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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零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应无恙w
    **梗说话间走到那小溪水边,蹲下身,轻轻拨弄着带着寒意的水。

    能瞧见,有梨花残落于水中。

    江水的目光注视着她,笑了笑:“梦里不知疼痛,倒也算你一桩好处就是。”

    **梗并不看江水,却也是笑着:“江水你明白就好。”

    江水却开口说另外一件事:“可你又出来做什么妖再过几个月我便自刎,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急了么。”

    拨弄清水的手一顿。

    **梗侧过身来。

    “我是依附于你的心魔,你死了,于我有什么好处”

    泅泅泪死绿蔓花。

    江水瞧着自己容颜最胜时的一张脸,用着最动人的泫然欲泣姿态,有瞬间的失神。

    谁能够不爱**梗这张脸呢

    谁能够呢

    可她早就不配是**梗了。

    江水垂下眼帘:“可我活着,只会让你觉得恶心厌恶,你岂能容我”

    **梗摇了摇头:“有些事物,死了便是虚无,难道会比你活着好”

    “你活着,我才能够活着,你死了,我也该死了。”

    “江水,你猜,我是想你死还是想你活”

    时有熏风过,乱我碑前树。

    江水沉吟半晌,居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来。

    见此,**梗不由得面露失望,她将手从溪水里抽出,只轻声道:“罢了,你回去吧。”

    谁知江水却陡然抓住了她的手。

    **梗也不觉得惊讶,只是无限愁绪地瞧着她身后的云光。

    “你也不知道,何苦要我来回答”

    江水钳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两双一般无二美目对视:“**梗,你到底想做什么”

    **梗突然噗嗤一笑了,笑得乐不可支,眼角沁出泪来。

    盈盈如星光银屑。

    “你也不知道,何苦要我来回答”

    **梗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江水,她笑了半晌,直到停下来时都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江水冷冷放开手。

    “活着,我痛苦,你瞧着也觉得不利落,不够美,不够有诗意,不配。”

    “死了,我解脱,我惶恐,你瞧着够美够资格有意义,却也再也当不了看客。”

    “这两条路都恶心,你哪条都不想我选,是不是。”

    **梗别过头去狠狠笑了好一番,这才回过头,面带讥讽地对江水说:“何必要说的这么明白呢江水”

    “难道说你又真的想死你又真的想活”

    “懦夫。”

    **梗用她惨白却小巧完美的素唇吐出这两个字,面上是怜悯的神色:“你敢活么你敢死么”

    “你瞧瞧如今的你,配死,配活,配听别人一句歌颂之词么”

    似乎江水本该动怒。

    可她也粲然一笑:“你说的对也不对,不论如如今的我,还是从前的我,我从来也不配。”

    **梗站起身来,她说:“江水,其实你发现了是不是”

    江水看着她。

    “不,不是发现,其实你一直都清楚明白的是不是”

    “蒋飞熊是个不错的,可蒋家却未必,那个仇家也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可你偏偏忍心想要了他的命。呵。”

    **梗笑着继续说。

    “你贸然插手,但凡蒋飞熊有半点私心,即便是全须全尾好好活着,他的名声也该毁了,江水,你说是不是。”

    江水看着**梗,只垂眸敛去眼底暗淡光泽:“我终日苦受折磨,哪里还能有多余心思管这个。”

    **梗摇摇头:“梦境中又怎么觉得苦痛你只是不愿想是不是”

    “都已经跨出了恶人那一步了,江水,你还在矫情着什么,要留着一层遮羞布”

    江水却反问:“你瞧。你不也是厌恶我沦落的样子吗”

    **梗且叹且爱:“是啊,说到底谁叫你真的还不够呢”

    她所说的不够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江水是明白的。

    可你瞧瞧这世事无常,又能如何。

    难道真的还有人能更改么

    江水嗤笑:“行了,闭嘴吧,我懒得同你争执。”

    **梗也叹了口气,她说:“你该知道我并不是怪你,我只是心疼你的,江水。”

    “可为什么偏偏你要是江水呢”

    江水也沉默了许久。

    她抬头看着银碗里的梨花,问:“能让梨花开,明月升么”

    **梗并不说应允与否,只是当江水再次睁眼时,已是浅溪许春雪,铅石生凉月。

    **梗素衣银腕,腰间半尺空色纨,流风回雪细脂肤。

    她膝上有一把筝。

    “想听么”

    江水颔首。

    并不问江水想要听什么,**梗轻呼了一口气,一首炉火纯青的《高山流水》。

    她在银碗里没有遇到过知音。

    只有不会说话的老狼,连名字也没有取的老狼。

    江水听着曲子,右手覆盖在自己的腹部,仿佛那块带着腥血结块毛发的狼肉,都还一直在那里。

    “多谢。”

    一曲毕,江水与心魔**梗之间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

    **梗摇摇头:“不必了。”

    江水带着些怅惘:“若是我还能弹奏当初的曲子,不知会如何。”

    “可惜你现在这双手,拿得起的只有青昙刀。”

    **梗拨了最后一个音,收起筝。

    “你说的不错。”

    江水并没有再起争执,只是疲倦地笑了:“不必留我了,让我醒吧。”

    **梗不问她难道不怕疼痛了么,她们本是一体,难道还有什么猜不着的吗。

    于是**梗只说:“珍重。”

    江水挥挥手:“告辞。”

    然后江水当真醒来了。

    冷月在目。

    疼痛又如同蚁潮一般撕咬上来,江水扯着锦被塞进自己的嘴里。

    压抑着的嘶吼喊叫声被呼呼的风声遮盖住。

    替少爷收拾行囊的安伯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悸动,他停下手上的活计推开门向外张望。

    却只看到了冷如刀光的月色,还有长风呼啸而过抖动的树枝。

    在万物复苏的春季,有大风强悍,刮下了一地青翠的嫩叶。

    安伯看着没什么异样就又关了门,心想着将近夏季了居然还有着些春寒,该替少爷准备些稍微厚实些的衣物来。




第八十一章 千秋万载皆空过,退避锋芒
    万里无云,车马行停。

    人声鼎沸。

    “…抱歉,你方才说了什么”

    因为江水“虽然已经差不多痊愈但是不好舟车劳顿”,所以蒋飞熊特地为了她安排了一辆车马来,好让她能坐在其中。

    少些路途的折磨来。

    江水其实心中也有些感激来。

    说来江湖儿女并不那么注意男女大防,这才有了蒋飞熊也坐在车厢里面,面对面地同她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刚刚江水忍着疼痛听不清楚,又问了一句。

    知道她还有些不适,蒋飞熊倒也着实不觉得又被怠慢,仍旧重复一遍:“飞熊不知道顾姑娘是师承何处呢”

    师承何处

    江水下意识就要说出“师承**梗”这五个推脱之字,但旋即反应过来,深深看了蒋飞熊一眼说:“我有仇家,不便透露。”

    蒋飞熊想起初见时候她的模样,心有余悸地表示理解。

    “做什么”

    看蒋飞熊居然揭开帘子就要出去,忽然进来的冷风让江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而后问。

    蒋飞熊道:“我同下人们说说,万万不可透露顾姑娘的所在。”

    江水摇了摇头。

    之前蒋飞熊记念着江水救了自己一命,想要同江水姐弟相称,但江水拒绝了他。

    被拒绝也不恼,自顾自想出了值得体谅的猜测,蒋飞熊实诚热枕。

    等到蒋飞熊吩咐完了之后也没有再进来,他骑着马儿,走在车列最前。

    一想到目的地是姜台,是武林会,蒋飞熊就不由得心中发烫。

    安伯被留在了杨川打理蒋家老宅。

    若是他能够看见蒋飞熊这般欢兴雀跃的模样,想必又要老泪纵横,心生宽慰了吧。

    见他不准备再进来,江水舒了一口气。

    她先前同蒋飞熊同坐车厢之中,为了不显露出病容,忍耐地十分苦痛。

    蒋飞熊则不知道这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头。

    “少爷,再往前走又是好长一路没有人家的地界,要不咱们在这里休息一晚”

    路遥疲马足,蒋飞熊押镖多年,自然也不是那种贪功冒进只知道一味赶路的莽夫。

    小厮这样提醒了之后,蒋飞熊环顾四周,见人马困顿,也就让他们停下稍作修整。

    还妥帖地替江水准备一个面纱。

    江水并不接,她看着小厮,微微显棕的瞳孔向看着空气一般。

    虽然这个女煞神救了少爷,可到底积威犹在,小厮阿侯抖啊抖地,不敢直视。

    “少爷说,姑娘带着面纱,行事,行事能够少些顾及。”

    其实为了躲避逸王的耳目,江水本就不预备就那样大大咧咧地出门,小厮被她看的冷汗都下来了。

    “多谢。”

    江水接过面纱,直接带上。

    那黑绸面纱恰好遮住了眼下的伤痕,只露出浮玉微涟的两叶秋水,半点不透出疤痕。

    黑绸愈黑而沉重,愈发衬出江水瓷白色的肌肤,半点不像是江湖人。

    回过神小厮抽了一口气,那女煞神将那一团裹着不只是什么的两条东西那在手中就要下车,忙要去搀扶。

    冷不防却被江水推开。

    “不必。”

    说完就看见江水轻轻巧巧地跳了下去,小厮呆了下也跟着下去了。

    就看见顾姑娘走到了一个乞儿面前。

    那乞儿江水瞧了片刻,乞儿瘦得皮包骨,被四五个乞丐一同欺压着,不知抢走了什么,手里扣出了条条血痕。

    却始终一声也不吭。

    “拿着吧,世道快乱了,努力看看能不能活下去。”

    江水抛下一粒碎银子,对着那个乞儿说。

    在江水后来短暂的人生里,在没有出现过这个无名小卒,生死不知。

    大概是死了吧,后来她想,但是也只是蜻蜓点水一点的念头而已,管他死活

    眼下她借着一点兴致说完,便走了。

    人生天地之间,千秋万载皆空过。

    蒋飞熊原本正在同客栈的老板熟稔地砍着价:“我们一行人还有车马,都要在这里投宿,老板这价格——”

    正说这话呢,感到有人走进料想是自己家的仆从或是那位顾姑娘。

    蒋飞熊并没有回头,反倒是客栈老板笑逐颜开,夸张笑道:“这是小公子的姐姐吧,诶呦真是俊!”

    蒋飞熊笑着圆了下去,侧头一看,果然也看着江水愣了下。

    而后又同老板继续还起价来,江水却不是无故前来,她取出来之前积攒的一点微薄家底,说:“我自己来付即可。”

    说完也不多费口舌,自顾自便要了房间,由跑堂的领着去了屋中。

    蒋飞熊还不知如何说话,客栈老板倒是替他圆了过来:“小公子姐姐脾气有点大啊。”

    蒋飞熊笑了笑:“啊,是啊,她是要强的。”

    老板点点头,最后商议许久倒是也真的给了一个稍加便宜些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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