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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春衫冷

    苏眉思量了一瞬,只好道:“太麻烦你了,下着雨过来,先进来吧。”

    虞绍珩对她这个有礼貌的“邀请”比较满意,否则就对不起他冒着雨跑这一趟了。

    而他更满意的,是她来应门的“潦草”姿态。

    她穿着件立领圆摆的蓝布衫子,老实地搭了一条百褶黑裙,衣裳略有些短,他猜是她中学的校服之类,平日盘成发髻的过肩长发也放了下来,沾了雨雾,略显凌乱——乍一见到自己,惊讶里透着点惶惑,倒是有几分出人意料的娇憨可爱。原来她一个人在家里是这个样子。可惜这女孩子似乎不怎么懂得打扮,他见了她这么多回,她就没穿过几件像样的衣裳。是她从前就这样呢?还是因为嫁了人又死了丈夫,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这样多不好。虞绍珩心里暗叹了一声,慢慢来吧,毕竟男人更介意的是穿衣裳的人好不好看,至于衣裳——说到底,都是用来脱的。

    苏眉开门让虞绍珩进来,自觉是主人,便让在边上等他往前走,可虞绍珩却不动,她微微一怔,才想起自己跑来开门没有拿伞,既而又反应过来自己此时一身惫懒形容就出来待客,简直是十二分的不妥。但又总不能把他撇在这里,她再回去梳头换衣裳,自悔中便踌躇起来。

    好在虞绍珩倒像是丝毫不觉得她此时的邋遢扮相有什么不妥,恭敬地退了半步,泰然自若地将手中的伞撑到了她头顶。

    苏眉只好硬了头皮随着他走,虞绍珩高她太多,此时要替她撑伞,只得微微躬了肩膀,苏眉挨在他身边,不自觉的僵了一瞬。在她记忆里,除了哥哥,她从来没有跟一个年轻男子离得这样近,他身旁的温度似乎都比周围的夜色暖了几分。

    她从他身上嗅到一缕沉静的香气,时隐时现地潜到她鼻端,是林木的味道,她暗自辨认,像是白檀,但比她家里焚过的线香要清透内敛许多,恬淡幽凉,中和了他身上的温度,以及不得不仰望的身高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她从前似乎也在他身上嗅到过,只是不及这样静谧的雨夜来得清晰。

    看来他有用香水的习惯,苏眉想,他是她认得的第一个用香水的男人——连她和唐恬都没怎么摸过香水瓶子呢!她这样想着,心里蓦地颤了一下,自觉这念头未免有些不庄重,她干嘛要去揣度人家这样私人的事情呢?想到这个,更觉得自己今日太过失礼,他这样精致的人,一定把她从头到脚都挑剔过了,只是“绅士什么都不说”,不过几步路,苏眉却走得如履薄冰,虞绍珩离她还有些距离,亦察觉出了她的紧张——他在她面前一直都很温良啊,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绍珩收了伞放在门边,转身之际已然看见饭桌上搁着一碗汤面和一双木箸,方才在门外的抱歉神色又重了一倍:“我打扰您吃饭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苏眉连忙摇头:“没关系,书你放在我这儿吧,我明天上班的时候带过去,我待会儿先写个条子给你……”

    虞绍珩忙道:“这个不急,我没什么事,您先吃饭。”

    苏眉却是宁愿等他走了,自己再煮一碗,也不能让他巴巴等在这儿看着自己吃面,“没事的,我先写个条子给你。”

    虞绍珩笑着虚拦了她一下,“是我唐突了,只顾着自己方便,没留意时间。您先吃吧,再等一会儿,面都凉了。我确实没什么事。”

    苏眉看看他,又看看桌上那碗面,只觉得诸般举动都不合适,忽然心念一动,埋怨起自己怎么一件事没做好,其他的事情也都忘了,既然客人凑巧是饭点来的,做主人的怎么也该表示一下留人家吃饭,她这会儿真是什么都忘了,“你下了班过来,那……你还没吃饭吧?”

    虞绍珩心道这丫头反应也是够慢的,他一进来就提她吃饭的事,她居然这会儿才想起来跟他客气一下,她是客气吧?那他就不客气了。

    “呃……没有。”虞绍珩一边说,一边绽出一个腼腆而尴尬的笑容,“您不用管我,您吃吧。”

    这回轮到苏眉语塞,不打招呼就在吃饭的时候到别人家来,本来就不够礼貌,她桌上只搁了一碗汤面,明明白白是在告诉别人,没预备多余的饭菜。这个时候他即便真的很饿,也应该骗她说“吃过了”;然后她立刻同他交接完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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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他就可以回家想吃什么吃什么了啊!可是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没有”,还要加上一句“不用管我,您吃吧。”就算是大大咧咧如唐恬,也不可能没心没肺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下吃饭。

    可话是她自己问的,人家老实说了也没错,虞家大少爷也犯不着像唐恬那样来蹭她的饭吃,既然自己已经把自己赶上架了,那也只好做个好客的主人——什么赶上架?她又不是鸭子。

    苏眉心下纠结,面上却只有温柔殷勤:“你先坐,我去煮碗面给你吃,我手艺不好,你将就吧。”

    虞绍珩一脸的受之有愧,“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师母了。”心底却道:这才像个好孩子嘛。

    “不麻烦,很快的,你稍坐一坐。”苏眉转身出去进了厨房,也顾不得埋怨这位虞少爷今天怎么这样不善解人意,只一径盘算着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炮制一碗还算过得去汤面出来。

    虞绍珩一个人在客厅悠哉悠哉地转悠,许兰荪的照片前头还搁着原先的青瓷花瓶,只是里头的花换成了一枝应季的素白山茶,他想起之前有一回他去许家,正碰上她在家里插花,她是喜欢这个吗?他走到书案前,见桌上的东西收拾得一丝不苟,案角一摞写过字的宣纸,上头压着个深紫色的硬皮本子——是她的日记吗?

    不知道里头写没写到他,如今她自己在家里做些什么,他可是一无所知了。

    虞绍珩毫无负罪感地掂了掂那本子,确定里头没夹东西,便信手翻开了——原来是账本,上面日期、名目、收支……一行一行记得十分仔细,虞绍珩翻了几页,忽然失笑,里头有一页收入栏里,居然写的是“压岁钱”,不过还真是不少,抵得过她一年的薪水了;又翻过几页,发觉苏眉倒是很能存钱,每个月的薪水大约可以留下三分之一,到了月底还会用红笔在那个数字圈上一圈。

    “财迷。”虞绍珩摇头一笑,把那本子合好放回原处,他估摸着苏眉的面该煮得差不多了,便擎了伞走到厨房,不失时机地补上两句“师母辛苦”,连人带面接了过来。

    偷看别人日记是比较无良啊,反正一一小朋友就是是非观念比较有弹性,工作性质又特殊,希望大家可以原谅他[s7003]

    俗话说,如果战斗进行得太顺利,你一定是中了埋伏。

    一一凭借自己的“智慧”和“不要脸”,成功地在小寡妇家蹭到了饭,但是乐极必然生悲,下一更他会碰到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情敌。

    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也挺糟心的。

    毕竟他自己八字也没一瞥……

    没错,我就是喜欢虐楠竹……

    18、绿意(一)

    两碗汤面搁在藤黄的桌案上,一碗油花微凝,另一碗热气袅袅,上头额外多卧了一个十分漂亮的煎蛋——虞绍珩轻轻挑了下唇角:真当他是小孩子啊,加一只太阳蛋来“优待”他。苏眉看着那两碗汤面,却像是裹在一身湿衣裳里似的不自在,但面上唯有谦逊客套,“我自己一个人,家里也不预备什么东西,只能简单煮个面,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意思叨扰您了才是。”虞绍珩说着,走到桌旁坐下,却是把那碗已经半凉的汤面端到了自己面前,“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眉赶忙拦他,“那面都糊了。”

    虞绍珩却已夹了一箸面吃过,极由衷地道:“我吃面喜欢吃糊的。”

    苏眉低低一笑,只得在他对面坐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把那煎蛋换给虞绍珩的想法,拘谨地握着筷子挑起两根面条——只想早一点吃完饭送客,可偏偏虞绍珩吃得很慢,也不知他是吃不下,还是真的“吃面喜欢吃糊的”,要仔细品过。

    苏眉自幼在家中被父亲教导,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许兰荪若不宴客,吃饭的时候也很少聊天;这半年,她大多一个人吃饭,更是安静;此时和虞绍珩对坐吃面,亦是习惯性地默然,虞绍珩开口同她说话,她便轻声细语地应上两句,虞绍珩不开口,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最初的尴尬过后,终是慢慢放松下来。

    虞绍珩窥看她的姿态,便知道她平时吃饭大抵都不热闹,便也不再有意寻着话题逗她开口。这一碗温吞糊滞的汤面吃在嘴里,虽不受用,但这雨声淅沥中的一室宁静却叫他觉得很妥帖。

    外头小院子里的一架葡萄藤已经攀到了窗边,雨线落在最大的一枚掌形绿叶上,汇在一处,便聚成圆硕的一颗,坠得那叶片一斜,便“啪哒”一声打在窗台上,清晰而有节律,在一片雨意无垠的沙沙簌簌中,平稳如节拍。滴水击石,仿佛时光也流逝有声。良夜永,玉漏迟。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么喜欢唧喳吵闹,要么腼腆如一触即缩的含羞草,却很少能有这样洗练的安静。真正恬然自若的安静,是不怕被打扰的。绍珩觉得她这样很好,他不喜欢说话太多,笑容太多,走起路来会撞到桌角,丝毫不掩饰自己情感的女孩子——譬如唐恬,即便有一份骄人的灿艳,也叫人觉得欠打磨。那样的女孩子是水果篮,斑斓鲜艳,酸杏甜橙一望而知。他喜欢懂得克制的女人。没有标签的酒心巧克力,绵柔微苦的唇舌缠绵之后,冰凉的酒液破壁而出,或甜或辣,要嚼碎了才知道。

    苏眉好容易“配合”着虞绍珩的速度把面吃完,见他拿了碗筷,忙道:“你放着吧,我来收拾。”

    虞绍珩笑道:“那怎么成?”一边说,一边抢先将她面前的碗筷收了起来,“不敢再劳动师母了。”

    院子里雨意渐收,苏眉见他一打竹帘跨了出去,也只好用橡皮筋挽起头发,迟疑着跟到了厨房。这院子本就不大,厨间更是狭仄,苏眉平时自己在里头烧菜尚觉得不便,此刻虞绍珩进去,一转身便碰着了橱柜。他脱了制服外套,四下看了两遍,也没找到个能挂衣裳的地方,恰苏眉跟到门口,见他举止彷徨,便歉然道:“你别管了,还是我来吧。”

    虞绍珩哪里肯出来,嘴上推让,手里的外套就要往灶台边上撂,苏眉只得接了过来,抱歉地说:“我这里地方太小了。”

    虞绍珩拧着水龙头,随口道:“小也有小的好处,打扫起来方便。”

    苏眉见他做起家事来并不生硬,不由好奇:“你在家里也常常到厨房帮忙吗?”

    “师母想必觉得我这样的纨绔子弟,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虞绍珩笑道:“就算小时候是,到了学校里,也什么都要自己来了,皮鞋擦得不好,也要被长官教训的。”

    “是你父亲要你去读军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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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绍珩手上动作慢了慢,回想着道:“也不是……可能我家里来往最多的都是军人,男孩子嘛,从小爱玩儿枪。”

    苏眉想了一想,父亲多年在杂志社任职,家里平日来往的不是编辑书商,就是学人作家,哥哥在研究所读的是比较文学,毕业之后多半还会继续读博士;她也依着父亲的意思读了文学系……她正想着,忽听虞绍珩道:“你原先是学什么的?”

    苏眉道:“我读文学系。”

    “你和唐恬不是同学啊?”

    “我们是中学同学,她一直都想到报馆去当记者。”

    “那你呢?和令尊一样到书局当编辑?”虞绍珩将洗好的碗筷放到一边,又端了她煮面的锅来洗,抬眼间,却见苏眉面上仿佛笼了一层怅然,“我也不知道。”

    虞绍珩微微一笑,“从来没想过?”

    苏眉不自觉地低了头,“我以前……想学画画的,不过,我父亲不赞成。”

    “为什么?”

    “我父亲说,弹琴作画用来修身养性是好的,但以此为业就不大好了。”苏眉淡笑着答道。

    虞绍珩听了,更觉得奇怪,“为什么?”

    苏眉咬唇笑道:“可能是因为他认识的画家都比较……比较潇洒,尤其是女画家。”她说得含蓄,虞绍珩却已心领神会,亦笑道:“你想当画家啊?”

    苏眉却摇了摇头,“其实,我只是想给杂志画封面。我小时候跟我父亲去杂志社,就喜欢看美术编辑画封面。”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眸中闪出一点莹亮的光彩来,“兰荪有本书就是他自己画的封面,我父亲说比书局的编辑做得还……”

    虞绍珩正不大乐意她赞赏许兰荪,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叩门,苏眉后头的话便咽了回去,轻轻颦了下眉,心道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来?一边说着“我家里不常有人来的”,一边转身去应门。虞绍珩猜度这时候来找她的,多半是唐恬,情知她怀里抱着自己的衣裳,叫人看见多少有些不妥,却也不肯提醒她,慢悠悠地洗了手,跟在她身后出来。

    然而一到门口,虞绍珩心里便蓦地一阴,站在门廊处跟苏眉说话的并不是唐恬,却是个年轻男子,人虽然不算漂亮,但斯文干净,三件套的西服齐整熨贴——借着门廊的灯光,虞绍珩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正是之前差点儿跟苏眉坐了一间办公室,却被他叫人错开的那个研究员,今年二十七岁,去年才从华亭的圣约翰大学博士毕业,叫鲁涤安。

    他忽然省起之前苏眉给他开门时,十分讶然冒出一句:“怎么是你啊?”

    不是他,该是谁呢?难道她真约了人,还约了他……开什么玩笑?他直觉不肯相信苏眉能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得约上这家伙。可转念一想,人不可貌相,她能自作主张糊里糊涂地把自己嫁出去一回,难保没有第二回。他想着,轻轻磨了下牙,一折一折放下卷到手肘的衬衫袖子,施施然走到苏眉身边,温言笑问:

    “这位是?”

    苏眉见到门外的“客人”,着实比见到虞绍珩还吃惊,“鲁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事,我晚上在……”鲁涤安和苏眉一照面,就发觉她臂上挽着一件深色外套,上头肩章铜扣,似乎是件制服,他正觉得奇怪,便却见一个颀长挺拔的年轻人从苏眉身后的暗影里踱了过来,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生得一副丰神俊秀的好相貌,只是英俊中隐隐透着一丝锋锐,面上在笑,深澈的眸子望在他脸上,那目光却像刀入锦鞘时,刹那间闪盲了人眼的一簇寒光。

    然而再看时,这年轻人却笑得一派温文,隽雅里犹带着两分居高临下的骄矜倜傥:

    “这位是?”

    18、绿意(二)

    虞绍珩的出现,让鲁涤安有一瞬间的愕然。

    他身上浅咔叽色的军装衬衫敞着领口,卷到小臂的袖子还没有全放下来,鲁涤安立时就猜到苏眉手上的衣裳该是他的,心里也起了团疑云。

    他的办公室在苏眉隔壁,苏眉来上班之前,他便听说古籍部要来这么一个名教授的遗孀。待见到苏眉本人,却觉得诧异,原来不过是个寡言多礼的娟秀少女。诧异之余,出入遇见,不免多打量她几眼,日子久了,觉得这位“许夫人”柔静纤秀,若不是嫁过人,倒是个颇宜家室的人选。

    男女之事,最怕琢磨,鲁涤安起初也不过随意品评一二;但既有了这个“评估”,便更注意起她的言行举止来,有事无事,也寻着由头同她搭两句话。一来二去,渐渐地便有些心猿意马,本来觉得她文君新寡,算不得良配;但此时先有了这一点意思,再去看她的人,原先不好的地方反而又见出好来。许兰荪那样的前辈名家亦肯为着她,行大不韪之事,足见得这女孩子秀外慧中,想必是个佳人。

    大约自诩风流才子者,总有些风流心思。鲁涤安这样想来,愈发觉得文君相如这样的佳话不可辜负。只是平日同事间的应酬邀约,苏眉一概不参与,也从不和人谈及自己的私事,见了他,只是礼貌招呼,一时之间,倒让他无从着手。

    今日他到一个前辈家里吃饭,席间,那教授夫人说起苏眉就住在附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这么做了寡妇,着实可叹可怜。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兼之鲁涤安又陪着主人喝了两杯酒,心头发热,走到这附近,几番犹豫,终是转了个念头出来,敲门来见苏眉;却不料,她家里竟然有这么一个玉树琳琅的人物,而且在她家里“仪表”如此随意……也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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