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正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顽太
他口中的版本尹蔓闻所未闻,咖啡厅里的暖气吹在她的脸上,却让人如坠冰窟。
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那时的他们怎么会活得这么天真?
“楚央,我去见你那个晚上。”她声调淡漠,目光透过他,昏昏投向遥远的往事,“……我外婆死了。”
……
青葱少女,情窦初开。
在楚央的追求下,他们情难自禁地投入了爱河。
她和楚央偷偷牵手逛操场,下了晚自习在旧亭里接吻,两人玩闹着回家,他最喜欢从她身后一把将她公主抱起,吓得她直叫。
他们爱得美好而浪漫,再然后,开始探索彼此身体的奥秘。
发育是件神秘的事情,异性的身体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楚央作为一个气血方刚的小伙,渐渐不再满足于亲亲抱抱,想要的越来越多。有一天,他说他父母不在,邀请尹蔓去他家里玩。
尹蔓在他的软磨硬泡下,耗不过他,同意了。
在她无知无觉踏入楚央家里那一刻,尚不知自己即将迎来一切噩梦的源头。
他们待在楚央的卧室里看vcd,泰坦尼克号,jack和rose暧昧地缠绵,楚央看着看着,手悄悄摸上了她的腰。
尹蔓按住他的手:“你干嘛?”
楚央的心思完全没在电影里,俊脸神采飞扬:“你真好看。”
她很骄傲:“不用你说。”
他霸道地把手盖在她手上,将她抱了个满怀,尹蔓感觉有东西顶着自己,生理健康课她学过,登时红了脸:“你别这样。”
他嘟囔:“我就抱抱你。”
楚央毫无诚信可言,紧接着手就摸到了她胸上。
尹蔓慌道:“楚央!”
她中意他,拒绝得不甚坚定,他趁她不注意,手一下钻进去,探入她纯棉的文胸。陌生的感觉传来,尹蔓打了个激灵,楚央手长脚长,翻身把她压在床上:“忆初,你好香。”
他激动难抑,胡乱地摸她,女生的身体与男生截然相反,软得不行,就在他的手快伸进她的裤子时,尹蔓顿时清醒过来,使劲推他:“我外婆说,女孩不能让男生摸那里……”
这次无论楚央怎么说,她都铁了心拒绝他,他热血勃发,在她腿间不停地磨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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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耸动着腰,隔着裤子模拟撞击的姿势。尹蔓被他撞得直往后退,又羞涩又新奇,用手撑着他的胸膛:“喂,你够了没有……”
门陡然打开。
命运的齿轮咔嗒一响,开始缓缓沉重地转动。
楚央的母亲叫道:“小央,你在里面……”
卧室里,他趴在尹蔓身上。
这场恋爱以一种最不堪的形式暴露于家长面前,楚母猝不及防,遭受了极大的冲击,指着尹蔓的鼻子骂她不自爱,没自尊,楚央手足无措地掩住尹蔓,和楚母大吵起来,她在他们母子俩激烈的斗争中,当场被扫地出门。
楚母看她的眼神令她不能接受,尹蔓哭着回到家,外婆在准备明天的早饭,她的退休工资微薄,够不了她们的生活,尹外婆无论严寒酷署,每日凌晨三四点就要起床,做好糯米饭推到街边去卖,卖完再去居民楼捡些矿泉水瓶废纸板之类的垃圾卖给回收站,能挣一点是一点。
尹蔓抹去眼泪低头去厨房帮忙,她背着身子,把淘好的糯米放到蒸锅里,靠在灶台上,泪水一颗一颗地往淘米水里掉,泛起浑浊的涟漪。
尹外婆道:“囡囡,记得帮我看好时间,蒸久了不好吃的。”
她“嗯”了一声。
外婆耳背,没听清,又洪亮地喊道:“囡囡?”
“知道了!”尹蔓的眼泪突然开了闸,转身正对着外婆,她眼眶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打湿了指缝,问道:“外婆,为什么我们没有钱?”
年迈的尹外婆听清这句话,再无法移动一步。
尹蔓扑进老人怀里,埋头哭得抽搐,不公地哽咽:“要是我们有钱就好了。”
要是有钱,楚央的母亲就不会那么看不起她,要是有钱,她就可以硬气地骂回去说我才没有勾引你儿子,要是有钱,她就不会那么害怕……
尹外婆怆然抱住她,尹蔓的衣服很干净,但已经洗得泛白了,老人沧桑的泪沿着脸上纵横的皱纹,曲折地流进她的发顶:“……是外婆对不起你。”
外婆身上充斥着腐朽的老人味,就是这个味道,构建了她从小到大的家。
尹蔓的眼泪浸透了老人的前襟,她的手因为收废品被划出道道细碎的伤口,尹蔓握住她那双干枯的手,边哭边说:“我以后一定要赚钱,赚很多钱,让你过好日子!”
她要奋发图强,带上外婆一起搬进大房子。
楚家与楚央没有谈妥,翌日便找到了芙蓉老街。
至此,尹外婆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心肝昨天回来后,会哭得那么伤心。
老人长年弯腰干活,背脊已被生活压得佝偻不堪,她不让尹蔓出来,独自担起楚母对于她们这个狭小贫穷的家的讥讽,在邻居的围观中,破口大骂,把来人通通赶了出去。
人一走,外婆恍若竭尽力气,疲软地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身躯枯败干瘦。
尹蔓从卧室里出来,默默蹲下身,把头抵在她的腿上,无地自容:
“外婆,我错了。”
尹外婆摸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有如光阴倒流,女儿死前也对她说过这句话。霎那间老人仿佛触碰到了冥冥中黑暗的轮回,目光隐含着深切的忧患:“囡囡,你千万不能走上你母亲的老路。”
她将满腔的悔恨与爱怜全给了她的乖孙,这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所有生的希望,她卑微地祈求老天,愿以自己的性命为价,换孙女平安如意,一生顺遂。
尹蔓坚定地发誓:“绝对不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学校很多人听说了她和楚央的事,从“捉奸在床”到“怀孕堕胎”,流言的发酵只需要短短半个月。尹蔓受尽了他人的指指点点,楚家命令他们立刻分手,她没有手机,楚央被关了禁闭,托人递给她一封信,上面约好时间与地点,毅然决然说要与她私奔,直到他的父母同意他们在一起为止。
然而楚央可以任性,她不可以。
他有路可退,她没有。
尹蔓找不到机会和楚央见面,也联系不上给她送信的那个人,她只能焦虑地等待着那一天,等着去亲自告诉楚央,她爱他,但她不能这么做。
那是一个风雨晦暗的夜晚。
寒冷的雨雾为世间蒙上了凄切的纱,雷声振聋发聩,树木在黑夜里荒凉的摇动,发出簌簌的声响,月色伶仃,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厨房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陈旧的灯丝氧化了,外婆还在忙碌。
自从尹蔓哭着问她为什么家里没有钱后,尹外婆就不在固定的一个地方卖糯米饭了,宁愿累一点,推着车到处走走,趁着现在还能动再多赚点钱,以后供她读个好点的大学。这几天买早餐的人变多,她得备够食材,免得第二天起床来不及弄。
尹蔓心神不宁地说:“外婆,我出去一下。”
尹外婆讶异:“大晚上的,去哪儿?”
尹蔓:“钱鑫被他爸打了,大宛让我和她一起过去。”
她从不撒谎,外婆毫不怀疑:“这老钱真是,天天打孩子,也不怕打出病来。雨下那么大,你还是别去了。”
“大宛说钱鑫伤着了,她一个人处理不了,让我过去帮忙。”尹蔓不敢看她,“我二十分钟就回来,您放心吧。”
“唉……”外婆叹了口气,“你顺便把我刚做好的肉给他端过去。”
钱鑫家和他们家很近,临走前,外婆看了看窗外,不放心地叮嘱:“囡囡,记得带把伞啊。”
大门关上,尹蔓没来得及回话。
伞柄被风吹得东摇西晃,尹蔓冒着大雨来到和楚央约定的地点,他已经等了她许久,身上的外套全湿透了,冻得直打颤,他看见尹蔓,惊喜交加,目光炽亮,比那闪电更刺眼。
楚央煞白着脸抱住她,吸了吸鼻涕:“你总算来了,冷死我了!”
他身上的寒意使她也战栗不止,楚央警惕地观察周围:“忆初,我们得快点走,我家里现在肯定发现我不见了。”
他冰凉的手指直冷到她的心里,尹蔓讷讷地说:“楚央,我今天来不是……”
话音未落,四五辆车猝然冲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明晃晃的车灯把大雨照成了一根根洒落的银针,晃得人睁不开眼,白茫茫的一片。为首的车辆里下来几个人,不分由说将楚央押回车上。
楚央疯狂地朝着他们拳打脚踢,回头撕心裂肺地对尹蔓喊了一句:“你一定要等我!”
车辆发动,车窗传来砰砰的撞击声,这些人动作利落,来无影去无踪,留下尹蔓孤零零地站在街头,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雨哔哔剥剥地打在伞上,刚才的景象仿佛电影般晃过,于是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一辈子也没机会再说。她的头发一络一络地往下滴水,黯淡地拖着脚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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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蔓把伞上的水抖落在楼梯间,打开门,失魂落魄地说:“外婆,我回来了。”
家里空无一人。
她往里走两步,发现卧室的门沿边掉了一封信。
那是楚央写给她的信。
——“忆初,我们逃吧。”
……
尹蔓点的玫瑰茶端上来,她喝了一口,味道有点泛酸,大约是玫瑰的酸味,她没怎么在意,心脏空落落地钝痛,对楚央说道:“外婆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在我枕头下面发现了这封信,以为我要去和你会合。”
楚央看着她喝下那杯茶,眼底悲哀浓重:“她出事了。”
“对。”
尹外婆以为尹蔓要离她而去,惊惶不已,连夜冒着大雨出去找她。
她已至迟暮之年,老眼昏花,撑着一把破烂的伞,在风雨飘摇中,步履蹒跚,踽踽前行。
雨水打湿了路面,夜色浓黑,老人心急如焚,没看清前路,下台阶时脚骤然踩空,衰弱的身躯沉沉一跌,头撞在花坛边缘尖锐的角上,接着又重重撞落在地上。
刹那间,世界颠倒。
尹外婆艰难地挣扎了两下,想要努力够到花坛,把自己撑起来。她绝望地朝着前方挪动,发现眼前越来越黑。
越来越黑。
手指在碰到花坛的那一刻,颓然落下。
街道寂寂,门巷紧闭。
无人经过。
老人就这样在滂沱的冷雨中,孤独地死在了路边。
人生一世间,忽若暮春草。
尹外婆死不瞑目,等找到尸体时,谁也无法合拢她的眼。
生活轰然土崩瓦解,尹蔓跪在那具僵硬的尸身边,犹如置身万丈悲恸的深渊,她死前还带着对自己无尽的忧虑,舍不得放手,舍不得闭眼。她来不及对尹蔓道尽那些人世沧桑,剩下年少的她孤身一人顶住这天地,只来得及说上一句:
囡囡,记得带把伞。
生命脆弱无常,往往湮灭在一瞬间。
“我外婆滑倒以后颅脑损伤,是脑出血走的。”说起这些往事,尹蔓有些乏力:“所以我不想见到你,楚央。”
她喉头腥苦:“我每见到你一次,都在提醒我自己,外婆是怎么被我害死的。”
外婆溘然长逝,给这场无知的早恋写下血腥的悲剧结局。
她无数次在仇恨里窒息,恨楚央,更恨自己,恨得她一刀一刀地划向自己,煎熬地背负着弑亲的罪名,永世不得超生。
楚央追悔莫及:“忆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平时不敢去想当年的事,更不知该如何对姜鹤远提起,亲人的死亡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人生被血淋淋地剜去一块,即使时间过去再久,一旦想起,仍是灭顶之痛。
也许是回忆太过压抑,尹蔓的头一阵阵犯昏,她又端起玫瑰茶喝了几口:“以后你别再找我,我也不想再见你。”
楚央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制止她。
这时手机震动,姜鹤远的电话打过来:“我到了。”
“那就好。”她眼皮发沉,晃了晃头。
姜鹤远:“你在做什么?”
尹蔓口舌泛苦:“在外面吃点东西。”
他没头没尾地问:“一个人?”
她揉揉眼,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楚央面色有些古怪,她想,反正也快走了,回道:“嗯。”
他那边背景声嘈杂,尹蔓听他说道:“早点回家。”
姜鹤远挂断电话,打开手机上刚收到的照片,面无表情。
“我无意中看见一个女人,长得是不是有点像你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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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尹蔓和楚央相对而坐,专注地交谈。
尹蔓握着手机,脑子昏沉得不正常,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了,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不可置信地问楚央:“你给我下药?!”
她以为自己在大声质问他,然而发出的声音却低不可闻。
尹蔓的力量在疾速地流逝,整个人丝毫动弹不了,容不得她逃走,在下一秒失去意识前,她模模糊糊听见楚央说了一句话:
“忆初,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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