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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血清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紫狂

    衣袖,垂首斟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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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长发披肩,白衣胜雪,腰间系着一条鲜红的丝绦,身形完美得如同画中人。

    听到脚步声,她抬脸,露出一双优美之极的凤目。

    子微先元心头彷佛被一个东西温柔地撞了一下,面前这女子虽然素昧平生,

    却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与她已相识一生一世。

    那女子嫣然一笑,「公子请坐。」

    子微先元有些笨拙地除去靴子,坐在对面席上,客气地拱了拱手,「澜山云

    池子微先元,见过姑娘。」

    那女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然后挑起唇角,用他的口气说道:「源下凤清菊,

    见过公子。」

    子微先元动容道:「苍虬源下宫!」

    源下位于南荒最高的苍山,自天子乘龙南游,会仙人于玄峰瑶台,数百年来

    早已名传天下。传说苍山有玄峰高及天际,是天界诸神往来天地的仙山,源下宫

    就在玄峰之巅。苍虬只是一个小部族,人丁稀少,由于地势高绝,极少与外界接

    触。源下宫也是秘御法宗中最独特的一支,每代只有一名传人。以这样微薄的势

    力跻身于秘御法宗,自然有它的不凡之处。

    作为维护天人之界的源下宫传人,难怪凤清菊一到夷南就被尊为贵宾,接入

    王宫居住。

    问题是子微先元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指名要见自己,又不好开口相询。凤清菊

    也不急于开口,她递了盏茶来,两人隔几而坐,谁都没有作声。

    子微先元拿起茶盏,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那茶色泽青碧,入口略带苦涩,饮

    下时却满口生津,回味甘甜。

    凤清菊道:「源下宫后有株茶树,每年采撷一次,制成茶后色如翡翠,因此

    名之翠液。」

    一盏茶饮完,子微先元只觉神清气爽,一路上的辛劳似乎不翼而飞。凤清菊

    道:「公子从碧月池来,不知碧月池现下如何?」

    子微先元将他在碧月池的经历仔细说了,凤清菊听得极为仔细,待子微先元

    说到自己中了噬魂血咒,不得不裂伤身体毁去血咒,凤清菊目露讶色,说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

    子微先元拍了拍腰侧,「一点皮外伤而已,早就好了。」

    凤清菊笑着摇了摇头,「未必有公子说得轻松吧。」

    子微先元苦笑道:「仙子法眼无差,这几日如果与人动手,我怕会血溅五步。」

    凤清菊道:「这样去除血咒,没有送命已经是万幸了。」

    「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许多。」子微先元道:「下咒那人也许对我没兴趣,

    所有的咒语都是为月大祭司而设,我才躲过一劫。不然咒术就该深入我血肉了。」

    「当日在枭峒,你只与那个年轻人接触过么?」

    「就他一人。」子微先元道:「我可以发誓,他在我手里不可能做出任何手

    脚,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不过他却知道我的姓名来历。」

    凤清菊思索片刻,「这种窥人心神的妖术,翼道也是有的。也许是巫羽在背

    后操纵。」

    子微先元摇了摇头,「当时巫羽正隐瞒身份,与申服君和巫耽交手,未必能

    分心顾及到我这边。」

    两人推详良久,也无法确定是谁下的血咒。子微先元说完自己的见闻,然后

    道:「原来仙子是为了峭魃君虞而来。」

    凤清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好像松了口气?」

    子微先元笑道:「那是当然,有仙子相助,峭魃君虞时日无多了。」

    凤清菊道:「公子错了。」

    「哦?仙子见我难道不是为了枭王?」

    「不是我要见你,是另一个人。」凤清菊缓缓道:「除了你,她谁都不愿见。」

    子微先元心头一震,脱口道:「大祭司!」

    凤清菊点了点头,「她在楼上等你。」

    子微先元平静下来,慢慢道:「是你带回来的?」凤清菊并没有明说。但如

    果大祭司要她援手才能回夷南,不是法力尽失,就是受了禁制,也许还受了重伤。

    凤清菊没有作声,她取出玉箫,低低吹奏起来。

    子微先元长身而起,登阶上楼,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长揖为礼,「先元求见。」

    大祭司美艳的背影立在窗前,她身着白衣,盘着云髻,一如既往的高贵而华

    美。但比起初见时,却多了一分深沉的哀伤。

    「这里树木太少,绿色下能看到褚红的山丘。水里也没有鲭鱼。到了夜间,

    能闻到灯烛的烟火气……」月映雪淡淡说着,然后转过身来,低叹道:「碧月池

    已经没有啦。」

    劫后重逢,子微先元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眼前的大祭司虽然和以往一样从

    容,却没有了从前那种指挥若定的信心,那双光彩照人美眸此时也变得了无生气。

    子微先元道:「大祭司无恙归来,已经是万千之喜。此间尚有五百战士,由

    大祭司主事,月族重兴可期。」

    「映雪请公子来,正为此事。请公子转告碧琴,夷南之战不要再打了,让她

    带领族人离开南荒,择地重建月神祭坛。」

    子微先元心头剧震,尽量平静地说道:「事关重大,还是由大祭司亲往宣示

    的好。」

    月映雪露出一个苍白而凄凉的笑容,「映雪已经无颜去见族人。」

    由她亲口说出,子微先元终于确定,大祭司已经被玷污贞洁。他无法相信,

    谁能侵犯这个女神般的女子。但对峭魃君虞来说——这是最好的猎物。

    看着大祭司苍白的容颜,子微先元哀悯与愤怒一起涌上心头,良久施礼道:

    「先元遵命。」

    子微先元马不停蹄地来到城北行馆。南荒诸国虽然风俗大异,但夷南与百越

    交往多年,诸国使节相望于道,因此在城北建有各种驿馆、行馆。诸国使节住处

    一般是驿馆,而秘御法宗的客人更喜欢较小的行馆。鹤舞此时已经在馆内见到了

    鹳辛和祭彤,他们三个年纪相近,又志趣相投,彼此最是交好。这一番别后相逢,

    三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直到子微先元进门还聊个不停。

    「先元,你知道么!」鹤舞说道:「那天他们渡过河,雨就停了,那场大雨

    真是追着我们在下。」

    子微先元端出师叔的架子,先咳了一声,然后板起脸道:「鹳辛,听说你能

    耐了。月余不见,飞叉练得越来越好了。」

    鹤舞皱起鼻子,「阴阳怪气的。咱们别理他。」

    祭彤摊了摊手,作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鹳辛起身施礼道:「弟子错了。」

    子微先元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小子,

    没给咱们云池宗丢脸!说说,申服君那不长眼的,怎么惹咱们辛少爷了?」

    鹤舞抢着道:「这行馆咱们云池宗先住进来,昊教偏也要住,还卷了东西扔

    出来。他们两个当然不愿意,就吵了起来,然后就动了手。那些狗贼还放暗箭,

    鹳辛就回敬了一飞叉,他也不知道车内的会是申服君。」

    子微先元心里明白,申服君从枭峒脱身,多半吃了大亏,不得不乘车养伤,

    没想到又中了鹳辛一叉。各秘御法宗相争,一向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鹳辛回击

    虽然过分了些,但也不能算错。只不过申服君是百越封君,位尊权重,在云池宗

    一个弟子手里折了一阵,未免难堪。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难的是善后。但子微先元毫不在意,「横竖门内

    有人要来,就让他们头痛好了。」他打了个呵欠,然后兴奋地说道:「瑶湖月色

    最美,大家休息一下,今晚我们一同去瑶湖赏月!」

    瑶湖深处,一艘渔舟正收起渔网,返回夕阳下的夷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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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舷忽然一震,彷佛撞上礁石,唱着夷南渔歌的主人扭头去看,正看到一条

    粗壮无比的巨掌攀住船沿。船主骇然张大嘴巴。夷南崇拜水蛇,瑶湖也常有蛇神

    出没的传说,但这样粗大的手臂,只会是栖居在湖底的水妖。

    就在船主惊骇中,一个与那条手臂绝不相称的畸形人影翻入船中,他身体佝

    偻如虾球,右臂又短又小,怀里抱着一枝用黑曜石制成的长矛。

    专鱼桀然一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然后一矛刺穿了船主的喉咙,将他挑

    入湖中。接着专鱼闯入舱内,将住在船中的一家人尽数刺死。

    少顷,峭魃君虞和巫羽进入船仓,后面还跟着两名袒乳露体的枭御姬。

    巫羽漠然道:「今日宫中祭祀的是大武辰丁,大王可愿一睹夷南祭礼?」

    「祭礼是要去看的。三日后祭礼结束,辰瑶女王就要临朝视事,我们耽误了

    几日,时日已然不多。」

    两名枭御姬穿上夷南渔女的衣服,操舟往夷南驰去,其中一女面色苍白,正

    是碧月池的女祭司碧津。

    18

    已是申尽酉初时分,肃穆的大殿内掌起粗大的牛油巨烛,十六名穿着黄衫的

    侍女小心地撤下供品,重新设上鲜花。

    这是夷南的宗庙。与北方列国不同,夷南的宗庙就设在王宫之内,以便于四

    时上祭。大殿高近三丈,整座殿堂只有一根梁木,下面设有五十六根神柱。夷南

    宗庙没有以北方流行的昭穆顺序排列,也不设灵位,每一世君主去世后,都在殿

    内设一神柱,上面不仅镂有夷南人崇拜的神蛇纹饰,还有记载君主生平的绘刻。

    传说夷南君主的灵魂都寄居在属于自己的神柱之中,祭礼时便以神柱为神主。

    今日祭祀的是第五十四根神柱,辰瑶女王的曾祖大武辰丁。

    这是殿内最庞大的一根神柱,径逾丈许,仅此一根,就足以支撑整座大殿。

    柱身以白银包裹,上嵌珠玉,绘以金纹。一条犹如蟠龙的银蛇绕柱盘旋而上,

    蛇头低垂,吐出一条火红的蛇信。柱上绘饰有大武辰丁生平的征伐武功,下面陈

    设着一张玳瑁制成的长案,上面摆满新折的鲜花。

    随着酉时的钟声响起,一个华贵的身影走入大殿。她身上的华服以明黄为底,

    襟缘和衣带分别装饰以赤橙黄绿青蓝紫诸色,行走时襟带摇曳,犹如飘舞的虹霓。

    她身长玉立,墨云般的发髻上戴着一顶攒珠王冠,冠下是一枝金制蛇簪。垂如珠

    帘般的冕旒遮住的她大半面孔,只能看到她柔润的红唇。

    两名侍女捧着银盘走在前面,辰瑶女王两手交握胸前,缓步而行,一名女官

    捧着玉磬陪侍在她身旁,后面四名侍女拉起她长长的衣摆跟在身后。再往后,是

    十余名捧着各色祭品的少女。这样隆重的礼节,连百越也不多见。

    辰瑶女王在神柱前屈身跪下,先在银盘中盥过手,然后接过祭品,亲手奉在

    案上。这样的礼节她今日已行过十次,却还像次时一丝不苟,举止庄重严谨。

    供过祭品,旁边的女官轻击玉磬,说道:「献供已毕。献酒。」

    辰瑶女王捧起玉觥,先放在唇边浅饮一口,然后转腕浇在柱前。接着侍女递

    来成双的白璧、玉琮,一一供在灵前。最后送来的两只锦匣,一只为方形,一只

    狭长。女官再次轻击玉磬,说道:「献酒已毕。供礼。」

    辰瑶女王没有让侍女代为传递,她再次盥手,然后打开方形的锦匣,取出一

    方玉牒。那方玉牒长近尺许,宽约六寸,上面渥以金汁,绘着难以辨识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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