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巨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塞外流云
过了,过了。易知足笑呵呵的道:说书的真编成了段子?
要不我来一段?伍长青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道:话说——西关十三行。有一家名唤孚泰行。
得——,听你说多不过瘾。易知足笑道:改天我自个亲自去听一回。
瞧见没有,咱们夸都还嫌不过瘾。
不是不过瘾。易知足笑道:我得去听听,编的走不走样,这可是给元奇打的免费的广告,轻忽不的。
这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潘仕明道:这效果可不比在报纸上刊载差。
拉倒吧,听说书的,有几个是有钱的主,元奇还指望他们?
这话可不对。元奇如今可不只是银行,还有缫丝厂和机器厂呢。有一个好名声,能省不少事。
说话间,伙计端着托盘进来,飞快的布了一桌子菜,这么多菜,咱仨人哪里吃的完。易知足说着将李旺叫了进来,用筷子点了四五道菜,道:撤下去,赏给你们和轿夫。
谢少爷赏。李旺连忙招呼伙计将几盘菜撤下。
三人也没喝酒,不多时便草草吃完,出了酒楼,三人也不带小厮,缓步进了六榕寺山门,易知足以前逛过六榕寺,不过规模比现在的小远了,寺中花塔依旧,但景色建筑却是迥然不同,三人一路漫步而行,赏景观人两不误,寺中青年男子不少,但各色女子更多,一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莺声燕语不绝于耳,男女大防在这里似乎失去了约束。
不过,大家闺秀还是难得一见真面目,不是没有,都是乘女轿而入,不仅有丫鬟随行,还有男仆或是家人,易知足三人一路过了弥勒殿天王殿转而向南进了榕荫园,来到观音殿附近,前来进香的许愿的女子鲜有不来观音殿的,是以这附近的女子分外多,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伍长青领着两人绕来绕去,绕到一个偏院小门前,守门的小厮正是来喜,见的三人赶紧的将门打开,易知足瞧了瞧小门,道:咱们走的这是后门?
当然,还想走前门?伍长青轻声道:前门人来人往的。
进的院子,易知足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小,景色也不错,收拾的很干净,房舍相连,规模不小,似乎是供在家人住的居士林,听的动静,两个丫鬟快步迎了出来,蹲身见礼后,将三人迎了进去,进的厅堂,易知足略扫了一眼,登时就一楞,厅堂里坐着的小姐不是三个,而是四个。
而且还有一个是他认识的,许怡萱,那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笑起来有酒窝,第一次见面,就要扭送他见官,第二次见面,要他摆酒认错,第三次见面,踩了他一脚的盐商许家的大脚小姐——许怡萱。
许怡萱也没料到易知足会出现在这里,登时也是一楞,她是陪金家的金兰香前来的,她与金兰香自小要好,今日陪着来是帮着掌掌眼,不料前来的居然是易知足。
几个大家闺秀心思都在易知足身上,没留意到许怡萱的失态,倒是看到易知足发愣,都是心里暗笑,起身见礼。
易知足连忙拱手回礼,随即看向许怡萱笑道:许小姐也在,还真是令人意外。
听的这话,潘仕明有些意外的道:知足认识许家小姐?
以前有点误会。易知足讪笑道。
听的这话,伍长青登时想了起来,笑道:知足兄得罪的莫非就是许小姐?
这不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吗?易知足瞪了他一眼,含笑道:都是世宽惹的祸,我是代人受过。
什么代人受过?许怡萱转过身来,白了他一眼道:你和那胖子就是一伙的。
易知足瞟了金兰香和伍长青的堂妹表妹一眼,见的三人都瞪着一双妙目看着他,心头大窘,这相的哪门子亲?居然会在这里遇上这冤家。
第二零六章 四大盐商
见易知足一脸尴尬,潘仕明打着圆场道:谁还没个年少荒唐时,知足以前更是西关有名的浪荡子,既是无伤大雅,就此揭过便是大家都别站着,坐。边说他边给金兰香使了个眼色。
金兰香抿嘴一笑,盈盈一福,道:不知易公子与萱姐姐相识,是小女子孟浪了,易公子伍公子请坐,小女子为诸位冲壶好茶,以表歉意。说着,她轻轻拽了下许怡萱,转身出了厅堂。
见许怡萱跟着出了门,易知足不由的暗松了口气,知足兄素来能言善辩,不想也有难堪之时。伍长青笑着调侃了他一句,才介绍道:这是舍妹,这是表妹孔小姐。
伍长青拱手笑道:让二位姑娘见笑了。
伍慧玲和孔德雅年纪都不大,只在十五六岁间,孔德雅平素里极少跟年轻男子见面,难免有些紧张和拘谨,矜持的点了点头,却不吭声,伍慧玲却不同,大大咧咧的有些男孩子气,况且又有伍长青在场,她一点不怯,笑吟吟的道:易公子大名,小女子可是如雷贯耳,听说您要开办女子机器缫丝厂,可有这事?
这事传开了?不可能,龙江机器缫丝厂还没开始对外大量招收女工呢,易知足不由的瞥了伍长青一眼,伍长青轻咳了一声,假意训斥道:又偷听为兄谈话不是?
伍慧玲一点不惧他,追问道:真有这事?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怎的。伍姑娘对机器缫丝厂招收女工感兴趣?
这么说。伍慧玲道:一月四元的工钱。也是真的?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是的。
我要去缫丝厂看看。伍慧玲一脸兴奋的道。
易知足一阵无语,这根本就还是个孩子,伍长青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胡闹不是?回去看三叔怎么管教你。
金兰香出了厅堂便吩咐丫鬟道: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而后拉起许怡萱的手进了西厢房,这才含笑道:姐姐素有男儿气概,不是小心眼儿,为何对易公子耿耿于怀。不依不饶?
谁耿耿于怀,不依不饶了?许怡萱白了她一眼,打趣道:妹妹一开口就偏帮外人,可是动心了?
谁偏帮了。金兰香笑道:姐姐可是心虚,倒打一耙。
不跟你斗嘴。许怡萱道:这人油滑轻浮,狡诈好色,浪荡本性。
没姐姐说的那么不堪吧?金兰香疑惑的道:表哥轻易不夸人的,可是对易公子却推崇备至,姐姐会不会误会?
小姐,水烧开了。
哎——。这就来。金兰香应了一声,道:回去咱们再细说。
不一会。金兰香就带着丫鬟上来给众人斟茶,见许怡萱没跟着出来,易知足如释重负一般,顿觉轻松不少,相比起叽叽喳喳的伍慧玲和闷葫芦一般的孔德雅,金兰香则显的落落大方,善解人意,他忍不住偷偷的打量了几眼,还别说,伍长青还真是没白夸,这金兰香还真的是如珠似玉,不仅肤白如脂,而且貌美如花,身材也不错。
小女子不擅茶道,献拙了,诸位请慢慢品尝。金兰香说着若有若无的瞟了易知足一眼,福了福便自退下。
易知足哪有心思品茶,呷了几口便使眼色,潘仕明也不愿多留,男女私下会面,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当即就起身告辞。
从后门出了院子,易知足抽出折扇扇着道:这跟做贼似的,拘的我一身细汗。
伍长青打趣道:是心虚罢。
我有什么心虚的?易知足说着忍不住打探道:那许姑娘时常女扮男装,又是一双大脚,这是怎么回事,一般大户人家女子不是都缠足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伍长青道:俗话说,娇儿不上学,娇女不缠足,大户人家女子不缠足的并不少见。
那许姑娘瞧着似乎不小了,怎的还没成亲?
潘仕明看了他一眼,道:知足该不会是对许家小姐有意吧?
这话可别乱说。易知足连忙摇头道:只是好奇罢了。
许家与金家素来交好,许姑娘与表妹走动也勤,我听闻她提及过许姑娘的事。潘仕明含笑道:既是知足有兴趣,我就说几句,许姑娘是指腹为婚,夫家是洞庭席家,只是因为未婚夫身子不好,一直没过门,父母对她应是有些愧疚,所以对她较为放纵。
指腹为婚,还是嫁了个病鬼?还远嫁到洞庭湖!易知足不由的暗自叹息,这可真应了红颜薄命这句话,见他不吭声,伍长青偏头看了他一眼,道:知足兄该不会是喜欢大脚姑娘吧?
大脚有什么不好?易知足道:我还准备在《西关周报上发表文章,号召废除缠足陋习,缫丝厂女工若都是小脚,如何站得起几个时辰?
千万别。伍长青连忙道:这篇文章一刊载,知足必然为千夫所指,那可影响元奇的声誉。
这倒也是,易知足沉吟着道:那换个笔名发表。
听的这话,潘仕明心里暗喜,那金兰香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受许怡萱的影响,死活不缠足,家里也娇惯,由着她性子,看来,这事有戏!他也不点破,试探着道:广州四大盐商,李家许家金家孔家,知足今日一下见了三家,可有中意的?
合着许家金家孔家都是大盐商?看来他这个钻石王老五在广州还是颇受欢迎的,不过,只见一面,就让他定下婚姻,这未免儿戏了点,略微沉吟,易知足才开口道:这事得讲究缘分,不可强求。
缘分?什么缘分?潘仕明一楞,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足所指的缘分是什么?
我早跟双亲约定好,婚姻由我自己做主。易知足道:缘分,这还真不好说,若是纳妾,一见钟情是缘分,若是娶妻,日久生情是缘分。
日久生情?伍长青笑道:看来知足兄的喜酒没个三五八年是喝不到的。
第二零七章 绿营境况
次日,易知足依照平时的习惯在上午八点乘轿赶到元奇总号,轿子在大门外落轿,他一哈腰出轿,抬头就看见一身便装的关天培背着双手在大门对面徘徊,他心里不由的暗笑,要银子要的这般急的大员,这还是头一次遇上。
他连忙快步迎上前去,拱手道:晚辈见过滋圃公。
关天培掏出怀表看了看,道:你这掌柜做的可真是舒坦,这早晚才来。
元奇开门关门皆有规定。易知足也不多解释,说着便伸手道:滋圃公请。
进了容园,落坐奉茶之后,易知足才道:滋圃公一早前来,可是为了提取银子?
关天培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道:火炮那二十万暂且再说,招募义勇的十万,能否先提?
这么急?易知足随口问了一句,才道:银票行吗?
提一万现大洋。关天培道:不瞒知足,这一万是给督标营的。
听的这话,易知足只假装没听见,连话都不接,起身对外吩咐道:来人。
李旺连忙进来,躬身道:少爷有何吩咐?
吩咐孔掌柜,准备一万现大洋,另外再开九万元见票即兑的银票送过来。
待的李旺躬身退下,关天培打趣着道:知足这元奇大掌柜做的可真是威风的紧。
滋圃公说笑了不是。易知足含笑道:军门开牙建府,起居八座,一呼百喏。那才是威风。
外人瞧着威风而已。关天培道:知足知道绿营兵丁一个月饷银是多少?
不知道。易知足连忙摇头。其实他知道绿营的饷银十分微薄。但哪敢在关天培这个水师提督面前显摆。
战兵一月一两五钱,守兵一月一两,外加米三斗。关天培道:这还是朝廷的定额,层层盘剥克扣下来,落到兵丁的手中,能有七八成就不错了。说着他长叹一声,道:天下承平日久,这兵也就越发的难带。不怕知足笑话,水师官兵大多都有副业——做小商小贩种地还是好的,还有操持贱业的,剃头修脚捏骨甚至是为奴为仆。
不独是水师,整个绿营皆是如此,以前银价昂贵,这点饷银还能养家糊口维持一家生计,可如今,物价腾贵,这点饷银根本不足以维持五口之家的生计。兵丁操持副业,也是迫于无奈。统兵将领对此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日常操练,自然是能免就免,尽量减少。
易知足明知故问的道:这种情况,朝廷难道不知?
朝廷如何不知?关天培道:朝廷遵守祖制,永不加赋,岁入有定,哪来银子增发饷银?
永不加赋?岁入有定!看来大清这些后世之君没一个有魄力的,都到这份上了,还抱着祖制不放,收回神来,见的关天培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打转,易知足连忙道:滋圃公别老指望元奇,元奇是低息放贷,一年所赚的利润有限,一年能给义勇二十万,这已经是极限,再打主意,元奇就只能倒闭关门了。
老夫岂是贪得无厌之辈。关天培含笑道:说这些也不是诉苦,而是与你商议,若是将招募义勇的银子直接给绿营兵丁,效果或许更好。
易知足想都没想,便脱口道:不妥。
知足对水师就如此没信心?
他们拿了这银子,仍然会从鸦片走私上牟利。易知足沉声道:二十万看着是不少,平均下来,一人一年能有十多两,可从鸦片牟利的官兵,一年何止是十几两?指望他们收手,就跟指望鸦片贩子收手一样,没有可能。
再有,元奇是一统广东全省的钱业,给水师绿营一年二十万,给陆路绿营多少?总督巡抚的督标抚标给多少?广州城内的八旗,又给多少?滋圃公,这玩笑可开不得,你买炮的银子最好都挂在义勇头上。
老夫糊涂。关天培拍着额头笑道:老夫只想着水师,没设身处地的为元奇考虑。
还有,火枪的事情也别显摆。易知足道:五百枝火枪,那可是一万多银元。
老夫省的。关天培笑着点头道。
不多时,孔建安便快步而来,送上银票后,才道:一万现大洋,随时可以提取。
好。关天培道:老夫这就安排人去提取。说着,他对易知足道:走,今日陪你去虎门炮台实地考察。
去炮台考察做什么?孔建安心里奇怪,却不敢多问,忙着请易知足签字画押,龙飞凤舞的签上花押,易知足将笔搁下,吩咐孔建安道:我去虎门两三日,有急事,直接遣人去虎门水师提督署寻我。
虎门是珠江口海防要塞,因江中有大虎山小虎山昂峙如门,因此得名,珠江经虎门,过伶仃洋直通南海,是广州出入南海的门户,有粤海中路咽喉之称。
一艘水师战船沿江而下,船过大虎山,关天培带着易知足走到船头,道:虎门一带的情形,知足应该熟悉吧,这几年,本督改建了大虎山威远横档镇远四个炮台,增建永安巩固两个炮台,今年打算再增建一个靖远炮台,作为主力炮台。
靖远炮台,易知足向东边的阿娘鞋岛望去,靖远炮台就在镇远威远炮台之间,确实火力最充沛,历史上,关天培就是死在这个炮台。
见他向东望,关天培好奇的道:靖远炮台尚未建,还在等候朝廷批复,知足是如何得知靖远炮台在阿娘鞋岛?
易知足笑了笑,道:主力炮台的最好位置,非阿娘鞋岛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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