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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流放者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星河蛋挞

    那是329的名字。

    没有人生来就以数字为名,他的名字是伊登。父亲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光明与快乐”,是“古圣经中的伊甸园”。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喘不过气,不知在笑话自己的名字还是剪报上那个不复存在的人。那是谁?那是谁?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个被宅邸主人关注迷恋的人,一个在329缺失的时光里租用他身体的人——不,“他”才是房主,“他”才是拥有这个名字、这个身份、这个身体的灵魂。

    伊登在狂笑,在发抖,在哭泣。他感到头疼,光斑和黑点在视网膜上跳跃,温热的鼻血落到地板上。企图回忆时总是如此,手术没有“隐藏”记忆,它将不应存在的东西挫骨扬灰,只留下一个黑洞,里面除了疼痛别无他物。329看着那些遥远的故事,没想起任何碎片。

    他在有电脑的房间花费了很长时间。

    无数片段都储存在这台电脑里,投放到大屏幕上。灰蒙蒙的、庇护所外真正的天空中,飞行员伊登放声大笑,对监控卫星的摄像头竖起中指,然后灿烂的爆炸将画面吞没。别着勋章的指挥官伊登在镜头前慷慨陈词,他说话的时候,那双蓝眼睛闪闪发亮,光与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被吸到了他身上。

    光影倒映在观众脸上,这房间里有三张相似的脸,细看其实一点儿不像。虚拟管家维持着精美的笑容,恭顺、礼貌、连嘴角扬起的角度都被设计好。329有白发和皱纹,疲倦压着他微微弓起的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呼喊着人类权利与爱,语言从一颗蓬勃的心脏中迸射出来,带着热血与烈火落进他的耳朵,没激起一点浪花。

    329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没感觉到高兴、激动、希望或者愤怒,用于改造犯罪者的手术十分成功,凉透的血液再无法与光和热共鸣。329感到一阵悲伤,很难说是自怨自艾,倒更接近“同情”。

    他同情那个人,瞧啊,如此了不起的传奇人物,终究没能幸免。

    指挥官伊登的确已经死了。

    14、击落雄鹰

    “我呢?”329低语,“我属于哪个房间?”

    “您可以去任何房间。”e-029回答。

    人工智能足够先进,能用一个近似真诚的表情来安抚囚徒。它的机械脑袋又没那么拟人化,还不足以理解329话里的自嘲。这一个房间用于储存记录,那一个房间用来存放旧物,遗物们存放得如此井井有条,指挥官的遗骸又该安置在何处?他无法从虚拟管家哪里得到答案,更别说共鸣:面前这位更逼真的“指挥官”甚至算不上过去的鬼魂,它只是一个仿品。

    “她操你吗?”329忽地问。

    “不,我的实体载具并不适合进行性行为。”e-029善解人意地补充,“如果您指的是‘我的虚拟形象’,是的,亚莎大人的确曾多次在虚拟环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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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用该形象进行**方面的数据调试。”

    “我的虚拟形象”?说得好像那张脸属于人工智能自己,而不是早逝的亡灵。这说法让329心口腻烦,像被泼了工业酸,只是相比之下,这个句子的另一个部分更值得注意。

    “数据?”329重复。

    “您的数据。”

    329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模拟器能模拟出几乎一切,亚莎在逼真的虚拟环境中练习过无数次。这种奢侈对权贵而言唾手可得,无论模拟中的陪练对象是天空与飞行器,还是床榻与飞行员。虚拟环境能提供足够的练习次数,让十五岁的处子在几个月里变成老手。

    没有其他情人。

    从来没有“别人”,329意识到。只要一直进行“针对性训练”,亚莎不必变成**大师就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她不来见他的日子里,她不曾真正远离他。

    她到底想做什么?在他身上玩出一个满分吗?329被惊得发笑,他怀疑自己已经被这间疯狂的屋子同化,震撼、惊吓、困惑与种种情绪冲撞在一起,最后竟变成了干涩的笑声:他几乎被这件荒唐事逗乐了,比起在这间屋子里看到的一切,alpha对**的钻研甚至算不上毛骨悚然,可是这孩子真的、真的需要去看一看心理医生。

    “他们甚至认识吗?”329问,“我的数据,不是你的,不是伊登的……”

    “您就是伊登米歇尔本人。”虚拟管家提醒。

    “不是指挥官的。”329重复了一次,强调了他的意思,“你不说来自多少年前的指挥官伊登,因为你们没有他的数据,是不是?她没操过指挥官伊登……天呐,那时候她分化了吗?他们见过面吗?”

    “这取决于见面的定义。”管家说。

    “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我说亲眼,面对面!”329说。

    “没有。”

    329大笑。

    “但是他们一度距离四千米之近。”管家争辩道。

    为了说明这一点,它给329播放了录像。

    四千米之上,庇护所的天空硝烟弥漫。钢铁军队拉起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奇形怪状的旧机体在其间穿行,像飞舞的针线,像悍不畏死的流萤。四千米之下,最先进的技术隐蔽了执政官的住所,此刻他正来回踱步,面含怒容。已经超过半个世纪,刺客和贱民都不曾如此逼近,他们笼罩在至高者头顶的影子是最大的冒犯。谁能想到呢,叛军的老式飞行器竟然能与庇护所的铁军一较高下。

    四千米之上,叛军的传奇人物驾驶着他的雄鹰二十七,鹰唳响遏行云,执政官雕像的头颅应声而落。暴民混乱地欢呼,不久后声浪合成一片,变得清晰可闻。

    “米歇尔!米歇尔!米歇尔!”

    声音通过监视器传到四千米以下,仿佛呼喊声响彻庇护所,穿透层层保护下的指挥中心,依然震耳欲聋。这声音让将军们面色发白,让执政官脸色发青。他斥责军队无能,紧盯着屏幕上游鱼似的飞行器:激光和子弹在它身边编织罗网,机体上覆盖着交错的擦伤,无一危及性命,如同常胜将军的功勋章。

    然后,像是在响应执政官的命令,一发炮弹击中了雄鹰。

    雄鹰二十七号冒出黑烟,不败的传说坠向地面。执政官面露喜色,继而勃然大怒:只见飞行员从逐渐解体的机体中弹射出来,被保护仓投向贫民窟。暴民破坏了那片区域的监控,要是任由米歇尔掉回那里,无异于放虎归山。

    “是谁!”执政官嘶吼,“是谁换掉了脉冲弹!”

    精英部队已经倾巢而出,飞行器全配备脉冲弹,这种弹药威力巨大,从来不留活口,更别说给人留下逃生的机会。庇护所上层早已放弃活捉叛军领导者,只求能铲除这枚眼中钉。是哪个飞行员大胆到擅自行动,换掉了一击毙命的弹药?

    “是我!”

    居然真有人承认。

    指挥中心的一台控制仓打开了,娇小的少女跳了出来。她摘下头盔,露出一头与执政官如出一辙的红发——录像的拍摄时间不会超过几年前,亚莎的模样与现在相差无几,只是看起来更为娇憨稚嫩。“我打中他了!爸爸!”她旁若无人地欢呼起来,“我换了追踪弹,追踪器留在他身上!”

    控制仓外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全都哑口无言。并非没人想到追踪弹,只是使用它需要非常精准的技术,冒着极大将重犯放走的风险。但也没有人敢恼羞成怒,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傻瓜,哪怕她不知怎么混入了指挥中心,又完全不合规矩地参与行动、置换弹药,谁又敢对执政官的宝贝小女儿说句不是?

    执政官脸色稍霁,为面前的小女儿,更为她所说的话。他急急问道:“几号编码?”

    “我自己设置的编码,要是我不说,谁都猜不到。”少女得意洋洋地说。

    “别胡闹,这是大事!”执政官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像在哄几岁的小孩儿交出糖果。他的女儿显然也没有被最高领袖命令的自觉,依然笑容闪亮,眼神顽皮。她走过去,挽住了执政官的胳膊,说:“我也没说不给呀!但您得答应我一件事,等他们跟着编码抓到了人,您得把他给我,好不好?”

    “什么?”执政官一愣。

    “别人无所谓,就把伊登给我,直接给我。”她说,晃着父亲的手臂撒娇,“我打下来的归我,您以前说了!”

    执政官的皱眉能让头发花白的将军发抖,可惜他的小女儿对此视若无睹,依旧笑盈盈看着他。过了几秒钟,执政官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说:“好。”

    亚莎露齿而笑。

    录像在此刻结束,绽放的笑容凝固在她脸上。美丽少女的笑颜本该令人心醉,这一个却令329胆寒——笑容如此之大,几乎扭曲了那张精致的脸,绿色的眸子闪闪发光,正对着屏幕,仿佛看着荧幕外的观众。那么多的快乐……不,那是狂喜,是乖小孩期待圣诞礼物,是狂信徒迎接神迹,是瘾君子垂涎药粉,是捕食者望着即将落于口中的血肉,舌尖舔过白森森的牙。那并非什么陌生的东西,329恍然大悟,它从未真正消失,它一直藏在亚莎眼底,蛰伏于她投向他的每一个眼神。

    他一度为亚莎无来由的渴求不安,没想到她展露出的部分只是冰山一角,已经经过谨慎和矜持修饰隐藏。她的贪婪曾如此露骨而锋利,无拘无束、百无忌惮,这一切如今只在情热之际露出一点端倪……

    329下意识抚过下腹。

    手掌下是他身上最严重的伤疤,329脑中闪过亚莎一次次落在伤疤上的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驱使她的不只是**。是她击落雄鹰,是她,唯一也最后一次战胜了传奇。她是他的庇护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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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是他的刽子手;她剥夺了他成为某人伴侣或母亲的能力,又塞给他情人的身份。她亲吻自己的杰作,唇舌中带有等量的怜惜与自豪。

    所以,他们都错了,329想。那些为他不能生育如丧考妣的人错了,为自己只伤了不致命、不致残部分的自己也错了。追踪弹到底还是要了指挥官伊登的命,没人料到留在他体内的弹片竟会为敌人引路,将英雄变成不知情的叛徒。

    庇护所里的平民已经和权贵们分离太远,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追踪弹这种东西。当钢铁卫队杀入革命军的大本营,猝不及防的人们无一幸免。

    这一部分,329无从知晓,抓捕与屠杀都发生在监控器以外。过去,监控器的覆盖面积还不够宽广,一些珍贵的时刻没能留下记录,因此连执政官之女也收集不到。

    比如那场抓获伊登的屠杀,比如亚莎与伊登的第一次见面。

    这个“见面”,当然不是指亲眼或面对面。

    彼时叛军还未闹得如此声势浩大,他们的启明星才初露头角。彼时亚莎的哥哥姐姐们都还活着,她也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当她溜进父亲所在的议事厅,房间里一如既往地气氛冷肃,老家伙们耷拉着脸,父亲、姐姐和哥哥们都皱着眉,大家无趣得好似石像。亚莎撅了撅嘴,抬头,看见屏幕中的男人一把摘掉了头盔,开口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这是直播吗?好极了!”他抓着民用飞行器垂下的软梯,对着镜头喊叫,“天空不该封上锁链,公民不该戴上项圈,知识和文明属于全人类!他们没有资格阻止!我们理应得到真相!朋友们,站起来……”

    “切掉信号!”执政官命令。

    屏幕顿时一片漆黑,室内鸦雀无声,沉重的空气又回来了。接着他们开始讨论“新麻烦伊登米歇尔”,“那个该死的omega”。

    只是小女孩脑中的画面没有熄灭,洪亮的声音没有沉默。枪林弹雨之中,那个男人浑身血污,实在算不上算不上体面,全然是个下等人。可是风浪掀起他短短的金发,即使在模糊的画面中,护目镜下的蓝眼睛依然相当明亮。他的眼睛闪着夺目的光辉,他的声音透着令人心惊的烈焰,让亚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好动的小女孩愣在那里,感到……感到奇怪。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仿佛成天紧闭的窗帘被一把拉开,夺目的日光照射进来,让人遮住双眼,又忍不住要透过指缝往外看。仿佛密不透风的塔楼被炸开一个大洞,狂风涌进破裂的石墙,让人不得不屏息,又很想大口呼气。亚莎嘴里发干,皮肤战栗,心脏狂跳。她想要说什么,却张口结舌。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什么,倘若你生来没见过颜色,有朝一日看到彩虹,也无法将确切的赞美说出口。可是这感觉很好,这个人很好,像大灾变前的太阳,像模拟器中的高空——让亚莎晕眩,让她想要飞翔。

    她的父亲终于发现了她,执政官为小女儿的愣怔奇怪,继而担忧,以为她被方才的暴徒吓到了。亚莎用力摇头,大人真傻,她哪里是被吓到了?“他才不吓人呢!”她脱口而出,“他很,他很……”

    亚莎一时词穷,想了半天,挤不出半个合适的形容。对了,他是个omega。

    “他很好看……?”她不确定地说,用上哥哥姐姐们夸奖omega的字眼。

    大人们笑了起来,亚莎偷瞄他们的脸,从中得到了确认。她更自信地点了点头,说:“他很美。”

    “是啊。”她最年轻的哥哥嗤笑道,“是很漂亮。”

    定格的屏幕突然动了,过去的亚莎从中消失。庇护所官方频道的标志在画面中浮现,虚拟管家说:“紧急新闻。”

    紧急新闻的内容是,执政官继承人不幸遭遇意外。

    皇太子的照片出现在画面一角,红色头发,绿色眼睛。不久后执政官出现在画面中,照旧坐在椅子上,脸色比往日更严肃,近乎咬牙切齿。他干巴巴地向民众介绍新的皇太子,或者说皇太女。红发绿眼的女alpha就站在父亲的椅子背后,搭着他的肩膀,笑容格外甜美。

    15、从公主到女王

    “我做到了。”

    329蓦然睁眼。

    他一直没有睡好,即便躺在最舒适的床上,脑中乱糟糟的东西也让他无法安眠。有时他迷迷糊糊做梦,梦见硝烟与飞行,它们并非过去的回忆,只是日间纪录片的回放罢了。

    而这一个,这张在昏暗卧室中依旧明媚如春日的面孔,那只搭在他脸颊上、爱抚着329面庞的手,显然既非回忆也非梦境。

    是亚莎。

    她跨坐在329身上,俯身与他额头相抵。他们如此贴近,329能闻到青草与牛奶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让他无端眼眶发热。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想念他的alpha,上一次如此亲密过了太久,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简直恍如隔世。当亚莎的嘴唇从他的下巴拖到唇上,落下一个纯洁的吻,329才感到筋疲力尽,不想说一句话。

    他只是松开了嘴。

    像是受到了邀请,亚莎捧住他的脸,舔进他嘴里。柔软灵活的舌头卷过他的舌面,将口腔粘膜刷了个遍,热切却依然没有什么**意味,宛如家猫厮磨裤腿,誓要将她的气味全部抹你身上。329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少女的腰肢一如既往地柔软,没有刀枪,没有甲胄。她单手松开了发髻,如瀑红发披散开来,挡住了329上方的星空。329闭上眼睛,任由红幕遮蔽视线。

    他忽然感到了沉沉睡意,好似戴上眼罩的牲畜,自欺欺人地准备起黑暗中的睡眠。他太累了,即便身上人的手落到他的脖子上,即便发紧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他也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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