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国

    碧水抬头，见琅席，一愣。转而见君芜，她猛然点头，一脸义然道：“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琅席：“……”

    因洛神府在远郊，路途遥远，碧水请了半天的假，王邪找了辆马车，一行人乘坐马车去那座听说是郡国公送给最宠爱的独子‘洛倾城’的一座华邸。

    路上君芜他们只听碧水说那座宅邸是如何如何巧夺天空，但碧水都说得一些极为夸张的形容词，他们也想不及具体模样。

    直到，他们的马车在洛神府前停落，下了马，站在这府邸前。那瑰丽的府邸，才切实震撼着他们的眼睛。

    延伸到府邸的距离，还有有一湖净池中央的石桥，石桥两面开着这个季节不应有的芙蕖。背靠青山，前依碧水，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府邸，一眼望去十分的瑰丽灼华。错落有致的楼栏缠绕在烟云间，若隐若现。花树在其间盛开，风轻摇摆，簌簌叶声乐。高翘的屋檐，犹如要飞走的鸟雀，静中有动。而‘洛神府’那三字牌匾，在那座高有七八层的楼央，字体写得丰神俊逸。

    宛若云中的神府。

    王邪看过不少王宫的宫廷建筑，但是见这洛神府，也有眼前一亮的惊艳其巧夺天工。

    一直未说话的他，不免开口好奇问道：“这府邸是哪位工匠造得？”

    碧水笑着骄傲：“哪来的工匠，都是我们小侯爷指挥造得的呢，他可真是个奇才！一个小毛孩……咳，就是他从小体弱多病着，加之性格……反复无常地。”说着看着君芜，碧水关照着：“啊，我可要提醒你，你进了洛神府定要好生伺候着我们那小侯爷，他是个极为挑剔极为挑剔的人，你看招个侍人千挑万选地你便知道了，不瞒你说现在整个洛神府合格的侍人就你一个。”

    君芜诧异指着自己：“我一个。”

    碧水点头：“是啊，小侯爷亲自录的，就你一个。”

    君芜：“亲自录……录我的不是冷月？”

    碧水摇头：“不是不是，小侯爷的人只能小侯爷选，冷姐姐只是负责过程的。”

    君芜讶异，她何时见过那小侯爷？

    王邪奇怪道：“平日如此大的府邸，又是谁打理？”

    碧水：“冷姐姐啊，这有一批临时的侍婢被她安在附近住养着，晨时大伙进府中做活，傍晚再出来。你们别看这么大的府邸，但目前为止住的只有我们小侯爷一个人。”碧水吐了吐舌头：“真浪费了这么漂亮的神府……”

    君芜，琅席与王邪一阵沉默地古怪。

    碧水握住君芜的手笑，“不过现下好了！有你过来帮冷姐姐，她就不用两边跑了！”

    君芜：“……”她可没想过在这里留下。

    琅席望了望这府邸，感慨道：“阿飘，我觉得这鬼宅好像挺适合你的。”

    碧水：“说什么呢琅哥哥，这宅子哪有那东西。”

    “可这深山老林，又你家小候一个人住，到了晚上不是鬼宅是什么。”

    碧水：“啊……”虽然她也觉得很可怕，但小侯爷那乖张地和刺猬般的个性，谁能猜得透。

    君芜与王邪对视一眼。

    王邪开口，觉得这里有些古怪，想暗探。

    君芜似了解他要说什么，摆手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王邪怔了下，“阿芜。”

    君芜上前笑道：“碧水，我们去见冷月。”她今日一定要找到姬良离，问清楚，到底他想要知道她什么！？

    说着，三人过石桥，朝着那座瑰丽的府邸走去。

    洛神府邸内，一苍白羸弱的少年批头散发，安静地在红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静悄悄走着。

    他走至长长的楼廊上，站立身前有一只金色笼子的地方，抬头看着笼子里面低头看他的漂亮喜鹊。

    那一抬头的瑰丽芳华，让整座洛神府的美与丽，与他的容颜巧妙地辉映，融于景中的人，人在景中的神，都那般恰到好处地契合。

    少年五官容骨纤秀精致得非常，瑰丽如黑珍珠的眸子里有一抹忧郁，还有一抹浓浓得戒备，周身散发一种颓靡的气色。

    他穿着宽大精美的喜鹊袍，伸手袖袍落，露出他一截白藕似的纤臂。

    打开鸟笼，他一把抓住那鸟笼中喜鹊，拿出来。任凭那鸟怎么挣扎，他掐着它的身子，一点点地用力……忧郁而苍无的眸色，静静地欣赏它垂死挣扎的过程。

    直到一个声音唤了声：“倾城。”

    他顿了下，抬首侧身望过去，嗓音有不似他这个年龄的沉敛，却悄然地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冷月。”

    那鸟最后一声扑腾，被他捏死在手中。

    ☆、第37章 叁拾柒·花与吻

    喜鹊从他手中掉落，不属于他年龄的残酷一句：“清理干净。”

    冷月看了眼那只他养了一年，每日亲手喂食的死鹊：“是。”

    洛倾城转身走了几步，而他在这洛神府里设的机关响铃突然响起，串串手掌般大的钟铃，在楼道的栏柱间响得叮叮当当……他不由顿住脚步，黑玉珠的目中转过，警戒一时深浓：“谁？此时进了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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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朝外望了望：“可能是碧水，钟玲响起的方向是我寻常走得小路，那小路我只带碧水走过一次，而其它想进的盗贼都无一幸免地死在你的机关下。”

    洛倾城长眉轻皱，“这是我神府，除非我同意，我不希望有人再知道怎么进来。不然，我不管那人是谁，都会以我的方式，招待他。”

    冷月眼里有些少有的怜惜，微颤：“倾城……”

    洛倾城沉敛着：“我是你的主人，这座城日后的王，不是你的弟弟姬良离。不再那么亲密地叫我，因为，那让我觉得恶心。”

    冷月抬头，定定看他。

    垂下眸，她躬身恭敬本分着：“是，小侯爷。”

    冷月退下，洛倾城站在原处，待听不到她的声音，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他那纤长的手扶上额头，似对方才对她的态度有些悔意。

    一声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问自答着：“为何要对她如此无礼？她是一直照顾着你的冷月，为何就不能待她态度再好些……？”

    另一个冷峭的回答：“呵，冷月，她可是姬良离的阿姐，对你的好是□□。而你有资格得到别人的关爱？一枚棋子，一副丑陋的皮囊，一条随时会被夺走的残命，洛倾城，你凭什么用你这副残缺至极的模样去渴望拥有什么美好，别傻了，蠢货。”

    勾起透白樱红的唇角，少年笑得颇为妖治与讽刺。

    他摇晃着那具随时像风能吹走的羸弱身子，在残阳啼血的红艳花树间，摇摇欲坠地走向他建造得那扇，很高，很厚，很繁复的精雕的重门内。

    “寄桃李依春暗度”

    “笑人间无个安处。”

    君芜随着碧水走到一扇精巧的苑门前，抬头见门楹上的两句，轻念而出，一句：“笑人间无个安处……”心，扯疼一下。

    记起年少时父亲去世，母亲改嫁那赌恶高氏，曾她在邱县的岸缇徘徊许久，也有过这般念想来地笑来，人间无个安处……

    王邪随她顿住，见她目光有些遥远的哀思，微微张口。却又见她朝他望来，微微翘起的唇角，无懈可击的弧度。

    风吹起了她的发丝，他的眼睛再也移不开地，随着她的眼眸深处浸润的轻淡与明媚，一阵悸动。

    君芜悄悄地掩埋掉那些早已被她埋葬的过来，朝王邪走过去，“我没事。”她轻一句。

    王邪眨了下睫毛，待她走过。他将出汗的手心上握的剑，换了个手握住，随她朝里走去。

    碧水不敢惊动那脾性阴晴无常的小侯爷，带着君芜他们来到冷月常与下人交代事的小堂苑，想那些侍婢也差不多快出这神府，在这等着冷月带他们集合出去，也把琅芜安顿下来断是不会错的。

    冷月倒比她想得还快，他们前脚刚到小堂苑，后脚冷月便过来了。

    “啊，好姐姐！”碧水迎了上去，“我刚想着你你就来了呢！”

    没想到冷月迎面斥责她道：“我不是说过平日进洛神府定要与我报备，你怎自己想来就来，这里面有多少致人命的机关你可知道！？”

    碧水一阵惊吓地慌张：“我，我……致命的机关……啊，在哪？”摸了摸自己：“我差点是要没命吗？”

    冷月：“是。”

    碧水：“呜……月月。”

    冷月叹口气，“总之，以后未与我报备过，不要再妄自进来了。”

    “呜……嗯嗯！姐姐我知道了，我不敢了！”冷月很少发脾气，每次一旦发了定是要紧的，碧水心有余悸地。

    冷月朝碧水身后看去，见她还带了三个人，琅席和琅芜她认识，在王邪身上顿一眼，她将目光投向君芜，“来了。”

    君芜怔下，朝冷月走去，说明来由：“冷姐姐，此事不怪碧水，是我执意让她带我进来的，我来……是急需问你一件事。”

    冷月：“什么事？”

    君芜：“姬良离，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冷月眼神透着一丝疑惑：“你寻他做什么？”

    “有些……私事。”

    “什么私事。”

    “额……”君芜舔了舔唇，不想她竟问得这么仔细，不过她是姬良离的姐姐，想必关心一点也不过分。与冷月如此干脆的性格，君芜有一种不要跟她绕弯子的直觉较好。

    “不瞒你说，我亲人今晨被他接走？我现在要找到他们。”

    “什么亲人？”

    “母亲与小妹。”

    碧水一旁道：“啊，阿芜，琅哥哥说你们父母双亡了啊……”

    君芜：“……”

    琅席抬头回忆：“……我有吗。”

    碧水：“明明有啊……！”

    冷月在三人身上绕一圈，继而直视着君芜：“你是谁？琅芜。”眼神，锋利起来。

    君芜脸一阵刺热，在那双清透的眸光中，仿若一切都无所遁形地通透而骇人地直达内心所有的伪装。这一刻，君芜站在冷月面前，生出心虚的羞耻感。

    “我……”

    冷月锋利地逼视越浓。

    琅席与王邪看在眼里，一个移步，一个握剑，皆有动作的打算。

    可冷月看清晰君芜窘迫的片刻，却一下移去眼中的锋利逼迫。她冷清地道：“良离，在凤栖阁。”

    她转身，给了所有人，一个猜不透的身影。

    君芜半晌回神，上前一步，顿住。默默，感激地看着她身影。

    碧水在她离去后，道了句众人对她行为举止的疑惑：“冷姐姐啊……习惯了和刀子一样，但又能立马变成棉花，为你止血止痛地，你们莫要讨厌她，我认识她时，她就这般地像个大坏人，又像个大好人……就是看着她长大的国公也常对她很头痛呢。”

    花树声音簌簌，君芜看着那远处在树花的孤清身影，似懂非懂地碧水的话。倏尔，她轻笑了笑。

    不曾……被人揭穿得地有这般无地自容感，又觉得有些好笑……手指捂了捂唇：在心底，还是佩服她的通透。

    傍晚时分，君芜他们也准备要出洛神府，看着那些鱼贯而出安静的侍人们，有些说不上的古怪。

    碧水问君芜为何不干脆留下，毕竟她是小侯爷选中的侍人，说不定可留在这瑰丽的洛神府。

    可是君芜只说有事要做，而冷姐姐好像也不急着让她上任的样子，她也不多问地与琅席叽叽咋咋地问着。只是琅哥哥心思好像总是在天边的云上，宁愿看那些白云，都不愿与她说话，看看她来……碧水觉得闷得慌。

    另不知这一别，她还能不能再见到琅席。

    于是她便想到一个法子，想与他独处告白，说不定两人还有些机会。她把这事偷偷告诉君芜，君芜欲言又止，不过看着碧水那双热切的眼神，最终还是噎下想说的话。

    但想：有些事即使知道机会渺茫，但当事人努力过了，哪怕结果并不是那么尽人意，想必以后碧水也能无所憾地重新找个正常的开始……

    君芜念此，走到半路，拉着王邪藏在花树下，留碧水与琅席先行。

    王邪被她拉着躲起来，不解张口，君芜伸手捂住他的嘴：“嘘……”声。

    王邪看着她，心下又小鹿乱撞起来。

    君芜望去，见琅席那个慢半拍地还未发现，碧水给她打了个手势，君芜才笑着放开王邪。

    王邪呼了口气，朝她方才的方向看了看。

    “你在做什么？”

    “碧水……喜欢琅席。”

    “……是这样。”

    “是啊，我们待会走，等她与琅席表明心意。”

    王邪点了点头，倏尔，张了张口，“阿芜……”有话要说的模样。

    “恩？”

    君芜抬头看着他，见他瞥过眼去，又转过，定定地望着她。

    然，他伸手，手指不期然插入她的发间，捧住她的脸，如捧着这世间的珍宝一般。

    那人低首，吻上她的唇瓣。

    君芜全身一阵酥麻激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大脑呈现空白。

    逐渐地，她在他温柔的浅尝辄止的缱绻中，受蛊惑地闭上了眼睛……

    握了握拳头，她想逃开，她告诉自己，要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