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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畏真君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沁纸花青

    李伯辰又转了转念头,心想,在竞辉楼的时候,叶卢先游说自己,该是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最容易得手。但他被自己杀了,他的那个同伙该知道自己坚决的态度了。

    依着叶卢所言,那同伙先行一步往孟家屯来,打算拿常家人要挟自己。是后来得知了叶卢的死讯,意识到自己不能用了么

    于是转而跑去游说临西君

    那人该知道自己有北辰气运在身,会不会将这事给临西君说了他想到这里,觉得心中一凛。但又想,不,不会的。临西君之所以一直没能光复李境,就是因为他并非北辰灵主吧。

    叶卢的同伙要是告诉临西君北辰气运到底在谁身上,岂不是帮了他大忙临西君要是“杀伐果断”一点,将自己给杀了,气运自然就落到他身上了。那样一来,他可就更不好控制了!

    这么看的话,那些人也暂时不敢杀自己了。

    他便略松口气,又觉得有些庆幸——这岂不是说,在孟家屯,已经没有那个不知藏身何处的敌人了

    那他要做的事情可就容易多了,只消专心找那个洞天遗迹就好了!

    他想到此处,终于高兴了一点,道“郑先生,多谢。”

    郑先生不知道他为何忽然道谢,但也只点点头,笑了一下“不谢。”

    这时伙计上了菜来,李伯辰便摸出十几枚大钱搁在桌上,道“郑先生慢用吧。”

    他要起身离开,郑先生却又道“慢。”

    伸手将那些钱一推“我说过,在下无功不受禄,就不要你来请了。”

    李伯辰愣了愣,没料到这人不说书的时候这样有风骨。既然如此,他也乐得成全,便打算将钱收回。可刚要伸手,一个念头跳出来,便又坐下了,道“郑先生,说书赚钱么”

    郑先生叹了口气,将酒盏轻轻顿在桌上,微皱起眉“你到底要做什么想学说书”

    又把他打量一番“阁下的财势,用不着做这一行吧”

    李伯辰暗笑,心道你怕是不知道我眼下的身家都在这身衣服上了。但仍正色道“是这样,刚才听先生说得虽然好,但似乎说的故事大家都听腻了。倒也可以再说说临西君遇刺这样的趣闻,但这种事,也不是天天有吧。”

    郑先生看了看他,笑了一下“哦莫非你有什么高见”

    李伯辰道“高见没有,但有一套书,先生要是有兴趣,我可以讲一段给你听听。”

    郑先生脸上露出些讥讽之色,但也只道“阁下,说书可不是讲故事。”

    李伯辰倒也明白这一点。讲个故事人人都会,但说书可不同。柁子梁子扣子、正笔倒笔插笔,都有很讲究。这人该是觉得自己很不自量力吧,但到底也有些涵养,没直接说出口。

    他便笑了笑,开口道“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州,八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首。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撒种后人收,无非是龙争、虎斗!”

    “大宋朝天子仁宗在位,国泰民安,万民乐业——”

    他开口时,郑先生又饮了一盏酒,待他念了定场诗,虽眼里有些讶色,但面上也未动容。等他又说了一段,面色才慢慢凝重起来,又看了李伯辰几眼。

    李伯辰觉得好笑,但一本正经说了下去。这套书他记得很清楚的。在来处时没什么乐子好找,这套书翻来覆去听了很多遍,称得上倒背如流。他慢慢将第一回讲了一半,也只用了一刻钟而已,便停了下来。

    此时郑先生捏着酒盏、皱着眉,见他停了,便问“往后呢这是一回”

    李伯辰道“是半回。先生觉得我这套书如何”

    郑先生沉吟一会儿,道“只听这些,不坏。”

    又高声道“伙计,再添一壶酒!”

    再取了个酒盏斟上,递到李伯辰面前,正色道“郑某有眼无珠,没料到阁下也是同道中人——在下郑钊,阁下怎么称呼”

    李伯辰道“在下陈伯立。”

    “陈先生也在书行”

    李伯辰笑道“没那个本事。其实这书也不是我的,而是一位单先生的。我在听过,就记下了。”

    郑钊略有些失望,道“哦,原来如此。单先生……名讳是什么现在何处”

    李伯辰道“单先生已仙逝了。”

    又在心里告了个罪,道“但之前将这部书托付给了我。”

    郑钊眼里又有了喜色,沉吟一会儿,道“陈先生,我也有师承,家师也在世。你这书虽好,但……”

    李伯辰道“郑先生误会,你要喜欢这套书,我可以卖给你。”

    郑钊愣了愣,皱起眉“这事怕是不妥吧”

    李伯辰道“那位单先生,是个隐世之人。我得了他的书,自然不愿意埋没。但我并非书行中人,也暂没这个打算。要是跟着我入了土,世上岂不是又少了一部奇书我心里也很不安。要是郑先生喜欢,正可叫这书流传下去,我心里也就好受些了。”

    他顺口说到此处,心想,坏了。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怕是不好谈价钱了。但郑钊听他如此讲,立时道“这话也有道理。”

    李伯辰在心笑了笑,暗道,哦……原来他也是很想要这书的。

    他便沉默起来,郑钊也对他抬了抬酒盏,又饮一杯。李伯辰说这书是“单先生”传给他的,既然是故人所赠,如今要换钱已是不妥,自然不好开口。郑钊看起来很有风骨,但也是精于世故之人,便也不开口。

    李伯辰叹了口气,心想要是小蛮在这儿就好了。只得先道“郑先生,关于这个价钱……”

    郑钊道“这书叫什么名字”

    “三侠五义。”

    “好名字。”张钊又沉吟一会儿,道,“两千钱。”

    李伯辰愣了愣。倒不是嫌钱少,而是没料到这么多。再翻一倍,可就是一套宅院了——说书这么赚钱的么

    郑钊见他这模样,道“陈先生觉得不妥么要是不妥,可以再商量商量。”

    李伯辰道“可以的,郑先生。但这书有一百八十回,我得慢慢说给你。我晚上还要出城,咱们说下一下午,大概也只能说到十几回。”

    郑钊瞪起眼睛“一百八十回陈先生,你当真的”

    李伯辰不知他是嫌多还是嫌少,只道“当真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郑钊愣了愣“真是……奇书。我这儿最大的一部,也只有七十回。那两千钱真是不妥了……怎么样也得四千钱。”

    他皱眉想了想“也好,陈兄,你也可以给我慢慢说,我听了多少,就付你多少钱,你看这样可使得”

    李伯辰笑了笑,道“好。”

    他倒是很希望真能和郑钊多接触几次。这人看起来也很中正,与他相处,不使人厌烦。更要紧的是,他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个念头——

    民心。因为有民心,临西君才能在李地如鱼得水吧。可这世道百姓们想要知道什么事,要么靠官府布告,要么靠口耳相传。那许许多多如郑钊一样的说书人加在一起,影响力可以说是很大的了。且书行又能互通消息……这些人,岂不就是“媒体”了么

    要是能得书行相助——

    他想到此处,怔了一怔。我……是不是打心眼儿里,就从没想过要真的“安分”下来呢

    他又在心里苦笑一下,暗道我如今这身份,也不可能吧。只希望这快活日子能再多过几天才好。

    这时伙计送了酒上来,他便提起满上,又吃了几口菜,道“郑先生,我先给你把第一回说完吧。”

    从正午说到后半晌,用两个时辰讲了二十回。他既然不是说书给人听,许多事情就简便些了。郑钊取出纸笔,一边听一边记。李伯辰注意到他记录时用的是一种奇怪的文字,瞧着弯弯曲曲,但写得极快,料想也是书行特有的方式吧。

    待外面阳光变成金黄色,又起了风,他才停住。

    郑钊长出一口气,道“我先前说‘不坏’,如今却要说‘极好’了。那位单先生还在世就好了,真想向他当面请教。”

    又道“陈兄,后面二十回,能先给我大概说说么”

    李伯辰便将之后的也简略叙述了一遍。

    郑钊这才又出口气,离座向李伯辰行了个礼。李伯辰忙扶住他,道“郑先生这是做什么”

    郑钊苦笑“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起先以为你打算拿几回诓我,但听了这些,这种格局,自然是鸿篇巨制了。我相信陈兄说的是真的。”

    李伯辰笑了笑“日久见人心,我们还要多多打交道,不急的。郑兄,其实我是来城里置办家用的。现在时间不早——”

    郑钊忙道“哦,好、好。”

    他伸手从旁边小包袱里取了钱袋,数了又数。李伯辰便别过脸去,往街上看。

    隔了一会儿,郑钊将一块银铤搁在桌上,道“我这里没有零钱了。陈兄,今天这二十回合四百八十钱。多出这五百二十钱,做我的定钱。”

    李伯辰也不推辞,将银铤收起,道“多谢。”

    又想了想“我什么时候再来侯城,也说不准。但你要是说这套书,该还得准备准备,这二十回暂时也够用。我住在孟家屯,郑先生这些天要是想听下文,可以得空到那里找我。”

    郑钊点了头,道“好,这就定下了。”

    两人拜别。李伯辰揣了钱牵上马,沿街找铺子采买。到最后要买的东西太多,就打算花一百钱买一架木车。但又想平时也用不着这东西,倒不如买个合用的,便再添三百钱,干脆买了架榆木清漆的轿车。

    车行的人帮着他套了马,又指点他怎么赶车,李伯辰试了试,但也不敢在城里赶,便只牵着走。等东西买齐了,又往切金阁门前走了一遭,见门已紧闭,或许是里面的人知道出事了。

    他在心里叹口气,沿街出了城门。走了一段路,行人渐渐没了,日头也慢慢往远山中隐去。

    他就停下脚步,道“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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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出自单田芳评书作品《三侠五义》。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仇杀
    路旁林中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方耋。他换了一身衣裳,牵着马,并没有带兵器。

    李伯辰看了看他,道“你来抛尸”

    方耋神色有些不安,低声道“嗯。”

    李伯辰轻叹一声,道“好吧。方耋,我之前的话说得有点重。”

    方耋皱了皱眉,看着像是要落下泪来。李伯辰愣了愣,没料到他竟如此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这叫他心里也有些难受,便沉声道“你不是个坏人,只是做错了事。这错事,也有我的一半。我不好教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你要是愿意听,我就多句嘴。”

    方耋立时道“李将军,你说。”

    李伯辰道“比如今天这事,我也知道,要是不杀这两个人,往后会有麻烦。你不想要那些麻烦,就杀人了。但人活一世,有些麻烦是少不了的。比如你的母亲——她之前病了,你要照顾她,她就给你带来麻烦了。可这种麻烦,你能不要吗”

    “取人性命这种事,也一样。我手上也有不少人命,但杀人之前我都问自己一句,这人其罪当诛么”说到这儿,他想起在璋城府衙中被自己杀死的府军,便摇摇头,“其实连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做到这一点。只是,人心里要是没了些约束,把一切麻烦都放下了,那与妖兽何异呢这就成了人魔了。要论修行,也是走入魔道了。”

    方耋道“你说得对,李将军。”

    李伯辰不知道他是真心认同自己的观点,还是出于对自己感谢和尊重。但他知道要说服一个人是很难的。一个人心中的道理,是因为自身的经历作用的结果,三言两语叫人背弃心里的东西,那几乎不可能。

    他便叹了口气“要是这事败露了,你有性命之忧,可以来找我。我就在孟家屯。”

    方耋抬手擦了一下眼,隔了一会儿,道“嗯。我回去了……我手里还有些积蓄,我回去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补偿他们两家人。”

    李伯辰挥了挥手“好吧。走了。”

    他赶车到镇上时,月亮已经升上来了。从镇里往家走,路上要经过十几户。途中看着一家院子里围了好几个人,屋中还有女人孩子的哭叫声,便道该是夫妻吵架了,并未往心里去。

    他回了家,林巧看着新买的轿车惊喜不已。李伯辰心中一暖,想她从前什么珍稀玩意都见过的吧,眼下这么高兴,还该是因为自己,便稍微开心了些。

    他给林巧带了些中街的果子,两人吃了东西,又将车上的杂七杂八卸了、归置好,才得闲。他出了一身汗,便又冲了凉。林巧拿新买的茶盏和茶叶按他的口味给他煮了清茶,李伯辰便端着茶盏子坐在门槛上。

    林巧把锅灶洗涮干净了,坐过来靠在他身边,隔了一会儿,道“怎么了今天遇着坏事了么”

    李伯辰低叹口气,还是把切金阁的事情说了。

    林巧好一会儿没做声,李伯辰喝完了茶,将茶盏交给她,道“我去割点草料喂喂马。”

    林巧道“嗯。”

    他出院门走到菜园边,那里正有些荒草,其间夹杂着新芽。他搂了两捆,还能隐约听到远处女人的哭声。等走回到院中拿铡刀将草切了、喂上马,见林巧还捧着茶杯在门槛上坐着。

    李伯辰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那两个人的死在怨自己,便道“怎么了你也不高兴了。”

    林巧低声道“我在想那个方耋。阿辰,其实也不怪他吧。”

    李伯辰愣了愣“嗯”

    “听你说,他从小过得就不好,还受欺负。这样长起来的人,十有都要变成你说的坏人了。可这个方耋懂得报恩,本质就不坏。他现在这个样子,挺难得了。”

    李伯辰想了想,叹道“是。所以我也没把他怎么样,大不了以后不见就是了。”

    林巧低声道“可是阿辰,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身不由己。要是从前……有父母宠爱,别人也都对他好,可能方耋也会变成和你一样的好人吧。你要是往后不管他,他的路越走越歪……也很可怜的。”

    李伯辰沉默了一会儿。可怜算是吧……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林巧说得也有道理,方耋那样的经历,眼下竟然还能如此有情有义,的确已很出人意料了。只是从小受过的那些苦,叫他的心胸太狭窄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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