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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弄雪天子

    “你找什么?”

    好在师风习惯了。

    “就是我的那把‘号钟’,啊,有了。”方知拖出来一红绸包裹的木箱,随手打开,一把古琴好好地躺在里面。只是名琴蒙尘。竟显得有几分失落。

    “今天不是夏蝉师妹的生日,反正这琴我也弹不好,就送给她做礼物好了。”

    师风眼睛一凸。声音拔高:“给她!?”

    方知一愣:“怎么了?”

    师风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拍了拍额头,扭身看了一眼。见门窗紧闭,外面也没外人。眼珠一转就道:“你是不是忘了,咱家别人不知,你去帮公主办过那件差事,难道还不知道。今天可也是咱们夏家正牌的大小姐,嫡出的千金,你有没有想过给人家送礼?”

    方知先是惊讶。挑了挑眉:“我自然是记得,可那位小姐不是不愿意回夏家?”

    而且如今人在哪儿都不得而知。

    “那你也不能不给正牌的大小姐送礼。到给一个冒牌货……”

    “师兄!”

    师风闭嘴,深吸了口气,努力微笑:“好吧,不说,总之,像这种名琴,哪怕只是前朝仿造,却仿造的一等一好,且弹奏起来声音如此激昂,理应配给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算了,我先收着。”

    方知眨了眨眼,略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几年怎么回事儿,师风师兄好像对夏蝉芥蒂很深,尤其是这两年,人家夏蝉给她送个药什么的,他都不让自己喝。

    夏家的女孩儿不多,女弟子更少,方知从小就和夏蝉一块儿长大,关系一向好,虽说这两年年纪渐大,很多东西要学,很多事情要做,难免生疏,可自幼结下的交情还在。

    就说那位嫡出的小姐,她和师风一样愿意去尊重,若是对方回来,能让公主开心,她也会很高兴,可即便如此,方知觉得自己不大可能因为夏蝉并不是真正的夏家千金,就转变对她的态度,无论如何,与自己幼年就在一起说笑,玩耍的玩伴,是眼前这个夏蝉。

    师风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这事儿说不清楚,总不能只凭自己的臆测,就干涉她交朋友。

    方知的性子豁达,与人相处,向来只看善不看恶,这本是好事,此时却让人忧心。

    “走吧,一起去。”

    师风摇摇头,盯着方知,让她换衣服化妆,礼物什么的,普通不丢人就行,但还是得去参加生日宴。

    大家都去,他们不去不合适。

    方知换了衣服,也就简单装扮一下,妆也没画,她生得美,至少比夏蝉美得多,平时总在剑庐,灰头土脸不显眼,眼下可不好喧宾夺主,当然,上着火,嘴上还有泡,也美不起来。

    两个人出门,正好看见夏世杰站在门口,一本正经地迎客,他一眼看到师风和方知,眼睛顿时亮了。

    师风拉着方知转了个弯,只装作没看见,笑眯眯向前院走去。

    夏蝉又不是他妹子,谁乐意给她做脸,还得迎着冷风受罪。

    只是,果然客似云来。

    师风随便扫了一眼,连京中少有交际的两个外姓王家的马车都听在门前。

    刚才下车的还有京城豪商王家的千金,百年世家,御宅屋,张家的大小姐,再加上大云寺的高僧,亲自送来一尊佛像,为她祈福,小小一生日宴,着实有气象,礼物更是摆满了整个院子,过一阵儿说不定得开库房来收藏。

    一顿足的工夫,外面忽然有一车队缓缓而来。

    拉车全是无一杂色的白马。

    车厢统一规格,四角挂着同样的琉璃灯,做工精致,走起来更是平平稳稳,毫无颠簸。

    师风却是激灵一下,打了个哆嗦:“我是不是眼花?”

    “除非我也眼花看错?。”

    方知脸色也有点儿青。

    周围的客人更是齐齐回头,连夏世杰都怔住。

    那马车的车厢上还挂着一个简陋的木头雕刻的牌子,上面写‘天机’二字,下面是五彩花穗。

    “鬼谷天机门的?”

    这里大部分人都看不到鬼谷传人,鬼谷传人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传说。可天机门的人到是偶尔能碰上,虽然他们同样神秘,只知道天机门负责查探四国消息,传递信息,遇见的时候却显少。

    夏世杰沉吟片刻,还来不及想出要怎么应对,夏家和人家鬼谷可没什么交情。相反。还有些过结。

    车上已经下来一戴着幕笠的,寻常江湖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一挥手。无数人过来打开车厢,一箱子,一箱子地往外搬东西,通通堆积在大门门前。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堆出老远。后面的车一下子就被堵住,好多过路的都不得不停下看热闹。

    “这……”夏世杰愕然,“这位……大侠,请问你们?”

    “夏公子吧。我等奉命来送礼,这些都是我家主人的礼物,还请清点一下。”

    夏世杰愣住。胸中顿时热气沸腾,升起一丝喜悦。后面的下人不用吩咐,一路小跑就去给夏蝉道贺。

    夏蝉在后院正招待客人,都是京城的闺秀们,结果下认来了一说,鬼谷的人竟也来给她送礼,她也颇为意外,想了想着实不觉得自己和鬼谷有什么交情。

    可那下人一脸的喜色,好些闺秀,甚至外面都议论纷纷,十分好奇又羡慕,她张了张嘴,只是掩住唇矜持一笑:“我也不知道哪位鬼谷高徒这般客气,或许是偶然相逢而已。”

    这话说得高妙,点出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人送礼,也显现出这位交游广阔。

    几乎是很短的时间,整个夏家都知道他们夏蝉小姐和鬼谷的人有交情了。

    夏世杰更是颇为志得意满,骄傲至极:“我就代我家阿婵,谢过你们主人,这礼物如此贵重……”

    “啊!”

    “溪山行旅图。”

    “范大师所画,真的还是假的。”

    那些箱子已经打开,不光是珠光宝气,还有很多文玩古董,尤其是古画,更是不少,因为太多,还有散开的,天机门人手脚利落地收拾,还是有人看见,登时大吃一惊。

    夏世杰也吓了一跳,张口结舌,连客气话都说得磕磕绊绊,“我家阿婵年纪还小……”他几乎要把送礼的这位,看做是又一个想求娶夏家千金的痴情人。

    在京城,这样的公子不少见。

    一阵裙摆摇曳的声响,夏蝉扶着婢女,身后跟了好些闺秀千金,就如众星捧月一般款款而来,正好听到兄长的话,微微一笑,露出端庄婉约的表情:“多谢你家公子青睐,但我尚年幼,实在不愿考虑……”

    她话音未落,那送礼之人似乎颇为惊奇,看了他们一眼,才皱眉高声道:“我家主人送谢礼给师风师公子,谢您三年前援手之情,也谢您那张邀请函,送给几个苦命女子一条活路。”

    夏世杰:“……”

    其他客人也怔住——原来不是为了夏蝉小姐的生辰。

    不过想想也正常,夏蝉只是个女子,虽然在京城也有些名气,到底不值得如此重礼,反而是师风乃是大长老嫡传弟子,听说已经可以动手炼制灵兵,有人送礼还正常些,虽然这批谢礼未免太贵重。

    送礼之人很随意地把箱子堆积过去,礼单递给师风,转身就走,看也没看旁人一眼。

    似乎对于无关之人,根本就完全不肯关注。

    无关的夏蝉僵立当场,想说些什么,却是无人肯听,想转身走人,可又有失风度,酸涩的滋味在心口蔓延开来,却连夏世杰也一时没有注意。

    他好歹也是夏家的嫡出公子,鬼谷天机忽然送重礼,还是给师风的,这里面……

    一下子,整个夏家上下,连那些宾客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鬼谷天机上,集中在这一批礼物上,围着师风追问不停,再也没人关注今日的寿星。

    那些个戏班,杂耍,舞乐,统统作了废。

    夏蝉准备好的那些个诗词文章,完全没时间展现,如今强行展示,只会起到不好的效果。

    这位阿婵小姐的囧态,到是娱乐到了薛柏桥薛小侯爷。

    他在侯府庄园接待红尘,围着红尘转了好几大圈儿,抱着肚子一边笑一边滚来滚去,滚得红尘特别想伸手胡撸胡撸他的肚子。

    第95章 登门

    “咳咳。”

    咳嗽了声,红尘把那点儿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收一收,抬头一看,金青磨磨唧唧地从外面往屋里蹭,小嘴撅得老高,顿时笑了,招招手,让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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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动作,和平常招呼平安一个样子。

    金青叹了口气。

    “把你那身厚重的都换了吧,屋里热,仔细一出去要着凉。”红尘笑道。眼下马上科举,着凉生病可是大问题。

    薛柏桥一看他,本来已经止住的笑,一下子爆发地更厉害,一边笑一边低声道:“任凭他郎心似铁,妾一腔柔情尽付,再无旁的心思。怪不得你死活不肯再去蝶楼,原来是沾染上了风流债。”

    乖乖地换了身轻薄家居服,把头发甩了甩,随手拿了根乌木簪子挽起,金青才坐到薛柏桥身边,拿脚丫踹他:“再笑,把你剁碎了去喂大虎!”

    “咳咳。”红尘咳出一口茶,很无奈。

    当年的小念念多么乖巧可爱,一天到晚阿尘姐姐,阿尘姐姐的叫,把他于叔叔当做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一派天真无暇,后来林师兄治好了他的脑病,自己又把他教导得温文尔雅,一来京城,居然,短短数月就学会凶人了。

    这人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薛柏桥笑着爬起来,恭恭敬敬一揖到地:“状元郎,将来封侯拜相,不光不要忘了蝶楼一舞倾城赵燕儿,也不能忘了我这个愿效犬马之劳的薛某某啊。”

    金青扭过头去不看他。

    红尘也失笑摇头,男孩子有个风流名声到也无伤大雅,但金青有点儿冤枉。

    不过是初到京城,自尊心作祟。不肯要红尘和林旭给的银钱,自己卖字为生,于是随便写了一篇词赚得些许银钱,结果就让蝶楼的赵燕儿相中,说是写得旖旎多姿,极富情趣,一日三唱。从此倾心一人。

    红尘都觉得自家这个小朋友有点儿话本里男主角的样子。可惜,赵燕儿的话,也只有那些迂腐士子愿意信一信。寻常青楼女子碰到多才多艺的有情郎也许还会犯傻,蝶楼的女人什么样子,别人不知,他们难道还不清楚?

    蝶楼培养出的佳丽。那都是为大周朝权贵们的后院准备的,别人也就只有吹捧的资格。

    只是。这不是个好兆头。

    红尘拿过杯子,接了金青倒的茶水:“科举之前你就照旧,该参加文会还去参加,赵燕儿是名、妓。矜持的很,吃不了你,先看看她会不会试探你的身份再说。”

    她怀疑金青是陈念的身份曝光了。

    当年皇后幼子因为得了个痴傻的名儿。皇室容不下,借口治病送出宫去。好些人都知道。

    毕竟那是嫡子,谁也不会当真不在意。

    “我们阿青才华高远,人又英俊漂亮,一个赵燕儿倾慕,也没什么奇怪。”

    红尘笑了笑道,羞得金青脸色通红。

    薛柏桥到不知道他的特殊身份,自然没有顾忌,瞥了一眼,挑了挑眉,也就假假地相信金青的魅力无敌,连蝶楼的赵燕儿也抵挡不住了。

    “好了,闲话少提,咱们还是来分析分析此次科举。”

    红尘拍拍桌子,让两个人都坐近一些。

    薛柏桥先不提,金青却是功底很扎实,上面又在皇帝面前挂了名,京城中名望不低,应该不至于出现大差错,但他们都习惯了做事认真,还是准备很充分,把各个考官的情况都调查得很清楚,连那些普通考官的履历表也拿到了手,甚至汇总了一批文章。

    “先看看主考官。”翻开桌子上的各类情报,红尘挑出一份,打开一看就乐了。

    薛柏桥也笑道:“竟然是他!”

    翰林学士邹楠。

    这个人做主考,怕是今年用不着担心什么科场舞弊之类的案子了,至少不会大规模发生。

    邹楠是个实诚官员,为人方正,红尘手里的情报里,就记录了一条他的趣闻。

    五年前,邹楠刚从外地任学官回京,微山书院的季大儒就请他来参与阅卷。

    邹楠阅卷时,看见一份考卷附有一张纸条,写着——‘同乡某相国,学生童亲妻。’

    那个考生真是当时一个致仕老相国的亲戚,本身写这张字条也极为有用,好几个考官看了都轻轻放过去,就算看在相国的面子上,破格录取。

    估计他的童生资格也是这般来的。

    但邹楠一看这家伙连“亲戚”都写成了‘亲妻’,字都不会写,还想进书院,登时就乐了,随手在卷子上批了一句——‘该童生既系相国妻,本人断不敢娶。’

    卷子拿过去,考官们传开,都被逗得大笑不止,连当时那位相国看了,也失笑不已,没太介意。

    季大儒还为此专门为邹楠写了一首诗,夸他是品行高洁的不老松。

    “不过邹楠这人偏好文字朴实的文章,虽然文笔华丽,只要内容扎实他也不会拒绝,但你们两个考试的时候,尤其是小侯爷你,可别写着写着就写飞了。”

    红尘点了两句,薛柏桥很不在意地应下,他本身参加科举就是玩闹,考得上考不上都无所谓,像他这样的身份,就是考中了,皇帝也不会当真让他去外面正正经经做官,只是面上好看,让爹娘有个吹嘘的资本而已。

    金青到是鼓足了劲,想要考个状元回家。

    红尘他们一家子紧紧张张备考,夏家的气氛,却多少有一点儿古怪。

    早晨,夏家的下人们还欢欣鼓舞,热热闹闹地准备自家小姐的生日,晚上也还是热闹,可这热闹里,却多少掺杂了别的味道。

    底下的窃窃私语声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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