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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特别白

    什么结了亲,无非是把亲妹子送给方大爷做小,他说到底是个副班头,咱们王大爷才是主事的班头,杨守文靠着方大老爷,咱们王大爷还和周大老爷结了儿女亲家,谁比谁差。

    你们念叨这些有个卵用,刚才去给王大爷报信的小山好歹还巴结上了,咱们这吃雪喝风的,老实巡城吧!

    被壮班差役们念叨的那胖大汉子,下城之后就一路急赶,奔着县衙附近而去,让身边跟着两个伴当,都是穿着皂衣的差役。

    天色已黑,路上偶尔有人路过,或是值夜的差役更夫,或是晚归的各色人等,这些人见到这胖大汉子杨守文,都恭敬的问候,笑着避让到一边,这可是壮班副班头杨二爷,城内的大人物,据说在城外有好几伙厉害贼匪为他奔走,说杀谁就杀谁的角色。

    对这些问候礼貌,杨守文都是带搭不理的,夜里已经有些冷,可这位胖大汉子却走得额头见汗,而打着灯笼的两位伴当都快要小跑了,不打灯笼是不行的,怀仁县城内只有几条街道夜里还算光亮,大部分的地方入夜后黑乎乎一片,路上杂物脏污又多,不小心就会踩上绊倒。

    就这么赶到了前面一片区域,虽说也未见得明亮,但有几户人家的门前还挂着灯笼,街面上也显得干净许多,来到这边之后,不管是杨守文还是他的伴当,动作步伐都小心了些。这里住着的可都是城内体面人物,或是得罪不起的,或是犯不着得罪的。

    路过一户宅院的时候,杨守文偏头看了几眼,这宅院规制不差,门前却没挂灯笼,这是从郑家集搬来的那户人家,现在只有个小女孩和佣人在,当真是好大胆子。

    杨守文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脚步却不停,又向前走了一段,拐过街角,却是占地更广,看起来更气派的一处宅院,不光门前挂着大灯笼,还有两个差役打扮的坐在门前。

    通报一声,杨守文有事拜见方老爷。杨守文去了门前,笑嘻嘻的打了招呼。

    二爷来了,大老爷有吩咐,二爷来到直接领进去就好,二爷跟小的一起。守门的差役也脸上带笑,起身迎接,带着杨守文向内走去,那两位打灯笼的伴当知趣的停在外面。

    另一位守门差役扫了那两位伴当一眼,却没有站起来,虽说大伙都是三班当差做活的衙役,可自己是给吏房经承方大老爷看门做事的,这两个是给壮班副班头杨守文做事的,比自己低了几个档次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怀仁县的大人物
    有明一代,在官面上的价值体系中,文吏和差役被认为是卑贱的,不在士农工商之列,在现实中,文吏和差役则是真正的人上人,比他们高贵强大的只有官员豪绅,即便士中的秀才也无法抗衡,最多能不受欺负而已,当然,如果是士绅豪强出身的秀才不在此列。

    地方官有任期,且本地人不得就职本地,入仕途又得苦读和实务无关的四书五经,第一任时往往无甚经验,只能依靠幕僚师爷,但幕僚师爷这等,也只是知晓办差规矩,对地方实况并不了解,真正去办差做事的还是出身于本地的文吏和差役。

    而官员们的第一任地方官往往就是知县,于公于私,他们都必须要倚重当地吏目差役之流,不然寸步难行,甚至会一事无成获罪丢官。

    更要命的是,文吏和差役的身份是可以世袭的,任期有限的文官每隔几年就要变化,文吏差役则是世世代代传承,天长日久,文吏差役们在当地的势力就愈发稳固强大,地方官对他们的让步就越来越多,他们成了真正管理地方的人。

    一代代传承,财富和人脉不断积累,文吏和差役本身就成了当地的豪强,这让他们更是无人能制。

    还有一桩极大的弊端,朝廷官府给文吏和差役们发的工食银极少,少到没办法正常养家糊口的地步,大家都以外财为生,这外财何处来,无非从平民百姓敲骨吸髓,更可怕的是,天长地久到如今,大伙都以为这是理所应当,文吏差役是虎狼,平民百姓是猪羊,虎狼吃猪羊,天经地义

    在一县之地,吏役最上层是六房经承,他们把持着县政的方方面面,其余文吏和三班差役不过是为他们奔走的文书和力工而已,而在吏户刑兵工礼六房中,处在最顶端的则是吏房,吏房经承则主管着吏房,操持全县。

    吏房掌管一县人事,管升迁考绩任免,等于全县人事前途掌控在手,若没有这位置,其他一切休提,掌握这一切的吏房自然就是最上层,而吏房的掌管者经承自然就成了掌管全县的人物。

    按照官府层级,吏房经承只是个不起眼不入流的角色,知县主簿典史都在其上,但实务中,这些有品级的官员都要给这吏房经承面子,甚至要礼让几分,不然的话,政令不出大堂,甚至个人都要被妨害,实际上,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这吏房经承给流官几分面子,官员们都明白这等规矩,就算不懂,幕僚师爷会教他明白,要是不想遵守,那就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撞的头破血流。

    当然,文吏差役之间也有流转,不是说世世代代都能做一个位置,你这辈子做得再好,也只能保证子孙能在文吏和差役中有个位置,或是还算不错的位置,但想要掌握实权,独当一面,就要看自家的造化了,甚至常有父辈祖辈是某房经承,结果放纵骄纵子孙辈,导致得罪人多,散尽家产,最后只能做个壮班差役,甚至连白身副役都混不上的。

    可怀仁县吏房经承方铭方大老爷不一样,他家上数三代,曾祖那代还只是个礼房没身份的副役,却不知为何去了礼房管年的独女,给自己弄了个吃工食银在册的身份,到方铭祖父那代就是礼房正式当差的文吏,礼房是管着县内典礼县学之类,最是没油水权势的地方,六房之中倒数第一,可方铭祖父却是有本事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迁转去了吏房,此事发生,当真全县震动。

    后来人们得了消息,说方铭祖父当时典了自家房子,还曾有郑家集放印子钱的人物过来寻过闹过,在吏房这边就算借了高利贷也有人帮着还,这些事自然都不是问题,方铭祖父在吏房做到了管年的位置。

    到了方铭父亲这代,对在任的知县颇多巴结,当时很多人瞧不起他,说这等不知长远,太尊几年就走,可本地人才是一辈子的事,方铭父亲不知轻重早晚要遭报应,却没想他巴结的这位知县居然去大同府做了一任通判,后来又升了府丞。

    在地方实务上官斗不过吏,但高过几级真要行文下令,文吏差役根本抵抗不了,那位在怀仁知县位置上受过方铭父亲的好,等高升之后就暗自发力,把这方铭父亲调到了吏房经承的位置上。

    每次方铭父亲念叨这桩事就捶胸顿足,说当初要不是顾念乡亲,还能给儿孙辈巴结个功名出身回来。

    正因为方铭父亲顾念乡亲,所以这吏房经承做得很稳,太太平平到老,到老时理所当然的把方铭送到了吏房办差,几代钻营传承,这方铭当真是精明无比,一身本事,加上几代积攒下来的人脉情面都在,在他父亲交卸经承后的五年,就众望所归的坐上这吏房经承位置。

    如今这方铭已经五十三了,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吏房经承,伺候了五位知县老爷,在这怀仁县内当真是根深蒂固,说一不二,到了现在,知县私下里还要称呼做老先生,至于师爷之流,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对待,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大体以这方经承的意思为准。

    若不去求什么功名富贵,方铭这辈子也算圆满,可他却有两桩不如意处,一是别处县城方家这等除却士绅之外就是第一等了,可在怀仁县内却有郑巡检郑家这等豪强,卫所武家也是勾结地方胡乱伸手,让县里的顶尖人物做事很不快意,第二个不如意处就是方家三代单传下来,这一代还是独苗名叫方炎,女儿倒是有三四个。

    光是单传也罢了,如今这方炎也三十几岁年纪,算是有惊无险的养大,但这方炎却被从小娇惯,不但没有父祖那般的精明能干,却沉溺酒色,不满二十岁的时候就掏空了身子,到现在虽有妻妾数人,却一个子女也无,自家也体弱多病,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每当念叨起这个,人前风光的方大老爷就唉声叹气,虽说已经过继了本家一个侄孙来做本家孙儿,可这差了几层,毕竟不贴心,女儿女婿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家产,不知道将来会成什么样子。

    只能趁着能动的时候多置办些,免得走后子女没得分。方铭在亲信面前常这么无奈的念叨。

    至于外人讥笑几辈做事不积德,现在有了报应,以及老方如今太不体面,大家好歹也是在衙门里做事的,怎么和没见过银子的副役白身一般这类,方铭也不是没听说过,可他也不在意了,而且能说出这话的几位,倒也不怎么怕他在意。

    以往杨守文来求见方铭的时候,往往要等上半个时辰,即便方大老爷无客也是如此,双方地位差的太远,没什么礼数要讲,至于杨家妹子做小的事,那是方大老爷赏脸,别真以为自家是亲戚。

    不过这次求见,杨守文却立刻被喊了进来,客厅里几根蜡烛点燃,颇为明亮,方铭正端坐在太师椅那边闭目沉思,外面仆役通传了之后放杨守文进来,这方铭依旧没有睁眼的意思,倒是杨守文轻手轻脚的凑过来。

    正在这时候,却从宅内某处传来了哭闹声,还有什么被摔打,尽管隐隐约约,却在这安静夜间听得清楚。

    杨守文低头站着,神色如常,只做什么都听不见,心里却在计较,那方炎这名字是因为命中缺火才起的,但这人却是个虚火旺盛的,嗜好不光在女人身上,据说还喜欢玩清秀小倌,这方炎的婆娘又是上一位刑房管年的闺女,脾气很大,为这个事打闹不停。

    这喧闹声让太师椅内的方铭端不住了,他那好似富家翁般的胖圆脸庞阴沉了下来,没好气的冷哼了声,睁开眼看着方铭说道:你看你做的好事,事先把胸脯拍的山响,还安排什么里应外合,还什么插翅虎,在边关也横行的,就全被两个半大小子灭了,还让他们太太平平回来了,栾千户可是带着银子来的,又带着银子走的,你让老夫这脸面摆在何处!

    壮班副头杨守文腰弯的更低,谄媚着解释说道:方爷,栾千户也是想捡个便宜,这批货他最多也就出八百两银子,可这俩小子带回来的银子远不止八百两,守文我安排人去搜过那插翅虎的贼窝,藏着的东西被人挖了,说不准就是那俩小子干的,方爷您想,插翅虎做了这些案子,手里存着的恐怕不是个小数啊!

    方铭眼睛眯了下,却没有继续说话,杨守文又是说道:您老也听到消息了,这小子在郑家集做成了几笔好生意,赚了十倍十几倍,这一来一回,手里可不止八百两。

    看着方铭略有倾听的态度,杨守文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伙都猜,他们从郑家集回来,十有**是把达川号藏的银子挖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明是有王法的
    郑家这么多年了,众人对他的家底大概有个估计,或者自以为有个估计,可达川号和河边新村崛起太快,产业链的玩法旁人又看不太懂,对秦川和朱达手中财富的估量就很离谱。

    他家生意这么兴旺,旁人自然不会朝着少的方向估量,总觉得金山银海也聚敛出来了,而且交相议论,只会越来越夸大。

    而郑家藏在井中的财富真是没有人能想到,观察到朱达商队那深深的车辙之后,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

    这年头富贵人等都有窖藏金银的习惯,达川号想必也是如此,这侥幸从大难逃出来的小子为什么还要回郑家集那破碎荒废的地方做生意,不就是要把这个挖出来吗?有因有果,整个的逻辑是自洽的,由不得旁人不信。

    所以当杨守文说起这个,方铭故作矜持的态度全然不见,只是死盯着杨守文,肃声问道:这话可能作准?

    方爷,几个眼力好的都赌咒发誓,那大车车轮压出来的印子绝对是带着金银的,不然没道理货物那么少,印子那么深。

    方铭眼睛又是眯了下,却沉默下来,杨守文察言观色的问道:方爷,现在城内城外拿刀的还能聚齐五十多人,狱里的亡命也能点出来十七八号,不如

    不如什么?在城外做一票,你不是说插翅虎那十几号顶得上咱们县里这过百吗?还不是被那二十几个杀了个光,且不说你打不过,就算打得过,这么大的杀伐你以为衙门里都是瞎子,太尊不管,老周也会闹腾。方铭没好气的打断了这个提议。

    是守文脑子不好,方爷莫怪。杨守文连忙告罪,他也知道这提议不靠谱,只是这等交谈,需要他先起个头。

    县里是有王法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何况文吏差役的第二号人物户房经承周大老爷和方铭一直不对付,两家斗了快二十年,这么大一把柄要是摆出来,肯定会被揪着不放的。

    方铭用手指敲击桌面,沉思了片刻说道:你安排过去那个周二没回来吧?

    肯定是死在半路上了,这个没用的孬货,就算没死在半路,回来我也得劈了他!杨守文恨恨说道。

    那周二我也见过,是个本份经营的良民,怎么就能被人无故杀死,尸首无存,大明可是有王法律条的,只要有人去衙门告状,太尊老爷不会不理,一定会按照王法法办,杀人偿命,抄没家产,这都是理所当然。方铭拉长声音说了几句,然后盯着杨守文说道:你明白了吗?

    杨守文连忙点头说道:守文明白,还是方爷有本事,几句话就把这难题说明白了,只不过

    方铭没想到还有质疑,眉头一挑,看着杨守文哦了一声,杨守文连忙干笑着凑上去说道:方爷,不是说这小子背后有那秦秀才,有些城内的手段不方便用吗?怎么现在可以使了?还有,要是这么做起来,要分的人恐怕就多了,周爷,不,周四那边,还有县尊那边

    蠢材!乡试已经考完了,要是那秦秀才考中,报捷的快马早就来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还怕个什么,那秦秀才一直不务正业,这次恐怕名落孙山,只怕都没脸回来了,就算回来,一个秀才算得什么,至于分润的,既然城外吞不下去,那只能在城内料理了,这笔钱应当不少,不是咱们自己能吃得下的,左右规矩还在,大份落下来就好。方铭没好气的训斥说道。

    杨守文连连点头,所谓规矩就是说案子的分润,谁来发起谁就会决定分配,何况苦主首告的会是那车把式的家人,自然会主导着赔过去。

    要是那周二活着回来了,你得料理干净!

    方爷放心,那周二怎么着也是死了,绝不会有岔子。

    补充两句,方铭点点头,该说都已经说定,杨守文就要知趣的告退了,还没等他开口,方铭咳嗽了声说道:那秦家的闺女记得送到这边来,这等读书人家的闺女,是兴旺子嗣的,给方炎做小正合适。

    只怕要你自己上阵,杨守文心里念叨,方铭说到这里却焦躁起来,对杨守文说道:你找个空子,把那两个兔子都弄到城外料理了,咱们怀仁县是个淳朴传家的地方,怎么就闹出来这么多歪风邪气!

    这是说自家儿子的丑事了,杨守文不敢多说,只是点头答应下来。

    等从方铭所在的书房告辞,杨守文出门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他也知道这是一注大财,奈何凭着自己吞不下来,而且他这副班头升正班头还指望着方铭,现在必须得巴结好了。

    等你死了,你家的家业守不住,到时候老子连本带利的都拿回来!杨守文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恶骂。

    一出方铭家的门,却看到门前除了自己伴当之外,还有一名壮班出身的差役在等候,这位在壮班是个小头目,官面上没什么衔头,只不过这位和自己不对付,是户房经承周思武的关系。

    这差役看到他出来,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千,故作神秘的说道:周大老爷说知道那小子要回来了。

    就这么句话没有下文,杨守文却心里明白,那就是说遇事该分的不要装糊涂,他干笑着回了句:周大老爷放心就好,我杨守文绝不是坑自家人的。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点头,杨守文忍不住心头火起,粗声说道:周爷是周爷,你是你,别飘了!

    对方也不怎么理会,杨守文哼了声扭头就走,拐过街角后才对跟上来的伴当气愤说道:咱们壮班就是个筛子,你们信不信,现在全城都知道那小子回了,明早还不知道会闹腾到什么样子。

    第二日一早起来,见面客套的时候都说句越来越冷了,不过朱达他们这商队准备的很快,从车把式到雇工们都是归心似箭,每个人忙活得都是热火朝天。

    大车套上牲口,货物重新装车捆绑,各自将刀枪什么的装备上,一切准备停当,大家兴高采烈的出门,等着城门开启。

    按说他们出院子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县城边上的大车店和外面不同,往往不是那么早起早睡,在这样的区域,大伙多少放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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