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正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顽太
说完,“啪!”地一声,他响亮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尽管周如如预感强烈,但当亲耳听见钱鑫承认这场爱情只不过是欺骗时,她还是无法接受,梦幻世界在须臾之间无情地炸成了碎片,她心惊肉跳,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失魂落魄地看着钱鑫,眼泪决了堤,喃喃道:“不……”
钱鑫被她看得无所遁形,狼狈地想要逃跑,然而脚却生了根,傻傻伫立在原地不能动弹。两人的视线纠缠着,都怔住了,眼里只剩下彼此。
大宛看着这一幕,无声地走出病房。
姜鹤远没有阻止,他朝猪妹扬扬下巴,猪妹磨磨蹭蹭地走到周如如病床前,和钱鑫并排站着,扯出一个干笑,不尴不尬地说:“周如如,我误会你了,把你打成这样,对不起,希望你不要留下心理阴影。”
猪妹一边道歉,一边在心中宽慰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这歉道得着实敷衍,姜鹤远刚想发话,就听钱鑫语无伦次道:“如如,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们。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去上好大学的……我配不上你,你也别把时间耗在我这种人身上,没意义。”他语速越来越快,快到令人听不清,“我们两个不可能的,之前也只是一时冲动,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一段,你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大宛靠在门口,将他的话听得一字不差,如如,他也曾那么缠绵地叫过她。
——“我爱你,蒋宛如。”他捧着她的脸,说,“他们叫你大宛,难听死了,只有我叫你如如。”
如如。
地狱之火熊熊燃烧,大宛在其中反复煎熬,皮开肉绽,她以为看到这两人承受她曾受过的痛苦,会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可此刻却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来过。
钱鑫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无意识地发泄着情绪,直到周如如用一声尖叫打断了他。
她像一头受伤的幼兽,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周如如一改之前的安静,看着他们两兄妹,牙关咬得死紧,目疵欲裂,似乎这才反映过来,清秀的脸上神情可怖。她举起枕头狠狠朝他们扔过去,喉咙将哭腔挤成了细细的线:“钱鑫,你不是人——!你妹妹把我欺负成这样,你就对我说这个?!”
猪妹连忙躲到钱鑫身后,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仍由枕头砸在他身上,面如死灰:“对,我是人渣。”
周如如伤心欲绝,将床头的玻璃杯纸巾水瓶通通砸向钱鑫,泣不成声:“你滚!滚远点,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病房里兵荒马乱,姜柔紧紧抱住周如如,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姜鹤远没想到她情绪会激烈成这样,怕她扯到伤口,赶紧将他俩轰了出去。
钱鑫心如刀绞,麻木地对姜鹤远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眼里再没别人,拉着猪妹径直走了。
尹蔓出了病房,掏出一个信封,将钱递给姜鹤远。
“现金?”
“账上没那么多钱。”尹蔓说,“我收的都是现金。”
姜鹤远接过信封,也没数,莫名有点烫手,像拿了谁的卖身钱。
尹蔓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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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想法,自顾自说道:“该我们做的都做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周如如和我们再无关系。”
姜鹤远的台词被尹蔓抢了先,冷声道:“求之不得。”
总算解决一个麻烦事,想到今后不必再和那家人有牵扯,尹蔓说不出的神清气爽。她和大宛走在街上,难得有些轻松,问道:“你怎么打算的,一直住我那儿?”
“嫌弃我了?”
“我是这个意思么,”尹蔓说,“你和钱鑫,你也看到了,他……”见大宛闷闷不乐,她放弃了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算了。”
大宛停下脚步,脱下高跟鞋,脚直接踩在地上,看着自己这一身精心装扮,还以为今天终于轮到她当主角,原来连登台的资格都没有。
尹蔓:“穿不住了?要不你穿我布鞋。”
她躬下身要换,然而大宛止住她,苍白着一张脸,突然开了口:“我和他从小到大在一起十几年,早就谈不上什么爱不爱了,哪儿是三言两语就掰扯得清的。”
她走到台阶边坐下,也不介意脏不脏:“你看他之前那么恨我,但我有了危险他第一反应还是来救我……尹蔓,你能想象吗,不管我们平日里吵成什么样子,到晚上睡着了,他还是会来牵我的手。”
她抹了把脸,以为自己会哭,却发现根本没有眼泪,只得放下了手,干涩地问:“你说,我能怎么办?”
*
大宛最后还是回了自己家。呆了几天的人一下走了,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的,静得人心慌。
安静对于尹蔓不是好事,人一静了就容易想事情,一想事情就容易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就觉得活着怪没意思的,想去死。
她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给两盆多肉浇了水,煮了碗素面,慢慢地喝完一小瓶二锅头——尹蔓厌恶喝酒,但作为日常酒量训练,每次吃饭的时候仍会给自己弄点酒配着,早已养成了习惯。人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喝酒未尝不是如此,想要不被人灌醉了为所欲为,就得自己先欺负自己。
她如同一个孤寡的,行将就木的老酒鬼,洗完碗,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擦着桌子,最后实在没事做了,才终于停下来,直直地坐在沙发上,感觉生命力在一分一秒中不断干枯流失。
她想,她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像大宛那样去爱一个人,有时候两人纠纠缠缠也挺好的,起码能给无趣的人生找点事做。不像自己,除了去醉生,剩下的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打发,有时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整天,这样日复一日地混过去,看不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天色渐沉,尹蔓拉上窗帘,一丝光也没有了,屋内顿时陷入阴暗。她打开电视随便按了个综艺节目,里面的喧嚣欢闹传到房间的各个角落,稍微有了些人气。尹蔓双手抱膝蜷在沙发上,鬼使神差地,又点进了邮箱。
邮箱里静静躺着一封群发的电子邀请函。
——普立中学百年校庆。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死死盯着这行字,“普立”在她瞳孔里越放越大,像潮水一样将人淹没。她从不回忆往事,以至于每次见到这两个字时,总忍不住心惊肉跳。刻意的麻痹没有用,忽略也没有用,随着日历一天天翻过,心情非但不曾安定,反而愈加焦虑。
校庆就在明天。
第16章
姜鹤远晨跑回来,姜父正坐在客厅看报纸,姜母赵青竹亲自给他端上一杯营养早餐,由多种水果鲜榨混合着蛋白粉而成,姜鹤远看着那杯黏糊糊的东西,忍着极大的不适吞了一口。
赵青竹目不转睛地监督他喝完:“怎么放假还这么忙,这几天都看不见你人影,还有你姐也是,没个电话没个消息的,不知道整天在干嘛。”
赵女士每天沉浸在她的书画世界里,俨然活成了不谙世事的仙女,迟钝地发现自己有段时间没见到两名亲生子女了。
姜鹤远道:“这么多年没回来了,到处都在聚。”
赵青竹:“你们是今天校庆?”
“嗯。”
“那你明天没事儿吧?”?
姜鹤远谨慎地问:“怎么了?”
“哦,”赵青竹避而不答,若无其事地说,“你明年满三十了?”
“……”
“我五十了,”姜鹤远道,“半截身子入了土。”
赵青竹:“少贫。”
姜鹤远:“您有话就说,别拐弯抹角的,什么时候把我从肚子里剖出来的您自己不知道?”
赵青竹这才清清嗓子,好像很不好意思:“前几天书法协会聚餐,我遇见两个老朋友,以前关系不错,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后来他们搬远了就没怎么联系了……”
“说重点。”姜父打断她,抖了抖报纸。
赵青竹瞪了姜父一眼,犹豫了下:“你不是过两天就回云市了么,人家女儿也在云市上班,巧吧?说是当律师的,我看了下照片,特别漂亮,属猴的,家世清清白白,说不定和你合得来……”
赵青竹被姜鹤远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郝然,她平日里自诩艺术家,成天不是穿着素雅文艺的棉麻袍子就是飘飘欲仙的蚕丝长裙,最爱批判电视剧里当妈的逼着孩子相亲,觉得有辱子女的独立人权自由。
现下能说出这番话,不知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没办法,一方面她确实第一眼见着那女孩就喜欢,另一方面——
“姜柔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如如都六岁了。”她说道。
超凡脱俗如赵女士,也终究走上了催婚的道路。
姜鹤远果断拒绝:“不去。”
姜柔当年早恋早婚被她骂得够呛,这下倒成了道德楷模来训诫自己,真是风水轮流转。
赵青竹好不容易抛下架子落入凡尘,表达出作为母亲再普通不过的担忧,不料儿子丝毫不领情,顿时气结,转头寻求姜父支援:“姜同志,你来说说他。”
姜父敷衍地哼了一声。
赵青竹欣慰:“看看,你爸也这么说。”
姜鹤远:“……”
他无奈道:“妈,难得休次假,让我消停会儿。”
“就是嘛,”赵青竹顺水推舟,“难得你这么有空,现在不见等什么时候见?我还不知道你,一回云市肯定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赵青竹见他充耳不闻,也不再管什么庸不庸俗,急道:“我都和人约好了,你去不去?”
“不去。”姜鹤远重申,浑身是汗,径直去洗澡了。
赵青竹叫不住他,只得把火发在姜父身上:“你就会哼哼。”
姜父推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这种事是要讲缘分的,你儿子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在饭桌上喝了两杯酒就跟着人瞎起哄,这下下不来台了吧,艺术家。”
赵青竹见他不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心情来嘲讽自己,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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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羞成怒:“你才瞎起哄呢,他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么拖下去要拖到什么时候。他要不去别人到时候问起来我怎么说?我不管,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万一成了呢?”
*
金秋十月,百年弦歌。
普立这么多年出了不少各行各业的知名人物,校庆盛典恢弘,众多名流云集,朋友圈和微博快被普立学子们刷爆了屏,话题度直线飙升。校门口挤满了五彩缤纷的条幅花篮,人流熙攘,各方人士送来庆贺,一片欣欣向荣。
不少外地游子专程赶回来为老校庆生,献上一场青春的朝拜。记者们守在门口,及时地捕捉下动人的一幕:一位七八十岁的爷爷,被孙子颤颤巍巍地搀扶着走过来,偶然见到阔别重逢的老同学,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霎那间相拥而泣,老泪纵横。
这张照片感人至深,在微博上被网友们津津乐道,不久各大营销号接连转载,立即刷上了热搜,影响甚广。
老校底蕴深沉,典礼办得盛大非凡。姜鹤远、原皓和何雍几人站在校门前,思绪万千,记忆中的校门还泛着黄,而今早已翻修了无数次,看上去高大宽阔,透着威严气派。
“我以前老迟到,被这个死亡之门关了无数次,”原皓笑道,“课也上不了,只能坐在保安室干等着李老师来领回去,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几人谈笑风生,领了校志后在学校里溜达一圈,有的地方早已面目全非,唯独站在那儿还能说出旧时的印象。他们逛累了,回到会场门口,等着学生接待入场。
何雍指着前方:“你们看。”
几人顺着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那是他们曾经的校长,周校。周校常年穿着一件旧夹克,大家都爱在私下里猜他是不是从来不换衣服,现下他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新西装,发色估计也是刚染的,黑得有些突兀。虽然早已退了休,但仍站在主席台上忙活着,脸上喜气洋洋。
何雍看着他苍老的身影,想起以前犯了错,他站在走廊上中气十足骂人的样子,对原皓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高考完了回校那天,你为了报复周校,买了串鞭炮在他身后放,把他吓得够呛。”
原皓想起当年的反叛也觉得好笑:“这辈子也忘不了,你没看见周校那个脸扭曲得……对了,这主意还是鹤远出的,我当时就是一傻逼,被他一怂恿就上了。”
他扭头看姜鹤远,见他装聋作哑地翻着校志,回想起年少的一桩桩糗事,忍不住咬牙切齿:“姜教授,你说你那时小小年纪心眼怎么这么多呢,每次我们被你忽悠着闯了祸你都能全身而退,继续当你的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到头来大家还觉得是我们带坏了你。”
原皓越说越不解气,一把抢过校志,用手勒住他的脖子:“偏偏现在还跑去误人子弟,真是衣冠禽兽!”
姜鹤远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淡定终于破了功,反手制住他:“你自己蠢还来怪我。”
他们高中时常这样放肆扭打玩闹,但几人都不是少年了,纠缠了一会儿便放了手,身上微微出了点汗。原皓涌起淡淡的怅惘,扯扯衣领:“妈的,回来一趟感觉年轻十岁。”
“小舅舅!”
一个小姑娘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姜鹤远面前:“小舅舅,你也来啦!”
他认出她是周如如那个闺蜜,方知婷,那日如如出了事,多亏了她才找到人。小姑娘倒是自来熟得很,他笑了笑,看见她挂着的工作牌:“你当志愿者?”
方知婷被周如如带着去过家里好几次,有一次无意中撞见姜鹤远,从此便将他悄悄记在了心底。难得能和他这么近距离说话,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兴奋地答道:“嗯!我们在校的都来当志愿者了,我现在就带你们进去!”
原皓痞痞一笑,对姜鹤远说:“我记得如如不长这样吧,你又在哪儿白捡个外甥。”
他声音不小,方知婷自然也听见了他的话,感觉自己是有些太热情了,脸颊微红。
原皓见她可爱,又逗了她两句,方知婷脸红得快滴血,不敢看姜鹤远,只得装作听不见,匆匆道:“我领你们到座位上。”
这几人外貌出众,气度不凡,收获了不少视线。方知婷走在前面,感觉自己像带了个偶像男团,原皓看着她元气满满的背影:“你可以啊,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姜鹤远:“你怎么那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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