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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默默猴

    还真是。

    三人心念一同,倏忽齐至,银发女郎夷然无惧,雪足一点,细小的娇躯腾地

    飞旋,朝三个方向各出一掌,因速度太快,瞬间犹如三道蚕娘的虚影同时出手,

    几无先后地与三虎各对了一掌,久蓄的绵密蚕劲疾吐而出。

    然而,猱、戈仅仅是小退半步,极衡更是连一步也没退,蚕娘还来不及诧异,

    掌风已然袭体,却是来自相异的另三个方位!

    蚕娘闪躲不及,虚相再转,一样是三掌齐出,打得她气血一晃,而三虎阵位

    移换,又是三掌前至、三掌后叠,方位各异,仿佛有六个人围着女郎。蚕娘神功

    之所至,俏美的身形转如飞蓬,无论几道掌来,俱是无分先后地击回;又转得几

    转,已是一次九掌齐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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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可怕的是,蚕娘每一对掌,所击非只一人,而是两股劲力接掌,天覆功劲

    由二人分摊,杀伤力大减。问题是:蚕娘仗着超卓身法、精纯功力,才能无分轩

    轾地以一敌三,「山无虎」猱猿等既无蚕娘之能,能前三掌叠后三掌地出招,前

    后方位还不相同,已是匪夷所思;每一对掌犹能以二人分力,这不止是分身术,

    还得一口气化出十二个人才能办到,遑论连叠九掌——

    三三无尽,六六无穷。

    女郎突然明白,他们使的是什么阵了。

    (这是……「六极屠龙阵」!)

    儒门至高无上的决杀之阵,专克鳞族,历来只有三公、六令得授,便在三槐

    世家内,也是珍而重之、不预外闻的绝传。沧海儒宗式微后,三槐避世,六艺隐

    没,儒门之主不知伊于胡底;游于外道杂艺的「九通圣」成为武儒台面上的头脸

    人物,以祖宗家法论,连他们都没有一窥此阵的资格,今日竟在这城尹衙门的内

    监院里,现于三名匪寇刺客之手!

    蚕娘的心沉到谷底。

    殷横野当然是有备而来。从发现北屋的符篆起,女郎就明白今日死关之凶险,

    犹在当年邬家庄的恶夜之上。在湖庄,殷横野是策动、驱使五部执令的主谋,邬

    昙仙乡一役,甚以术数模拟大阵,殷小子手里握有阵秘,应是毋庸置疑。

    但……将儒门重宝「六极屠龙阵」交付三名刺客,实在无法想像,这是殷横

    野能做出来的事。比之蚕娘,如为一己之私,将骊珠或交给几名

    地痞路匪,让他们越货杀人……此非堕落,而是彻底的沉沦。

    一切信条信念都已抛下,以贯彻恶道的人,该有多可怕?

    蚕娘一背香汗浸透旃裘,但六极屠龙阵仍不断化出虚数,仿佛包围的人越来

    越多,天覆功所受压抑果然远胜邬家庄,奇门遁甲的拟效毕竟不如实阵。丹田蓄

    力益衰,聚起的渐不如用掉的,「专克鳞族」绝非过誉;拖得越久,对蚕娘越是

    不利。

    当年湖庄大战时,五部执令一使六极屠龙大阵,强如吕坟羊之妹司空杏,也

    立毙于五执令剑下,除阵式化生攻击的速度太快,令司空杏猝不及防,屠龙阵对

    薮源魔宗内功的压制亦是关键。桑木阴乃魔宗一脉,若非三虎不及五执令,蚕娘

    又远胜司空杏,利刃透体、玉殒香消,也就是转眼间事。

    女郎经脉重创,内气难聚,功力不及平日三成,这下出的又比入的多,眼看

    要抵受不住,心生一计:「就只你们有阵?」连踏九星八卦,出掌一迳抢攻,在

    阵里横冲直撞,硬抢各种阵法眼位。

    宵明岛也有自己的遁甲术数,与儒门一系自是相差甚多,硬要说起来,可能

    与指剑奇宫的要近点儿,六极屠龙阵的原理运用何等精奥细微,要是能被这样冲

    坏,可真是笑话一则了。

    但蚕娘毕竟强过三虎,强行冲撞捍格,对手退的机会大些;陷入阵形凶险处,

    女郎也能靠身法速度避开,此消彼长,拖老了阵衍变化,可说是只有蚕娘能用的

    解法。

    良机稍纵即逝,蚕娘抢在阵位合拢前,掌分左右,抵住猱猿戈卓——以蚕娘

    之能,冲开的缝隙也仅够如此,尚不能钻出阵去——小巧的玉掌一运劲,猱、戈

    竟抽之不回,如镔铁为磁石所吸。

    极衡一人不能成阵,一反胆小前势,挥掌直上,迳取蚕娘丹田!

    (来得好!)

    邋遢汉子的手掌不大,与蚕娘平削的小腹差堪仿佛,横掌印上可能还要突出

    小半截中指,使这一幕看起来既怪异又好笑,却是蚕娘久候的逆转时机——

    极衡一掌印落的瞬息间,女郎扣住猱、戈二人手掌,咬牙催动祭蚕诀,借取

    骊珠之力,全然无视邪秽入体的剧烈苦痛,于气海中化作天覆功气,由掌心、丹

    田三处击出!

    银发飞散,四人无不口吐朱红,然而战局却再度逆转。

    极衡的掌劲,并未被更雄浑宏大的天覆真气一举震散,反而凝于一点,似热

    刀切牛油般,削开迎面涌来的天覆功劲持续贯入,连蚕娘原本的护体真气亦不能

    阻,如入无人之境,仿佛它生来就为克制女郎功体,效果犹在「六极屠龙阵」之

    上。

    ——如这般物事,普天之下,蚕娘所知晓的只有一个。

    「六极屠龙阵」是儒门三公六令的表征,乃门主的股肱之臣为主尽忠,伏魔

    讨逆的至高杀器,须以三、六、九数行之,方能发挥其「三三不尽,六六无穷」

    的偌大威能,亦为儒门组织井然、群贤共治精神的代表。

    然而,有一部武功,可以一人之身,御六极屠龙之能,只于三槐之内传承,

    习者下至三公之位;上,则为万民之表率,君临东海,威加五行!说是专属门主

    备选的武学,半点也不为过。自三槐隐而不出、儒门再无一主,近百余年间,只

    一人以此功扬名天下,却因立身不正、弃位避责,最终落得凄惨收场。

    这也是在湖庄大战时,蚕娘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手的真正原因。

    鏖斗的吕坟羊与五部执令,无论哪一方所使,俱是魔宗的克星。

    ——赤心三刺功!

    女郎早该发现的,在拍上极衡胸口的那一霎。一时大意的结果,就是三道刺

    劲犹如荆棘,贯破女郎的掌心丹田,重创了双手经脉与气海。女郎难以自制地生

    出大笑的冲动。

    ——究竟是我愚蠢轻敌,还是阴谋家算计太深?

    在越浦内监一角,遇上三公六令结阵以待的机会有多少?

    儒门避世数百年、吕坟羊兄妹惨绝湖庄后,于三名拦路胡匪身上,遭遇备位

    储君圣功的机会,又有多少?

    (……殷、横、野!)

    贯入两臂的气棘虽较下腹的细小,却能循脉刺入心室,蚕娘剧痛难当,然而

    丹田已难行气,命悬一线无从犹豫,以祭蚕诀尽取骊珠神力,轰然击出!

    巨劲炸开,砖石尽掀,三虎应声飞出,鲜血酾空。

    猱猿、戈卓在落地之前,已遭染珠邪能轰碎颅颜,爆膛破肚,开如牙梳的断

    肋叉出脏腑,两人仰天倒入血泊,状甚凄惨。极衡道人滑出近四丈远,直在阶下

    撞出陷坑才停,乌浓的血渍渗入蛛网般四散的裂痕之中,令人怵目心惊。

    银发女郎气力放尽,软软倒地,银润的长发摊成一片滑缎也似,散开的裘襟

    之内,松脱颈绳的木红肚兜翻了面儿,月牙色的衬里溅满鲜血,女郎饱满白晰的

    双丸在藕臂间压出傲人深壑,她却连拉上襟口稍稍遮掩也办不到,灿银发丝沾黏

    着汗血披落面庞,说不出的凄艳。

    丹田全毁,邪秽染身,离死只差一步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的呢?

    女郎闭上眼睛,露出一抹自嘲般的苦笑,直到黑影遮去了顶上的日头。

    「我早说了,这平安符就是灵验,值啊。」聂冥途解下蒙眼黑巾,畏光的

    「照蜮狼眼」在正午艳阳下,瞳孔几乎缩得不见,灰翳里只余血丝密布的黄浊眼

    白。

    他拖着腰间的断炼,手里把玩着一枚号筒模样的小巧铜管,咧开满嘴的参差

    尖牙,下巴兀自沾满血渍。「我好想知道,你是怎么变得忒小的……告诉我嘛,

    好不好?」

    第二五四折 素孺可教,剑指风云

    殷横野凝眸极目,越过崖畔的巨禽跛叟,眺向远方的越浦城。

    这里自是看不见城郭,但他已安排停当,一旦城内事定,暗桩放出特殊号信,

    一路便有人次第传来,犹如烽火,直至沉沙谷外。此事虽然布置缜密,但世上没

    有万无一失的事,这么多年来他被「不使一人」的誓言所限,事必躬亲,于此体

    会尤深。

    ——这里的事,还是快些解决为好。

    秋水亭那厢,交由南宫损打点善后:将已成废人的萧谏纸送回驿馆,次日一

    把火烧了屋舍,在余烬里找到谈大人尸骸,以及垂危的萧老台丞。死里逃生的驿

    丞、仆役,说不定还有几名随行的院生,将指证老台丞与副手爆发激烈口角,一

    言不合大打出手;谈大人不幸为台丞所杀,老台丞也受重伤,驿舍在剧斗间焚毁

    ——考虑到「熔兵手」的威能,这也是合情理的。

    承办此案之人,会在埋皇剑冢谈大人的房里,从上锁的五斗柜中搜出一封誊

    写到一半的密疏,详载萧谏纸以「古木鸢」身份召集不法、意图谋反的劣迹,显

    然台丞副贰发现不对,暗中搜证,不幸事迹败露,遭致灭口。与他亲近的院生们

    也能作证,副台丞的确是经常关在房里涂涂写写,忧色甚深,也屡屡派人往青苎

    村调查妖刀案。

    待镇东将军拿到迟凤钧迟大人的自白,对「姑射」所为供认不讳——当然也

    包括平安符阵营做的——差不多就能结案了。为防慕容柔或偏袒萧谏纸,或避免

    被牵连究责,而选择不办此案,迟凤钧已事先准备了一份口供,算准时间,派人

    星夜递京,密呈刑部尚书陈弘范。

    陈弘范与他同榜进士,交情甚笃,是迟凤钧离京前,少数私下还肯与他往来

    的同年,长袖善舞,乃天生的官场料子。陈大尚书攀附任逐桑,对陛下的好恶了

    如指掌,知独孤英与萧老台丞梁子可大了,岂会放过揭穿谋反大案的机会?

    而在火场中被熏坏了喉舌的老人,将无法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以南宫损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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