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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特别白

    之所以被扑灭,只因为方家的邻居都是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家,火势蔓延这些人家就得遭殃,方家不值得奉承了,但其他人家还没暴毙,这又重新动员起来,将火扑灭。

    一旦牵扯到衙门内的人物,平时吃拿卡要拖沓作梗的文吏和差役们倒是高效运转起来,天还没亮的时候,杨家和方家死了多少人,具体死的是谁差不多已经查明。

    虽说杨守文和方铭都被烧得不像样子,但对于仵作来说,验明真正的死因并不难,很快各处就都已经知道,吏房经承方铭和壮班副班头杨守文是被人用刀杀死,死后放火,这验尸结果很快又是到了各处。

    等到天亮上值,该知道这消息的人就都知道了,昨日里好多人见过这二位,谁能想到夜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杀,最起码出现在官面上的说法是莫名其妙。

    要说这二位的死因是什么,只要消息不那么闭塞的人都能猜到,在这些日子里,方铭和杨守文针对的是谁,谁又有反抗的能力,盘一盘就能想到了,要说县里和方铭杨守文不对付的那几位也有嫌疑,可最近没任何事会让他们做出这么激烈的举动,也就只有朱达这些人有这个可能。

    常凯叙述的很细致,但也很小心,尽管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所指,但他从不提朱达和周青云的名字,有些事没必要挑明。

    实际上,那些和方铭杨守文有仇怨的人细想想就没有嫌疑,他们闹得再大也不会做出这等暴烈的举动,无非就是让谁被贬,让人没了差事,真要见血也是问罪下狱,在里面用手段弄死,谁也不会这么无声无息的夜晚杀人放火,大家不过是在棋盘内做文章,突然来个人拿斧子劈了棋盘,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

    原本朱达和周青云来往郑家集经历几次战斗,杀掉多少敌人,朱达如何勇猛,周青云射术如何高明,城内众人都是将信将疑的,但昨夜这些事却和外面的勇猛战绩联系在一起,大家都是深信不疑,同时又是彼此验证,昨夜里这骇人听闻的杀人放火的事,寻思整个县城,也就是他们能做得出来了。

    杨家被灭门,方家虽然只死了几个人,但从传承上来说,和被灭门没什么区别了,方家那小子守不住他父祖积攒的家业,这次不死,接下来未必比死好多少,县里县外各位都等着撕碎了分食,这些有资格分的说起来还都是方铭的同辈和晚辈。

    对于本县土著来说,吏房经承壮班副班头都是县城内的大人物了,跺跺脚城管城厢都得发颤,可这样的人物一夜之间暴毙灭门,震惊了每一个人,从衙门诸位到平民百姓,大伙都觉得县城之内是有规矩王法的地方,大家做事都有底线,杀人灭门的勾当只有城外的强豪才会做,谁能想到突然间在县城内就有这样的血腥残酷,每一个人不是震惊,每一个人都是震怖,每一个人都被震慑。

    从利害关系,矛盾冲突,时间远近,怎么都能猜到是谁做的,想要按个罪名很简单,文吏和差役们做事,真要想颠倒黑白很容易,没有证据给你做个证据,到时候三木之下,没有你认不下的罪名,何况眼前因果这么明白的,抓来拷问就好,肯定能问出什么。

    但谁也不敢动,衙门抓人无非是快班出动,什么水火棍铁尺钢刀锁链,快班对付不了的,还要动员起皂班和壮班来,没准就会有些刀枪弓箭之类,如果说白身副役都算上,还有木棍农具之类的凑数,快班十几位吃工食银的正身,把白身副役都算上,能有大几十号,再把其他两班的加上,两百号人总是有的,真要大干,甚至还能从附近抽调士绅豪强们的民壮团练,这就更多了,可依旧不敢动。

    班头副班头和几个懂得武技把式的不管怎么盘算,都觉得抓人会血流成河,死伤不过十个那可以用抚恤,但以朱达和周青云他们展示出来的战力,那二十几步也有穿透力的投矛,一根矛就得半条人命,据说打造了几百根,还有朱达和周青云那两张弓,这等射术,一根箭一条人命,也不知这二位手里存着多少根,搞不好还得动刀枪肉搏,那又要丢掉多少人命下来。

    三班差役和民壮团练的成色大家都清楚,欺压良善可以,以多打少可以,真要血淋淋的生死厮杀就不行了,唯一的例外就是鞑子来的时候守城,关切到家园和自己的生死存亡,大伙的确要拼,可除却这个,实在是不敢。

    那插翅虎为首的十几个贼兵,在怀仁县周围做了不少案子,也不是没动心思去捉拿,有几次还真围上了,结果硬生生被这些贼兵杀了出来,官差死伤十几人,现在那些人的家眷还在闹腾要抚恤,闹腾的事且不去提,按照确切的传闻,那十几个贼兵可都是被朱达一个人杀光的

    这么来来回回的盘算下,真要去捉拿朱达和周青云,双方打硬仗,难道要死伤百余人才有可能拿下,真要几十条人命丢下去,只怕自家这位置也坐不住了,真是损失几十名官差,莫说是班头包不住,只怕知县老爷都坐不稳,何况还只是个可能,万一拿不下,被对方杀进杀出,甚至自己的性命折进去的话想都不敢去想了。

    就你们手底下那些怂包,还死伤一半,死十几个就要逃散了。这是某位班头的亲爹所说,这位爷当年是在边关上阵厮杀过的。

    拿是拿不下的,这朱达又不是伤天害理的残害百姓,又不是要杀光全城,大伙怕也没这个心气去拼命,更有一点,真要动手去拿了,万一消息走漏出去,自家晚上被灭门放火怎么办,现在猜是朱达和周青云动的手,万一不是,万一他们还有后手隐藏怎么办。

    这些考虑到的一切,都容不得半点含糊,因为一含糊就有可能被灭门了,大家日子过得好好的,拿不拿朱达都是一样,何苦为了两个越吃越独还已经死了的前同僚冒险,而且这风险的后果是灭门。

    其实能做主的不能做主的一干人并没有考虑多久,想明白这个因果之后更想通了一件事,怀仁县根本就动员不起这样的力量去打,更不用说拼命了,眼下这全城沸沸扬扬的,一旦说是对朱达动手,只怕会哄堂大散,先前琢磨能不能抓到,不过是空想而已。

    细想想也是悲哀,平时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真遇到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强横人物,大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既然打不过拿不了,那就只剩下人人畏惧了,大伙接下来都考虑的很现实,我有没有得罪这两位爷,千万别有什么误会,招来祸患被灭门放火,再细想想,城门设卡抽税的,事后拦着不让进门的,又纠集人手准备抓人的,好像就是三班里外这些人,壮班杨守文已经倒了大霉,大伙抓紧上门解释。

    皂班的先来了,快班的也来了,而这壮班压根就不敢露面,另一位有实权的刘副班头已经躲进了衙门里面,那杨守文的十几个亲信现在一半跑出城了,一半吓得在家不知所措,到最后壮班上下都求着这黄班头黄多出面。

    黄多也不容易,他原来的靠山在大同地面上都是大佬。常凯点评说道,朱达听得津津有味,这些话就是怀仁县的消息,他最喜欢别人谈这些。




第一百九十一章 算是站稳了吗?
    在寻常平民百姓眼中,凡是衙门里做事的人物都是大爷,在懂些门道的人眼中,只有在官府名册上拿工食银的人物才是爷,至于白身副役之类,说到底不过是个帮闲罢了,在有身家的人眼中,衙门里六房的经承和管年,其他各房各处的主事,三班的班头和副班头,这些才是要紧的位置,有权有势。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他们所认识到的仅此而已,至于县衙里有品级的官员们,那属于另外一个阶层,和文吏差役完全两码事,官员家的仆妇亲随之类,则是和文吏差役差不多的层次,至于幕僚师爷这种,往往是和官员们一样。

    但对于士绅来说,一县之地,能让他们给几分面子的无非是县城内的知县和分驻各处的巡检,一个是本地的主官,一个是各处的头目,其他人都不在眼里,当然,能被称为士绅的家里怎么也得有个举人功名。

    在县城的政治生态中,县内有品级的官员和士绅是一个阶层,高高在上的阶层,在百姓眼中有权有势的文吏差役们,就和士绅们的家奴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府州县各处衙门的文吏差役,往往都是士绅家奴充斥,这也是士绅们把持地方权力的手段,是大明立国至今通行的规矩。

    当然,如果功名不能代代考中,那么士绅的资格就不复存在,特权什么的也都烟消云散,上一代还奴颜婢膝的吏目差役们,这一代就会变成虎狼。

    这等情状怀仁县也不例外,只是整个大同边镇都是文风凋敝,科举不盛,已经三十年没有出过举人了,没有功名,自然成不了士绅,那么县内的文吏差役自成一体,掌握着各项公权力的他们成了本地的豪强,所以方铭才有如此势力。

    但三十年之前,怀仁县的情况完全不同,自大明开国至今,大同边镇不过出了十六位进士,其中怀仁县就出了六位,这六位进士中,有五位出自一家,那就是怀仁刘家。

    六代五位进士,等于这刘家兴盛了近百年,那时候怀仁县的事轮不到官府做主,刘家一言而决,这样的士绅豪门势力远不止小小的县城,甚至在大同城内都有影响,名帖送到山西太原那边都是招牌,那时候什么吏房经承,甚至巡检老爷知县老爷在刘家面前都直不起腰。

    怀仁县是边镇县治,来这里做知县的最多是个举人,这等功名,怎么能在进士面前高声,那时候的刘家书信可以直达京城,看待本县的官吏差人就和看蚂蚁差不多,他们想安排谁在县衙当差,无非是让管家长随过来打个招呼。

    这等高门看着烈火烹油一般,任谁都以为能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可刘家最后一位进士死在任上之后,刘家子弟再也没有中过举人之上的功名,看似不倒的高门立刻就土崩瓦解,不单官面上的事人走茶凉,地方上也不再顾忌,原来刘家的很多产业都被众人巧取豪夺而去,要不是刘家还有几位故旧做官,只怕早就被撕咬干净。

    壮班班头黄多就是刘家家奴出身,将他安排到衙门做事的时候,刘家最后一位进士还有半年就要死在任上,黄多当差时候倒是和其他刘家出身的人不同,做事周全,懂得分寸,所以在刘家只有一个秀才的时候没有被人踢出去。

    当日里,刘家那个秀才年纪还小,怀仁县都以为这位秀才会和他的长辈祖辈一样,在考场上连战连捷,一路高中,却没想到这位终其一生只是个秀才,他的儿子到四十几岁才考中秀才功名

    靠着大家的这个错觉和期盼,黄多这么坐上了壮班班头的位置,就这么十几年过去,大伙也能推断出这刘家搞不好败落了,黄多这壮班班头的位置也就不牢靠,可就在大伙要动黄多的时候,却又出了一桩事,有人要侵占刘家的族产,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曾想把刘家逼急了写信求恳故旧,层层传递,结果那一任的知县被罢官,主导此事的某人也被问罪下狱,这就震慑住了怀仁县上下,大家才知道烂船也有几斤钉。

    再接下来这十余年,刘家愈发的惨淡,甚至连秀才都有考不中的架势,当年的故旧亲朋也都烟消云散了,大伙对此也心知肚明,不过都给几分面子,当个死老虎来看,免得再有当年那等祸事,反正没有多少油水可榨,懒得理会了,至于黄多这边,这么多年经营了自家的关系,上下都奉承的不错,也不和旁人争什么,所以就这么猥琐着一路下来了,当个没有实权的空架子。

    所以这位好处没有太多,但遇到为难事却得顶上,比如说这次和朱达打交道,另一位实权的刘副班头死活不敢出现,黄多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要知道这壮班上上下下都怕得要死,谁也不敢出头了。

    这黄多的事没什么稀罕的,无非是正常的人情冷暖,倒是这科举世家刘家相关让朱达很感兴趣,按说如此高门大户,郑家集不会听不到,但根本没有人提起,从秦秀才到郑家人都是如此,想必在世人眼中,这刘家等于不存在了,提都懒得去提。

    在这十余年的人生中,朱达所遇到的任何人,无论高低贵贱穷富,都推崇一件事,那就是惟有读书高,世间万事,只有科举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实际上在那二十余年的记忆里,也是大体如此,只不过在那个时代的学习是个训练,培养你的逻辑思维,积累基础知识,然后去从事各行各业,类似于科举的公务员考试仅仅是一条路而已,这条路只在东三省和山东特别受推崇。

    但在这个时代,所谓的成功,只有寒窗苦读,科举考中,然后做官这一条路,在主流的价值观中,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所以无论秦秀才袁标还是向岳,都曾对朱达说过,你这样的头脑不去读书可惜了。

    可如此一条金光大道,却如此不稳,看起来好似浮萍一般,考中了便是富贵加身,但考不中便是贫寒度日,即便你营造了一番富贵,子孙若是考不中,那就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存在一般,说起来还不如当地世代传承的那些文吏差役之家,他们身份先天根深蒂固。

    朱达知道自己想的太远,人能活好一生已经不易,想要谋划世代传承会有多少艰难险阻,更何况儿孙如何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但朱达还是准备这么走下去,既然来此,那就要有大决心大毅力去做从前不敢做的事。

    常凯见朱达听得认真,也能猜到朱达想要了解这怀仁县的各种情况,说起对本地的了解,谁又能比得过他们这些差人,所以这常凯也说得很详细。

    说完黄多,又继续说县里各方的反应,这常凯还特意提醒了朱达一下,不管是快班皂班又或是壮班送礼来人,除了为自家辩解之外,还要替背后的人分说几句,三班差役并不是个独立的存在,他们类似于吏房户房兵房刑房的外延,所以除了给自家解释,还要担心朱达误会身后,毕竟方铭也是半夜遭了杀劫。

    这次的事,实际上是吏房方大方铭和户房周大爷两个人别苗头,周大爷知道方铭想要多占些,他就故意要低价贱卖,大家平分,虽说心思如此,但所做对朱公子你是有好处的。

    听到这话,朱达倒是明白暗指,他笑着问道:常老哥这是替这位周大爷说话吗?

    其实不是,是户房的金二爷托我来说的,因为这次朱公子你收货是我出头的,金二爷知道咱们有关系,其实这次金二爷也起了坏心,但后来压住了。说自己人三个字的时候,常凯看了朱达一眼,发现朱达笑容不变,这才继续说下去。

    人有坏心不是错,不做错事就不会遭老天报应,老天是有眼的。朱达笑嘻嘻的说道,常凯连连点头。

    尽管都知道那一晚灭门放火是谁做的,而且双方还是亲近自家人,但谁也不会挑明此事,心照不宣的彼此明白就好。

    聊了半天,朱达知道了县内的不少消息,本来他还想问问有什么江湖市井人物值得注意,常凯却回答不值一提,县内这等人物都是依附在士绅和官差身上,可眼下官差和士绅都被吓得噤若寒蝉,何况他们手下这帮人。

    照这么说,我们在这县城内算是站稳了?朱达问了句。

    站稳了站稳了。常凯点头如捣蒜。

    因为昨夜的杀人放火,整个县城纷乱无比,但县衙内堂却很安静,怀仁知县艾正文与师爷胡守秋对坐饮茶,悠闲适意。

    东主,那些小吏衙役都惶然不安,全无平日的气焰,看着好笑,若确是那朱家小子所为,当真大快人心。

    艾正文神色不动,抿了口茶水说道:杀害官吏,防火灭门,大明有王法在,本县可容不得这等恶行!

    怀仁知县的表情突然变得正气凛然,师爷胡守秋反应不及,目瞪口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知县的谋划
    这王法二字官面上可讲,私下里说出来会让人觉得贵体有恙,要是讲王法,大伙现在只能吃手里的一点俸禄,拿到的还是如同废纸的宝钞,这就等于没钱,拿什么养家糊口,更别说请幕僚师爷,要是讲王法,县衙就没有副役白身可用,就这么几十号人里里外外的忙活,什么都做不完,什么都做不了。

    再说这朱达一伙是亡命大盗,在城内就敢灭门放火的狠角色,全城文吏差役都已经被吓住了,连个捉拿的人都没有,你却要问罪,谁去办差,没人办差的话,晚上再被人潜入杀人放火?嫌命长不是这么玩的。

    师爷胡守秋有些失礼的打量知县艾正文,心说自家这位东主也是做师爷出身的,据说还是给某道员做幕僚,因为这道员获罪下狱才回乡重走科考路,谁能想到天降鸿运,居然乡试得中,这才能外放出来做这个知县,这样的人物可不是苦读书经不知实务的愣头青,请自己过来不过懒得再做当年做熟了的事,从前都是精通事理实务的样子,方才怎么说出这番话来,难不成是失心疯了?

    守秋,你是不是以为我失心疯了?艾知县笑着问道。

    胡守秋下意识的点头随即连忙摇头,艾正文失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县内官差都已经丧胆,无人可捉拿这些亡命之徒?是不是觉得万一打草惊蛇,咱们也有危险?是不是觉得我也是做老了实务的人,谈王法是不是失心疯了?

    东主既然想的如此周到,为何还这般打算,学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这朱达年纪虽小,做事却周密得很,这进出县城,尽管有冲突斗殴的事,但在其他事上却没有露什么痕迹,让人抓不到把柄,抓他们可是无凭无据,就算没什么刀兵凶险,抓过来用刑都有后患,更别说这两个人是卫所出身,他那义父虽说生死不明,也有几个认识的士子,天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关系,到时候闹将起来,对东主有碍啊!胡守秋沉吟着说道,既然该想到的都能想到,那就可以讲理相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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