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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容九

    九连

    叶麒把话说到这里,就连前事不知的七叔都反应过来了,他登时变了脸色:“公子的意思是,我们若是就此离开,逍遥谷反而会派人对我们暗自下手?”

    “显而易见,”叶麒平静道:“对他们而言,突然离去必定有诈,他们岂会轻易放过。”

    七叔冷哼一声,“区区一个逍遥谷,贺家还怕他们不成?只要公子首肯,我这就放出焰火讯……”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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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一抬手,示意他打住:“现在的龙门山可不止逍遥派一人盯着,西夏、大雁、沈曜还有符相几方人都在虎视眈眈,我们的人一旦提早渗入,无异于打草惊蛇,到时别说是服药运功了,光是应付他们,都要伤筋动骨,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长陵听他说“提早”二字,便知以他之谨慎,外头自然是会安排自己人的,她道:“那就乔装易容混出去,只要出了龙门山地界,他们就无法轻易动你。”

    “眼下这个节骨眼,谷内人人只进不出,不论扮成什么人,只待负责监视我们的人一会儿没看到我们,自会生出疑心……”叶麒耐心对长陵解释道:“在逍遥谷内,尚有莫院士、武林盟在,他们还不能太过肆无忌惮,一旦出去,其他事抛开不说,把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境地,确非明智之举。”

    长陵一心记挂他那垂死之躯,如今良药近在眼前,他却道出那几条不服下的理由,偏生他字字在理,又反驳不得,不由瞪大眼怒视他道:“我当日就说你该先去和纪北阑会合,现在好了,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叶麒一噎,苦笑道:“本以为药到手中服下就好,哪知还有这么多讲究。”

    他正要将药盒收起,长陵先一步抢过,将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摘下,伸手剥开,却见内里中空,恰好能容得下拇指大小的空间。

    她用锦帕包好药丸,塞入银锁内,扣紧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链子,才给他戴上,道:“随身带个盒子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丢了,藏锁里安全一点。”

    叶麒微微有些发怔,这锁头从莫道云那儿拿到的那一夜,她拿了个绢布擦拭了老半天,从未见过她如此宝贝一件身外之物,如今不假思索便给了他,此间情义,早已是不可言喻了。

    七叔道:“既然公子决定留下,我和陶风也留下,公子此番切不可拒绝了。”

    “好。”叶麒道:“刚好这逍遥派的底尚未摸清,交给七叔来查,我也放心。”

    药的事暂时说完,七叔又同叶麒说起了一些贺家的家务事,长陵无意去听,便让他们主仆呆着,自个儿先回去看看周沁回没回屋。等她离了屋,叶麒方问道:“可是朝廷的兵马已经有所动作了?”

    七叔颔首道:“从梁州到丰州乐平郡已有兵力整合之迹象,而从徐州至阳州一代更是牵起了防线,尤其是原荆氏兵马的几大统军,短短数个月之内已不着痕迹的清洗了一番,现下我们盯着他们,他们同样监视着贺家的兵,一旦豫州这儿生起事端,两方人马少不了要正面对敌,虽说我们的兵力不逊于符相,但他们后方军源源不绝,越是拖延对我们越是不利,但若是撤……再往西,可触及西夏地界了,我担心……”

    叶麒若有所思踱出几步,道:“这一点无需担心,我自有后手,安排贺家军本是为了防止沈曜对武林同道赶尽杀绝,但符宴归是个聪明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轻易动手……现在关键还是要关注符宴归……他人可已到了豫州?”

    七叔摇了摇头,道:“

    说来也怪,符相始终卧病在榻,连金陵城都不曾出去过。”

    “不可能。”叶麒斩钉截铁道:“如果他一直没有离开过符府,只能说明,符府内的符相,已经不是他本人了。”

    “公子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掩人耳目?”七叔悚然一惊,“那他,又会在何处?”

    *****

    江水破壁穿山,两岸峻岭绵亘,雾霭中,隐约可见一条小舟不疾不徐缓缓前行,夕阳将天与水都染成了红色,连撑船的船夫都要与这岭外山水融为一色。

    小舟越过奇峰,江水分奔而流,船夫眯着眼望向前方,待看清几处徒起的岩石洞,“啊”了一声,道:“是了是了,大人,那便是您要找的水潭了!”

    船身微微一晃,有人走出船篷,正是符宴归。

    不远处,可见两面对峙的峭壁间嵌着深潭,宛如龙门欲阖,他看准了方向,示意船家继续划水,却见水潭涌动间,零星几瓣白朵儿顺水而来。

    “拂晓落潭水,涧中白若纷……”他喃喃念了两句,眸光微微一颤,“是这儿了。”

    *****

    长陵回屋等过稍许,见其他武生陆陆续续都回到院内,独独不见周沁身影,自是坐不住了。她正欲去寻人,刚拉开门便见周沁跌跌撞撞地赶进来,后头还跟着个符宴旸,不等开口详询,周沁先道:“师父,舒、舒院士他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周沁缓了一口气道:“我给了他香囊,他拆开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师父你不是嘱咐我要跟着舒院士么,那我就跟着了,可我的轻功不好,跟到九连池谷边就跟丢了……”

    长陵眉头一蹙,“九连池谷?”

    符宴旸帮着解说道:“逍遥谷内最高的山是九连山,山下的池谷叫九连池。”

    长陵又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也和周沁同去?”

    “亭姐别误会,”符宴旸道:“我只是刚好见小沁往那偏僻的林子里跑,放不下心才跟上去的。”

    周沁点头道:“是啊师父,要不是符二少跟着我,我都未必有命回来。”

    长陵一呆,“何意?”

    “我在九连池边没见着人,就想着上山看看……”

    周沁沿山路向上,一路上半个人未见,待至山腰,远远瞧有两个人影从山上下来,正要上前相询,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退到丛林中,一回头看去,正是尾随而来的符宴旸。

    她还当他是恶作剧,没来得及发作,就听有人道:“那老头儿就这么没了,他的学生不知会否起疑?”

    另一人呵了一声,“疑谁都疑不到我们头上,师兄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到此处,长陵心下已经生气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们看清他们的面容了么?”

    两个徒弟动作一致的摇了摇头,符宴旸道:“我们离得远,本来也不敢多看,而且他们都披着黑色的外袍,帽沿挡住了大半张脸,什么也看不着。不过,单听声音,应该都是上了年纪的,至少年过五旬了。”

    周沁急的哭腔都快出来了,“师父,他们说的是不是舒院士啊,如果是……是不是舒院士已经……”

    “不好说,只能先去九连池看一看了。”

    *****

    考虑到事态的发展太过莫名,长陵拉上了叶麒和七叔,五人趁太阳尚未落山前赶到九连山上,叶麒听了一路,也未能理清头绪,只道:“那些人既然是从山下来的,我们沿途上山顶去,瞧瞧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时辰,天色完全黑了,众人持着火把四处转悠,别说是人,就是飞禽走兽都没见着影,七叔地毯式搜寻了一圈,对叶麒道:“公子,这山顶边的丛林,未有动过土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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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

    周沁困惑道:“为何要瞧土?”

    叶麒一言难尽地叹了一口气,符宴旸道:“那些人提到‘就这么没了’,如果真的有谁落在他们手上,可能已经被毁尸灭迹了……现在这山头的土没有被人翻过,至少说明没人被埋。只是……这山上也没有其他的藏身之所……”

    叶麒走到山峰前,见长陵蹲在崖边往下望,问道:“你怀疑……”

    没说完,她好似忽然看到了什么,探下身一捞,叶麒忙搀住她的胳膊,“怎么了?”

    长陵直起身来,将手中一块碎布递过去,“是舒院士的儒袍……他跳下去了。”

    符宴旸听到话音立马步上前来,看到那碎布一时都哑口无言。周沁热泪立马涌了出来,“是谁,谁那么狠心,对院士下了这样的毒手……”

    “以舒院士的武功,能将他一朝逼退到悬崖下的,至少也得是武林盟十佬那样的高手。”长陵喃喃道:“我现在想不明白的是,他到底在香囊里看到了什么,为何会到这九连山上来?还有香囊,周沁只是临时给的,对舒院士动手的人,难道只是凑巧也在山上?”

    这几个疑问确是扑朔迷离,叶麒心中只是隐隐有了点轮廓,他望向幽幽的夜色,前方陡峭的山石与这九连山对峙,绕成弧状,幽谷好似被这些山脉缚成圈,虽然看不见下边的光景,但能想象到这种低谷地势,下头极有可能积水成渊。

    叶麒转过身,问周沁道:“你说你是在九连池跟丢的,池塘在哪儿?”

    *****

    池塘就在九连山的旁侧,不过十数丈的长度的小塘,岸边叠着不少鹅卵石,水塘清浅,一眼便能见到底。

    叶麒接过七叔的火把,顺着水流的方向偏头望去,却见水流淙淙,水源乃是山缝渗来的,推算过去,这山缝的另一头内应当也有内湖。

    长陵见他瞅了半天,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叶麒正要答话,就在这时,忽见一道黑影在池塘对岸一晃而过,他警惕道:“谁?”

    蒿草里的人闻言,直剌剌站起身来,“小叶子,是你么?”

    长陵本来打算出手了,听见这个声音,不由一怔,叶麒也呆住了,试探问:“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多线并拢真的快把我大脑烧干了。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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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五章:

    真相

    狭路相逢,未必就是敌人。

    迦谷和尚凭地冒起,话音要是慢半拍,小池塘立马能上演一场群殴戏码。

    迦谷一跃而来,同叶麒异口同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之后,又异口同声答道“我来找人”。

    意识到自己是外人的符二少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告了辞,谁知刚迈出步伐,长陵却叫住了他:“逍遥谷不太平,你一个人落了单,谁知会不会出事……师叔,他俩都是我徒弟,自己人。”

    符宴旸心底涌起了难以置信的暖意,尚没来得及剖白一番心迹,就被长陵一抬手截住了,她问迦谷道:“师叔来找何人?”

    迦谷很少这般神色深沉,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长陵道:“这是你师父失踪之前留给我的书信,若非是我这次回了一趟天竺寺,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唉,三言两语说不清,你自己看吧。”

    借着火光,长陵展开信,信上一摞都是梵文,叶麒也瞧不明白,只是见长陵愈往下看脸色愈发苍白,到最后连握信的手指都在颤抖。

    “信上说什么了?”

    长陵将信折上,“回去再说。”

    夜深人静,大部分武生为了养精蓄锐都早早安寝。叶麒带长陵和迦谷到自己的房中,让七叔在门外守着,陶风则蹲在屋顶把风,以防有人爬墙窥听。

    长陵将信重新端详了一遍,沉声道:“看来师父现在……极有可能被困在逍遥派中。”

    迦谷端起茶杯灌了几口凉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才快马加鞭连夜赶到逍遥谷来,不过这儿到了晚上就关门了,我只能翻墙进来,谁知就碰上你们了……”

    叶麒越听越懵,忙打断道:“停停停,你们能不能先给我翻译一下,这信上究竟写什么?”

    “一年前,师父游历中原,偶然救起被人追杀的茅山二侠曲云真,曲二侠知师父也会去武林大会,便连夜绣了一个香囊,托师父转交给清城院的茅三侠舒隽,交待不可提前给予。”长陵深深吸了一口气,“师父奇怪他为何不亲自去送,曲二侠却未明言,只说要赶着去救一位恩人。曲二侠侠名远播,师父自当允诺,两人自此分开。谁知,没过几日,师父途经龙门山礼佛时,竟远远看到一人从九连山峰顶一跃而下,那人正是曲云真。”

    叶麒一呆。

    “师父大惊失色,以他数日前之所见,难以想象曲二侠是会自寻短见之人。师父记起曲二侠提过救人,心中生出了另外一个念头,后经询问方知……”

    “九连山下应是一水湖,纵然跳下去,也不会致命?”叶麒接道。

    长陵惊诧看向叶麒,“你怎知道?”

    “我今日站在山上时,也生出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九连山与周遭山脉焊连成谷,这万丈陡峰一旦跳下,想要出来就难如登天了……”叶麒微微皱起眉,“……然后呢?”

    迦谷看长陵兀自出神,帮忙接道:“然后师兄请教了龙门佛寺的住持,得知逍遥派开山立派之时,创教掌门曾命奇匠开凿过一个窟洞,山门一开可通向此闭谷,谷内幽静,极适合练功,一度成为那掌门人的闭关之所,谁知逍遥谷起了内讧,有不轨之徒借机关掉山门,将那掌门活活饿死在里头,后来逍遥谷新任掌门人上位时,便下了死令,除了历代掌门之外没人知道开启山门之法……再然后我师兄就写了这封信……”

    叶麒道:“就这么一页纸,师伯写了这么多?”

    “哎呀,有些是我补上的,你还听不听了?”看叶麒乖乖噤声,迦谷道:“我师兄与逍遥派的现任掌门有过一些旧交,想着能否请他开启上门,信上交待了,假若他始终没有音讯,说明他是被逍遥派的人困住了,他会想办法与其周旋,等我去救他,差不多就这样了,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叶麒看向长陵,“如此说来,那香囊的刺绣,多半就是茅山诸侠之间的暗语,其中应该也提到了此事,所以舒院士只看了一眼,就直接去了九连山,他跳下去,多半也是为了救人?”

    迦谷“啊”了一声,“舒老三也跳下去了?他难道就不知道在外头帮忙想法子把石门开了,这么跳下去做什么,陪着一起玩完儿么?”

    叶麒沉吟道:“也许,他原本并不想跳,只是被那几个黑衣人逼了下去……又或者,是到了不得不跳的地步……”

    长陵一言不发了许久,忽然抬头望着叶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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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他们要……救的人,是谁?”

    她的瞳仁泛起了某种希冀的光,浓密的睫毛却在微微的颤,她觑着自己的神色,甚至没发现自己握着的信纸被手心沁出的汗浸透了一截。

    世情变幻千回百转,最怕不过黄粱一梦。

    没有把握的定论,叶麒甚少说出口,可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她,连“兴许、可能”这样的前缀都不忍放。

    “你是武学高手,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还猜不出么?”叶麒坐在她的跟前,托着下巴,眼角一弯,“曲二侠与舒院士出自同门,所修的心法当同属一支,他们一先一后跳到一个瓮谷中去,除了以内力救人,还能怎么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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