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国

    手撑在木桶上闭目享受温泉浴的洛倾城，半会道了句：“还真是个会讨巧的婢子。”

    这汤浴她打来他便知出自他让人挖的‘突泉’，然而见她手上握着木桶的红痕，莫名噎下刁难她的话。

    倒是一点不像他那，不把人折磨疯了不罢休的个性。

    头仰着，呼了口气，洛倾城睁开那双黑玉珠的眼睛，彼时有一双眼睛也恰好俯视着它。

    那东西青红色，头上长了两个角，眼睛圆圆的，张着嘴巴歪着头，还有几只爪子，翅膀，麟片的身子……

    洛倾城闭上眼睛，以是幻觉。

    一片阴影笼罩在他眼前，迫得他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

    那锋利的爪子朝他的脸压抓过来……他还是不相信着，直到那肉乎乎的爪子切实的温度和感触，触碰他那张一直带着面具的脸。

    紧了紧木桶，他那纤白透粉的肤色，开始颤抖。

    小呆在他脸上摸了两把，又伸着龙爪在他胸前抓了抓。

    洛倾城面色刹那通红，但吓得仓皇地不知作何反应是好。

    然，它张开龙口……

    脸色一阵煞白，他终于大叫出声：“滚！妖物！”水花溅起，他狂跑到浴捅另头，往外爬。抓起衣物，边穿边奔向他放剑的地方。

    小呆见吃得会跑，在那边呆了呆。

    洛倾城已拔长剑，双手握住朝它，闭眼大叫：“滚！滚！”

    小呆见吃得和君芜一般会说话，许又不是吃得，耷拉着龙头，有些沮丧。

    君芜听见洛倾城那惊恐喘息的大叫，惊醒，跑进来。

    她见穿着白浴衣脸色比衣还白浑身颤抖的洛倾城，同一旁……耷拉着脑袋，拍着肚子，在桶内捞什么的小呆龙。

    走过去，君芜伸手握拳，敲到小呆头上：“怎吃那么多就是不长脑儿，谁让你跑出来吓人？”小呆抱住头，侧身可怜巴巴地看她。

    君芜眼角微抽，指着外面桌上的果盘道：“那有一盘水果是能吃的，先去吃点充饥。”小呆高兴，听话地连忙点头。

    君芜拍了拍它头，瞧着它摆着身子过去。

    那画面……她抚了抚头：一见它，怎总觉得在做着一场不醒的梦。

    其实君芜也不知它到底吃些什么，只是决定带着它，也希望能顺带调整一些她能满足它的饮食条件。

    转而，她把视线转向吓得不轻的洛倾城，朝他走了几步。

    “别过来！”

    君芜顿住脚步，对他声音放轻柔着安抚：“没事了，它不会伤害你。”

    “开什么玩笑！”

    “那怪物……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还是妖怪！”洛倾城见她能支配那‘妖物’，想必她定是不寻常。

    君芜讪笑：“神仙。”

    “我才不信！”

    “那随你。”

    “你方才想要那妖物对我做什么？”

    君芜：“它只是饿了，可能……把你当成了……”看了看那木桶里的汤水，再看了看白的和萝卜似的纤瘦洛倾城，君芜：难道是排骨炖白萝？

    “……”

    洛倾城心有所戚地退后，紧了紧手中的剑，目光瞥了一眼他的机关。

    君芜看他的眼神……几步跨过去，抓住他那只要拨动机关的手。

    “放开。”

    君芜正经而严肃：“小侯，你逼我的。”

    洛倾城莫名看她。

    只见下刻，君芜移动脚步，借着不明的光，做了个有史以来她最恶搞的，又十分有女鬼潜质的鬼脸。

    当下，‘哐当……’倾城剑落地的一声脆亮。

    天明，把小呆压在洛倾城那，被放出来的君芜撞到一湿冷冷的身影。抬头看，诧异：“琅席？”见他头上都结了些霜，发上还有水珠，身上也湿冷冷的。

    “怎么了你？一幅落水的样子。”

    琅席走过去，不多言地抱住了她，他欲言又止地身上不知是冷，还是惊怕地发抖，手中的力道也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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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会一句感慨：“阿飘……你要没了，以后谁负责我吃的呢。”

    “……”

    君芜有要窒息的感觉，抬头：“喂……”而身后，那桥在白日已出现，碧水与醒来的王邪赶过来，见两人抱在一起，都怔在原地，神色各异。

    君芜与王邪目光对上，那目光，她看不懂似地……而本能地，她握住琅席的肩，推了出来。

    抬头敲了他额头下，没好气道：“同小呆一般不吃即睡，好了，我没事。”说着，朝着王邪他们走去。

    身后，琅席微微低头，笑出一声不明含义。

    ☆、第40章 肆拾·棋与笼

    容郡招待官人史节下榻的府邸，低调中不失华贵。

    因为屠丞的入住，其它小官都避嫌地入住客栈去。屠丞手中抱着只灰毛的貂子，抚摸着它的毛发，问着汪源:“你可查清姬良离来容郡做什么？”

    汪源低着头，谦卑恭敬着:“禀大人，姬良离此人甚是狡猾！怎奈每次属下跟着他走到路途，总丢了那人的身影。”

    “不要给你的无能找借口。”

    “是！属下该死！属下无能！”汪源头咚咚磕地，认错迅速。

    屠丞抬眼轻飘飘地望他一眼，也不说话来，就等他差点磕破脑袋才道:“够了。接下来让飞云去查。”

    汪源顿住，抬头有些些困惑乞色:“大人可是不信任属下？”

    “哼。”屠丞冷笑一声，只道:“让飞云试试。”

    汪源匍匐半晌，有些不情愿地道:“属下领命！”

    “退下吧。”

    “是。”汪源起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对屠丞又道:“大人，邱县那人怎么处置？”

    “邱县？”

    “就是雷公府上那名廖氏男子。”

    “那又是什么东西。”屠丞不记得了:“这种小人物你自己处置便好，莫要什么事都来烦我。”

    “是。”汪源拱背诚惶诚恐，小心退下。

    靠在堂内纹椅上，屠丞摸着眯眼睡着的貂儿思量:这姬良离放着汴京那闹翻天的事不闻不问，到底在邱县，又到容郡做什么来……

    想来蹊跷，又不想不同。但脑海一闪，郡国公府端秀冷清的小奴婢倒是闪过他脑海。

    那胸前二两肉的触感，倒是与这貂身上的软肉，温软一般。

    “哼。”笑了身，他缕了缕头发起身道:“备车，去国公府。”

    国公府的一处雀亭，花团锦簇鸟雀鸣鸣，园石神秀别有锦致。

    姬良离本欲来见冷月，但冷月去了郊外的洛神府，姬良扑了个空欲离，却被国公逮了个正着。不由分说，国公拉着他到雀亭吃酒下棋，倒是快活。

    下了半会棋，眼看姬良离的白子占据整个棋盘大半。这围棋拼得重要一处莫过于棋势，人多为势众，棋多为棋势众。谁得棋子在棋盘多，谁得棋势便大，谁便占据主导压势的地位。

    国公那小黑子排得一条条跟个蚯蚓似的，别谈什么势，就是形也不见个踪影。

    他眯着小眼睛:“哈哈哈哈……你的棋艺精湛不少倒是。”夸着把他吃个大半的对手。

    “国公谦让了。”姬良离也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意识，招招下得凌厉。

    “良离啊……”国公戳着棋子，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我膝下子嗣不多，只倾城那么一个孩子。”

    园中的溪水环绕些亭子，发出汩汩水声，如老国公忧切心思。

    “我本想一辈子把那孩子留在容郡，保他一世无忧。然天意不允，这孩子从小被恶病所缠，不仅伤了在外，内外也随之受到影响。我虽倾其所有却不得为他医治的良方，如今见他伤痛，我亦心痛。辗转思量，几多夜不能寐，终决你走南闯北，此次离去，可否一并将他走。这天下这么大，兴许在容郡、在梁国之外，有让他可脱去面具，走出自造门檐的神医，此生我便了无遗憾。你可答应？”

    姬良离听得仔细，白子顿住半晌，方落下。

    他淡缓而道:“即使我答应了，以小侯爷的性子，怕也未必同意。”

    “哈哈哈哈……”国公拿起棋盒里的一枚黑子，落在姬良离那大片的白围间。

    这一白子落得，将那原本那散落蚯蚓般的黑棋，竟连成棋盘上一个贯穿白子的黑色龙形。且，一时将白子切了道危险的龙口来。

    姬良离眸子一颤，抬头见容国公。

    淡淡一笑:“下得谨慎而急迫些，到底还是不及国公布局深谋”。

    “哈哈哈哈……”眯着眼睛，容国公那让人永远看不清神色的小眼觑着，抖着双下巴笑得颇像名邻家大叔:“我会说服他的。”

    正说着，下人来报:“国公，屠大人禀见。”

    姬良轻轻拢了拢眉。

    容国公以好客闻名诸侯间卿客间，喜上眉梢着:“哈哈哈哈……快请快请。”说罢，但却未有要撤棋待客的意。

    屠丞走过来，觑着他两倒是好兴致地在下棋。客套了句:“叨扰国公了，本官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哪。”说着，他朝望了姬良离那瞥一眼。姬良离看见了，却当做没看见。

    国公站起身来:“哈哈哈哈……哪有哪有，屠大人来得高兴，正是时候哪，本公这黑子眼看着要被良离的白子给吃尽。本公年纪大了，脑筋不如你们年轻人好使，剩下的不如屠大人替我扳回局面。”

    屠丞觑了眼那黑子，果然势单薄了些，但却……他走过去，倒是爱下棋的人，觉得这棋局被他俩下到这步，倒是有趣。

    国公见他有兴致，便在一旁坐下。

    对坐对棋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屠丞转头，嘲讽句:“手下败将。”

    姬良离轻笑一声:“谁是手下，谁又是败将？”

    屠丞站起身来狠拍桌子‘哐当’声，“你是何意！？”脸色不由涨红。

    “屠大人，听不懂？”

    屠丞厌恶地看着他。

    那日的确是他输了，在意识到自己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输的时候，他慌了！也因为慌了，后面发挥得简直糟糕，可最后一剑只要姬良离认真与他对决，他必输得狼狈。可眼前人却在关键时候收了剑，让自己刺伤他。

    他赢了他，胜之不武。

    他也知他的意，他为自己留了面子，自己也要给他留下那两个女人的命。

    该死！

    “好，今日我们就再赌一次，你若输了，我们再比一次剑。”

    “这两日手脚不方便，恐怕无法与大人切磋了。”

    屠丞见他丁点不像个手脚不便的，改口道：“那你定个输赢的规则来。”

    姬良离想了想，拿了一枚棋子，在手中转了转。

    “输赢本是不重要，我也什么都不缺来，只是若大人真心想与我赌个输赢，我便奉陪。这输赢的规则我们以为对方做一个不问缘由的事为准。”

    “不问缘由……”屠丞犹豫一下。

    姬良离：“断不会叫大人杀人放火，定是可承受的。”

    “好。”屠丞应道。

    姬良离一笑，落子，在龙尾的侧面放下。

    屠丞将黑子紧贴在他落子一旁。

    “哈哈哈哈……”一旁看着的国公发出连串笑来。

    洛倾城不知国公要将他托付给姬良离的打算。那洛神府中，白日冷月授他急命，带了一批工匠在洛倾城绘制的巨笼图下，叮叮咚咚忙活了大半日，终造好了图纸上那坚固的玄铁笼。

    工匠们都是洛倾城在整个梁国选出来的，个个本身就是大匠，各自欣赏着那堪称艺术的作品，心中自豪不已。但又疑惑，不知小主造这么坚固的笼子要做什么。不得问来，便被那清冷面容的冷姑娘带离洛神府，由始至终，也未见那堪称鲁班再世的小主子。

    待工人走后，洛倾城才跑了出来。

    他在大殿中央放置笼子的地方，在笼里又放了许多水果。

    敞开笼子，他轻手轻脚地躲了起来。

    在这府宫里被放养着玩了一天的小呆，在门口遥望君芜半晌，不见她回，因饿了折回来找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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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进了大殿，见有好多昨日君芜给它吃得水果，高兴地便往笼里跑去。只刚拿到一个苹果，张口要吞下，但听到身后:“匡……！”一声。

    转身，小呆望着那把笼子合上的小孩。

    “把你关起来我就不用再怕那个女人了！”洛倾城走出来，一脸聪明地抱胸抚了抚鼻梁。

    跟了它一天确定它是龙，真是绝了。只没想到抓龙这么容易，不免为自己的聪敏，有些得意。果然，没有他这个天才办不到的事情。

    然小呆见自己被关着，有些害怕地张望，四下不见个熟悉的，大门还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