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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辞

    傅啸坤隔着香烟的云雾看沈慕枝,越发觉得他阴森森的不像个活人,半开玩笑道:“嚯,看不惯就要往死里整啊,你小子真牛,我以后可不敢教你看不惯了。”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孟成蹊脑海中的拼图一块块拼凑了起来,沈慕枝前前后后的一切行动变得清晰、阴险、别有用心,他几乎可以断定,当初对方同自己谈情说爱也是一桩阴谋。

    那些意乱情迷天花乱坠的美丽过往,那些若即若离欲盖弥彰的起伏**,甚至每一次不期然的相遇,那人投过来的每一个眼神,都是假的。他所作所为只为了剥夺,剥夺自己和家人的全部。

    接下来的声音孟成蹊听不见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被酸涩的热气填满,脑袋里像扎了成千上万的钢针,疼痛欲裂。他忍得辛苦,稍一放松就要哀嚎打滚,他必须竭力控制自己,才不会弄出声响。

    孟成蹊的十根手指痉挛着插进地毯里,活活要把地毯抠烂,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破损渗血。恨,太恨了!他从没有如此深刻地仇恨一个人。沈慕枝残害自己的亲人,撕裂自己的家庭,欺骗自己的感情,还摧毁了他的希望,简直罪大恶极。

    这样的人自己怎么能放过呢?除非他孟成蹊是全无思想和爱恨的行尸走肉。他浑身颤抖着,双手鲜血淋漓,心里做出了决断。

    宴会结束已是午夜时分,傅啸坤带着一身酒气,筋疲力尽地回到楼上卧室。

    房间的灯发出懒惰的光,孟成蹊蜷成一团缩在大床上,以一种极不舒适的姿势,睡得无声无息。他的脸异常苍白,透明得仿佛能看到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可是两腮却是红扑扑的,像在宣纸上晕染出的两片胭脂红。

    傅啸坤轻手轻脚走近了,垂下眼帘痴痴看了床上的人许久。看着看着,目光涣散起来,他的心思飘得很远。他想起阿泽生命中最后的两年,也是这样白皙、瘦削、楚楚可怜,因为那该死的肺病,两颊总是泛出不正常的潮红。

    阿泽代表了他最初的心动,也是他短暂青春的见证,如同一枚悬在他心头的纪念章,无关美丑,不老不死,永远熠熠生辉。

    他心中犯起迷糊,把孟成蹊和阿泽混在一处,仿佛有一双无形的魔力之手,将他们合二为一。傅啸坤在难以置信的愉悦感动中,缓缓俯下身子,粗糙的手指划过那人的脸庞。这一碰,孟成蹊醒了。

    “唔,你回来了……”他睡眼惺忪地扭动身体,手从被子里钻出来要去揉眼睛,可那手指看起来格外臃肿笨拙。

    傅啸坤眸色一暗,抓起他缠了纱布的手问:“你的手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不要紧,”孟成蹊用力挣了挣,从傅啸坤掌心抽出手,遮掩地背到身后,“走路不当心摔了一跤,蹭破点皮而已。”

    哪有摔跤光摔破手指的?傅啸坤无意戳破他不甚高明的谎言,他唤来仆人往浴缸里放热水,转过身一件件往下脱衣裤,直到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他才一声不吭走进卫生间洗漱。

    孟成蹊听着那哗啦哗啦的水声,脑子昏沉,差点又要睡过去。这时傅啸坤洗完澡,穿一身黑色丝绸睡衣走出来,他抬手摁灭了屋里的灯,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跳上床。

    傅啸坤往孟成蹊那边凑了凑,先碰到了对方的两只脚,冷得像刚从冰窟里捞上来一般,他把被子往那边匀过去些,嘴里嘀咕着:“小兔崽子真是一点用都没有,都快五月了,还这么怕冷。”语气是平淡的,听不出喜怒。

    下一秒,他一手揽过孟成蹊的肩膀,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孟成蹊全身都冒着寒气,傅啸坤感觉到他四肢在不停发抖,狐疑道:“你还真是在害冷,今天在外面受凉了吗?”无端地,他对孟成蹊生出了怜爱之情。

    “没有。”孟成蹊不耐烦地回他,身体在对方碰触下变得僵硬。想起傅啸坤和沈慕枝是一丘之貉,他不禁暗自咬牙切齿,恨不得也将那人挫骨扬灰。

    傅啸坤听到他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以为他冷得厉害,就又向他身上靠了靠,想用自己火热的体温烘暖他,却不知这样的行为在孟成蹊眼里变成了无耻的挑逗。

    “走开,今天我不想做!”他近乎粗鲁地推了傅啸坤一把,气咻咻背过身去,语气里满是厌恶。

    傅啸坤没想到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还在生日晚上遭到这样的冷言冷语,瞬间怒从心起:“谁他妈要跟你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以为自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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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

    孟成蹊因为早些时候受了刺激,现在最经不起羞辱,口不择言道:“对啊,我在你眼里是不值一提的东西,那你去找你的阿泽去呀,在我这里白费什么蜡?”

    从他嘴里听到阿泽的名字,傅啸坤脑子里猛然一阵轰鸣,他刷地蹬腿坐起,冲孟成蹊咆哮:“不准你叫他的名字!”

    孟成蹊也毫不示弱地直起身,他扭亮手边的台灯,嘴里叽叽喳喳地叫嚣:“怎么?人家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高贵得了不得,我叫他一声名字都能污了你的耳朵?我偏要叫,阿泽,阿泽……”

    “闭嘴,你也配叫他?”

    傅啸坤扭身去揪他的衣领,谁料孟成蹊灵活地避开,一个咕噜滚到床另一头的位置。他还没来得及得意,长手长脚的傅啸坤飞快往他那边一扑,像只猛虎般逼近。

    耳边一凉,孟成蹊看到傅啸坤伸手铺天盖地地招呼了过来,他闭上眼,准备好面对这猛烈一击,然而那意想中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

    傅啸坤站在床边,淡黄的脸涨得紫红,一对凹陷的双眼恶狠狠地瞪圆了,是一副气得要发疯的模样:“孟成蹊,你给我滚!”

    “滚就滚!”

    话音未落,孟成蹊抓起衣架上自己的衣裤,胡乱地往身上套,勉勉强强穿好了,他像点着的炮仗似的,踢踢踏踏奔了出去。

    傅啸坤钉在原地,胸膛起伏不定。见那小兔崽子就这么跑了,他心里一时有些后悔,但更多的还是恼火。头脑里冰火交战了一番,傅司令心烦意乱地想道:“要不要去追呢?小兔崽子,脾气也忒大了。”

    “哼,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我去追?”

    “还是把他抓回来吧,看他身体好像不太舒服,大半夜的外面毕竟凉。”

    傅啸坤好不容易咽下那股火气,披了外套便急匆匆往楼下赶,火急火燎奔出大门外。可惜孟成蹊像一阵龙卷风,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第68章

    这日天气很好,天很蓝,每朵云都是那么温柔。张栋材拖着一根长长的塑料水管,给满院子珍贵的花花草草浇水。他正干得起劲,程公馆的门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他扔下管子,脚踩风火轮似的跑去开门,大门打开,一位容貌俊俏的年轻公子出现在他眼前。张栋材谨慎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只见那人上身穿一件修身的白色西服,底下黑色西裤裤线笔直,左手还拎着一个棕色的真皮皮箱,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住自己看。

    “你找谁?来这里做什么?”张栋材背过手去,不客气地仰头朝对方询问道。

    白衣公子摘下白色礼帽置于胸前,不温不火回答:“我找程先生,乃是为了一桩生意而来。”

    张栋材特意张望了一下他的身后,见他的确是独自前来,便招手道:“你先进来吧,师傅这会儿在花厅训话呢。”

    这张栋材还是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也不懂如何同客人交际,只好将人带到客堂间等候。他毛手毛脚地给人上茶,结果一个不小心,打翻了孟成蹊的杯子,茶水四处流淌,弄脏了地板。孟成蹊尴尬地站了起来,张栋材则跑去后屋拿拖把,正是鸡飞蛋打之际,一位身材健硕的男子龙行虎步地走进屋子。

    那人径直走到孟成蹊身边,伸出宽厚的手掌与之握手,满面春风道:“你好呀,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姓孟。”孟成蹊的手与壮汉一触即分,他是极不喜欢与陌生人肢体接触的,但此次有求于人,不好明显表露出厌烦的情绪。

    “好,孟先生坐吧。”

    那人与孟成蹊相对着聊了几句,大致了解过他的身份背景后,也不再客套:“不知孟先生今日找到程某人,是为了什么?”

    “我找程老板买一样东西。”

    “哦?是哪样东西?”

    孟成蹊斜着撩了对方一眼,正色道:“我要买一个人的命。”

    壮汉咧开嘴笑了,问:“要的是谁人的命?”

    孟成蹊殷红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他用右手食指蘸了桌上的茶水,在黄花梨木桌上写下一个字。

    壮汉探出脖子看了过去,见那块亮色的水渍,在红褐色的桌面上现出一个白惨惨的沈字,他脸上的表情登时变了。

    “这个人……恐怕不好杀。”壮汉忽然放低声音道。

    孟成蹊清清嗓子,十足从容地往椅背靠了过去,不去看对面的人:“说了那么多,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我可以见程老板本尊了吗?”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比人先一步来到,孟成蹊猛地回头,看到一位身穿宝蓝色杭绸长衫的中年男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

    程靖南踱到大徒弟身边,先指着鼻子把人骂了一通:“蠢货,谁让你假扮我去糊弄客人啦?扮还扮得不像,这下叫人家拆穿了吧?丢人现眼的东西!”

    接着他转身朝孟成蹊一个抱拳:“徒弟顽劣无礼,冒犯了这位公子,在下替他赔不是了。”

    孟成蹊看出这对师徒是在合演一出戏,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只摇摇头道:“不要紧,就当方才是消磨时间了,我比较在意的是,程老板对我提的买卖感不感兴趣?”

    幸亏他此次提前做足了功课,知道程靖南是个特别爱附庸风雅的半文化人,断不会像大徒弟那样武夫的打扮,武夫的气质,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识破了对方的伪装。

    大徒弟垂头丧气地把位子腾给程靖南,贴着师傅的耳朵悉悉索索说了半晌,估计是在同他汇报之前与孟成蹊的谈话内容。程靖南默默听了,然后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退下。大徒弟灰溜溜离开,顺手拉走了埋头拖地的师弟张栋材。

    孟成蹊对着程靖南那张大慈大悲的菩萨脸,追问道:“如何?这单子程老板有胆量接吗?”

    程靖南的眼睛里尽是高深莫测,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开口说道:“孟公子,全上海要这个人性命的,自然不是只有你一个,你看有那么多人想杀他,最后都没能杀成。”

    “我当然知晓这桩事情的难度,所以才要找能人来做,而程老板就是我眼中的不二人选。”

    程靖南搓搓手,露出一个圆润的笑容:“孟公子高看在下了,我做这行十几年,不是没有失手的时候。另外我有个疑问,你为何不去找王渔舟?论暗杀,此人在坊间的名声名望远远在我之上。”

    事实上,孟成蹊还真去找过暗杀大王王渔舟,可惜那人慎重考虑之下,竟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门生意,令孟成蹊好不失落,不过他万不会告诉程靖南这些。他弯腰捧起放在脚边的棕色皮箱,从里面掏出一个红木匣子,端端正正摆在了桌上:“名气嘛,皆是浮云,我个人是更欣赏程老板这般踏实、低调的人。再说了,倘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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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掉了沈慕枝,估计到时候你想不出名都难咯。”

    “名和利谁会不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关键是要有命去享啊。”程靖南的视线虚虚掠过木匣子,落在孟成蹊脸上。

    孟成蹊讥诮地撇撇嘴,说:“沈慕枝难道比沈寒清还难杀?赌王再怎么厉害,还不是死在籍籍无名者手上?那些涂家人不照样好端端活着嘛?程老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说着,他抬手去开木匣子的盖,匣子里盖一层红色绸布,掀开后便是十根黄灿灿的大金条。

    孟成蹊像个猎人般循循善诱道:“既然是有风险的任务,我肯定不能白白让程老板冒险。这十条大黄鱼是我预先支付的定金,事成之后再奉上十万大洋。”

    程靖南的眼睛望进匣子里面,匣子里的金子成了柔软的粼粼水波,一漾一漾地晃得他眼花。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诱惑的人,但此刻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他咬紧两颊的嫩肉,强装淡定道:“开支票总归不保险,我看这样吧,事成之后你给我四万美金,要现钞。”

    “好!不管是美金,英镑还是法郎,都不成问题。”

    孟成蹊将木匣子推到程靖南跟前,笑得天真无邪:“程老板,那这事就拜托你了。”

    程靖南像金佛一样的脸庞又亮又光,愉快道:“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一桩买卖就此尘埃落定,孟成蹊与程老板握手别过,这回他不别扭了,将对方的手握得紧紧的。他心里同时涌动着兴奋和冷酷两种情绪,既矛盾,又统一,兴奋的是他终于走出这复仇的第一步了,冷酷的是他要杀的人是沈慕枝。

    孟成蹊拎着自己的皮箱出了程公馆,沿着来时的路健步往回走,马不停蹄走了十多分钟,接着乘上了一班电车。电车铛铛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如同唱诗班的歌声,美妙、虔诚、宁静。

    电车晃晃悠悠开到闹市,孟成蹊随意挑了个站头下了车。此刻正值中午时分,他闻见路边小吃摊散发出的食物香气,不由感觉到腹中饥饿。在老西门附近一家装潢亲民的西餐馆,孟成蹊点了一份炸猪排,一份炸薯饼,配着罗宋汤吃了个精光。

    吃完饭,他慢慢走在路上消食,路过街头卖艺者杂耍的摊子,他还驻足观看了一番。许是心情松快,他竟然觉出几分这闹哄哄的浊世间的可爱。

    挤出拥挤的人群,孟成蹊无心再游荡,便打算叫辆出租汽车回家去。肩膀陡然被人撞了一下,他不经心地别过头,看到不远处一张类似猿猴的脸——是钟贤安,那个该死的印尼骗子!

    他的血液立时就沸腾了,推开身边的人往钟贤安的方向冲去。但钟贤安比他认为的更警觉,等孟成蹊挤进汹涌的人潮里,他早就灵活地钻进旁边的小巷,一溜烟逃了。

    孟成蹊披荆斩棘地越过一大片人,也跟进了小巷,直追着钟贤安跑过两个红路灯路口,终是把人跟丢了。

    他跑得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眼睁睁看那混蛋消失不见,气得把西装外套甩在地上,骂道:“死王八,看我下次追到你的!”

    路上的行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扫他,孟成蹊浑然不觉,他是非常严肃认真地在生气,气得肺都要炸了。

    汽车喇叭响,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在他身侧缓缓停下,李洪从驾驶座探出脑袋,朝他打了个招呼:“孟公子,总算找见你啦。”

    孟成蹊还在出神,汽车后座的车门在这时候打开了,傅啸坤面无表情的死人脸露了出来。他冷冷看了一眼孟成蹊,皱眉道:“上车。”

    想起上一次两人的不欢而散,孟成蹊有些犹豫,怕傅啸坤那个神经病再对他大打出手,本能地就想掉头跑掉。傅啸坤看出他的不安,放缓语气对他说:“你上来吧,我保证今天不打你,也不骂你。”

    “混账东西,不打不骂就算对我格外开恩了吗?”孟成蹊心里暗自骂着,仍旧坐上了傅啸坤的车。

    第69章

    孟成蹊把脸扭向车窗外,是一副硬邦邦拒绝交谈的架势。傅啸坤见他还在赌气,决定由自己这边大度地做出让步,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道:“跑什么呢?看你累得一身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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