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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特别白

    朱达将短剑解下,换了把绑在小腿上的匕首,直起身看着似乎下定决心的秦川秦举人,压低声音说道:义父,不要犯傻,我是无牵无挂,去求个快意,你还有秦琴,你还有大好的富贵将来。

    你又何尝不秦举人被这句话说得动情,险些没有绷住,略恢复了下平静才说道:此去出其不意,若是做成了就是盖世奇功!

    朱达笑笑,将锁子甲的护胸绑带紧了紧,闷声说道:义父,不求太多,若是他日泉下相见,我平静心安。

    参加夜袭的家丁年轻或者不那么年轻的差人以及其他想要加入的人,都在紧张有序的准备,在田庄参加训练的家丁和年轻差人都是用短矛和短戟,木柄不过五尺,老家丁都是尽可能的装备朴刀,投矛器带两件,投矛十根,懂开弓射箭的都是带着弓箭,周青云和王虎都是背着两张弓。

    朱达和周青云都穿着锁子甲,只不过朱达这件是套上的,周青云这套锁子甲曾经破损,是找过匠人修复的,所以是两片合在身上,在肋部用绑带扎牢。

    在大锅里的狗肉散发出香气的时候,王雄和王虎兄弟两个还没有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他们根本没想到朱达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以不足三百人的民壮去冲击精骑过千守备森严的大营,这完全就是求死,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在凶险面前不值一提,可这又包含着莫大的勇气,特别是看到鼓动召集后朱达冷静有条理的布置。

    当反应过来后,王虎和王雄就都要去参加袭营,王虎很严肃,而王雄很兴奋,朱达没让他们争执多久,直接指定王雄留在城内,接下来城内的情况也要灵活应对也要及时决断,王雄更加适合,王家兄弟只得接受指定,等接令后才有些反应过来,怎么这么理所当然的就听朱达命令。

    有家眷的家丁也都留在城内,做不到无牵无挂,也就没办法去出尽全力,朱达也需要部分家丁留在城内,在没有出结果之前,一切都不能乱。

    家中独子的年轻差人们也是留下听秦举人指挥,其他的年轻差人大多报名,他们仍有热血,愿意为家人和乡亲还有故乡去拼死。

    略有些奇怪的是董家兄弟,兄长董真有家眷妻儿却想要出城,董保反倒是犹疑,他们兄弟两个之间肯定有些不为外人知的勾当,但朱达也懒得去问了。

    其实商队护卫里武技和胆色大半都要超过家丁和差人,但朱达对他们封锁了消息,真正敢去死战的,要么是不甘心的家丁们,要么是保卫乡土家人的差人,其他人没这个立场,也没这个心气。

    一根根粗大的绳索被捆在垛口上,又在垛口后的木桩上打死结,另一端都已经垂下城墙。

    当每个人都整备完毕之后,朱达和周青云不厌其烦的给每个人都仔细检查,任何小问题,包括裹腿是不是扎紧都做了纠正。

    当每个人都检查完之后,城头变得安静无比,已经是深夜,不管城内百姓还是城外敌营,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熟睡。

    诸位,规矩已经说了,要死也要和鞑子拼到底,不要坏了规矩死在自己人手下。朱达没有高声说话,但在安静而又拥挤的城头,他的话被每个人清晰听到。

    跟着我走,进入敌营后,凡是手臂没有帮着白布的格杀勿论,放火后我会招呼大家退兵,城头两个火堆会在大队回城后熄灭,到时绳子会收走,如果掉队的那就朝着西南或者东南的方向走,避开大队,总有活命的机会。朱达又是叮嘱了一句。

    每个人都认真仔细的倾听,尽管慷慨赴死,可能有好的结果肯定还是要向好,不会自暴自弃。

    朱达没有多说,他走向城墙垛口那边,周青云跟在后面,没必要盯着后续的家丁青壮有没有跟着下城,在这样的场合下,最该做的就是身先士卒,从安全的城内去往危险的城外,尽管界限没这么清晰。

    且留步,我还有句话想问。手没抓到绳子,就听到身后秦川秦举人的招呼,很多人奇怪,怎么这父子两个人平辈称呼,但更多的人并不在意,谁还顾得上这个。

    朱达转过身,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脸色阴沉,眉头紧皱,在这样的时刻就该干脆利索的行动,而不该这么儿女情长,很容易动摇士气。

    但朱达也知道这是他个人感觉,从家丁到年轻差人,都不觉得秦川秦举人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地位太高,又有义父义子的关系在。

    当看到秦川强忍悲恸的表情,朱达的怨气也消散大半,自己把这些亲情和关系看得很淡,但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孩子,我只想问你,若是能安然回来,你想做什么?

    义父,此刻你还真是文人本色

    朱达无奈的说了句,他也明白秦川是想让他留几句话下来,自己想要干脆利索的出战,但其他人不这么想。

    我说了第一个字朱达就沉默了,他从没想过这个,他根本就没想着回来,但如果真能回来的话。

    我想活得快活点,我随心所欲,肆无忌惮。朱达这番话说得有些虚,他也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

    秦川也不想确认朱达的回答是否真心,只是用力的点点头,伸手扶住朱达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得胜而归!

    瞬时间朱达也觉得眼睛发酸,只在那里重重点头,没有说话,转身抓住绳子迈上了垛口。

    他是第一个出城的,顺着绳索缓慢的向城下滑去,这是那二十余年人生中的经验起作用了,朱达踏上地面之后,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在下面接应,第二个顺着绳索出城的是周青云,他也很顺利的下到了地面。

    城头还是安静,但方才略有几分凝滞的氛围消失不见,身为首领的朱达和周青云最先下城,其他人还有什么话说,除了跟上没别的了。

    守城这么多天,看着城外蒙古兵马来来去去,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认为这道城墙就是生与死的界限,在城墙内就是安全的,可以活着,但是在城墙之外就是死地,尽管从蒙古大军一来,大家就及时的藏进城内,可谁都能想到如果在城外会被鞑子怎么残害。

    尽管已经被朱达说服,尽管已经有了决定,可在这安静夜里,看着城外的黑暗,就像看到择人而噬的巨兽,谁都不愿意先走,甚至心底的决定都慢慢动摇。

    但看到朱达平静的走在第一位,周青云走在第二位,平时对大家吆五喝六的队长头目们紧跟着,没有人迟疑了,他们都走在前面,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身先士卒就是这等。站在不远处的周贵喃喃说道,回去做了布置之后,他还是让自己的侄子扶着来到城上,也不打搅别人,就那么看着一个个年轻人沉默下城,他只在最开始发出了这句感慨。




第三百零三章 夜深
    寒冬积雪的护城河还是很容易过去,当所有人都来到城下之后,就在护城河壕沟的另一侧列队。

    兄弟们,按照城上交待的,跟我走。

    从城墙垛口垂下的绳索共有十条,分属于不同队的家丁和差人,下城之后先下去的接应后来者,然后彼此通告,到护城壕沟的另一边列队。

    茫茫雪野有一样好处,就算星月光芒比较微弱的夜晚,多少也能看清,没怎么被践踏的雪地反射光芒带来了亮度。

    最近几个月有足够荤腥油盐的家丁和一直过得不错的年轻差人本就没有夜盲,在这雪地反射的亮度下,大体上能有过得去的视野,保证行动和反应。

    朱达和周青云走在最前面,王虎跟在他们身后,再后面则是家丁队长和年轻差人的头目,地位越高,平日里待遇越好,那就要走在前面,身先士卒并不仅仅是个比方。

    下城之后,除朱达外的所有人都不允许说话,大家只是跟着朱达的背影前进,几个简单的指示都用口哨声做信号。

    在城墙附近有城头的火光映照,大伙还是能看得清楚些,能看到朱达举起手臂对着城头比划了,伸出拳头晃动,对这个动作很多人都是摸不清头脑,只能理解为朱老爷这是为自己壮行鼓劲。

    这是那二十余年记忆中的经验,用手臂拳头和两处固定的光源来确定自己的方向,夜黑无光,茫茫雪野,虽然蒙古粮台的营盘和怀仁县城都可以作为参照物,可黑暗中,很容易对远近失去概念,很多人会把山野当成城池,走迷了方向就是大麻烦。

    鞑子根本没把这县城当回事,夜里营盘都是黑灯瞎火的

    如果说戒备森严,那夜里就该是灯火明亮,一旦有警就立刻反应,在这个时代,点灯点火可不是那么方便,都要提前做好预备,而在城头看那蒙古营盘,除了必备的几处篝火灯火之外,夜里黑乎乎和从前一样,这轻视无视可以说到了极点,可这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这等黑乎乎的营盘和被角度遮掩的灯火光线,给朱达这边确认方向造成了困难,他只能在城上做好准备,才能避免走偏。

    就这么点路还能走歪

    天黑了在一个村里都有找不到回家路的,在野地里

    也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立刻就猎户出身的董真给驳了回去,其实提出疑问的主要是年轻差人,出身于城外的家丁反倒有类似经验,村寨外的野地充满危险和不测,夜间出村有二十几步不见人就出事遭难的。

    大家都在沉默行进,每个后面的都要跟紧前面的,因为紧张和规矩,每个人都没有太多心思东张西望,但却能感觉到不是直线行进,而是兜了个圈子,还是很大的圈子,似乎是先向北面走。

    朱达走在最前面,而周青云和王虎两人并没有一直跟着,他们活动范围很大,不断的快跑到队伍的前后左右,然后再跑回来。

    孟田和付宇走在队伍的前面,本来付宇想要走在队伍当中,没想到孟田志气昂扬,拽着他要走在前面,无奈抬头挺胸做了好汉,他两人慷慨热血之余,比旁人多了几分好奇,他们知道王虎和周青云是在游动侦查,也知道要绕一个圈子从敌营薄弱的位置突入,却苦于不能交流,只能乱用眼神,彼此还看不清楚。

    大军行动,合规的营盘都有各种布置应对,比如说大门处往往是合适进出的地形,同样的,这里也是防御最要紧的地方,会在这里设置拒马等工事,守卫的兵马也会集中在这边,正对敌方,距离敌方最近的区域,也是最危险的,所以防御相对很严,朱达对那个田庄地理很熟悉,知道正门该开在何处,距离城池最近的区域又在何处,这两处都要避开。

    冬日深夜寒气逼人,出城的一百九十七人都穿得不太厚,薄袄和皮袍,要在平日里会感觉到冷,可吃足了肉食和干粮,又都是年轻青壮,又在行进之中,甚至有人还出了些汗。

    县城距离田庄本来就不远,即便绕了个圈子也没有多花多少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他们预定的方向,在田庄西侧,距离这营盘粮台三百步左右的位置,如果没下雪,他们脚下就是农田。

    在夜里走了一个多时辰,大家渐渐适应了黑暗,也适应了沉默中的跟随行进,此刻大家的呼吸还算平稳,但比起出城时候要急促不少。

    行进其实并不累,之所以呼吸急促,是因为看到了蒙古人的粮台营盘,一路都是黑暗,到了这里,借着营盘并不多的灯火光芒,大家都看清了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敌营就在眼前,当看到这黑黢黢的营盘轮廓,就好像握在黑暗中的猛兽,还是无比巨大的猛兽,等下自家就要向这个猛兽冲杀过去,会不会被这个猛兽吞噬,或者能将这猛兽伤到赶走,每个人都不平静。

    蹲下朱达低声下令,这声音压的很低,只有身后周青云和王虎能听到,不过每个听到的人都用差不多低的声音向后传递,很快所有人都是蹲下。

    所有人都半蹲下来,也有认趁机活动腿脚,虽然不怎么累,总归要放松一下,谁都知道再过片刻就要真刀真枪的厮杀,动手前要活动开手脚,力气差一点就要没命,向岳和袁标传授给朱达的经验也被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家丁们和年轻差人们。

    这边没有遮挡,应该在遮蔽后有两个暗哨,一炷香左右会有小队骑兵巡逻,我们三个先去摸掉暗哨,等巡逻的骑兵过去,再向前进。朱达低声说道。

    周青云点头,但王虎却忍不住笑了声,若是王雄在这边轻佻些大家不奇怪,王虎是个肃重的性格,又是在这等深夜奔袭的要紧时候,怎么就笑了。

    二位莫怪,你们这守营规矩是没差的,可也得分时候分地方,要是主力大营,要是有强敌在侧,要么有人管着,要么事关生死,都要严加布置,主将和亲兵也要巡视严管,可这个地方,你们觉得凭什么严防,大同和西路都有大兵看着,这小小县城又不放在眼里,那还怕什么?想想咱们来前未免想得太多

    王虎解释这些,朱达立刻听懂了,对这个蒙古的粮台营盘来说,周围根本没有值得警戒的威胁,何必费这个心思折腾,吃用粮草和缴获,糟践俘虏,这是多快活的事,何苦自己辛苦自己,再说了,就算大明官军真打过来,要是真打过来了,那设置警哨又有什么用。

    我师傅说过做粮台的最孬,看来大明和蒙古是一路货色。朱达沉吟着说了句,边说边摇摇头。

    克扣粮草,偷奸耍滑,贪生怕死,一军粮台往往是主将主官甚至更高一层的心腹亲信担任,往往是安排过来享受发财的,最是多弊**。

    在黑暗中借着雪地反射和蒙古营盘传出的微弱灯火光芒,最前面的三个人彼此看了看,尽管所能看到的都不怎么清晰,却都能看出彼此的表情有几分古怪。

    这粮台营盘很大可能是个守备松懈的样子货,从任何角度都能得出这个结论,甚至扯不上什么老天保佑,换了自家此等情形,恐怕也会大模大样的毫无警戒,想想自家出城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没曾想却是这样一个防守松懈的对手

    沉默片刻,朱达突然就要伸手抽自己耳光,刚做出动作就硬是停住,压着声音肃然说道:这营盘内少说千把骑马开弓的鞑子,我们到现在松快什么,觉得能活过明日了吗?

    这话说得周青云和王虎又是沉默,片刻后王虎才开口涩声说道:本以为是千刀万剐,可事到临头发现是个砍头,总归觉得赚了便宜,确实是高兴的太早。

    猛虎搏兔,一分力的也该用十分,何况敌强我弱,差出十倍去,有什么可高兴的,小心万全做足了总归没差!

    东主,你还想着能赢吗?

    万一呢!

    人在黑暗中,又是绷紧到极点,已经不能说有正常的心态,遇事容易过于乐观或悲观,还好朱达些许旁观者的心态帮了忙,还能保证足够的冷静,才能平稳下众人的心情,但不管怎么说,眼下的情况比出城时候要乐观那么一些。

    本来朱达要和周青云两人去摸暗哨,却被王虎拦了下来,身先士卒是没差,可军中也不能没有主将,你要是有个好歹,这两百人就散了。

    周青云和王虎弯腰向前跑去,周青云对这个庄子的地势太熟悉了,蒙古兵马又没有进行彻底的改建,所以格局根本没变,无非多了些停放的车马和新增的粮草垛,甚至这外围就是用大车和粮草辎重的码垛简单围起了界限。

    朱达不担心王虎和周青云的身手和经验,却不知道蒙古营盘的布置,当人走了之后,他就开始扣着脉搏计数,计算大概的时间。

    去得快,回来的也快,最多一炷香的工夫,周青云和王虎就小跑着回来了,在雪地里尽管没有人,可他们走得并不快,小跑一段距离后就停下,就这么时断时续的前进,原因也很简单,如果真有巡查巡逻的骑兵过来,他们能及时隐藏不被发现。

    三人重新汇合后,朱达注意到周青云和王虎的呼吸比方才急促了很多,对他们这样体格的人来说,刚才的行动称不上劳累,更不会让他们紧张。

    难道出了什么事?

    从出城到现在,一路安静,如果敌营内真有不对,还可以回头进城,但那就只是在城内等死了,朱达自己也紧张起来。

    营内不见暗哨王虎穿着粗气说道,周青云重重点头。

    这个结果又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朱达先是错愕,随后也能想明白,区区县城凭什么让这样的营盘严密防备,看护这粮台营盘的几百骑兵足可以杀光县城内所有的抵抗,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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