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辞
“你去客厅坐着吧,陪我妈聊聊天,我等会就过来。”
邵渊有些犹豫,见秦崇坚持还是应了下来。
秦崇快速的洗了碗,又切了水果端去客厅,果然见两人在沙发上聊的不错。
“小邵也是医生呀?那和小崇怎么认识的啊?”
“看病?医生还要去找别的医生看病呢?”
“哦哦,心理疾病……我看小邵你也就是腼腆了点,小崇不是蒙你呢吧?”
秦崇站在客厅边上无奈:“妈……”
他自然不好和张萍解释邵渊和他相识的经历,在张萍他们老一辈看来,心理疾病也不过是人遇到什么事心情差,吃顿饱饭睡个好觉自然就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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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邵渊那段过去对旁人来说太触目惊心,普通平民老百姓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一具人的尸体,何况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爱人死去……
噢,曾经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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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医生已经连死人的醋都吃上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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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二天一大早张萍就起来了,在厨房乒乒乓乓给人准备早饭。邵渊临到头了有些退缩,裹着被子缩在里面问秦崇他能不能不去了。
“你就当是去给我二叔家的小鬼看病?”
哪有大过年去给人看病的?!这不是找骂吗!
说是这么说,可人到底还是去了。
一进门秦崇就收到了亲切的慰问,比如“秦崇啊什么时候结婚啊”“你堂弟堂妹都结了你这个大哥怎么落后了呀”“这都老大不小了还不定下来啊”等等。秦崇一路无视这些问题,礼貌的笑笑,拉着邵渊左拐右拐往里走找他家二叔。
秦崇的爸爸有五兄弟,他排行老大,结婚也早,因此秦崇也是这一辈最大的一个,下面一票堂弟堂妹。二叔家本来有个女儿,可夫妇俩一直想要个儿子,后来年近四十才生下了这么个宝贝,简直宠上了天。
其实秦崇没怎么正面接触过那个小堂弟,他平时工作忙很少回来,跟爸爸这边的亲戚来往不是很亲密,基本上都是听他妈或是偶尔遇到亲戚讲两句,小堂弟也就前几年过年的时候见过几面,而那时候他并不想收诊,能避也就避一下。
“二叔,乐乐呢?”
二叔秦友山正在后院杀鸡,一地的鸡毛鸡血看着甚是惨烈。他大概没想到秦崇会主动来找他,还问起儿子秦乐的下落,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找乐乐做什么?”
“我带了一个朋友,他也是心理医生,想让他帮乐乐看看。”
秦友山这才想起来之前他和秦崇说过秦乐的事,秦崇只给了大致的判断就回绝了,后来在张萍家吃饭又和亲戚们说起,张萍听见又和秦崇说了。他看见秦崇身后还跟着个男人,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正笑着和他打招呼:“您好。”
“乐乐一起来就跑出去了,一分钟都坐不住,”秦友山说起乐乐的去向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妈出去找他了,应该这就要回来了。你们先坐会儿,等会吃完饭再说。”
秦崇在一旁安慰他:“二叔你也不用急,慢慢来吧。”
秦友山又转回去拔鸡毛,应了一声:“嗳,知道了。”
秦崇爸爸这边直系的亲属多,每年来拜年都要摆三四桌才能坐的下,张萍是历年的大厨,几个婶婶在旁边给她打下手。秦崇见过他二叔之后嫌屋里太吵,又带着邵渊从后院溜了出去,漫无目的的逛。
“怎么突然就想起让我来帮你堂弟看诊?”
邵渊倒不是怪秦崇这事安排的不对,只是说来拜年却变成了接诊病人,大过年的人会不会觉得不吉利?
秦崇和邵渊并肩走,二叔家附近都是待拆迁的老房子,白墙黑瓦,已经是现代城市里见不到的景象了。
“我这可是曲线救国。先让你打入敌人内部,彻底了解敌情,再从中各个击破……我没法收乐乐做病人,我还有个你啊。”
他不是没有更好的医生介绍给二叔,而是想让邵渊先在这些亲戚们眼里留个好印象,将来若是可以,他能光明正大的带邵渊回来过年。
邵渊没想到秦崇已经想的这么遥远,悄悄伸手去抓秦崇的手:“那秦大夫准备给多少诊金?先告诉你,我很贵的。”
秦崇反客为主的和邵渊掌心相扣:“要钱没有,肉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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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乐的情况不是很严重。邵渊和人见了面,又和秦友山夫妇聊过,心里有了个底;他跟人约好等过完年去他的诊所做个详细全面的检查,这样才好对症下药。秦崇这事安排的不显山不露水,功劳全套在邵渊的身上,亲戚们都在夸邵渊人长的好医术又厉害,又纷纷干起了老本行。
“邵医生你有对象了没有?我有个侄女……”
“邵医生结婚了吗?我还有个闺女……”
“我有个外甥女……”
秦崇在众亲戚的包围圈外笑的合不拢嘴,直到邵渊投来求助的视线,他才大发慈悲的挤进去拦住热情的亲戚:“叔叔婶婶们放过他吧,邵渊他啊有对象了,他们感情好的不行,我知道的。大家就别为难他了啊!”
众亲戚这才作罢。
邵渊暗地里掐他的腰:“你又知道了?”
秦崇抓着他掐自己的手放在唇边偷吻:“我不知道的话还有谁知道?”
两人的诊所都要到正月十五之后才开始上班,寒假漫长又清闲。邵渊在半推半就之下退了老师的房子搬去和秦崇同居。两人在附近玩过一圈后,定了去英国的飞机票,在初十这天踏上了去往异国他乡的旅程。
他们去给威尔扫墓。
威尔出事之后,他远在英国的父母赶回来收敛了尸体,火化后带回英国安葬。当时邵渊没敢去看,他怕去看了,他就连威尔的幻觉都看不到了。
飞机上邵渊的情绪都很稳定,秦崇一直抓着他的手,无声的安抚。
威尔被葬在一座花园似的公墓里。庄严肃穆的大门,里面却是一片鸟语花香,除了一座座树立的森然墓碑。威尔的父母不是基督教徒,他的墓碑也只是很普通的石碑,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生辰。
“willcarlos,19xx-20xx”
两人将买的鲜花放在墓碑前,秦崇知道邵渊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便道:“我去那边等你。”他走到路边的树下站着,望向不远处在墓碑前长身鹤立的人出神。
任是秦崇也猜不到邵渊会和威尔说点什么,即使来扫墓这事是他提的,邵渊没有犹豫的答应了。若是当时和自己表明心意是邵渊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那此时站在威尔的墓前,他才是真正放下了。他不再是那个内心封闭的青年,秦崇也不再和过去那样独自飘荡,他们的过去已经消逝变得不再重要,未来还有人相伴,就已是大幸。
“走吧。”邵渊站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来时的肩头落满了雪花,秦崇帮他扫去,揽着他的肩往外走。邵渊回头去看,墓碑上也落了雪花,雪越下越大,渐渐掩盖了埋葬着过去的土地。
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威尔,他正笑着,和他们挥手作别。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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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着刚才的对话。婉君死了?怎么死的?歹徒杀人。她连只鸡都杀不了,杀她干嘛?不对,她才二十五岁,那么早就死了?无数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旋,使他晕眩。
他跟白婉君认识不到半年,在他交往过的女子中,她并不算多特别,尽管他们也曾浓情蜜意过,话说回来,花花公子的爱,又能持续多久呢?可是死亡,让记忆变祭奠,孟成蹊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死亡,白小姐之死,在他眼前的生命里描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巡捕房花了些功夫,没有联系上白家人,只好让孟成蹊去收尸。白布掀开,孟成蹊看到白婉君青紫色的脸上嘴巴微张,还保持着呼救的表情,差点站不住。他忍不住责怪自己:为什么我没能去救她呢?
他招手让阿明过来,两人齐力把尸体运上车。
葬礼由孟成蹊一手包办,他花钱替白婉君买了一处位置尚佳的墓地,又找流云裁缝铺赶制了十套旗袍,随她入棺。他在夏末认识的白婉君,没想过会在春天来临之前与她绝别。
“婉君是个爱美的人,在那边也要穿得漂漂亮亮的。”他神神叨叨地说。
等人入了土,孟成蹊流下两泡滚烫的眼泪,他第一次为白婉君哭,也是最后一次。
在他为旧情人吃了三天素后,曹瑞林来了。曹瑞林怕他想不开就此遁入空门,赶紧软磨硬泡把他弄出门。
两人在霞飞路吃了顿意大利菜,然后直奔国泰大戏院,去看了场话剧。看完他们去路边取车,不想出了状况。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
车子拐到路口,开车的曹瑞林一个没当心,撞上了马路对面开来的一辆车,对方福特牌小汽车的车头撞得瘪了进去。
车里走出来一个脸色很臭的男人,一拳砸在曹瑞林的车门上,吼道:“怎么搞的?你会不会开车?”
曹瑞林的车灯也撞碎了,情绪难免烦躁,他从钱包里掏出支票簿写了个数字,把支票扔给那人:“你的车开得也没好到天上去,拿去,今天算我吃亏。”
那边车里又跳下来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愤然上前道:“你这什么态度,撞坏别人车你还有理了?”
“做什么?想打架啊?”曹瑞林狠狠一甩头,骂道,“出个门还遇到两个瘪三,晦气!”
臭脸男人猛地拉开车门,把他拉了出来,冲着肚子上要害处揍了三五拳。沙包大的拳头几下把瘦弱的曹瑞林打得趴在了地上。
“啊,”孟成蹊一声惊呼,打开车门冲到那人面前,“快住手,你要打死他了!”
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曹瑞林又是几下拳脚。
不能眼睁睁看好友挨打,孟成蹊心一横扑了过去,用身体挡在曹瑞林上面。
“你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男人冷冰冰地说。
孟成蹊扭头怒视他,大声呵斥:“我一没损人,二没害己,你有什么立场打我?就是因为有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恶徒,世道才会那样差。”
“刚才可是你朋友先骂人的,到底谁更像恶徒?”
孟成蹊气得舌头打结:“你你你……恃强凌弱,算什么好汉。”
男人没动,他旁边那个小青年揪住孟成蹊的衣领,把他从曹瑞林身上拉过来,接着用眼神示意男人继续动手。
那人反剪了曹瑞林的双手在背后,不知什么时候他抽了自己腰上的皮带,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要绑人。
孟成蹊见准时机,一个用力踩在小青年脚面上,对方疼得跳起来抱脚,放开了对他的桎梏。他又迅疾蹿到男人面前,俯身朝他右手虎口处咬了下去。
这一口他没留力气,牙齿收回,嘴巴里尝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孟成蹊抬头,看到对方眼里的吃惊、不解、恼火,以及不易察觉的一点柔情。
男人僵硬地停止动作,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击溃,手就这么松开了。
“快跑!”曹瑞林憋足一股劲,拉起孟成蹊就往车那边跑,幸好车门都是敞开的。待两人跳上车,曹瑞林疯了一样死命踩油门,车子像脱缰的野马,飞驰而去。
李副官过来看了傅啸坤的伤势,后悔今天跟他便装出行没带人:“以后可不敢这么出来了,街上刁民太多。长官您在这里等着,我开车追他们去。”
“不必了,”傅啸坤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让他们走吧。”
天边夕阳映上他的脸庞,给他的轮廓镀上一条柔和的金边,不知是什么原因,傅司令难得地感秋伤怀起来。
他回忆起很多年前,右手同一个位置,也曾被人留下过牙印。当初的疼痛深入骨髓,以至于他以为这股疼痛能伴随他一生。
斯人已逝,伤疤退去,时间治愈一切,也掩埋一切,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快要忘记那个人了。
傅司令对着眼前金灿灿的黄昏,幽幽说了句:“岁月无情啊。”
第10章
正月过半,院子里还落着残雪,沈公馆里却暖意融融。华灯初上,一阵阵食物的香气从厨房里飘散而出,下人们挽起袖子洗菜备菜,忙得脚不着地。
这时,管家走进来,冲屋里所有人说:“少爷今晚不回来吃饭,老爷说他自个儿吃不了太多,弄一碗龙虾泡饭得了,你们也省事。”
底下一片欢呼雀跃,等管家走了,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少爷可真是好命,一步踏入沈家成了老爷的心头肉,这叫不是亲生胜过亲生啊,啧啧。”
“可不是嘛,先前还吩咐我这边做少爷爱吃的荷香粉蒸肉和腌笃鲜呢。”
“我看咱们老爷也不急着生儿子了,估计要把家业传给少爷。”
“那还用说,板上钉钉的事。”
沈慕枝在晚上九点踏入家门,他抬手摘下黑色礼帽挂在红木衣架上,把大衣扔给佣人,问:“老爷睡下了吗?”
佣人表情仓惶地欲言又止,半天没答话,这间隙楼上传来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响,听得沈慕枝神色一凛。
“晚上刘经理来找老爷,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佣人低声跟他说。
沈慕枝点头,挥手让佣人下去,他举步上楼,没敲门就走进沈寒清的房间。地上一片狼藉,杯盏花瓶碎了一地,门后跪了一个脸色蜡黄的小女佣,她看上去不超过十五岁,在室内姜黄色的光线中抖抖瑟瑟。
沈寒清面色阴鸷地坐在金丝楠乌木太师椅上,身上是白色杭绸对襟短衫配同色长裤,看到沈慕枝,他刻意别过了脸去。
“爹,儿子回来了,”沈慕枝满脸堆笑地走近他,双手替他按揉肩膀,“有什么火冲我来,犯不着对下人动气。”
沈寒清僵硬的肌肉被他灵巧的手揉来捏去,酸痛感逐渐消去,熟悉的舒适感袭来,他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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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寒清不理他,沈慕枝又把视线落在涕泪四横的小女仆身上,交待道:“你起来,抓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就退下吧。”
女仆听了他的话,火烧眉毛地收拾好便关上门走了。二人间的气氛像风暴前的海面,表面宁静,实则波涛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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