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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流放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星河蛋挞

    “咔嚓”。

    断裂声打破了寂静,短暂的一小会儿,329以为被折断的是自己的颈椎。可是脖子上的压力已经消失,他再度开始呼吸。有什么东西……329猛然打开眼睛,看到亚莎手中断裂的金属环。

    那个栓了329将近两年,并且本该继续停留三十多年的流浪者项圈,就这么被轻易摘下了。它本应坚不可摧,它本应在被毁坏的瞬间要了流放者的命,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亚莎戴着那双军用手套,纤细的手指收拢,金属环便被揉成废铁,噼里啪啦闪着电火花。她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扔,像扔一团废纸。

    329急促地喘息,长久未暴露在空气中的脖颈一阵子发凉,接着发烫——亚莎衔住了他的喉结,让他动弹不得,好似一只被叼着脖子的猫。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无数问题挤在嘴边,一时间半个都挤不出来。亚莎倒一直在说话,她在亲吻的间隙絮絮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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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没事了”“结束了”“嘘”,她说:“后年,我会是执政官。”

    “你杀了你哥哥。”329说,这不是个问句。

    “是的,我杀了他。”亚莎顿了顿,说,“他死得痛苦而漫长。”

    这句话的口吻,和她宣布自己亲手改装了摩托车时一样。

    329心里发冷,完全醒了。究竟什么样的人会用炫耀的口吻陈述弑亲?权贵们是否习惯于手足相残,又或者这只是亚莎?他知道自己最好闭嘴,但他的嘴似乎有别的意见。

    他说:“你要在明年杀了你父亲吗?”

    “不,他本来就快死了。”亚莎解释,“我的长姐是beta,长兄年轻两岁,在姐姐被宣布为继承人的第二年分化成了alpha。他们一直在竞争继承者的位置,几年前,长姐动用了极端手段,不幸长兄与她意见相同,选择的时间也相同……最后他们一个死了,一个终生监禁,鉴于两者都对父亲下了毒,最好的技术也只能让他多活几年。”

    看起来这是权贵惯例。

    “一切都会好起来。”亚莎用安慰的口吻说,她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像要与329分享喜悦,“两年后我会成为执政官,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会处理好其他东西,然后我们会结婚。二十年之后我们可以有孩子——按照现在的技术,十年以内就能制造出我们的血亲,不过我认为继任者与我的年龄相隔太近不是好事。这个可以今后讨论,我们有很多时间。我们的孩子会有您的眼睛,我喜欢您的眼睛。”

    她说得如此笃定,仿佛已经确定了未来。听起来如此荒唐,更荒唐的是329一半相信她真的能说到做到。他摇头,不知在否决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329说:“你才十五岁!”

    “一个月后十六。”亚莎噘嘴。

    “你才十五岁。”329梦呓似的说。

    “所以呢?”亚莎目光灼灼地说,“我十五岁,杀了哥哥,‘说服’了爸爸,处理了乱党,两年后会成为最年轻的执政官。我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您,我已爱您超过半生。”

    “你还有很多个十五年。”329绝望地说。

    这不会是真的,年少的伊登想当商人,想当教师,想当科学家,最后他加入叛军,用半生时间飞上高空再坠落地面,只剩一具残躯与破破烂烂的记忆。年轻的亚莎学习、恋爱与政变,短短十五年已经如此精彩,接下来漫长的人生里,难道她只是驻足不前?

    不会发生,所有人都会变。

    “您不相信我。”亚莎叹了口气,眼神发飘,像回忆起了什么东西,“大人都这样,觉得小孩子说话不算数。”

    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说吧,329想。

    “我十三岁的时候说,谁动你我就杀了谁。”亚莎逐字逐句地说,“我哥哥没有相信。”

    事实上,亚莎的兄长根本不记得她说过什么。

    没人记得她说过什么,没人当真,只有小女孩自己永不遗忘。她记得门那边的惨叫,门这边的尖叫——她的尖叫。她尖叫,哀求,歇斯底里的嚎哭,把自己呛到无法呼吸。那是亚莎懂事来第一次哭泣,此前她从不落泪,若你想要的总能被双手奉上,你自然能永远保持甜美优雅。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那样哭,眼泪几乎将眼球融化,喉咙已经沙哑,脸颊和脑袋滚烫,被背叛的愤怒灼热如蒸汽,快要从她的眼眶和嗓子眼里冒出来。“你说过的!你答应了我!”她喊叫,“他是我的!爸爸!我爱他!把他还给我!”

    小公主被教育得如此好,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咒骂,只能反复哀嚎着那几句话。柔软的座椅将她固定在上面,让她既不能冲进门里,也不会不慎弄伤自己。执政官被哭号声闹得脑仁发疼,终于受不了地一拍桌子,将从未受过此等待遇的小女儿惊得噤声。

    “够了!”他责骂道,耐着性子草草安慰了几句,“这类型的omega多得是,这一个不行。我明天给你十个,你自己去挑!”

    母亲为“这类型的omega”皱了皱眉头,然而她只是端庄地轻叹一声,完全不打算插嘴。亚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母亲轻声责备道:“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

    “他答应我的!”亚莎呜咽,“他骗人……妈妈!让他们停下!他们……”

    “不要这样跟你父亲说话。”母亲蹙眉,轻拍她的手背,“这是正经事,让你哥哥来办。”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门外是亚莎的父母,她是他们最宠爱的孩子。门内是亚莎仅存的哥哥,宠爱她的哥哥。所有人都宠爱她,亚莎从未怀疑这点,直到现在。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她最信任的亲人拿走她追寻多年的星辰,踩碎在地上,眼睛都不眨。

    在这一刻,亚莎恍然大悟。

    没有什么背叛,宠爱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爸爸宠爱臣子,妈妈宠爱舞者,大姐宠爱伶人,大哥宠爱纯种狗,二哥宠爱情人……他们宠爱她。玩物和工具靠着面孔和口舌得宠,她则依靠与生俱来的血统。她安享一切从天而降的馈赠,却忘了这一切不过是主人丢下的肉骨头。

    被宠爱如此轻松,可惜只能等待给予,他们给你什么你便只能得到什么。

    小公主亚莎无法拥有她的伊登,因为,被宠爱者一无所有。

    16、“我不是他。”

    终于,门打开了。

    此时束缚着亚莎的椅子才松开,容她跳起来跑向门。执政官的继承人从里面出来,被妹妹撞得一个踉跄,只宽容大度地摇了摇头,继续拿丝巾擦拭手上的血污。血腥味从房间里透出来,连同其它不洁的气味一起,很快被净化系统打扫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只是房间里的味道没那么容易散,毕竟他们尚未处理气味源头。混杂的信息素刺激着亚莎的神经,她停在门口,大睁双眼,背景里她哥哥的汇报声像一卷模糊的磁带:“他不会再成为威胁……疯得不能自理,需要再做处理才能当诱饵……”

    亚莎来得太晚,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大人们已经把事情做完。酷刑不是唯一发生的事,所有俘虏被打了药,关在一起,上不了台面的药物导演了一场轮暴指挥官的好戏。最好的摄像头留下记录,叛徒的谣言与录像一起在整个庇护所流传。间谍推动剩下的叛军高层出了昏招,否认被捕获的是指挥官,坚持雄鹰另有其人——过去多次露面、如今“大出风头”的那个omega,只不过是占用诸多功绩的宣传花瓶。

    这些人自己打碎了传说,信与不信者分道扬镳,鄙夷与悲痛者打成一团,叛军分裂成几部分,被一点点瓦解蚕食。他们拍下叛军的花瓶宣言,拍下叛军的节节败退,一并放映给指挥官看。他们在伊登面前处决每一个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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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他的俘虏,由被招安的归顺者来干。

    ——父亲认为,最近改良完成的脑部手术足以摧毁任何人,哪怕对方曾是叛军的旗帜。哥哥则认为,传统的方式更能杀一儆百,也更具有趣味性。要是有人胆敢挑战权威,他合该遭此对待。何况他还是个omega,“漂亮的、有挑战性的omega。”哥哥笑道,“猪猡们会爱死这个话题,他们会主动传播这些录像,用他们的英雄来**。”

    亚莎快要吐了。

    刑具已经收起,尸体已经拖走,房间里只剩下医务人员,还有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他赤身**,只穿着自己的血,血痂和新伤口连成一片。他的头发脏得黏成一团,宣传画里的那片金色黯淡无光,倒参杂了不少银灰。他的身体摊平在手术台上,被一堆线和管子连着,像蛛网上的死蝴蝶。然而他还清醒着,亚莎颤抖着走近,看到一双绝望到认命的眼睛。

    “亚莎,”远处飘来哥哥的声音,“你还想要他吗?”

    亚莎捂住嘴,脑中嗡嗡直响,耳边一片轰鸣。她听见母亲责备哥哥(“让你妹妹恶心”),她听见哥哥对她道歉(“明天送你个干净的”),她听见自己的血液沸腾。

    不,在脏腑间翻搅的不是恶心,是暴怒。

    “我要杀了你。”她说。

    声音哽在喉咙里,太轻了,像败犬的哀鸣。于是亚莎蓦然转身,提高声音,又说了一次。

    我-要-杀-了-你,她说,盯着她的哥哥,没再回头看伊登。还不到时间。所有的痛苦与悔恨,所有的愤怒与决心,全都融入了这句誓言。这是她的终点与起点,是她的回答:我依然想要他,我将会得到他,我将成为爱者而非被爱者。

    听见这话的人笑起来。

    她的哥哥笑了,她的父母也是,大家都笑了起来,像听见什么滑稽的孩子话。是啊,当然,亚莎是妈妈养大的甜美小女儿,是被宠坏的、赛场外的小妹妹,最不像alpha的小alpha。大哥和大姐勾心斗角时,她还只会玩娃娃呢。二哥到处杀私生子时,她还对着叛军omega的海报傻笑呢。他们忘了她一样是顶级基因筛选的产物,忘了她一样拥有最好的资源与最好的教育。他们忘了她为“可笑的迷恋”学习了多少东西,忘了她如何隔着四千米击落王牌飞行员。

    他们不记得,她一样是候选者。

    年轻alpha有很多时间。

    “对不起,去年没能来见您。”亚莎说,“您一直在严密监控之下,作为吸引残余叛军的诱饵,去年父亲和哥哥都会亲自关注,那时候我还没能力阻止他们。如果不能永远拥有您,短暂地占有有什么意义呢?我一直在忍耐,抓紧时间工作,好让现在这个时刻快一点到来。到了今年,他们的监控松懈下来,我便忍不住要来见您了。”

    “对不起,害您被那样的疯子袭击。”亚莎说,“快要成功的时候,也就是最近几个月,我将监控一点点转移到了我的控制之下,但是黑掉系统导致的交接盲点居然给那样的垃圾可趁之机,真是太糟糕了。我差点被吓得心脏停跳,立刻把您转移到了这里……这么仓促,一定让您困扰了吧?”

    她喃喃道歉,解释自己缺席的原因。事到如今,亚莎终于能开口,“对不起没能保护好您”,这句话里的意思比说出来得更多。

    伊登不会理解,他不记得那段将他逼疯的记忆。手术清空了那几个月的残酷时光,与十多年的辉煌记忆一视同仁。他们需要让他成为一个无知的诱饵,而非精神崩溃的废人。所以亚莎不会告诉他。那段记忆已被摘除,当初的施暴者如今无一存活(亚莎确保了这一点),当时留下的创伤被最好的医疗技术修复,那几个月便没有存在过。

    伊登不需要记得,没有人可以记得,除了亚莎。她记住这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告诫自己天真的代价。

    她又开始吻他了,嘴唇擦过伤疤,舌头探进唇瓣,亲吻得好像舔舐糖果。过去的吻只是匆匆偷窃,现如今才是尽情享用。她可以花几个小时、整一夜、整一天这么做,伊登属于亚莎,谁也夺不走。

    “……”

    推开她的是伊登本人。

    他的手搭在亚莎肩头,力道不足以甩开少女,但也不会被视作情趣。亚莎困惑地抬头,她的omega垂着眼睛看她,悲伤的神情并未改变。

    “我不再是那个人了。”伊登说。

    “您是的!”亚莎回答,“只是删除了一些记忆,您依然是您。”

    “删除……”男人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不是什么‘只是’的问题,指挥官伊登被毁了,我只是流放者329。”

    这话不好听。

    但还是得说出来,断骨若接错了位置,自然越早打断重来越好。有什么办法,329想,他没法一辈子扮演自己的替身,既不能,也不想。他凝视那双满怀希望的绿眸,等待它们映出愤怒或悲伤,但亚莎只是轻松地笑,趴在他胸口,支着下巴看他。

    “您想被称为329吗?听上去不够尊重,但您若希望,我可以让所有人这样称呼您。”她说,“玫瑰即使换了名字也依旧芬芳。”

    “你不明白。”329闭了闭眼睛,“他所经历的一切、形成他的那些记忆,全都不复存在,你爱的人不存在。我不是他。”

    “冰融化成水,它还是它吗?”亚莎反问。

    “如果你爱冰的寒冷和硬度,水对你有什么意义?”

    “您怎么知道我爱的是什么呢?”

    329无言以对。

    “您不知道。”亚莎说,忽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偎在329身上,头发顶着他的下巴。她的声音像在梦呓,语气却无比清醒。

    “但我知道我是否在恋爱。当我看到海报,我就知道我爱您的金发。当我看到您,我便明白银丝一样迷人。我爱您宣传片中俊美年轻的面庞,而到了我们第一次面对面,我才能看到您的身体,我才能知道您的嘴唇多么柔软,您的伤疤多么可爱——我爱每一寸。您说我爱的是‘指挥官伊登’,可是您已经知道我们过去从未见面,我真正看见、交谈、碰触的不是您吗?您坚持要将自己与‘指挥官’分开,但您没有身为指挥官的记忆,我却记得指挥官。难道您不觉得,相似与否,爱恋与否,该由我来评判?”

    329不发一语,亚莎没有停下。

    “我爱您招贴画上正直的脸,也爱您想遮掩起的泪眼。我爱您站起来的勇气,也爱您低下头的妥协。我爱您的善良和疲惫,我爱您的冷漠和热情……您是对的,跟那些曾追随您的人不同,我并不认识‘指挥官’,我只认识您。”

    她爱这个活生生的遗骸,甚至比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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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

    有一些事情亚莎不会说,比如,尽管为所爱之人的遭遇心痛,她却从未后悔将他击落。她爱看雄鹰在天空中翱翔,更爱将折翼的鹰隼豢养在笼中。她爱英雄光芒万丈,万人敬仰,更爱他一落千丈,遭人唾弃憎恨,只能藏于她怀中。他一无所有,无处可去,悲伤而孤独——于是她拥有他,于是他只能爱她。

    他们为星辰坠落悲鸣,而她独占陨星。从此天空无光,长夜无尽,破碎的启明星独独点亮她的梦境。黎明永不到来,梦也不会醒。

    那些金色的回忆,这个痛苦迷人的灵魂,全都是她的了。

    “那个人想杀您,只因为您与他想象的不一样,我与那种愚人不同。”亚莎说,“无能的攀附者只爱您的辉煌,我则爱您的一切。您是什么模样,我的爱便是什么样。”

    亚莎说:“我爱您呀。”

    329感到恐惧,因为他相信她。

    17、“你为什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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