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长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唐时星光
正想对他道谢,他却突然警惕地看向后面,一把将她推到车板下。
尘落一惊,再抬眼时,他正弓身扶着车板,表情痛苦,而背部已经正中一箭。
她不自觉地一抖,透过车板的缝隙望向箭射来的方向。
那人骑在马上,冰冷地眼神穿透了稀薄的空气,甚至穿透这板子,打在她身上。
“快走!”阿雕将牛的绳索砍断,又猛抽了几下,让牛冲向了追来的人们。
尘落顾不得其他,一把拉住他就往树林里冲。
宇文邕见了,令人砍杀了奔来的牛,带兵追了上来。
“小吕,你走吧,我拖住他们。”
“不行!你若是被抓到会没命的!况且他抓了你也会逼我就范,要走一起走!”尘落不肯松开他的手,边望着身后边继续向前跑,“敖岸山地势曲折,我们继续往山上跑,你本就比他们熟悉山林的地形,他们骑马上山的话速度不及平地,我们至少比在山下有机会摆脱他们,到时候再利用山势也容易躲藏逃脱。”
看着她坚定地抓着自己,他也不再多说,任她拉着向前跑。
“嗖嗖嗖…”又是几只箭飞来。
尘落躲闪着,但终究有伤在身,腿脚也不及先前灵便,再加上阿雕也受了伤,刚跑到半山腰便被宇文邕的人马包围起来。
宇文邕阴沉着脸打马上前,一鞭子就抽在了阿雕的身上:“好大的胆子!”
尘落见状,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紧紧盯着眼前已经暴怒的人:“是我逼他的,不关他的事!”
宇文邕眸色更深,刚刚他亲眼见到他们的头贴在一起,他先前虽然生气,但还是不信她会真的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不想竟是他天真了…
手下一紧,他一鞭子就抽在她脸上:“枉朕还想给你悔过的机会,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做出这种苟且之事。朕说过,你逃不掉!现在你要为你的逃走付出代价!”
尘落捂着脸,紧抿着唇,倔强地看着他,心间似有利刃划过。
邕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只是想离开罢了…
为何事到如今,你不再懂我,更再不愿相信我…
“啪——”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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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须臾地沉默,她忍着疼冷笑出声:“在陛下心里,我竟然如此不堪!陛下何必苦苦相逼,几番言语辱我,你不如直接杀了我,一了百了!”
来人脸色黑沉,旁边的少年见了,忙道:“淮安嫂嫂,皇兄无意杀你,你快些束手就擒和他认个错便了。”
宇文邕瞪了宇文招一眼,示意他别多嘴。
尘落嘴角轻勾,眼中哀戚,语气也越发讽刺:“是呀,陛下无意杀我,却要□□于我,对我而言,当真生不如死!”
“陛下,是属下的错,因为殿下救过属下的母亲,所以属下才想报恩…”阿雕看到她此刻神情绝望,忙跪下来请求道,“请陛下放过殿下,属下深知欺君之罪无可赦,愿意以身正法。”
“你住口!”宇文邕喝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你临阵脱逃,会有军法处置!来人,将他们给朕带回去!”
侍卫上前将他们擒住。
宇文邕下马亲自将尘落绑了双手,又将绳子的一头牢牢握在了手里。
他翻身上马,拽着她便向前行,也不管她能不能跟上。
尘落脚下踉跄着跟在马后,努力加快步子。
因为道路的崎岖,她踩在石缝间,脚下一软,便跌跪在那里。
宇文招见了,刚想说什么,却见皇兄已经拉停了马。
宇文邕打马回头,绕着她转了一圈,冷漠地命令道:“起来!别以为这样,朕就会对你心软。”
尘落闻言,咬着牙站了起来。
刚一起身,他便又策了马,她只得勉强着自己跟上他的步子。
宇文招皱眉看向此刻身边面色冷冽的人,又看向身后倔强的女子…
他只知道今日皇兄本来心情很好,但带着他回大帐的时候,见到帐中景象便脸色骤变,当即就令他选几名亲信之人随他出营。
他前些日子听说皇兄抓了一个女细作,还大怒之下对她施了刑要亲自审问,今日看到此景方明白了始末…
原来皇兄所抓的正是他心爱的淮安嫂嫂…
宫里传闻一直说她在别宫休养,看来此事还另有文章。
只是皇兄爱之深,淮安嫂嫂曾经也深爱皇兄,如今怎就走到了这般田地。
尘落的脚步越来越虚浮,她努力让自己坚持下去,不要在这里倒下,可是一路磕磕绊绊,还是让她出了一头汗。
许是刚刚跌倒所致,她的膝盖上也渗出了殷红。
阿雕被人押着,见到前面的女子几次要跟不上马的速度,突然奋力挣开侍卫。
侍卫挥刀砍下,竟被他巧妙地解开了绳子。
他借势抢过侍卫的刀,上前砍断了束缚她的绳索。
宇文邕手上一松,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望见冲上来的男人,他眸中透着危险的味道。
尘落也因为这一刀,骤然失去平衡,但却直直跌在他怀里。
“你没事吧?”阿雕将她推到身后,又拿刀护在她身前:“陛下,她只是个弱女子,您这样对她…”
“朕想怎么对她是朕的事,轮不到你管!你公然对朕举刀,莫不是想要造反!把他给朕拿下!”
侍卫们蜂拥而上,阿雕努力应付着周围的侍卫,依旧将她护在身后。
刀枪碰撞的乒乓声入耳,眼前的景象越发混乱,眼看着阿雕的手臂和腿上都被砍伤。
尘落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叫出了声:“够了!别打了!你放他走吧,我随你回去便是!”
说完她又向前跪行几步,紧紧拉住阿雕的衣袖,恳求道:“别管我,回去做回你的商人,别再进军营了!”
阿雕依旧反抗着,嘴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放心,我会保护你。”
宇文邕看着两人,又见女人几乎声嘶力竭,泪水簌簌而下,拳头一紧,毫不思索地拉弓对准了前方。
宇文招一惊。
“嗖”的一下,便见箭穿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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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招清晰地听到皇兄手中发出的骨节脆响,而几乎在射出那箭的一刻,弓也发出了断裂之声。
尘落侧头看到射来的箭,似乎愣在了当场。
她忘记了躲,只觉得一切像是一场梦。
他,要杀她吗?
她缓缓闭上了眼,这样也好,让这一箭彻底射穿早已注定的哀伤!
邕哥哥,你说过你爱我。我一直相信你…
可在你的心里,任何爱在国家和梦想面前都那么微不足道…
和你的梦想比起来,我算什么呢?或许是一颗太过多余的棋子。
你的象戏之术中,从来不会留没用的棋子,更不会留下阻碍自己的棋子…
我能死在你手里,无怨无悔,也免了日后徒增伤感,继续被你羞辱…
身子被一股力量扑倒。
头盔飞起、落地…
她一头青丝散乱在风里,孤单飘零。
尘落的瞳孔圆瞪,眼前被鲜红划过。
她张着嘴,看着眼前将他扑倒的男人,就这样任他压在了地上。
“咳咳…”阿雕的声音将静默打破。
尘落恍然回神儿,艰难地叫道:“阿雕哥…你…”
阿雕依旧压在她身上,保持着奇怪的姿势,轻声道:“小吕,答应我好吗,替我照看俺娘…”说着,他吐出一口鲜血,溅上她白净的脸庞。
“不…不…我不会帮你照顾的!你要自己回去照顾才行!”尘落慌张道,视线竟然模糊起来。
“我…”阿雕努力想要说完,却终究没有说完最后一句,便倒在了她身上。
还好你没事…
小吕,从你救我的那时起,我就默默喜欢上了你,可是当知道你是齐国公主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这样的山野村夫根本配不上你,只能做你的侍卫,守护你…
我看得出陛下对你的感情,可是我却不能忍受他如此对你…
他刚刚是猜到我会为你挡才射的吧…
可是我不能再护着你了,你要勇敢地活下去…
男人的嘴角挂上了笑,静静躺在她身上,任尘落怎么叫他的名字,他依旧一动不动。
尘落抬手摸上他背后的箭,此刻他身上插着两支箭,一支是先前所中,一支是刚刚为了救她被贯穿了心口…而他们都是她最爱的那人所射…
她的手颤抖地握紧了箭,将它们硬生生折断,又让他躺在了地上,合实他的眼睛。
她望着早已没有生气,但依旧温暖的人,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周围很安静,她的哭声在山谷间回荡,让周围的人也不免染了些悲伤,都默默看着她一个人的动作,听着她一个人的哭泣。
宇文招瞥着兄长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只觉得暴风雨就要来临。
“把她带回去!”宇文邕沉声吩咐着。
“别过来!”还不待侍卫们反应,尘落便疯狂地怒吼道。
她看向那熟悉的人,只觉得他的温柔不再。
此刻,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他的话让她感到恐惧,他的行为近乎疯狂…
他,不再是她认识的邕哥哥…
她摇晃着,缓缓站起身,眼中无神地凝着他,努力平复着复杂的情绪,却难以抑制地爆发成喊叫声:“为什么要杀他!他是你的子民!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一个普通的士兵,他还有母亲要照顾…”
说到最后她再次泣不成声。
“一个不屈从的子民,一个不听令的士兵,留着有何用?况且这一箭他甘愿为你而受!”宇文邕语气无波,却高处生寒,“敢欺君罔上,帮你离开朕的人,敢趋于朕的女人的人!这些罪行,足够他死不止一次!朕为何不杀!”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嘲弄:“你还不知道吧?他是羯胡之后,逃过了当年邺城的屠杀躲进六盘山里。他祖上几辈隐姓埋名,狩猎山中,本可以安心做他的猎户,或者凭着他的智慧立上几功,封王拜侯。但他为你放下一切的时候,就早该知道有今日了!朕尚未株连他的家人,已属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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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如寒冰般一点点刺入她的心…
“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朕的命令?带她回去!”宇文邕又看向周围的侍卫,说完便调转了马头。
女子突然眼中一凌,强撑着夺过冲上来侍卫的兵器,毫不留情地割开他的脖子。
鲜血溢出来,又溅了她一身。
宇文邕闻声,回头见她如此,眼中愤怒更甚:“不要再做这样无为的抵抗!朕说过你逃不掉!”
女子拿着剑一步步走向他。
侍卫们挡在前面,却被她的气势所慑。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竟然要对朕刀剑相向?”宇文邕轻笑一声,“落儿,他在你心里比朕都重要了?”
“他挺身护我,便是我该珍惜的…在我心里,你是什么位置你自己清楚!既然你已不信我,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我说过,我不想与你为敌…可为什么你要一步步逼我…”尘落平静地说完,紧紧了手中的剑,“放我走!”
“不可能!”宇文邕厉声道,眸色染上了猩红。
“皇兄息怒,让臣弟去劝劝嫂嫂吧?”宇文招打起了圆场。
“现在谁都劝不动她!”宇文邕轻描淡写地说着,目光始终落在前方女子的身上,一字一顿道,“拿下!”
侍卫们蜂拥而上,尘落也顺势挥起了剑,虽然有伤在身,但此刻或许是想要离开的意志太强烈,她身手敏捷,穿梭在人群中,很快便夺了一个侍卫的马,翻身而上,突出重围,向山上跑去。
“追!”宇文邕话音未落便已经策马而出。
“皇兄,这里路难行,皇兄身体刚刚康复,不易颠簸,还是臣弟去吧。”宇文招边追边请命道。
宇文邕哪里听得进去此话,此时眼中都是那跌跌撞撞逃跑的女人。
行出不远,因为山路变得陡峭,尘落跌下了马。
背脊着地,前些日子的伤口瞬间裂开,疼得她紧咬牙关。
她勉强爬起来,弃了马匹,踉跄地步行继续上山。
宇文邕等人到此,也不得不舍了马,紧追而上。
尘落的力气在一丝丝消失,但是她始终不肯停下来,即使跑不动了,她还在用剑支撑着自己继续向上爬。
她知道,若此刻停了,她便真的输了,而阿雕也白白为他而死…
可是现实却残忍地告诉了她,她确实无路可逃…
轰轰的水声透过雾气传来,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沿着水声的方向一步步艰难地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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