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特别白
除了这些之外,就是夜间出来活动的不法之徒了,但此等人数量不多,怀仁县城内太小,没那么多值得下手的目标,何况他们讲究个不照面,远远的就算看到了朱达和周青云,也不会好奇的张望,只会避开。
就这么摸黑了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就来到了一处宅院外,这边和漆黑一片的贫苦百姓住处不同,门外即便没有灯火悬挂,隔着院墙也能看到里面有灯火闪动,能点得起灯火的人家都是不差的。
到了这个时候,朱达和周青云已经很适应夜间的黑暗了,他们贴着宅院的院墙站着,四下张望。
就是这里,四处都对,我们进去。朱达低声说了句,区区县城没什么太离谱的宅院,穷人家的住处都差不多,富贵人家的也是差不多,在这伸手看不清五指的夜里定位,就得从周围的建筑甚至街道宽窄等等特征来确定,朱达和周青云这方面的技能都很熟练,也经过许多次的实践。
朱达十指互扣,双臂下垂向前,周青云单脚踩着朱达的双手,踩上之后,朱达向上一送,周青云借着这股力一蹬腿,双手攀上了墙头,稍一发力就坐了上去
坐上墙头之后,周青云双腿夹住,弯腰垂臂,朱达轻跳了两次,两人握住了手,一人发力上提,一人用力蹦跳,朱达也上了墙头,上墙之后,两个人都是上身趴在墙头上,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出不对。
朱达从怀中摸出块石头丢了下去,一声轻响后安静片刻,两个人从墙头跳下,都没有抽刀,只是将短刀和匕首翻手拿在手中。
这等朝向规制都平常的宅院,内部构造对朱达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仆役住在何处,若有值夜的人在何处,主家又在何处,这些都有一定之规,不会有什么异常。
走过两处屋子,能清楚听到屋内传出的鼾声,轻手轻脚的避过,再进一个院子,这就是主家所在的住处了,院子内的隔墙都是矮墙,朱达和周青云很容易就是翻了过去。
时候的确不早了,内院也是漆黑一片,屋内同样有鼾声传出,朱达用手在周青云的身上敲了两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屋门前,掏出匕首插进了门缝里,从下到上的轻轻滑动,而周青云则是抽出了刀,就在朱达身后一步的距离。
当碰到门闩后,朱达把匕首向上挑了挑,门闩活动,看来是架上去的,朱达用匕首短刃别住门闩,缓慢的向上发力,同时另一只手在向前推门,而身后的周青云则是弓腰跨步,随时准备前冲。
门闩被一点点挑起,很快就被从卡扣上挑下,门闩都是木棍木方,落地肯定会有动静,只是朱达最后挑离卡扣的时候猛地发力,那门闩向上跳了下,门推开时候,门板撞倒门闩发出声响,并把门闩向内撞去。
本来两个人动作都很小心缓慢,门闩一被挑开,朱达和周青云立刻加速,门猛地被推开,门闩重重落地一声响,可与此同时,朱达和周青云已经进了堂屋,进入之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冲向右侧的房间,那边只有棉帘子隔断。
安静夜里的声响很刺耳,但人熟睡后很难有太快的反应,尤其又是在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家中,当朱达和周青云掀开帘子冲进卧房的时候,这卧房里的人才刚反应过来,或者说刚刚醒来。
对于适应黑暗的朱达和周青云来说,他们很快就看清了炕上的两个人,可炕上躺着的两个人还有些懵懂的起身,甚至都没来得及出声,朱达和周青云没给他们惊叫的机会,刀背刀鞘直接把人砸昏了过去。
朱达直接将屋中的被面用刀切下来拧成绳索把两个被打昏的人捆上,周青云则是去把屋门重新关上,并架起门闩,然后回来点燃了灯火,并把灯火放在了窗边,灯火离火炕远些虽然很暗,却不会把人的影子映在窗上,何况这样的拷问,有点亮光就足够。
准备停当之后,随手取了桌上的一碗凉水,就那么泼在了男人的脸上,虽说是个刺激却没有立刻醒过来,几耳光扇下去之后,这男人总算醒过来了,开始还有点懵懂,随后迷糊的神情就变成了惊恐,想喊也喊不出来,一团破布被按在嘴上。
杨班头,不要喊,喊了就没命了,听懂了你就点点头。朱达压低声音威胁道。
看着杨守文拼命的点头,朱达伸手扯开了他嘴上的破布,杨守文喘息几口,颤抖着声音问道:到底是那一路的好汉,兄弟是县衙壮班的班头,要要银子尽管拿去,要办什么事,杨某也会尽心,咱们一切好说,今夜之后,杨某就当什么都没有过
这番话倒是给自己留了足够的余度,朱达用匕首拍了拍杨守文的脸,笑着说道:都喊你班头了,当然知道你是官面上的人,我问你,这里里外外对朱达那伙人的手段,可不是你一个副班头能操办的,谁指使你的?
听到这个问题,杨守文的五官有瞬时的扭曲,表情变得狰狞,但迅速又变成了惊恐,在这个当口,猜到来历又能怎么样,只是在他开口前,朱达又是冷着说了句:开口前仔细想想,等下还要单独问你婆娘,要是对不上口径,你知道下场的。
说话间,朱达用匕首在杨守文脸颊上轻轻划过,一道血口渗出血来,很多人做事都会和老婆讲,心里话总要有个诉说的地方,而且女人不出外门也不用担心消息泄露,所以这是个印证的手段。
这伤口疼倒是不疼,但带来的恐惧却让杨守文的脸色瞬时惨白,他盯着两个蒙面人露出的眼睛,若是细心的话能看出这是年轻人,可杨守文根本顾不上这个,只是停顿瞬间就说道:是方铭,是吏房经承方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杀人放火
朱达听过方铭,不是来到怀仁县才知道,在郑家集的时候,县城的英雄谱不是没人谈论,这位方大爷够这个资格。
杨守文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多少有几分期盼,希望这等白两道的大人物能震慑这两位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可这两位的眼神漠然,没有丝毫波动。
难道是外来的?想到这个的杨守文没有丝毫轻松,反倒更加恐惧,这等穿州过府的亡命徒做事可也没有一点顾忌,他们在本地没有牵扯瓜葛,当然肆无忌惮。
二位爷,是不是朱达雇你们来的,二位爷不用答话,你们可知道那朱达手里有多少钱,足足一万多两,他们当年在郑家集做得好大生意,这次就是把银子挖回来了,小的不该起了贪心,可二位爷想想,这是多大一笔银子,二位爷可以对那朱达动手
越说声音越大,朱达抓起一团破布塞到他嘴里,对旁边的周青云说道:我去问问他婆娘。
周青云点点头,杨守文浑身都是僵住,尽管被捆绑的牢靠,但他还是能活动身体,真正让他僵住的是恐惧,他注意到这两个蒙面人的眼神,杨守文对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衙门里的刽子手上法场行刑时候就是这般,他们看着死囚的眼神就和这两个年轻人看着自己一样。
我太冤了,我不就是想上进,黄班头的靠山已经败落了,老刘那边又有户房老周做靠山,再说了,你一个死了长辈的外来小辈,有这么多钱不就是猪羊吗?我打打主意借此上进有什么不对,这还不没做成吗?杨守文越想越是激动,越想越是恐惧,他只想开口辩解两句,要不然
杨守文的婆娘被拖到堂屋里面,能听到短促的哭喊和问答,还有一句说出就刹住的尖叫,还有一声闷响,这声音杨守文听过些次,利刃切割皮肉的动静。
只看到那蒙面人掀开棉帘子,看了看正在挣扎的他,对另一人做了个砍的手势,杨守文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想要挣扎,可看守他的那蒙面人死死的按着他,用匕首猛地刺向他的胸口,其他各处三班都做这弱肉强食的勾当,凭什么我杨守文的意识到此为止。
朱达从堂屋将妇人的尸体拖进来,重新丢到炕上,周青云用匕首将两人的捆绑割开。
我先去把油找出来。朱达低声说道。
家用的灯油往往就在堂屋角落放置,取用方便,要找出来也容易,朱达很快就是拿到,直接泼洒在杨家的炕上。
外面要烧吗?周青云闷声问了句,看到朱达点头,周青云从炕上撕下些布条,绑在拆开的椅子腿上,也在油里滚了滚。
朱达做完这一切之后,随手把窗台处的灯火丢在了炕上,被浇上油的被褥很容易燃烧,立刻起火,周青云把临时做成的火把凑在火上引燃,和朱达一起出了屋子。
大同是北地边镇,每家都有储藏柴草的习惯,越是体面人家就存的越多,这杨家也是柴火和煤块都不少,堆在墙边,周青云动作麻利的用木柴搭了个窝子,把火把丢在了里面,不用多久,木柴会烧起来,煤块也会跟着燃烧。
城内夜晚倒是没有风,这对于放火来说更合适,因为火势在一开始的时候不会太大,等烧起来被人发现的时候就晚了。
两个人做完这一切,还特意听了听前院的鼾声,没什么变化,应该是没被惊醒,两个人顺着原路翻墙出了院子,出去后没有说话,只是沿着墙根快走,拐出两个街口才慢了下来,回头看看,那边隐约能看到火光了。
火烧起来,能逃出去几个?周青云突然问道。
朱达沉默的向前走了两步,没有回头,继续前行说道:估计一个也逃不出来,等被发觉的时候,所有屋子都该烧起来了。
杨家两个人该死,可其他人不是,要灭满门吗?
对这个问题,朱达没有说话,又是向前走,周青云以为没有回答的时候,朱达开口说道:我们要自保,就要杀人,被杀那人的家人会不会和我们一样去报仇,为了自保,一了百了
两人又是沉默走了会,朱达又开口说道:做了就不要去想,袁师傅说过多少次,如果总是念着,会落下心病,到时候人就废了,再说了,今晚还没杀完,我们还要去方家。
在城池之内的豪强人物比起城外的来,总是松懈自大,他们被这城墙保护,总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对很多危险根本没有防备,比起他们来,郑家集和外面村寨各处则不同,在那些地方,要小心注意的事有很多。
当然,有城池保护的确会安全很多,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包括很多武技高强的人物,高耸的城墙,巡逻的壮班团练,这些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他们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总得想到风险,在城外可以跑,荒郊野外,山岭连绵,地方广大,跑出去藏起来无处可追,可在这城内,任你有天大本领,城门一关,聚起人手来搜捕,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对于文吏差役的头目来说,他们鱼肉百姓已经习惯了,以为自己是虎狼,以为自己天生就有力量,天生就比别人强,把弱肉强食,巧取豪夺当成理所当然的规矩,把官府和王法的力量当成自己的力量,觉得平民百姓,无依无靠的各色人等就得任其宰割,觉得自己敢下手的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不会有反抗,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说起来也没有错,大明天下的各色人等对官府王法都有天然的畏惧,没有人愿意去对抗和官府相关的力量,都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对于文吏和差役来说,这才是他们的日常,这才是他们的天理。
可凡事总有例外,大伙都在棋盘上下棋,以为万事都只能按照棋盘上的规矩来做,朱达直接掀翻了这棋盘,既然你们是要涸泽而渔,那就鱼死网破,何况靠着他们这些年的技能,网破了也不会让人知道鱼在那里。
他们不知道方铭住在何处,但想要打听也容易,悄悄的跟在更夫后面,顺手制住了一个落在队尾的民壮,逼问两句得到答案,把人打昏了塞在街角,然后直接就过去。
出人意料又是意料之中的是,方铭的住处和朱达买的那宅院距离不远,就是隔着一条街的样子。
方家所在的区域比起杨家来就要明亮不少,门前挂着灯笼,还有门子值守,不过前门处如此,两侧就没那么明亮照人了,寻一处相对昏暗无人的方位,朱达和周青云彼此支撑借力,很容易就是翻了进去。
两人刚一落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但几乎是落地的同时,院子里就有狗狂吠起来,方家到底是传承几代的县内豪族,宅院规制要比杨守文家里大好多,不过这没什么复杂的,除非方家有外宅或者住宿别家,不然什么身份的人住在何处,这都是有固定的规矩,不会有任何例外,虽说是身为贱役的吏目一等,可总是会按照士绅的礼数规矩来做。
不用管狗,找到方铭。朱达低声说了句,他习惯在这样的行动中说两句排解,倒不是说周青云需要他来指点,两个人早就有默契了。
尽管院子内有些骚动,但朱达和周青云两人依旧只拿出了匕首,并没有加快脚步,只是沿着墙根向前行进。
路过二进耳房的时候,朱达和周青云停了片刻,因为在这里有人在值夜,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夜里不是所有人都睡下,有专门的人整夜盯着。
狗怎么还叫?
是不是朱家那边折腾个没完,把狗惊动了?
没道理这个时候又叫起来!
院子里已经有人这么低声议论,有仆役起来开始巡视,但没人想到有人潜入进来,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个。
可朱达和周青云还是越行进越慢,倒不是地形复杂,而是因为狗不停的狂叫,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在县城内的宅院再大也大不到那里去,每个起来的人都带着灯火行走,不然看不清,可这样暴露的危险也大大增加。
朱达和周青云对视了眼,接下来是继续潜入还是硬闯,暴露出来怎么应对,这都是追到眼前的事了。
正在这时候,却听到院子外面有急促的锣声和梆子声响起,这声音来的突然,院子里安静了下,只有狗还在继续吠叫。
走水了?是东边!院子里又有不少人被惊动。
这是更夫敲响的水锣,实际上就是城内的火警,房屋大多是土木建筑,木材用的尤其多,更不要说北方人家储存柴草,一旦闹起火灾就是大事,要是蔓延开来烧到别家更是大麻烦,所以夜晚示警,城内民壮和各处都会赶去救火。
朱达和周青云知道何处起火,就是杨守文家,他们放的火烧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藏不住就冲
方家宅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城内起火吸引过去,朱达并没有感觉到侥幸,也不会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这让他们变得更危险了。
城内起火不是一家的事,也不是起火这一家邻居的事,如果起火后很快被扑灭了还好,火势一旦大起来,整个城池都会戒备,尤其北方这等缺水的地方,因为火势蔓延很可能焚毁全城,每一家都有被波及的可能,所以要严加防备。
方家自然不会例外,起来的人越来越多,院子里越来越亮堂,朱达和周青云已经有些藏不住了,他们俩不断的变换位置躲藏在阴影之中,但他们很清楚的认识到,被发现就是早晚的事,这个早晚不是一说一早一晚,恐怕就在这半个时辰之内。
朱达接到了周青云的信号,是不是撤走,朱达没有立刻回应,杨守文被杀的事很容易就能想出来龙去脉,虽说没有人证物证,可心证就足够了,到时候相应的人会严加戒备,更会有种种手段,到那个时候,一切才会变得真正艰难。
把大伙都喊起来,把走水的家什预备好!一名管事模样的吆喝说道,下面轰然答应,这方家露面的男丁仆役就有十几人,管事说话的时候随意扫视,差点就看到朱达和周青云他们。
这等门第使唤人手众多,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即便不干净也未必能藏多久,毕竟只是个县城内的院子。
方铭应该在院子的正房里,这个年纪就算有小老婆也未必睡得动,就算他在小老婆那边,我们也来得及找到他。朱达突然出声说道。
隐藏时候尽量用手势表达,突然间出声说话很容易暴露,周青云被朱达这举动弄得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要硬闯进去?
他今晚一定要死!朱达说得斩钉截铁,周青云点了点头。
说完这句话,两人默契的站了起来,都是抽刀出鞘,一手持刀,一手拿着匕首,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很多人立刻就发现了,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吓得大叫,少数人则是呆立不动,他们被吓住了。
深夜时分,沉睡之后被惊醒,很多人还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状态,就这么闹哄哄的在院子里,谁能想到那边会藏着两个人,还是一身黑衣的人,多数人都注意不到他们手里的兵器,而是想着是不是见鬼了。
等反应过来是人的时候,朱达和周青云已经冲向了内院,起火之后内院的门已经打开,这是为了防着一旦有事锁上的门是障碍,没想到却给朱达和周青云行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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