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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辞

    “不关你的事。”孟成蹊头不回,帕子不接,干巴巴挤出一个回应。倒不是他在记恨那回傅啸坤要自己滚的事,而是单纯地觉得傅啸坤讨厌,成天地讽刺侮辱自己也就算了,还跟沈慕枝狼狈为奸,这种人能好到哪里去呢?

    傅啸坤平心静气,伸手替孟成蹊擦拭一把脸上的汗,然后他顿了顿,握住了孟成蹊的一只手:“小崽子,上次是我态度不好,你忘了吧。人不大心眼别这么小,不跟我计较了行不行?”

    孟成蹊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在同自己道歉呢,只是他说的那都是什么,根本不是人话。

    “是我跟你计较吗?这事得问问司令你,有没有把我当个人看?”

    傅啸坤急忙道:“哎,老子什么时候不把你当人看了?”

    “好的时候降尊纡贵给点好脸色,歹的时候狂轰滥炸又打又骂,这是对人应有的尊重吗?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孟成蹊明白,谁同傅啸坤这种大王八讲道理,都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索性闭上嘴不再理他。

    傅啸坤好不容易在他这里折了一回腰,岂料不仅没找到台阶下,还又被冠上了新罪名,简直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不过他并未像往常那般暴跳如雷。时间长了,他也渐渐摸出同孟成蹊相处的门道,是典型的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傅司令沉着脸将身体向孟成蹊那边倾了倾,转换话题道:“你前阵子不是说想去北平吗?这样,下礼拜让李洪陪你过去,火车票我替你去弄。”

    “什么?”孟成蹊的身体仿佛受惊般小小地跳了一下,眼睛一下瞪圆了。

    傅啸坤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佯作不察道:“怎么?小没良心,连声谢谢都不说?”

    如果是在半个月前,孟成蹊肯定会为这个消息而高兴振奋,可是如今他既已查出沈慕枝的罪行,断没有放过凶手的道理,打探妹妹的下落不得不挪到以后去做了。

    他心里厌恶着傅啸坤,可此刻万万不能在对方面前露出一丝端倪,只好和缓脸色对那人道:“谢谢,劳司令费心了,但是这北平近期不必去了,我也是前两天刚得到消息,说我那位朋友找了一名神医看病,现下已经药到病除了。”

    孟成蹊嘴上长舌乱舞,心里还是十分紧张,偷偷用眼角去瞥傅啸坤的神情,不知他对自己的胡言乱语有多少相信。没想傅啸坤并未纠缠在这个事情上,听他说不想去,那便由着他不去,竟然难得地通情达理,这让孟成蹊隐隐对他有些感激。

    因着气氛好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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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两人便不咸不淡又说了几句闲话,傅啸坤日理万机,不可能大白天地耗在孟成蹊身上,把他送到孟公馆附近,这就要离开。

    车门关上之前,傅啸坤探出身同他告别,末了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成蹊,有些事情我劝你适可而止。”

    孟成蹊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想问他是什么意思,然而傅啸坤一甩车门,汽车飞快地开走了。

    是夜,孟成蹊躺在自己房间的那张铜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像老牛反刍似的回想起白日里的点点滴滴,想到分别时傅啸坤的那句“适可而止”,不由感到一阵心猿意马。

    “他莫不是知晓我的动作了?不应该呀……”

    他时而坐起,忐忑不安地认为复仇计划已然暴露,时而又躺下,觉得自己从头至尾都谨而慎之,不至于让对方发现可疑。最后熬到后半夜,他终于说服了自己,携着浓重的睡意去会见周公。

    孟成蹊做了个比噩梦更恐怖的梦。

    他梦见自己进了一片花期将逝的樱花林,一瓣瓣粉白的花瓣像下雨一样纷纷扬扬,跌落在他的头发、肩上,他拾起一片,发现花瓣顶上有个尖,像爱心的形状。

    他踩着满地的落英怅然若失,一转身,忽然被一个人紧紧抱住,仰头看过去,那熠熠生辉的双眸,那似笑非笑的嘴唇,是沈慕枝。

    沈慕枝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同他讲话,问他为什么不爱自己了。孟成蹊回答,不爱就是不爱了呗,因为你不好。沈慕枝却仍是笑盈盈的,像他最初印象中那般和煦,他的嘴巴对上孟成蹊的耳朵,极轻极轻地说道:“你很好,所以我不会放过你。”

    因为这一句,孟成蹊活活被吓醒了过来,魂飞魄散地冲下床走了几步之后,才意识到是在做梦。他回到床上,拥被靠在床头,只觉丝绸睡袍的后背湿了一片,他抬手摸脑门,摸出一手的冷汗。

    幸好这个梦没能在他身上发挥太多影响,等天一亮,孟成蹊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实在没工夫去后怕。他先是秘密和程老板那边通了音信,与之确定一些暗杀的细节,接着,他悄悄联系到一家外地的烟花爆竹厂家,从那里订购了一车炸药。最后,他跑了一趟沈家码头,花钱从装卸工人那里打听来他要的信息。

    孟成蹊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他像个饿极了的蜘蛛,敏捷地、狠毒地织起一张复仇的网。

    行动的时间定在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六晚上,届时江南会馆的黄老板请沈慕枝吃晚饭,徐仁要去参加自己侄子的百日宴,不在沈慕枝身边伺候,正是沈家防守松懈的好时机。孟成蹊他们将按双线实施计划,程老板带着几个徒弟前去会馆杀人,孟成蹊则负责指挥炸毁沈家囤积烟土的仓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炸药在运输途中出现纰漏,送货的车辆竟是未能在那天天黑之前到达他们指定的收货地点,孟成蹊心急如焚,可是除了等待,却也是无计可施。

    而程靖南那边,他和三个徒弟早早潜进了江南会馆对面的复兴茶楼,包下一个位置十分有利的雅间,正是万事俱备,只欠沈慕枝现身。

    此刻是八点过半,路上的行人渐渐稀疏起来,会馆门前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映亮了头顶上那片深紫的夜空。程靖南对着窗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茶,茶杯盖在杯子上砸出单调的“咔咔”声,他眼睛死死盯着会馆方向,两眉之间皱出了深深的沟壑。然后不放心似的,他又把目光移到了几个徒弟身上。

    “哎,你们几个,”他扬手招呼大磕瓜子的徒弟们过来,指了指窗外楼下的黑色林肯汽车,沉声叮嘱,“看准这辆车,一会儿沈慕枝他们只要出了门往这个方向走,你们就抓紧开枪,记住,尽量一枪毙命。”

    张栋材托着腮帮子听得懵懵懂懂,问道:“师傅,到底是杀哪几个呀?”

    程靖南脸上的慈祥儒雅消失了,板着的面庞像一块冷硬的门板,他咬牙切齿地吩咐道:“全部杀光,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张栋材闻言握紧了手里的枪,咬着嘴唇点点头表示会意。其他人也收起旁的心思,嘴上的瓜子皮抹一抹,掏出藏在腰后的手枪,各自在两边窗户口站好,俨然是蓄势待发的状态。

    沈慕枝同黄老板有说有笑地吃完一顿饭,该谈的生意谈得差不多了,于是他起身向主人告辞。就在这时候,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他受过伤的膝盖突然毫无预兆地疼了起来。

    他迈开腿向前走了两步,便感觉之前恢复良好的右腿又有点瘸,心下很是不快,朝随从阿贵一指,他命令道:“你,去车里帮我把那副手杖拿过来。”

    阿贵得了指令,忙不迭奔跑开去,他一阵风似的出了会馆的大门,朝停在路边的沈家汽车跑来。

    说时迟那时快,久候在窗边的张栋材骤然扣动扳机,将阿贵的脑袋打成了一颗烂番茄。尸体轰然倒下,鲜血像岩浆喷了一地。

    “蠢货,”程靖南冲过去怒不可遏地扇了他一巴掌,“沈慕枝还没出来呢,你开个屁的枪!”

    “是您说全杀光的……”张栋材委屈得快要哭了。

    虽然那枪装了消音器,但是会馆的门童很快发现了异常,慌慌张张去里面通知老板。几乎在半分钟内,沈家一众保镖举着手枪黑压压地冲了出来。

    “师傅,我们暴露了,这可怎么办?”大徒弟急得面红耳赤。

    程靖南当机立断:“办个屁,还不快撤!”

    四人掉头跑出房间,到了转角那扇窗,大徒弟探头往下看去,见接应的卡车已经等在下面,便飞身跃了出去,二徒弟不遑多让,紧跟着师兄往下跳。轮到张栋材时,他害怕了,哆哆嗦嗦跟程靖南说:“师傅,我害怕……”

    “怕你个头,快跳。”程靖南催促道。

    张栋材闭了眼,一只脚攀上了窗沿,可是马上又收了回来,涕泪泗流道:“太、太高了,我不、不敢。”

    程靖南听着沈家保镖的脚步声近在耳边,一把扯开无能的小徒弟,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枪:“你不跳,那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说完,他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急速向窗外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入车里。

    刺杀任务以失败告终,程靖南连夜带着手下的几名弟子,惊慌失措地逃去了安徽老家。

    孟成蹊没能等来订购的火药,知道今日炸仓库的打算是彻底落空了,便急急赶往与程靖南先前约定的桥头。他怀里揣着四万块美金眼巴巴等了对方两个钟头,一直等不见来人。料到程老板此番也失了手,孟成蹊不由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

    “会不会是程老板忘了要来这头碰面?兴许是他要先回趟家?”他颠三倒四地揣测着结果,希冀出现一场意外。

    思来想去之后,孟成蹊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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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险去了趟程公馆。他是凌晨两点到的那边,程公馆附近的人像是不用睡觉一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热闹。隔着一条巷道,他看到了程家大宅发出的熊熊火光,救火的人们提了一桶桶水徒劳地扑火,消防车滴滴响着从他身边经过。

    孟成蹊不再自我欺骗,一切再明显不过,程老板这回是真的搞砸了。

    他痛苦地一拍脑袋,铺天盖地的挫败感差点将他打倒,可惜眼前的人们来来去去,奔跑着、吵闹着、哭着、笑着,没有人理会他那微不足道的伤心。

    他转过身,情绪极坏地往人群外走去,边走边唉声叹气,直到有人在路上叫住他。

    李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拽了孟成蹊就走,二话不说把他推进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汽车。

    “你怎么在这里?”孟成蹊如梦初醒地问道。

    李洪双手转动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司令派我来找你。”

    汽车加足了马力,突突叫嚣着,像一尾黑色的鱼,融进了深不见底的黑夜里。

    第70章

    直到车子开进了法租界,孟成蹊才渐渐回过味来,一股不对劲在他脑海里升腾,傅啸坤既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踪迹了解得一清二楚呢?而且在这个时间点,李洪怎么能找上这里?难道说……

    他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索,沉默如金地盯住李洪那黑油油的后脑勺,一盯就是许久。而这个李洪像是背后长眼睛了似的,忽然朝他开口道:“孟公子在想什么?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孟成蹊做贼心虚地别过眼睛,显出沉毅的样子:“不不,我无话要问。”

    李洪嗤嗤笑了,停顿几秒后他又接上道:“孟公子没有想说的,我们司令倒是有句话要我捎给你呢。”

    “哦?他说的什么?”孟成蹊顿时打起精神,准备洗耳恭听。

    “司令说,咳咳……”李洪像个传旨的太监似的,阴阳怪气清了清嗓子,方模仿傅啸坤的语气道,“瞎胡闹!你当买凶杀人是去菜市场买菜呢?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想。嫌命长的话来找我,老子送你吃枪子!”

    李洪说着舔舔嘴角,末了不得人心地又加上一句:“没了。”

    孟成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他羞恼交加地将身子前倾,质问李洪:“你们跟踪我?混蛋!你们这是侵犯我的**!”

    “哎呀孟公子,别乱扣帽子行不行?”李洪把脖子一缩,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说道,“我是奉了司令的命令保护你,跟过你几天,可是你摸着良心说说,我有碍着你什么事没?还是我出卖过你的某个计划?”

    孟成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只觉得五内俱焚,但实在找不出反驳李洪的理由,只好拧眉不情愿道:“没有。”

    “这就是了嘛,咱们司令在今晚之前也不知道你要杀的是沈老板,见你出入程靖南府上,我们只猜你要雇人动手。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连沈慕枝的命你也敢去取?”

    孟成蹊冷着脸,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这边李洪却絮絮叨叨个没完:“放心,房子是程靖南自己人放的火,那群孙子跑得可快了,沈家根本抓不住他们,想必不能把人怎么样。倒是你,接下来你就别出门了,安安分分在家待几天,还嫌事情不够乱的?”

    “沈慕枝知道背后的人是我了?”孟成蹊木然问道。

    李洪哈了一声,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当然是不知的,否则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我的车里?”

    孟成蹊听到这话,稍稍安心了一些,把汗水浸湿的手掌用力在膝盖上蹭了又蹭,可是右眼皮却开始不合时宜地跳起来。

    李洪根本不懂他的心情,以为他还在为跟踪他的事生气,故而张口闭口不忘替傅啸坤说话:“你也不要记恨我们司令,他这人就是说话难听,其实待你很是不一般呢。”

    对于这个话题,孟成蹊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便把头扭向窗外,装聋作哑不再说话了。李洪自说自话了一阵,见无人捧场,内心尴尬而寂寞,于是一鼓作气把车开得飞快,将孟成蹊送回了孟公馆。

    后面几天,孟成蹊果然如傅啸坤所愿,像坐月子似的闷在家里,连自己房门都轻易不出。除了每日研究阿明买回来的十几份最新报纸,旁的事情他是完全无心过问。

    但这报纸越看,他越感觉到怪异。沈慕枝遇刺这样大的新闻,全上海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居然没有一家报纸敢于报导,这怎么不教人怀疑是沈家故意压下的消息?而他通过多方渠道打探,发现沈家并没有出动人力大肆追捕程靖南及其弟子,对随从阿贵的死也是三缄其口,竟是悄无声息地要把这事情翻篇了。

    孟成蹊心惊肉跳地熬过四天,没能等来沈慕枝的兴师问罪,倒是在第五天晚上等来了傅啸坤的光临。

    彼时是夜里十一点多钟,孟重迁夫妇早早歇下了,孟成蹊也躺在床上酝酿睡意,阿明突然闯进他房间,急吼吼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说是有客人找。他匆匆换上衣服下楼,在大门口对上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傅司令,气不打一处来:“这三更半夜的,你又发哪门子疯?”

    傅啸坤刚和部下们喝完酒,带着飘飘然的醉意朝他道:“你自己那么多天不理睬我,就不许我来看看你?”

    孟成蹊无奈地叹了口气,拽起傅啸坤的一只膀子就往里走,边走还边回头朝对方嘘了一下,极轻地嘱咐道:“你跟我去楼上,千万小点声。”

    “嗯。”傅啸坤不耐烦地哼哼,心里却莫名有点高兴。

    两人进到孟成蹊的房间,孟成蹊关门上锁关窗户,动作一气呵成。傅啸坤逛博物馆般在他屋里兜了一圈,看看这,摸摸那,还装模作样对墙上的油画瞄了几眼,这才走到孟成蹊跟前,一把将人扯近了。

    孟成蹊踉跄一下,差点跌进傅啸坤怀里,他撑着对方的胸膛站稳了,小声骂道:“做什么又耍流氓?这可是我家,万一让家里人知道……”

    “知道能怎么样?”傅啸坤若无其事问着,双手默默揽住他纤细的腰肢,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那具柔软的骨肉。

    孟成蹊凶巴巴瞪他一眼,发狠道:“若是让人发现,那我就不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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