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妆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村口的沙包
李掌柜脸色大变,“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你来问问这位老师傅,这香和从前的有没有区别?”
那老师傅听了她的话细细验看了一下,也有些犹豫,“小姐……这,虽说与从前的有些微不同,不过香料这东西,您也知道,天气、运输都会影响成色,但是我们琅玕斋的苏合,绝对不是外头那些假东西可比的。”
苏容意轻笑:“外头的假东西?非也,外头所谓的苏合,皆是产于南海一带,有专人种植采集,而我大周气候并不适合种此物,因此总不得法,制出的香料还有微微的腥味,而你们这个,不过是用从前的天竺苏合碾碎了与南海苏合加工而成,骗骗常人倒是可以。”
却骗不到我。
“这、这……”老师傅也吓了一跳,忙去看李掌柜的脸色。
李掌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虽不懂香,却也知道,自他接手铺子以来,根本掌握不到那些货源,这些东西也不是从西域商贩和货行购得的,当然这些都是东家在管,可是苏合的确有问题,东家已经和他说过了。
“你们现在还能这么打马虎眼,不过是因为天竺苏合还有存货吧,再等两个月,我看你们还能拿什么‘西域苏合’出来!”
苏容意搁下杯子,起身就要走。
“苏小姐留步……”李掌柜忙喊道,神色焦急:“莫非,苏小姐……知道何处能购得天竺苏合?”
旁边的老师傅一听,立刻明白过来,看来,她都说中了啊……
苏容意展颜一笑,“要知道,何不让薛二小姐自己来问我?”
李掌柜噎住了,眼睁睁看着她大步离去。
果然啊,还是闺阁女儿的过结……
旁边的老师傅一脸忐忑,“掌柜的……”
“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
出了琅玕斋,鉴秋不由好奇:“小姐,你真知道哪里有那个……天竺的苏合香啊?”
经过刚才一番,她已经彻底对苏容意服气了,虽然她不知道此行的意义何在,反正出够威风就好了。
“没有了。”苏容意回答。
“啊?”
“再不会有天竺苏合香了……”
当年她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位天竺的苦行僧,他一路步行到西北,在临死前请求薛姣将他的尸骨送回家乡,也许真是好人好报,薛姣派去的人千里迢迢到了天竺,意外得知这位僧人的母亲是位制香高手,能制出独一无二的苏合香,而在她今年进京前,她收到信,这位老太太已经去世了。
她派过去的人手自然也学了一些本事,可哪怕有天竺的原料,手艺却也不能与那位老太太相比,要想得到如此上品的苏合香,除非再在天竺找一位如此厉害的师傅。
此次她进京,原先就打算先停一停琅玕斋的苏合香买卖,谁知道,她却永远没机会了。
琅玕斋是她的心血,没有人能砸了这个招牌。苏容意暗道:尤其是你,薛婉。
琅玕斋金色的牌匾在落日余晖下闪闪发光。已经到了闭市的时候。
“小姐,我们回去吧……”
苏容意“嗯”了一声。
属于她的东西,她都会拿回来的。
第17章 对付小人的方法
回到苏家,苏容意吩咐鉴秋取五十两银子送去大鸿米铺。谁知道却扑了个空。
竟这么快就搬走了。
“小姐,为何要送银子去啊?”
苏容意又靠在榻上看那本被她捏皱的书了,没有回答鉴秋。
如果她猜的没错,祖母已经不太管事了,大概给银子安抚桂圆一事被薛二老爷或者李氏揽了过去,他们拿着甄老太君的银子,出面用琅玕斋买下大鸿米铺的店面,就可以讹诈掉一部分甄老太君的抚恤银,即便甄老太君怀疑,琅玕斋的账面却是能做平的。
否则何必大费周张借琅玕斋的名头。要知道她才刚死,他们这算是强占财产,却还敢这么高调。
他们竟然用自己的店铺做这种龌龊事对付祖母和桂圆。
一想到这里,苏容意就觉得恶心。
这是她欠桂圆的,可惜却连银子都送不出去了。
还有一点她很怀疑,她一死,薛四老爷一家人就下手夺了琅玕斋,就算薛栖不在京城,甄老太君管不了,凭她四叔的手段,定然没有这么快,还轻轻松松把曹大掌柜也打发了……
谢邈,是不是他促成了这件事……
鉴秋睁着一双大眼,好想对苏容意说一句,小姐,别捏啦,书都捏烂了……
“徐幽!”苏容意差点忘记他了,“鉴秋,你立刻去打听一个人,叫做徐幽的,经常给人做保买卖房屋店铺,去金陵的牙人那里打听……”
“哦!”鉴秋大大地点头,“可是小姐,能不能明天啊……”
这会儿天都黑了。
苏容意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激动了,复又靠回罗汉榻上,“自然是明天……”
一点点来吧,急也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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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幽东倒西歪地出了赌坊的门,手里还提着一壶酒,他掂了掂腰间的钱袋,想着再去前街买些熟菜,就能回家美滋滋地吃上一顿,当真快活似神仙。
谁知路还没走几步,当头就被一个麻袋套住了头,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个男人粗声喝道:“别折腾,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等徐幽再见到天日时,已经被拉到了一条没有人烟的小巷子里了。
“徐老板,最近又在哪发财啊?”头顶上传来一道极为好听的嗓音,像是出自少女之口。徐幽想要抬头,后脑又被一只大手掌呼过来,直接把他拍到地上去了。
“谁准你抬头的!”
徐幽吓得立刻垂眸,安份地趴在地上。
苏容意笑看了一眼那个出手的护卫,“你很不错。”
那护卫傻呵呵地一笑。
徐幽哼哼道:“你们是什么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敢动我……胆儿是真他娘肥……”
这徐幽早年间是个闲汉,凭着一身阿谀奉承的本事和几分机灵,做了程阳伯家的清客,后来老程阳伯过世,他在伯府里便不如以往,索性自己出来做买卖,一来二去的在金陵竟还有点脸面。
“徐老板,我今儿是来问你桩事的,你好好答,我不会为难你。”
徐幽飞快地觑了她一眼,“这位小姐,你这是请人答话的样子?”
“不这样,你恐怕也不会好好说。”苏容意说:“我也不兜圈子了,今日就只想问问你琅玕斋的事情。”
徐幽素来聪明,心里顿时一个激灵,“莫非你和薛家大小姐……”
“我和她什么关系不关你的事,琅玕斋所属权归谁,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徐老板,薛姣当年对你不薄吧,你可真对得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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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幽冷笑,原来是来为薛姣出头的,这小娘们还真是天真。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此时倒是一点都不怵了。
“我说这位小姐,你要找麻烦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才是,人都死了你还来跟我缠夹不清,我在这里告诫您一句,话本子少看些,这世道上没那么多情深意重之人。而且啊,您也要想想看,为个死人出头得罪活人,可值得不值得。”
苏容意帷帽下的脸覆上一层寒霜,她直言:“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你背后有人,而强占琅玕斋的人我也惹不起,那让我来猜猜,是不是镇国公府出面了?”
徐幽愣了一下,不过倒是没多吃惊,“就算你知道又能怎么样,我老徐也是受人之托,薛家大小姐死了,她那个弟弟又远在西北,薛家的人想接管铺子,既合情又合理。而镇国公府和薛家又是姻亲,就是去府尹那里打声招呼的事,在人家眼里又算的了什么?这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您一个外人来插手啊。”
苏容意攥紧了拳头。这徐幽倒也算坦白,这几句话一点都不假,这种事金陵天天都在发生,实在不值一提。
“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官府要改易户主,必然是要一干手续的,薛姣人虽死,这些东西除非有血亲代办或有授权书,否则也是有些麻烦。”
她父母双亡,甄老太君却又是不可能知道的,否则这间铺子就是到她祖母手里也轮不到她四叔一家人。
徐幽嘀咕,“还能怎么,弄个假的呗……”
苏容意冷笑,“你当我几岁,这么好糊弄,来人!”
刚才的护卫立刻抱拳应声。
“徐老板嘴巴紧不肯说,你帮他松松。”那护卫立刻领会,拉起徐幽右手的小拇指就往后一凹,在徐幽哀嚎出声之前就把一团破布塞进了他嘴里。
旁边的鉴秋看得一头冷汗,苏容意却神情自若。
“徐老板,你到底想不想说,你说出来,到底是通过哪个人办成这事的,我保证不再难为你。”
徐幽白着脸点点头。
护卫松开手,徐幽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是、是薛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她、她手里有琅玕斋的契书和印章,还有、还有薛大小姐自己的私印……”
苏容意只觉得浑身的血往头上冲,出口的声音微有些发抖也不自觉:“是谁?她现在身在何处?”
“叫、叫做莲心……我也是她找到的……我命人偷偷跟着她,当日,看见她的确是进了镇国公府的门……”
也是因为这一点,薛家找到他时他一口就答应了。
镇国公府啊,他可得罪不起。
莲心!竟然是她,枉自己一直惦念着她。
原来是她啊……
第18章 上门骗人
鉴秋站在一边都能感受到苏容意浑身上下缠绕的怒气。
“其余的,我真是不知道了……”徐幽哀求道,生怕再来这么一下。
当真是小人畏威不畏德,和他好好说的时候他不听。
“我知道了,多谢徐老板。”苏容意的嗓音听起来比之方才更加冷静。
这小姑娘,还真要行这种报复之事啊?徐幽不由咽了口唾沫。
“徐老板,你既然交代清楚了,我就不会再为难你,你若要想去和薛家通气儿我也不拦你,只是这样一来往后不免还要再‘请’你来说话了。”
徐幽毕竟是金陵八面玲珑之人,他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的门第必然不会比薛家低。否则她何以敢说这样狂妄的话。
“我懂,我懂。”他立刻表态。
闲事少管,这是徐幽做人信奉的准则。
“今日多有得罪了。”苏容意点头示意鉴秋,鉴秋立刻拿了一锭银子出来递给徐幽。
徐幽微微有些吃惊,原来还是个会办事的。
“小姐,真就这么放过他了啊?”鉴秋凑在苏容意身边问。
“真小人好过伪君子,这徐幽就是个小人,只认利益没有德行,我不放过他又能怎么样,今日也算敲山震虎,以后再要用他,不过就是钱的事。”
鉴秋却有些不忿,“还给他钱呢,这种人……”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能拿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当然这话也不完全正确,苏容意开始庆幸她现在是苏容意,有苏家这个大靠山,她才能在徐幽面前有恃无恐。
“小姐,我们回家吗?”
苏容意停了步子,“不,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站在镇国公府门口,鉴秋吓得冷汗直冒。
这还真是要寻仇啊?刚才那徐幽嘴里叫做莲心的丫头,显然是个背主之徒,虽说吧鉴秋觉得苏三小姐义薄云天不错,想为薛大小姐讨回公道也不错,可也不必要就上镇国公府来找麻烦啊。
苏容意朝她招招手。
“你都听明白了吗?”苏容意问她,鉴秋点点头。
“去吧。”
随即鉴秋便去扣了门,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看见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随即啐了声,喝道:“别处玩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鉴秋笑眯眯地递过去一块碎银子,“妈妈莫恼,我知道这是国公府后厨房的小门,不是来寻您开心的,我是来寻亲的,不知道妈妈可以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个人?”
那婆子接了银子,脸色缓了缓,“你要打听什么人?”
鉴秋说:“是我远房的表姐,在您府里做事呢,听说现在改了名儿叫做莲心。”
那婆子脸色一变,“我们府里没有叫莲心的。”
鉴秋疑惑,“怎么会没有呢?”随即一拍手,“许是又改名儿了,就是原先在薛家服侍过的,您再去问问?”
婆子来来回回打量了她好几番,“你到底是什么人?”
鉴秋心想,果然和小姐说的一样,这镇国公府真是古古怪怪的。
“我就是个小丫头啊,妈妈,麻烦您了,我就这一个亲人了……”说罢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子又递给她。
婆子接了东西却没有了开心的表情,“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我叫鉴秋,啊呀,主家该寻我了,妈妈,我过两日再来,您可一定要帮我打听啊,谢谢了。”
说罢也不顾后头别人叫她,一溜烟儿跑了。
小跑到一个阴凉的巷口,苏容意在等她。
“小姐,真能成吗?万一这婆子贪了银子却没递话进去,不就白费这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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