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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艾玛

    “离婚?赶时髦都赶到这个份上了?你真要喜欢,做个外室有什么难?”他拿烟斗指苏卫国的鼻子,气得两眼发黑。

    苏卫国很有点心虚,他自己没什么进项,大部分的财政收入都靠从老爹这里换着花样骗。然而他尝到了自由恋爱的无尽美妙,预备一头扎进去决不反悔。

    知子莫若父,苏卫国挪一下屁股他都知道儿子要拉什么屎,苏老板扶着胸口:“你老婆娘家的人是一般人?你真想清楚了?”

    苏卫国夹着腿滚蛋,苏老板郁结于心地开始卧病在床。

    亦清两手把在轮椅的扶手上,收拾得干净体面,进来安慰老爹,苏老板难受得不行,但越是看他越欣慰,觉得小儿子受了多次重创,还能保持这种精神面貌实在不易。

    “大哥快四十了,您管得了他一时,还管的了一世么?”

    苏老板长叹一声,亦清又道:“我看离婚也可以考虑,经了这件事,大嫂肯定跟大哥要离心,都说家和万事兴,家里不和,大哥以后不见得能过的好。”

    苏老板心力衰竭,他就一个人一双手,如此大的家业,最后能靠的也只有亦清一个人。他勉勉强强的听进去,额头的皱纹深了又深,忽而埋怨道:“你呀,什么都说得好听,就是不听我的话!我看我们家现在诸事不顺,就是因为你没有听大师的话去冲喜。”

    苏亦清吟吟一笑:“现在冲也不晚。”

    他的意思是,尽快办个订婚宴出来,摆出豪华阵容,把苏家今日的晦气都给压下去,顺便把风波都盖过去。

    苏老板瞅了他好几眼:“那也得有个人选,好人家的女儿都是不好打发的。”

    亦清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我有人选。”

    苏老爹恍然大悟:“金曼珍?她有什么好?你们才见过几次?”

    “她有什么不好?”

    苏亦清搞定了自己的亲爹,接着着手要搞定别人家的亲爹。他去住院部跟金叔叔闲聊一下午,临近晚饭的时间,终于点名来意。金景胜惊得两眼发光,那是快乐的光,他使劲儿的拍大腿,有点不敢相信:“这你对曼珍”

    苏亦清沉着的一点头:“是的,金叔叔。”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红纸,红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聘礼,聘礼外还带一本万年历,十月份的纸张上用红水钢笔字圈下良辰吉日。

    “我和曼珍的生辰八字也对过,”亦清有条不紊:“圆慧大师说,实属良配。”

    金景胜紧捏着万年历,眼眶里沁着一汪泪。

    苏亦清前脚一走,金先生后脚就打电话回金公馆,叫曼珍火速过来。曼珍风尘仆仆的撞门而入,黑长发没来得及梳,被风撩的乱七八糟。她乍一进门,金景胜还以为看到一条黑毛狮子狗。他拿了牛骨梳,让曼珍坐在床边,一下下的给她梳头发:“以前的曼珍圆溜溜的,现在瘦了好多,冒冒失失的毛病倒是一点都没改。”他像一位平和又极富有耐心的妇人般,殷殷叨叨,柳絮一样:“要不是我这身病”

    曼珍着过身来,儒慕着同爸爸对视:“别这样说,我有件天大的好事告诉您。”

    “这么巧?我也有啊!”

    两人互相交流了天下的好消息,一个惊喜,一个心惊肉跳。

    曼珍想亲自去找苏少爷谈一谈,只是上次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对一个人愧疚到了头,已经不是很敢去见他。吴敬颐的突然出现——也绝非是巧合,世界上哪里来这么凑巧的事情?就算他凑巧路过,那眼睛还能透视穿墙不成?他是不一般,也没有不一般到上天的地步,必定是在她身边放了眼线。

    曼珍在医院门口上了一辆人力车,秋风意浓,车夫带着一顶灰麻布料的布帽,两条黑黝黝的胳膊赤条条的冒汗,每跑一段就拿脖子上的汗巾擦脸。

    曼珍往前道:“你可以拉慢一点,我不赶时间。”

    车夫果然放慢了脚步,曼珍不赶时间,希望他跑的越慢越好,好让她多一点时间想想。然而想来想去,竟然没想起一个能说话的人。

    车夫就近穿过一道弄堂,拐着九十度的弯到了金公馆门口,曼珍牵着裙角从里下来,给他一块大洋做小费。她没往上房去,而是从长廊下往后院去,接着踏进了花园里的绿荫,手指拂过灌木上的小圆绿叶,掐了一片下来塞进嘴里。这玩意儿不好吃,带着草木腥气,嚼碎后还有几分苦汁。

    曼珍走的很慢,往日的画面不断的飞过来,那只跳脱的流哈喇子的卷毛小黄狗,小环飞扑来飞扑去的身影,钱老师立在葡萄藤架下面,一缕清晨的阳光从侧面射过来。爸爸在客厅里做贼似的给女朋友打电话,还怕人听见特意挑了她午睡的时间打。

    吴敬颐晚间回来金公馆,曼珍还在餐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叼青菜。他坐到桌边陪着喝了碗汤:“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曼珍放下筷子,接过阿冬递过来的手帕,左右擦擦嘴角:“你先去忙吧,等会儿再叫你。”

    阿冬道好,默默又快速的远遁。

    敬颐纳罕,单手拧开喉头下的一颗贝珠扣子,捉了曼珍搁在桌面上的左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有话对我说?”

    曼珍想说,苏亦清脑子坏了要跟我们金家结亲,但这事儿也好解决,等爸爸出国治病去了,我再找机会跟苏少爷说清楚。

    就这么两句话,曼珍嘴巴开开合合数次,硬是没说出来。

    敬颐含一丝笑凝视曼珍,伸手过来掐她的下巴:“到底什么事?”

    说着他便把唇贴过来,曼珍触到软软的唇瓣,刚要抬手臂去搂他的脖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沸天的嘈杂。一队荷枪实弹的官兵闯进来,门房看到这么多枪支,吓得两腿发软:“小姐,我我拦不住”

    领头的是巡捕房缉毒营警司,他对着手里的照片看了看:“你是万怡公司的老板吴敬颐?”

    敬颐道是,警司冷笑一声,朝他摊开一纸文书:“我们的巡逻对发现你们公司在西河暗道私运烟土,数量巨大!如果不想吃枪子的话,老实点,走吧!”

    曼珍木楞的傻住,吴敬颐捡了椅背上的外套,回头叮嘱她:“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早点睡,我很快就回来。”

    吴敬颐这一去,去了个销声匿迹无影无踪。曼珍熬着一双熊猫黑眼圈,脸上打了数层粉底,几乎可以直接登台唱戏。万怡公司的大门直接贴上了封条,无关人员一概遣散,至于徐国文,曼珍根本找不到他。她把公司里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然而屁都没有打听到,就连缉毒营的大门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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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唯独温碧军还有些门路,找人从中前线,同缉毒营内一位端茶送水的伙计联系上,探了点鸡毛风声回来。

    “这事有点严重,牢里看的非常严,说是上头下了严查的命令。”

    曼珍一听这话,血液一股脑的涌上来,天好像塌了一半。温碧军即使拖住她的手臂,将人好好的送进沙发。他转头去外间泡了杯热茶进来,曼珍两眼放空着抿了两口,竭力思索着道:“你——还认识相关的人吗?钱不是问题,我来出。”

    说着她当即把财务唤进来,当着温碧军的面问公司账上有多少资金,财务报了一个数字,曼珍挥手让她出去,从抽屉里捡了支票本出来,钢笔刷刷写下一串的零:“我知道这种事,非要拿钱去使。温大哥——”曼珍对他的称呼也改了,绕过办公说,直挺挺的立在他的面前,杏眼睁得极大,里面满是丝丝缕缕的红血丝:“不论如何,不论花什么代价,我求你”

    温碧军反手握住她的手背,用力捏了捏:“不用求我,我自当尽力。”

    ——————

    作者:敬颐兄,坐牢的滋味好受不?

    吴:还行。

    曼珍:呜。

    苏:笑脸笑脸。

    第83章

    舍不得

    曼珍仍旧每日梳妆打扮,内火攻心,脸上的肤色明显暗沉下来,不遮不行。她对着椭圆形的梳妆镜画口红,很深很浓的颜色,如果张嘴的口型不对,很容易像一只血盆大口。耳边出现幻听,小环从后冒出来,唧唧歪歪地说:“小姐你画这么妖干嘛?”

    曼珍回道:“妖吗?”

    小环挑着眉毛,把脸凑近了:“还不妖,这是去勾引谁呢?”

    曼珍对着镜子擦去口红,重新浅浅的画了一道,起身从衣架上摘下风衣,阿冬从外端着早茶进来,浓烈的咖啡香飘过来,白瓷的圆盘上放着一片面包和七分熟的荷包蛋。曼珍端起咖啡边走边喝,一口喝去大半杯,差点把舌头烫掉,何况牙龈处长了两颗溃疡,一时痛得她快要掉泪。

    阿冬急红了脸,问小姐要不要冷水,曼珍摇头,让她把面包包起来。

    她揣着装面包的牛皮纸袋子往商贸大厦赶,就是为了尽快见到温碧军,起码能够第一时间从他嘴里得到最新的消息。温碧军这边也不是很顺利,但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金曼珍给他开的八万块支票,对于普通人家自然是天大的巨款,但是要靠这个去捞一个因为百万烟土被人盯上的老板——无异于肉包子打狗。这些他没有提前说,也不是为了从中贪掉一部分的钱财,而是他还想再试试自己能力。这个钱对于幕后之人可能没什么用,但是对于整个环节中不那么重要的人,就是一块巨大的肥肉。如此运作了个把礼拜的时间,他终于通过缉毒营那位端茶送水的伙计,结实了在文件处工作极其不起眼的秃头公务文书。

    他把这个消息带给金小姐,曼珍狠狠的一闭眼,盖住眼里的水分,过了几分钟,她扬起笑脸:“很好!我想亲自见见他。”

    温碧军想说这有必要吗,我可以办好,然而朝超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望去,金小姐的身材相称的十分纤瘦苗条,风衣本来就是宽松的款式,这下更显得空荡荡的,好像小人穿了大人的衣服。他不觉得她这么穿有什么不合宜,思忖两秒:“好,我跟他约个午饭。”

    秋高气爽的天气,外面的阳光十分明媚,虽然没什么温度。颐和酒店二楼靠窗的茶座,百叶窗拉得半开,能透过窗叶的间隙看到外面的街景。那位秃头的公务员,像做贼似的溜进包厢,曼珍特意要的包厢就是为了方便谈话。她乍一看这家伙,就觉他长得当真不好看,至于怎么不好看她也描绘不出来,没时间计较那些东西。陈先生跟她也是一个思路,自惭形秽的同时为金小姐的容貌给吸引了。

    要说曼珍的样貌,多出众也没有,好人家养出的儿女,各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自然就甩出旁人一大截。曼珍把陈先生当贵客招待,甚至超出了之前对待客商的态度,对待生意人,有什么条件讲什么条件,条件够不上再怎么委曲求全都没用。对待陈先生,是不管行不行都要上。

    陈先生收了年轻女士的款待,局促的心很快放松下来。曼珍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费了无数口舌,当然也在饭后送上装着现钱大钞的信封和精美礼盒。陈先生的口舌不是那么利落,但是受了如此恭维和招待,早就飘到了天上,临走前他还同金小姐约定了第二日的晚餐。

    曼珍第二日来赴约,陈先生倒是提早到了,昨日还穿着半新不旧的西装,今天还上簇新的衣服,地中海旁的头发被他仔仔细细的梳到了中间。山珍海味吃毕,曼珍看他的神色,轻言细语道:“要喝茶吗?这里的普洱还不错”

    陈先生说话不利索,说想喝点红酒。红酒就红酒,他想吃什么喝什么都不是问题,只要能从他嘴里得到消息,只要他能帮上忙。陈先生喝得很快,很快有点上头,他慢吞吞的试探似的换了个座位,一屁股坐到曼珍的身边,曼珍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没料这人已经抓了她的手:“金、金小姐,只要你让我亲一下,一切都不是问题。”

    曼珍目瞪口呆,毕生都没有这么尴尬过,刚吃的饭菜几乎要从嗓眼儿里喷出来。

    她咬着牙压下恶心,目光流转中,眼神清冷的回看:“可以,你亲。”

    陈先生目眩神迷的,撅起油腻的唇往这边拱,就在门外两个男人破门而入时,房内响起一道响亮至极的耳光。这位不入流的公务员被扇傻了,西装的领子被女人揪到手心了。曼珍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生生的把这人从座位上拽起来,她穿着高跟鞋,还比秃头高尚几公分,近日的压抑郁卒从她的唇齿中凶猛溢出:“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吗?”

    陈先生的耳朵嗡嗡刺响,他受了极大的刺激:“你、你怎么可以打我,你还要靠我去打听内幕消息”

    “不可以?”曼珍的声音不高不低,面部表情的再反手抽了他一耳光,一把将人推到地上。她费了极大的力气和心神,指尖还有些颤抖,从包里拿出支票夹,写了五千块的支票。黑色高跟鞋嗒嗒的由远及近,陈先生索瑟中赶忙往后爬,真是摔破脑袋也没料到碰到一只母老虎。曼珍提他的领口提上瘾了,她半蹲下来,五指扣住此人的领口往前拉:“还要亲吗?”

    陈公务赶紧摇头,摇完头又觉没面子,赶紧加了两句狠话,曼珍一抬手,他以为又要挨打赶紧抱住自己脑袋。曼珍心里悲凉愤怒,然而到了头,也能平静的维持体面,她把支票塞进这人的领口:“抬起你的狗头听我说。你一个月也就三十块钱的收入,这支票够你大手大脚过上一阵。你要是真想过好日子,帮我的忙,冒一点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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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险,后面还有更多的报酬。”

    她帮他理了理衬衫的褶皱,拍一拍他的肩头,甚至还帮他把脑门上的头发放正了:“要是你不干回头我就去举报你,让你连饭碗都没有。”

    陈秃头被打得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讷讷应承,软着腿脚爬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跑,迎面撞到温碧军,温碧军身边还有一位杵着拐杖玉树临风的青年,两人的眼色都不好看。要不是他溜得快,苏亦清手里的拐杖铁定是要敲到他的脑门上。

    他在家休养了好一阵,之所以没有尽快出面,无非也是不想再以残疾人的面貌出现在金曼珍面前。他来颐和饭店同缉毒司警司共进晚餐,撞见包房门外看守的温碧军,就凑过来看一口,没料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温碧军快他几步冲上去:“小姐,你怎么样,他——有碰到你吗?”

    曼珍略一摇头,脸色还有些苍白,越过他的肩头望到苏亦清,亦清远远的立住,有心上来抱一抱她,然而有个碍眼的外人,温情的宽慰暂且搁下。两人遥遥相视一眼,有些默契的点点头。

    苏亦清往外去,把饭局交代给手下的人,顺便叫人备好车,对包房内二人道:“时间还早,我知道有一处喝茶的地方,环境还不错,一起去吧?”

    温碧军有眼色,自知还没资格同苏少爷同坐一席,找借口率先离开。

    曼珍上了苏亦清的车,车行至半路,苏亦清慢吞吞的拐着拐杖下去,在路边水果摊买了两颗大石榴。喝茶的地儿在一处小院墙之内,外面不显,里面却是落花流水,一条狭窄的鹅暖石过河道,曼珍扶着苏亦清过去。

    这里的陈设和格调全是日式的风格,临水的窗边,卷起竹帘,亦清要了个大碗,把石榴的果实一颗颗的丢进去,很快堆起一碗红宝石。

    他把果肉抓了一把,摊开曼珍的掌心送过去:“尝尝,很甜的。”

    曼珍缓慢地收缩掌心,红色的汁水沿着掌纹滴出来,亦清揽住她的肩膀,他很想去吃她掌心的汁水,然而看来之前那一幕,这些只得搁下:“可以暂时借你靠一靠。”

    曼珍被扭的歪过头,脑袋千斤重,躯体绵绵轻,最终还是松松的搁了过去:“你没失忆?”

    亦清笑:“没有。”

    他拿手帕给她正面反面的擦手:“为了瞒我爹。”

    还为了让吴敬颐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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