自己编攥的手语,她看不懂时再直接比要买的包子种类或馒头,长久以来这似乎已变成店里的另类趣事,没人感到不便,反而觉得老桑独自养大这名喑障弃婴无比伟大。

    店里生意兴隆,早上一开店客人即络绎不绝,只是桑语柔的父亲年纪大了,苍老的几乎快揉不动面团,他不想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打响的手工馒头名号,宁愿少卖也不要鱼目混珠以机械面团替代。现在卖得少,早早开门,亦早早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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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子馒头原本即是薄利多销的行业,数量卖少利润自然减少,收入递减,老桑只好忍痛让心爱的女儿外出谋职贴补家计。

    可是她除了燯燯呀呀根本发不出声音,也听不见,找工作何其容易。

    一个月前启聪学校校长获悉她有意谋职,正巧她大学同学儿子适逢车祸需要一位看护,她想到温柔善良的桑语柔,原本老桑听说是当个年轻男子的看护相当不赞同,他担心对方假如觊觎她美色或许会对她图谋不轨,後来校长告知翟家是有名望的家庭,家庭教育良好,病患她也认识,顾名思义是看护,其实只要照顾他的三餐和起居即可,想到工作简易,老桑才愿意让桑语柔姑且一试。

    可是她去了足足一个月,他几乎夜夜难眠,一来是她不曾离开身边这麽久,二来担心她无法适应新生活受委屈,却有口难言。

    她一回来看父亲忙得不可开交,马上迎过去帮忙,虽然她不是他亲生女儿,却是他一手拉拔长大,两人相依为命二十载,比亲骨肉还亲,更何况她是他这个退役老兵唯一的亲人,他更是加倍怜爱。

    趁店里客人都走光,老桑忧心忡忡问:「工作还顺利吗?」

    她精神奕奕的猛点头,对老桑比手语“翟家又大又豪华,像校长说的大户人家,我吃得饱睡得好,只是翟家二少爷刚出车祸受伤心情比较不好,不好沟通而已。”

    听见她的雇主不好沟通,他叹口气说:「当初校长那麽说我也是很担心,如果做不下去不要勉强,我们的包子店勉强还能让我们温饱的。」

    他不禁感慨自己老了不中用,要是再年轻个几岁,还能推得动面团多赚几个钱,或许还能撑上几年,帮她找个好人家将她嫁出去,以卸下心中包袱。

    “翟家其他的人都很好,翟夫人是个很娴慧的女子,翟家大少爷人很温柔,帮佣周嫂也很疼我,大家都对我很好“她努力游说想让父亲安心,绝口不提二少爷的暴躁易怒,她相信自己很快即能应付自如,到了时候她就不会感到压力与恐惧,也会逐渐适应翟家的生活,目前这种辛苦不足挂心。

    「那就好了。」看她这个月并没消瘦,脸颊依然丰腴气色颇佳,他的心安稳多了。

    因为天生不能说话,她从小即被欺负,取笑,再加上又是他这个不中用的老芋仔女儿,让她受尽欺凌与委屈,她出外工作他最担心的莫过於周遭歧视的眼光,幸好她天性坚忍,再大的委屈都能隐忍,只是想到这里更令老桑忍不住红了眼眶。

    「周嫂,周嫂……」

    听见翟亦匀咄咄逼人的响亮声音穿过回廊抵达厨房,周嫂心一惊慌乱放下手边工作在围裙上擦擦湿答答的手,忙不迭的越过客厅仓卒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外。

    「二少爷有什麽事吗?」

    站在开启的房门外周嫂忐忑问,他叫得那麽急让人忍不住紧张起来。翟易匀坐在轮椅堵住门口,他神色像极乌云罩顶的天空,随时都即将降下风暴,一向沉稳的周嫂看得也有点胆颤心惊。眼前年轻的脸庞何时变得如此苍郁倨傲她竟没察觉,只发觉他变暴躁,这一受伤真将他折腾的面目全非,看得让她这个做下人的也忍不住怜悯起他。

    「她呢?她成天跑去哪里了怎不见人影,不会落跑了吧?」他从齿缝里迸出这些话,心里早臆测她待不了太久,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一样,什麽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这种调调他根本不相信,人都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他是个残废没什麽利用价值谁想理他,谁愿意忍受他。

    他甚至连一个会活蹦乱跳的哑吧都不如,她走得出去,他却再也走不出这座被城垣团团围住的囹圄。

    作家的话:

    ☆、04

    会咬人的狮子

    傍晚时分,天边被落日晕染成一片霞红,华灯初上,宽广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桑语柔从停靠在站牌旁的公车里下车,提著一袋家里带来的花卷和馒头背对著夕阳往东走。翟家偌大的房子位於山坡处的别墅区。

    走了约莫十分钟,她停在一栋华丽的欧式别墅前,挑出背包里的钥匙打开墨色的雕花门,穿越精致打造的花园进入屋里。被水晶灯照亮的客厅空无一人,她迳自走入厨房,里头周嫂正忙著洗锅子。

    「你回来了。」周嫂瞥见她,急忙说:「二少爷的晚餐准备好了,放在餐桌上,你快拿过去。」

    “嗯,嗯……”她高举手上的塑胶袋,给周嫂看,想问她花卷、馒头该放哪里。

    周嫂将洗好的锅子放上流理台前的架子上,在围裙上擦乾手,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打开来,笑呵呵说:「看起来蛮好吃的,你先把晚餐端去二少爷房间,这些我来处理就好。」

    整天没看见她,翟易匀发过一顿脾气,午餐也吃得不多,周嫂担心性情大变的小主人肚子饿又耍起脾气,家里又鸡飞狗跳,大家都不好受。

    桑语柔在流理台洗手,将翟易匀的晚餐放上拖盘,走出厨房,往由书房改成的房间走去。

    翟易匀的房间原位於三楼,自从他受伤後,翟家即将一楼书房重新装潢,以利行动不便的翟易匀居住。

    桑语柔敲了两下走廊尽头的桧木门,停顿大约五秒才伸手打开门把,开启门後,幽暗的房里感觉毫无生息,桑语柔顿了一会,犹豫之後走到门边将室内灯光打开。光线一亮起,刺眼的光线扰怒躺在床上假寐的翟易匀,咆哮声随之而起。

    「谁开的灯?不知道我在睡觉吗?」

    翟易匀从床上翻起,嘴唇激烈震动,桑语柔没看仔细他说什麽,或骂了些什麽,听不见,她反而可以平心静气的走过去,将墙角的餐桌堆到床边。

    「我有说我要吃饭吗?」翟易匀躺下去拉起被子,蒙进里面。气她一天不见人影。

    桑语柔望著鼓起的被子不知所措,茶几上的饭菜仍冒著蒸气,她担心勉强放到餐桌上,他一生气又不明究理将菜饭全部掀翻。

    她怔愣地站在离床约一公尺地方,房间里除了空气流动,只剩下一片静默。

    桑语柔六神无主的望著床褥,胸臆间有股山雨欲来的不安,到目前为止她仍摸不透二少爷心性,不懂他现在是想睡了不想吃饭,或者只是闹脾气。

    她想,不如先将饭菜留下,晚点再来收拾,或许饿了他就会起床。

    一个钟头後,桑语柔又去敲翟易匀房门,进去後发觉他仍闷在被子里,茶几上的碗筷完全没动过,被褥像呼吸般微微起伏,不知他是否睡著了。

    她鼓起胆子走到床边,轻轻拍打被子两下,他没睡,很快的将被子拉得更高,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等了一会,桑语柔不确定他是否发出声音,他一直闷著她无法问他要不要用餐,饭菜都凉了,她到底要收还是别收。

    当她想乾



分卷阅读5
    脆将晚餐收拾掉时,翟易匀却突然翻开被子,桑语柔赫然停下手部动作,盯著撑起手肘吃力想坐起来的他,她赶紧放下拖盘过去扶他坐直。

    下午发了一顿脾气只扒了口两口饭,等不到她回来他没有食欲,他就躺回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不觉睡著。

    她回来了!心里莫名高兴,可是不知为何刚刚自己仍发了脾气。

    他还以为她跟之前那几位看护一样,将他当做会咬人的狮子,待不了多久很快也落跑了。

    下午一心想著她斗胆再回来,铁定狠狠酸她两句,可是,现在见著她一如往常沉著,美丽脸庞亦带著微笑,感觉没要走的迹象,自己刚刚又莫名其妙发过脾气,现在他一句话也迸不出来,反而有些佩服她坚强的意志力和感激她愿意包容他的暴躁。

    今天早上周嫂说她回家去了,不知怎地,他竟然担心她不会再来了,整天想著这个问题,心里一个结、一个结逐渐纠结变成忧虑。看见她又伫立眼前,这些结一时间豁然松开。

    「你住在哪里?」他想知道路程多远,为何她足足出去一天,整天他都在挂念,但这心情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桑语柔将轮椅推过来,没注意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问她问题。

    「我要拐杖……」他伸过手去,桑语柔察觉,赶紧将书桌旁的拐杖拿给他。

    他柱拐杖艰涩的在桑语柔搀扶下走了几步,坐到茶几旁的沙发上,看到桌上冷掉的晚餐,内心激起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忧悒还要过多久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适生产的被侍奉日子,难道他这一生就这麽废了。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他淡淡说,一天不见好似忘了桑语柔根本听不见,仍巴望她能跟他说说话,将这一屋子冷清驱逐。

    这回折好被子的桑语柔正巧瞥见了他唇齿的颤动,纯瓣轻慢咬合,看著这般轻柔的唇语,桑语柔紧绷的情绪纾缓下来,感觉他情绪缓和下来了。

    她拿起放在书桌先前准备好的白板,在板上写下娟秀字迹“我回去看我爸爸”,拿给翟易匀看。

    “你住那里?”翟易匀第一次在板上写上蓝色的字,清爽的字迹看来不愠不怒,像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桑语柔不自觉深呼口气,忽然间这房里的空气彷佛不再那麽沉闷。

    “北投”

    「喔……」他点点头,拿起碗筷,看著她说:「你还没吃饭,先去吃吧。」

    桑语柔感到惊喜。「唔……」

    她欣悦的比划手语,翟易匀看不懂,但也跟她点头,他想她是想说她要出去了吧?

    失聪确实有很多不便,听不见也不能与人沟通,那是相当宁静还是过度孤寂,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缺了一条腿的他再也不能奔跑……

    作家的话:

    ☆、05

    只想你多留一会

    穿过餐厅,翟易非与他父亲翟逢垣正边用餐边交谈,桑语柔原想悄悄回去厨房,蹑手蹑脚走过去不打扰到他们谈论公事,翟易非却突地扬声问她:「易匀,用餐了吧?」

    她停下脚步,点头回答翟易非,他弟弟正在房里吃饭,跟翟家难得一见的一家之主翟逢垣打过招呼後她比划手语“我进厨房帮周嫂的忙”。

    走进厨房周嫂已帮她准备好晚餐。「过来吃饭吧。」疼惜她的周嫂看见她进来拉她到厨房餐桌前坐下,顺便帮她添了饭。「二少爷,没为难你吧?」

    周嫂这麽关心她,她感恩的笑笑摇头,用手语挥挥手表示没有。

    二少爷今天的态度前後相差很多,她仍有些惶恐不安,但是她相信他会慢慢适应自己的身体,就像她小时候刚懂事,发觉别人都听见也能说话,只有自己异於常人,她也不快乐的过了很长的时间,直到进入启聪学校认识许许多多同病相怜的同学,她才逐渐释怀,发觉这世上和她一样先天缺陷的人其实很多,只要乐观进取就能克服这个不便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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