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女尊]蒹葭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司晨客
他们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很僵。
祭宫的人日夜监视,阿桑没办法离开,但她从此不允许南离再靠近她。有的时候南离趁她睡着悄悄靠近她,她会毫无预兆地惊醒过来,一脸警惕地盯住他看。
南离束手无策。他站在屋外苦苦哀求她回心转意,从月上柳梢头直站到身上衣服被清晨的露水打湿,他隔着门跟她细细讲述身为大祭司的无奈和苦衷,一直讲到喉咙沙哑一时词穷……
最终阿桑只是疲倦地挥手,要南离走,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不确定:“你走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
整个祭宫如临大敌。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大祭司面临着一场审判。这场审判的结果有可能关乎他们的生死。
等到隆冬时节例行的稷下川九祭司集会的时候,南离已经完全掌控了祭宫,对一切大小事务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但是他的气色却变得很憔悴,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祭宫的神官们偷偷向赢牧诗求援,赢牧诗听了事情原委后却笑了:“想不到阿桑对南离有这么大的影响。不过你们不必担心。既是阿桑嫌南离用刑过甚,南离急于挽回她,又怎敢再动你们一根指头?”
众神官恍悟。细想起这些时日,尽管大祭司大人的脸色差得不能再差,但他们却极少受到责罚。
“那万一……万一……”他们惶恐地追问以后的事,想知道如果阿桑终于决定和大祭司一刀两断的话,大祭司在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拿他们的性命撒气。
赢牧诗笑得不以为然:“天底下的事情哪能由着她,说断就断?她若不要大祭司,哪个男人还敢跟她?姜寨又怎会因为她的一时意气同咱们祭宫拼个鱼死网破?便是她被外面哪个野小子迷昏了头,姜姬大人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赢牧诗为照顾南离的面子,许多事情不好讲得太透彻。南离如今是大祭司,又因为美貌和才干,拥有一大帮狂热的信徒,他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虽说稷下川的男女之事讲究一个你既无心我便休,聚散离合如喝水吃饭般寻常,可是凡事都漫不过一个理字。南离从知人事开始,只跟阿桑好过,又替她医病,为她四处奔走不畏辛劳,不顾生死……到了这份上,除非南离犯下罄竹难书的重大过错,阿桑断没有主动厌弃南离的道理。便纵是她移情别恋了,也不敢离开南离,否则会被直接打成忘恩负义的人,被人用吐沫星子淹死。
“无论男人或者女人,都不能太受宠。一旦太受宠,就容易得意忘形,变得矫情了。”赢牧诗很不屑地说,“住在我们祭宫里,享受着我祭宫的锦衣玉食,还敢同大祭司闹不痛快,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是……如果是阿桑大人的话,她这些天一直拒绝享受我们祭宫的衣食啊。便是住在祭宫,也是我们跪下来求她不要离开的……”一个神官弱弱地说。
“一派胡言!那她这些日子吃什么?”赢牧诗并不相信。
于是那神官便引了赢牧诗去看。赢牧诗惊讶地发现,阿桑站在一处高台之上,张开双臂,自有不畏严寒的云雀欢快地展翅而来,为她衔来红灿灿的冰果。
那一瞬间赢牧诗沮丧无比。她没有亲眼见识过阿桑在昊天九问之中呈现出来的近似神迹,然而遥遥望着高台之上从云雀手中接过冰果的阿桑,她终于明白了南离会选择阿桑的原因。
——相传之中受到昊天神眷顾之人,才拥有和鸟兽交流的能力。越是从小接受祭宫教育的人,越会对这种能力艳羡不已。
赢牧诗几乎已经可以想见,南离在发现阿桑拥有这种能力的时候,内心感受到的震撼。显然,她赢牧诗也是稷下川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但是她甚至没办法比南离更加优秀,可是在阿桑身上,却拥有着不可限量的可能。
如果阿桑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的话,这种震撼之情会自然而然转化为崇拜。可她却是一个和南离年纪相仿的少女,长相又集合了她父母姜姬和燕明君两个美人的优点,南离的沦陷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输了。”赢牧诗彻底死心。她本来是打算上前跟阿桑寒暄几句的,如今看到这一幕之后,却完全失去了兴趣,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在赢牧诗心悦诚服地离去的同时,祭宫之中却有另外一位祭司,主动向阿桑打招呼。
他便是稷下川四君之一的莫问君。论年龄,莫问甚至还要比南离大上几岁,却一直痴迷于钻研手工技艺,善木工、陶艺、铸铜等多项技能。他痴迷手工技艺甚至到了被妻主指责不务正业而婚姻失败的地步。
也正因为长期淡漠世事的缘故,莫问比起祭宫的其他几位祭司们,就略微显得有些不通人情世故。这等微妙的时刻,也只有他会单凭着心中好恶,上前同阿桑说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南离竟舍得虐待你,饭不给吃饱吗?”莫问看见阿桑大口大口地啃着冰果,不由得惊讶地问道。
第5章 厌弃或驯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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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桑听见人说话,慌忙回头看,见是莫问,甚觉尴尬,脸上微微泛红。
其实公允来说,莫问君的姿容在稷下川四君之中,决计不能算出众。他没有南离的俊逸优雅,没有子羽的英气逼人,也没有青叶的秀美灵动,但他无疑是最平易近人的。稷下川四君当中,就属他最接地气,附近村寨里的人家中要盖房子什么的,往往都会请了他去帮手。莫问也从不推辞,乐呵呵地跑前跑后,原本颇为周正的脸被晒得黑黄,他也从不介意。
阿桑对莫问印象深刻。大半年前,她从小居住的茅草屋曾被两棵粗壮的大树压塌,是莫问从容指挥调度,用了撬棒的巧力,才将大树移开的。子羽也曾经在无意间告诉过她,莫问的烧陶技巧是稷下川一绝。
此刻被莫问面上带笑、一脸关切地望着,阿桑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想将那吃到一半的冰果藏到裙子背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三口两口连核一起吃掉,然后用裙子擦了擦手。
“啊,是你啊?”她眼睛里全是欢喜,“你的撬棒怎么没带来?”她还记着大半年前发生的事情。
却又认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你变白了。原来你生得这般好看。”
莫问被她那双含了水光的眼睛看着,心中不由得一动,一种久违了的情愫暗暗滋生,忙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应:“冬日阳光不及夏日暴烈,故而白了些。”
莫问面上虽是淡然,但心中着实喜悦:早知道阿桑身边的南离、青叶都是稷下川罕见的美人,季秀的名声虽然差些,却也是艳名远播。阿桑常和这些人在一处,眼光自然不俗。她竟会称赞自己好看,这是莫问再料不到的。
更何况,莫问作为祭宫的九祭司之一,曾经亲眼目睹了阿桑在昊天九问之中令人瞠目结舌的表现,对于这位能够轻易同鸟兽沟通的姑娘,难免有些另眼相看的意味。如今她这么夸他,目光之中一片坦然,莫问要如何才能不欢喜?
莫问年少之时婚姻遭逢巨变,曾同他山盟海誓的妻主一夕变脸,以不务正业之名将他谴返回家。从此他便对女子心灰意冷,不顾他人苦劝,于青春大好的年纪黯然归隐,平日里一门心思致力于个人爱好。然而,此时经阿桑这么一夸奖,他却突然觉得,或许也该偶尔关注一下个人仪容了。
因两人都很是钦佩对方,闲聊的气氛极为融洽。阿桑自然不会主动把跟南离冷战的事情讲给莫问听,于是两个人一直在讨论手工活。这无疑是搔到了莫问的痒处,说着说着,他不由得两眼放光,应承道:“陶艺又有什么难的。下次你若有闲暇,大可以去我家寻我。我教你制陶!”
阿桑的眼睛便也亮了起来。然而等到她问能不能带季秀一起去的时候,莫问犹豫再三,还是规劝道:“这话本不该我说。可是……你和那个季秀,多少还是疏远些吧。外面的人最喜欢造谣,很多话被他们传得很难听……倘若南离听说了,该有多伤心……”
他这番话本非有意,却将阿桑对南离的不满通通勾了出来。阿桑并不是什么胸有城府的人物,当下再也按捺不住,说道:“他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堂堂大祭司,难道连谣言都分不出来?与其说伤心,倒不如说生性善妒。前几日,有个神官见红梅花开得好,折了一枝送我,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打那以后,我便再没有看见过那人。”
莫问吓了一大跳:“难道说……”
他来祭宫参加集会,隐隐绰绰也听说了有关南离用刑过甚的传闻,当下就想起一个可能性。“不至于吧。大祭司的性情最是温和不过,怎么会?”
阿桑苦笑着摇头。
“我们都被他外表给蒙骗了。我曾亲眼看见他对祭宫中人用刑,再不会错。早知如此,我……”她一脸苦恼,终于没有再说下去。明明她是拥有主动权的那方,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目光迷茫,衣履单薄,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便是莫问这般生性木讷的老实人,看她这副样子,也不由得生出些想呵护的**。
这一幕实在令莫问太过震撼,故而在向南离述职之后,他便随口说了。南离闻言轻轻一叹,目光竟有些凄然:“如今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相信我了。莫问哥哥,你该清楚祭宫里那些人,何等的欺软怕硬,若我不拿出雷霆手段,岂不被他们反欺负了去?如今祭宫之中人心已归顺于我,我又何曾再重罚过他们了?”
莫问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
莫问比南离大了足足七八岁。南离小时候被姜妧看中,抱来祭宫的时候,不过是四五岁的幼童。从那时候开始,莫问便习惯于照顾他。南离也乖巧,整日里莫问哥哥长、莫问哥哥短,说个不停,颇招人疼。只是这样的岁月,随着南离的逐渐长成,成为四君之首,光芒盖过了其他人,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莫问再想不到,贵为大祭司的南离竟会在此时重新唤他一声哥哥,当下许多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可是……可是她说那个替她折红梅花的神官……”莫问语无伦次地说道。
南离眼睛里寒光一闪。但等他抬头看着莫问的时候,目光中却是一片恳切:“莫问哥哥,阿桑懵懂不知事,可你总要替我想想。一个年轻男子,无缘无故给年轻女子送花,这里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咱们都清清楚楚。那个神官,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色迷心窍,仗着眉目比别人生得好些,就想乘虚而入,跟我抢女人。我……我若让他得逞,岂不是把咱们祭司的脸给丢光了?”
莫问被南离这番话说得连连点头,便又听他说道:“虽是如此,但我知道阿桑生性仁慈,故而还是对那人网开一面,只将他驱逐出祭宫罢了。莫问哥哥,你来评评这个理,难道我做错了吗?”
其实犯了错被驱逐出祭宫的神官遭遇极惨,将终生遭到稷下川虔诚民众的唾弃。但是莫问被南离几声哥哥叫得心里头热乎乎的,连连点头,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到这层。更何况,莫问本人也是出自祭宫,对祭宫各种排除异己的手段心知肚明,耳濡目染之下,便是想到那神官此后可能的悲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莫问不由得说道,他望着南离日益消瘦的面容和下眼睑处浓重的青色影子,却又反过来怜惜南离起来,“南离,你也要看开些。世间女子多半如此,情到浓时山盟海誓,百般赌咒了说要对你好。一朝情淡,就开始对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百般指责,从前发的誓言全都忘了。”
莫问生性木讷,本不善安慰人。他这一番话完全是因他自己的亲身遭遇而发的感慨,却不料南离听在心头,五味杂陈。南离几乎是立即想到,莫问新婚之初,他那妻主也曾对他无限宠爱,甜言蜜语,一转眼却弃若敝履。可阿桑呢?南离和阿桑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南离在刻意迁就忍让,便是两个人最甜蜜的时候,阿桑也没有说过什么动听的情话给南离听。
一时之间,南离神色变幻,心中如刀割一般难受,又觉得莫名委屈。正在这时,忽然听见莫问道:“既是如此,等我再跟她闲聊时,一定要把真相和你的苦心告诉她,不教你受这个委屈……”
“莫问哥哥!”南离眉头一挑,立即开口说道,“莫问哥哥诸事繁忙,何必去理阿桑?她懵懂不知事,一向是小孩子脾气,天真烂漫,若是冲撞了莫问哥哥,反而不美。”
莫问笑着摇头:“怎么会呢?她一派赤子之心,颇讨人喜欢。我和她聊天也很是投契。更何况,她在这祭宫之中,人生地不熟,又在和你闹别扭,想来很是孤单,我正好去开导开导她。”
“莫问哥哥,不必麻烦了!”南离心中发急,面上却一派雍容,“实不相瞒,我初为大祭司,祭宫许多事刚刚上手,还需莫问哥哥从旁襄助,多多分担……”
南离这般好说歹说,分派了一大堆活,这才将莫问给打发出了祭宫。然而等到他遥遥望着高台之上阿桑茕茕孑立的孤单身影,沮丧委屈之余,却又忍不住心疼。斟酌再三,他便从旁边的稷下学宫中召来了好友子羽君。子羽这些日子因家里逼婚过甚,不堪受扰,故而借口专注学业,每日里在稷下学宫起居。南离便跟他商量,要他闲暇时候常来祭宫逛逛,陪阿桑说说话。
子羽的反应却比南离预期中要大了许多。子羽闻言身子一震,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水晶盏给打碎了。
“为什么是我?我可不想见她!”子羽一脸别扭地说道,“莫问哥哥和她颇为投契,你何不将他那些杂活另委派给了其他人,要莫问哥哥陪陪她?”
子羽是南离的挚友,两人从小到大无话不谈,故而南离才敢放心将心中的盘算都告诉他。“其实我是故意的。”南离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想让阿桑多见莫问哥哥,这才给他分派了那些活。”
“为什么?”子羽瞪圆了眼睛。
“因为……”南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因为我怀疑,莫问哥哥喜欢阿桑。”
“什么?”子羽震惊了,“你在做梦吧?”
“你年纪小,又晚熟,大概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南离道,“可是我记得清清楚楚,莫问哥哥跟他妻主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提起阿桑的时候,我总会想到那时候的事情。我……我不能冒险。”
“你有病吧?”子羽毫不留情地瞪着眼睛质疑道,“你就这么放心我?你该不会事后反悔,在背后狠狠捅我一刀吧?”
“你不会的。”南离很肯定地说道,“你眼高于顶,整个稷下川就没有你能看得上的姑娘,故而才躲避逼婚躲到稷下学宫来。还有你一直很讨厌阿桑,她也不喜欢你,你打她手心的事情,她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到现在呢。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晚熟,根本就不知道喜欢女人是怎么的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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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小看我!”子羽睁圆了眼睛,涨红了脸。
“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休想!”子羽恶狠狠地说道。
第6章 厌弃或驯服(三)
子羽对南离的威逼利诱软硬不吃。他打定了主意,不再跟阿桑多打交道。
可是阿桑整日在祭宫中游荡,他住在祭宫旁的稷下学宫校舍,正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终于有一天狭路相逢。
而且这狭路相逢的时机是这么的尴尬,偏偏是子羽在祭宫的冷泉中沐浴的时候。
子羽体魄强健,一向有晨跑和晨浴的习惯,祭坛斜对面的冷泉是便是他的沐浴之所。这日他结束了晨跑,满头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汗珠,他图畅快,仗着身体好,直接脱了衣裳跳入冷泉。
阳光照耀下,子羽的肌肤有着牛奶一般的质地,又如同抹了油一般闪闪发亮。他宽肩窄腰,双腿矫健修长,从上到下,线条流畅有力,无一处不美。
显然子羽也很清楚他身体的健美动人,并颇有几分自我陶醉。他洗浴的时候,手撩起水花,顺着身体倾泻而下,伴随着那阵舒适的清凉惬意,子羽忍不住哼起了稷下川男女对歌之时常哼的小调。
便是这小调误了事。子羽哼着哼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压抑至极的偷笑声。他耳聪目明,当下不动声色,循声望去,一眼发现了藏在山石后头捂住嘴偷笑的阿桑。
阿桑肩膀耸动,显然忍笑忍得很辛苦。她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偷笑出声的。她笑着笑着,突然发现歌声停了,抬眼看时,和子羽充满了震惊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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